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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昆仑自然环境虽然极其艰苦,但苦中有乐啊!我短短四年的昆仑生活,其感觉总是全新的、无法忘怀的,对千里昆仑总是充满着无限的热爱之情。因为,昆仑的形象是伟岸高大的,那些留存心间的情和爱总是被摄影或放大,给人以唯美的享受和精神的振奋。
昆仑兵站
被喀喇昆仑崇山峻岭端托着的高原兵站,层叠的孤寂,撕裂的狂风,森严的栅栏,开阔的额地,铁马的鸣笛,共勉的旗匾不正注释着兵站叠满风尘、生命延伸的历史吗?
昆仑兵站,你是高原峡谷一泓喧腾躁动的清泉,你是一根系着群山纽带的坚固关驿,你是银装世界里的红色象征,你是通往希望历程的理想宿营地。你没有如茵的绿草,没有似锦的鲜花,命运交给你的是无定的风云。有时失去阳光,云雾霏霏,整个形态濛濛胧胧。有时任凭缰鞭坚韧的紧裸抽打,你不动声色,依然俱危傲然,毫秋不犯。有人奉承你是天际无季的神秘“宫殿”虽不存在闲清逸致、珠宝豪华,却依然生辉别样,炊烟缕缕,时刻接侯形影凭吊在万里云里与痛苦挣扎与阳光相吻的铁马精兵降临。
黑夜是白昼的归宿。你的黑夜如火如荼,无比富有,就如昭示一切挥洒一切的白昼,热烈而庄重,多娇而圣洁,真实而可塑。
栅栏额地,寒夜张开了黑色的帷幕,星月洒下了湿柔的清辉,那齐刷刷飘动的“魔方”简直是青春彩色河。红灯,讲述着搏击冰暴的故事;绿灯,颂扬着出奇克胜的艳阳;喇叭,奏响人生的交响乐章;马达,轰鸣着一个群众意识。珠网般的辙痕,深深镂刻下神奇的永恒。
这里,久别的慰藉,归来的脆香,盛满子夜夜的温馨。
啊!昆仑兵站,你是高原诱人的心窗,你是苍穹透明的眼睛。
昆仑女兵
喀喇昆仑,直刺苍穹,伟阔冷峻,雪岭环拱,烈风啃噬,广袤无垠,横峙一方,独领天下大山风骚。在它的身躯里,既藏伏着风凶险和神秘,又不时露出令人可怖的畏惧和狰狞。这里原本是铁血男儿逞强的世界,却也不乏令人神驰心往的斑斓色彩。
说实话,不经过喀喇昆仑千峰万豁冰雪浸浴的人,绝对没有资格成为昆仑人。可不是么,在界山达坂下那条叫做“死人沟”的狭长冰谷里,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勇武壮士,被恶劣的高山气候骤然击跨;在通往喀喇昆仑山隘那段百十公里河滩两岸,至今枯骨累累,令人不寒而慄。读一读昆仑,咀嚼其脾性只有坚韧和刚毅,和女人的生性是很不相匹配的。因此,昆仑不可能有胭脂倾注的粉墨登场,更没有闪光亮相的女人存在。
一九六二年中印边境上飞起战争,刀光剑影,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危难时刻蛰伏的龙脉心血来潮,第一次开通并容纳了雌性人通向昆仑雄性的路,昆仑拥有了男女平等的机会和权力,共同顶起了高原这片孤零零的云天。自此,昆仑有了女人,有了花,点燃了春天,融化了冰河,昆仑所有的爱都打开了,让阳光、花香、柔情、温暖穿过疼痛、穿过血液,抚慰伤口,唤醒生命,延伸幸福,拾缀起了串串欢乐的笑声,响彻云霄、军营。
舍得付出一切,咽得下任何个人悲酸,女兵的内心世界和高原的天空一样广阔明朗。在这片天空里除了边关将士安危之外,很难找到属于女兵自己的是什么。可不是吗?她们有颗爱美的善良的心,可恶劣的高山气候偏偏与柔嫩白细靓亮的脸蛋作对,强烈的紫外线使她们皮肤变黑裂口,什么永劳、霞飞、奥丽丝等高级护肤品敷搽权当白搭。毕竟女人,在特定的环境中往往还得忍受男人不会遇着的痛苦。她们有的是稚气未脱的学生,有的成为人妻、人母,站在高处以海拨似的心情,看花开花落,营造人生芬芳,渴望幸福生活。融入昆仑的世界,个人小家服从祖国大家,所有付出都已然,无怨无悔。
生死不惧,勇敢顽强不让须眉,女兵的意志如同昆仑山一样浑然坚实。雪山高原不问性别,凡是踏进昆仑领地的人,都是严酷的。许多女兵上山后,被高山反应折磨得死去活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悄悄蒙住被子哭泣,甚至脾气来了,还面对雪山狂叫几声。哨卡巡诊都有危险,只要迈出门,就可能会遇到。她们都经过了冰雪世界中大苦大难的洗礼,接到救治命令,都能把个人冷暖安危置之度外,争着抢着去,挺得住,打得赢,成了敢与死神打拼的勇士。
在男性世界里,顾不得女儿的羞怯,女兵的灵魂像冰河一样洁净无暇。一位身患重病的战士,在昏迷中呓语,路途颠簸,身体不能自持,十九岁的姑娘不忍痛看着自己的病号遭受痛苦,踌躇满志,勇敢坐起来,把战友的头抱在了自己怀里。在喀喇昆仑千里哨卡外出就诊,女兵们常常不能考虑男女之间的界限,也常常忘了自己作为女性,应注意的顾忌。哨卡巡诊住房紧张,女兵可能会与男同志同住一室,路上遇险也可能同挤一个冰窟或雪洞。事后,女兵想起来简直脸红、心跳。
寂寞时常是困扰女兵的精神恶魔。出门就是冰天雪地,周围几百里渺无人烟,一两个月,才能收到一封信、看到一次报纸。她们闷得慌的时候便结伴到河滩或山顶上,大声的撕喊。她们不管有没有文艺细胞,都守着一个录音机学着唱几首歌,跳几个舞,表演几个节目。虽不允许女兵抽烟,偶尔也大大冽冽地吸起烟来,烟味呛得她们直打咳嗽、直流泪。就这样,她们耐住了寂寞,心底却像雪莲花一样美丽。
千里喀喇昆仑边防线,我们看到了一批批热血儿女,为了祖国安宁,与高原为伍,与雪山为舞,守土有责,从容不迫,哪怕高山反应如何狂暴摧击,哪怕死神无时无刻徘徊周身,不惊不慌,泰然自若,既是被困厄钳制,不幸倒下了,与冰山融为一体了,也让生者生出许多敬之慕之的无限感慨!
昆仑陵园
康西瓦这个地名,因了九十九座坟茔而出名,它是与昆仑英雄的名字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这里成了人们仰望、神往的精神高地,让昆仑更加雄伟,鼓舞英雄代代辈出。
陵园长眠着一九六二年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献身的九十九名边防将士。它处在新藏公路腹地,海拨五千多米,亘古荒原,狭长开阔,寸草不生,遍地是石砾与冰雪,空气稀薄,含氧量仅是海平面的一半。可在新藏公路一线,算得上是一块风水宝地,因为它头顶蓝天,背倚雪山,面对着滔滔不绝的喀什噶尔河,整齐有序排开的座座坟茔围绕着中间高高耸立的昆仑英雄纪念碑,是一道高原独特的风景,富于了高原更多的雄美和柔情。这里按交通地理位置不算偏僻,虽然看不到苍松翠柏,看不到簇拥的鲜花,逢年过节和忌日,没有亲人祭奠、扫墓,可每天都见着通往哨卡的军用汽车或不是太多的高原运送物资的地方车辆,车到此地都要停靠路边,下车的人总是怀着崇敬的心情,久留一会,看看这些英雄的名字和生平简介,有的拿出携带的扫帚、毛巾,扫扫墓地,擦擦墓碑;有的献上了塑料花,点燃了一支支香烟,敬洒了一滴滴白酒;有的还把昆仑山上的野草闲花移植栽种到这里,既是活不了,还是表达了一种崇尚英雄的心情。
这样一来,长眠在这里的勇士也不是孤独的。往返昆仑边防哨卡的路途中,次次伫立于陵园前,步履多么蹒跚,心情多么沉稳,昆仑的一脉清风在对峙高山相伴的流水中,似乎弹奏着一曲英雄曲,长眠不醒的英雄永远沉默在山中无法听到,他们的灵气化作了不逝的雄风、血脉和云天,与高原融为一体了,站立成了雪峰,倒下成了江河,升起成了星辰,飞翔成了骏马,根扎在了雪山边关,铸成了祖国的边疆长城。
驻足陵园,让人遐思不尽,仿佛回到了惊心动魄的中印自卫反击的战场,轰鸣的枪炮,呛人的硝烟,飞溅的鲜血,滚烫的烈火,作为一个年轻的生命,他们拼得死去活来,倒下时也要睁眼看看那个残缺不全飘荡的红旗,渴望着胜利捷报的传达。他们牺牲了,他们没有留下遗言遗物,普通的连尸体亲人也不能认领,唯一的象征物就是那块半尺长、两寸宽的“光荣烈属”的红匾永久的挂在亲属的门楣之上。
英雄的鲜血染洒昆仑,英雄的风骨清峻高洁,英雄的气质坦荡磊落,英雄的功绩盖世垂芳,永远将激励一代代高原守防人艰苦创业,无私奉献。昆仑烈士陵园匆匆而去的擦肩与怦然回眸的驻足,让我每每在成长和挫折的履历中,幸而有幸地感受到了跳跃的灵魂,血红的思想,整个生命顿时被一种悸动、一种憧憬、一种呼唤所笼罩,感情的潮水一泻千里,无法更变的信念升起了一种精神的力量,永恒的闪着夺目的火花。
昆仑铁骑
这是一条与胼胝击撞出火花的路。
这是一条滴血的然而却是由梦到真的路。
不知为什么,寂寞的路,找不到朋友,找不到躁闹,只有无声的世界沉思看着你。
逞强的你驾着车总是沿着山谷的路前行,什么新奇、欲望、幻想不能多想,胆大妄为只能承受大山的惩罚。
只见一字排开的汽车似蜗牛般地喘着粗气在盘山弯道上嚅动着,抬头仰视是悬崖峭壁,低头俯视是万丈深潭,奔驰在这条喀喇昆仑“天路”上的驾驶员时刻都在与死神打着交道,过往如此险峻弯曲的达坂,心里总是把弦棚得紧紧的,来不得一丝半星的马虎、草率。
从叶城零公里到狮泉河这条上千公里的喀喇昆仑路,海拨大都在4000米以上,高的地方达到了6000米,冰峰林立,冰河纵横,地质结构异常复杂,奇寒、缺氧、泥石流、雪崩时常发生,自然环境十分恶劣,使得人类对生命变得如此脆弱和无奈。这条高原路上,要翻越10几个达坂,每过一个达坂,都要经受一次生死的考验。所以,每个驾车上山的新手在一年内必须配上一个驾龄较长的老兵,两人同驾一辆车,以老带新,这样做一来可解除路途疲劳,二来一旦遇到险阻,可以互相照应、勉励,克服困难,共渡难关。一般情况下,高原行车都是一个车队,多者上百辆,出发时都要编号,按号行驶,车辆一个接一个,第一辆车攀到了山顶,最后一辆车还在谷底,等距离、等速度,其中有一辆车发生毛病,整个车队都要停下来,排除故障后再行进,出现重大事故都千方百计救援,车队从第一辆到最后一辆排列距离最短也有一公里长,体现出了一个团队的精神。上山少者也要三辆车同时出发,不单独派车。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上山的驾驶员都是很清楚的。
在喀喇昆仑山上行车,不但要求汽车的装备技术先进,而且驾车人员要炼就一身熟练、过硬的驾驶技术,还要具备一种心理上的挑战,时刻要有一种在不同情况下随机应变处置突发事件的本领。对驾驶员来讲,爱车如爱命,把汽车当作无言战友,不论是滴水成冰的严冬,还是赤日炎炎的盛夏,也不管多晚多累,只要车一停,第一件事是检修车辆,让车保持清洁干净,不漏水、漏油、漏气,车一摇就动,一踩就停。上山,随时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险情。从山上飞下一块石头小则砸坏玻璃,大则使驾驶员受到震惊,不能驾驭车辆;更有甚者是高原的天娃娃的脸,刚才是红红的太阳,突然间雾云翻卷,狂风大作,暴雪纷纷,看不到路面,迷失了方向,这时候停车还要看看地势,停在最安全的地方。既是雪厚路滑,几天行不了车,宁愿一生一次的生命漂浮在凝滞的时间里,配合公路段先清雪开路,也不做不计后果的冒失去追赶时间,而是择日择机行车。收住脚步,可让前面的险阻远去,无法阻隔更加明晰起来的道路和缓缓涌动的铁骑。
俗话说:山水有知音。长年行驶在喀喇昆仑山的驾驶员已经深深爱上了这里的山和水,也摸透了山路和汽车行进中极易出现的种种障碍,实践经验让其脑瓜子和目光更彻悟和灵光,常以“三分依恋、三分质疑、三分不惑”处事谋略,以“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精神,度过“山穷水尽疑无路”的窘境,去领略那“险峰”上的“无限风光”达到“枊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喀喇昆仑山的天还是蓝色的天,喀喇昆仑山的路还是那么遥远,可行驶在喀喇昆仑山的汽车兵的年龄没有增长,始终长着一个娃娃脸。蜿蜒的道路路况虽渐渐好转,车辆的技术性能和安全设施也在更新提高,可碾转于喀喇昆仑深处车辆有增无减,一代代高原汽车兵传帮接带,担着职责,载着使命,驾驶高原铁骑,穿云破雾,百折不回,不知疲倦地向前,向前用宽厚的胸脯,以力拨山兮的力度,奏响昆仑青春生命的人生风景线。
野性的波涛,如同扬鬃狂嘯的烈马,而你无疑就是驾驶自由的骑手了。赞美你啊,高原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