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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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广朋翻遍了自己床上床下每一个角落,终于确定,这一千元钱的确是不见了。当时寝室的人都在,老大问道:“老四,在找什么呢?”

    “我的一千元钱不见了,明明就放在褥子下面的。”蔡广朋小声嘀咕道。

    这句话声音虽小,可无异于一颗炸弹,立即在本来平静的寝室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寝室没有被撬锁的痕迹,这话也就等于说除了蔡广朋外的七个人,都是嫌疑犯,都有作案的可能。

    大家都很关心地让他再找找。这种情形很微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从话语中摘除自己的嫌疑,而又不能流露出对其他人的怀疑,同时,大家又都在暗自揣测其他人的话语,分析哪个人的话比较不符合常理,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是贼喊捉贼。老二和老八表现得异常热心,还亲自帮蔡广朋把褥子周围又翻了个遍。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老七杜淡金正在看一本侦探小说,对这件事似乎不太感兴趣,粗粗地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就又看起小说来。事后,大家背后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感到杜淡金的表现很反常:喜欢看侦探小说,说明对破案很感兴趣;而寝室发生了盗窃案,他却似乎不怎么关心。而且,杜淡金的家庭很贫穷,据说他还有个弟弟在上高中,不过马上就要因为没钱交学费而辍学了。

    当然,猜测归猜测,老七这个人平时还是很有人缘的,如果说这个社会还有人像古代君子一样修身养性,那么老七是当之无愧的。但话也难说,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人多得是,越是伪装得好的人,越有可能做出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老三主张搜身,但很快被大家否决了。原因有三:第一,老四的钱上没有记号,就算搜到了谁兜里有一千元钱,还能认定是谁的吗?第二,钱不一定是今天丢的,有可能早被作案人转移了。第三,这样做很伤感情的,平时兄弟一样地相处,现在又像抓贼一样地搜身,谁能下得了这个手呢?

    虽然蔡广朋怕影响室友间的感情,一再不主张报案,可老大的话说服了他:“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将来大家就会有隔阂,再说了,有第一次就有可能有第二次,为了大家也应该把这个案子破了。”

    校保卫处的介入的确让大家很难受,每个人都被作为嫌疑人被审讯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但很快事情出现了转机。保卫处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在杜淡金的书桌里发现了一张一千元的汇款单收据,是汇给家里的。

    保卫出立即把目标锁定在杜淡金身上。据他解释,这钱是他利用课余时间给人家散发广告单赚的钱。同学们可以作证他课余时间确实总出去,但都不知道他具体干了什么,而且那个他所谓的“发给他工钱的老板”也找不到。

    在证据的力量下,任何的辩解都是徒劳,案子基本告破。

    保卫处长也是农村贫困家庭出身,对杜淡金把钱邮给家里还是比较理解的。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杜啊,我理解你想让弟弟上学的心情,这种亲情的观念,让人敬佩。但是,偷盗是犯法的,任何人为了任何原因,这样做都是要受到制裁的。按照你的行为,够刑事拘留的了。但考虑到你还是学生,据说学习还不错。这样吧,你把钱还给人家,认个错,我们就不追究你刑事责任了。”

    杜淡金眼眶湿润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咬了咬牙,只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转身走了。

    杜淡金通过打工,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蔡广朋的钱还上了。相对于内心的伤害,钱的打击显得微不足道。室友在看着杜淡金的时候,脸上分明写上了“小偷”两个字。与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在教室里,谁有个名贵点的笔,下课出去的时候都得揣在兜里,生怕被某些有不良倾向的人顺手牵羊。

    杜淡金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很想大声地呼喊,但他抑制住了,把心思用在了学习上。

    在杜淡金把蔡广朋的钱还上后的第三个星期,教育部的某位领导要到学校来进行综合评估。据说这次评估对学校很重要,关系到校长今后的前途问题。于是,从教室到走廊,从校园环境到教学设施,从老师的仪表到学生的风貌,都被进行了综合治理。

    当然,学生寝室也不例外。

    在一个没课的下午,杜淡金寝室被大家进行了彻底的打扫。

    老大进行了简要的分工:老七负责走廊分担区的卫生,其余的人负责室内。大家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老二在清理暖气后面的灰尘的时候,发现了暖气与墙之间夹着一个像是信封的东西,他用棍子把它掏了出来,信封的里面竟然装着一叠残缺的钱币。

    “这是我丢的那一千元钱。”蔡广朋看到了信封和里面的钱,激动地说道“可能我睡觉的时候,钱从褥子底下串到了地下,被老鼠叼走了,咬了几次,看不太好吃,才藏到了暖气后面。”

    “我们冤枉老七了。”老大沉痛地说。

    “都怪我,没仔细找钱就报案了。”老四后悔地说道。

    “我们谁又真正地相信他了呢?”老二说。

    大家都低下了头。

    “老七。”老四急忙跑向了走廊。

    大家也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扫除的家伙,向走廊跑去。

    杜淡金正在擦走廊,看到大家一起跑了过来,以为寝室出了什么事情,忙问:“怎么了?”

    蔡广朋握住杜淡金的手,眼睛已经湿润了:“老七,对不起,我们冤枉你了。那一千块钱找到了。”

    大家的手也都握了上来,谁也没说什么,生怕说出什么眼泪会抑制不住。

    八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的内心从来没有如此地贴近。

    “晚上喝酒。”老大打破了这平静。

    “我请客。”老四说道。

    “给老七平反。”老二说。

    “好。”大家一起响应。

    “老七,你被冤枉了这么久,现在昭雪了,谈谈你的心情如何?”老三手里装作拿着话筒的样子,采访道。

    杜淡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现在很激动,很高兴,不过我最关心的事情是能不能把我还回去的一千块钱退给我。”

    大家哄堂大笑,蔡广朋羞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