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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十五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纪哲平精铄的眸子丝毫不现疲累,翻着满满英文和数据的文件,他迅速的浏览秘书以荧光笔画出的重点,左手的万宝龙黑色钢笔偶尔还落在未注记的地方做标明。
凯迪拉克平稳的滑进纪宅,司机透过扩音器传来声音。
“总裁,到家了。”
纪哲平抬头望了眼,迅速的阖起卷宗收进boss的黑色公文包,同时按下对讲机开关“今天你早点休息,我不会再用到车子。”
“是的。”
车子停在白色大理石台阶前,司机打开门,微躬的身子显示出敬仰。
纪哲平下车,笔直的走上大理石台阶。
“这里、这里,我在这里,快点过来捉我啊!”夜风带来孩子的嘻闹声。
纪哲平停下脚步,半晌,寂静依然,他以为自己听错,才想再拾阶而上时,声音又起。
扑通!这次是水声。
“笨蛋,我都说在这里了!这次你又输,继续当鬼。”清脆的声音高昂、喜悦。
在这个别墅区,隔壁邻居相距约百尺以上,绝不可能传来嬉戏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就像在别墅西边矮灌木丛传来的,那里是游泳池。
纪哲平慢慢往西边的方向前进,越靠近,他听见了饶舌歌曲,字里行间带着性暗示和脏话,不堪入耳,他蹙紧眉头,绕过矮灌丛形成的小型迷宫,五彩缤纷的气球绑在池畔,白色的蕾丝桌巾上杯盘狼藉,甚至连地上都出现空的可乐瓶,泳池中飘浮的居然是某种看不出厂牌的饼干,还有中文标示的黑松沙士铁瓶罐。
纪哲平震惊到无以复加,没注意有个胖小子,眼睛绑着黑色布条,正悄悄的往他背后靠近。
突然,他用力一抱,嘴里大喊“我捉到、我捉到了!这次换人当鬼!”他身子湿湿的,裤角还淌着水,他扯下黑布条同时,倒抽一口气。“纪纪先生。”
惨了!纪先生米白色的西装出现水印子,还有他刚刚掉进水里时遭人处罚丢的奶油。
“你们在搞什么鬼?”
不高不低的询问声调,却让胖小子噤若寒蝉。
纪哲平认出眼前的小胖子是园丁的儿子,每天早上还负责送这别墅区的报纸,赚零用钱。
“谁准你们在这里玩的?”
“是我!”声音由前方传来。
纪哲平坚毅的轮廓顿时抖动,平常在他面前得体的儿子,此刻,凌乱的头发、满是巧克力的脸颊,连昂贵的衣服都沾上白色奶油。
“纪子礼,你马上给我进屋里来解释。”语调不愠不火,抬起头,他看见陆续从各角落探出头来的小孩。
深深呼吸,他回头往别墅里走。
“小礼,怎么办?你爹地好像很生气。”
“都说过别喊我小礼,听起来像小李,好像太监!”辛子仪嘴里嘟囔,一**坐在修剪整齐的草皮上。
呼!差点腿软,怎么哥哥没告诉她爹地看起来这么严肃,和她心目中会拿宝刀保护她的老王子形象不符?没有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绝对不是那种会让儿女当马骑的亲亲老爸。
倒是比较像魔王的座骑大火龙,随时准备喷火。
“什么是太监啊?”另一名围过来的小男生问。
“就是没有小鸡鸡啦!连这也不知道,笨死了!”辛子仪倏的站起身。
虽然刚才第一次接触不完美,没有让爹地看见她乖巧的一面,但活泼好动也不错,表示她健康嘛!
接下来第二次接触她可得恢复正常才行,先回去换衣服。
“我要回家换衣服,今天玩到这里就好了!bye!”话回荡在风中,她迎着风,跑向远处宏伟的建筑。
纪哲平进了别墅,疾步往二楼的东翼主卧房而去,想要更换衣物,有洁癖的他无法忍受一丝脏污,匆忙之际,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这别墅似乎太安静了点,摆设的家具似乎也不一样。在西翼,柏莉连同一干仆佣,忙着寻找东西。
“管家,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是。”
“我也是。”
“怎么可能?这提示纸上明明写着沾满灰尘、不动的古老钟。”柏莉拿着纸条,自言自语。
“管家,怎么办?照这时间看来,少爷快到家了。”
“是啊!如果没有把那个骨董花瓶找到,少爷一定会震怒,那是他从富比士竞标百万美金买回来的。”向来容易陷入紧张的女仆说。只要纪先生开口说话,她不用任何表情就会紧张到胃痛,要不是这里的薪水优渥,她还真想辞职不干。
“如果找不到只好向小少爷讨饶,请他把花瓶拿出来。”
“小少爷这次回来变好多!”
“好皮!”
“他还主动说要修剪草皮,结果是拿割草机玩,还叫威力拖着他跑。”威力是纪家训练来顾门的獒犬,白天都关在笼子里,生性凶猛,只认得少爷是主人,连平常喂养牠的罗勃都曾被咬伤。记得那天,他们发现小少爷把牠放出来时,吓得鸡飞狗跳,每个人汗流浃背,只有小少爷玩得乐上天。
事后,他们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让威力回笼子,可是隔天又见小少爷把牠放出来,更过火的是还踩坏玫瑰花圃,现在变成菜园。
不过,小少爷种菜的原因不是想吃青菜萝卜,而是对菜虫有兴趣,而这全是因为他好奇。
纪哲平在更衣后下来客厅,马上发觉异状,首先摆放在客厅入口处的骨董花瓶不见,换成一只可笑的米奇娃娃。
拧着眉,他提高声调“柏莉、柏莉?”叫了好一会儿,却没听见有人响应,静悄悄。
纪哲平的眉头皱得更紧。
“爹地,你再继续这样”辛子仪夸张的用手指帮助眉头紧皱“就可以夹死蚊子了!”
原来辛子仪尾随在他身后,对着那古灵精怪的模样,纪哲平发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抽痛。
“你去参加研习营的成果就是这样?”
他需要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整理从进门到现在所发生的异状,关于这一团乱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辛子仪爬上他的腿,她老早就幻想要这么做。扑进爹地的宽厚的胸膛,用力一抱,和妈咪完全不同,爹地不会软软的,也不会香香的,独特的烟草味,不会臭臭,原来这就是爸爸的感觉。
纪哲平有点无措,对于突然埋进他怀里的儿子不知如何是好。打从儿子满周岁开始,见面时间有限,更别提这种肌肤相亲的亲子拥抱。
“爹地,你不想抱抱我吗?”仍维持同样坐姿,她突然抬起头,下巴顶着父亲的胸。
四目相觑,辛子仪发现父亲似乎愣住了,索性牵起他的手臂,教他环住自己。
这个子礼有点不一样!他的眼睛向来锐利,尤其与他这个父亲对视时,更不敢轻易示弱,沉稳的眸光不像现在熠熠闪亮,流转水波更是不曾。
少了沉稳,多了古灵精怪,就像他曾经幻想过那无缘的另一个小女儿。
“爹地,你没有发现我们家的白色沙发变成米色吗?”声音闷闷的传来。
经他一提,纪哲平才发现臀部下的真皮白沙发真的变成米色“你弄的?连花瓶不见也是你?”
“花瓶是拿去和柏莉玩寻宝游戏,米色的沙发看起来比较温暖,白色我会担心弄脏。”
“你不是子礼!你是谁?”纪哲平用力推开她。
太惊人了!爹地居然可以分辨得出她不是哥哥,那他知道她是她好感动,原来爹地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儿。
但辛子仪的幻想全在下一秒被打得粉碎。
爹地看她的眼神充满冷漠,抿紧的嘴角彷佛在隐忍什么厌恶的事。
“爹地,我是你真的不认得我吗?”讷讷的声音传出,她的心中浮现了害怕。
“子礼呢?你还有同伙吧!谁帮你化妆成和子礼一模一样?”该死!他颤抖的小下巴居然还和那女人有八分相似。纪哲平的理智不停发出警讯。
这里是美国,她在台湾,不可能!
“我”
“我不想追究,你要开什么条件才让子礼回来,说!”握紧拳头,他强迫自己千万冷静。
呜辛子仪泪如雨下。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对她,难怪妈咪从来不对她提及爹地,原来爹地这么恐怖;难怪哥哥对爹地的形容词永远都是严人律己;她拿宝剑的王子梦碎是成长的开始,她后悔当初赞成哥哥的提议。
纪哲平一愣。他没料到这孩子被识破诡计后,居然是用哭来逃避,而且,只是睁着大眼,珍珠般圆滚的泪像断线不停滚落,紧抿的嘴角有着说不出的委屈,真的好像
“品萱”
“你还记得妈咪的名字?”辛子仪怔得忘记掉泪。“这么说你只忘记我!”这次她不再含蓄,哭得凄厉异常。
“你”纪哲平犹如被惊雷一劈,不敢置信“你是子仪?”
“现在想起来已经已经来不及我决定要回台湾”她哽咽的说。
“老天!”纪哲平将她搂进怀里,紧得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我的女儿,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
来不及了!这迟来的鬼亲情根本弥补不了她心里的创伤。辛子仪想挣扎,却发现她父亲全身颤抖,甚至有种类似小猪的呜声。他在哭吗?是喜极而泣吗?
不晓得过了多久,纪哲平突然推开她,紧捉着她的双臂。
“妈咪呢?她也来美国了吗?她人在哪里?”
“妈咪在台湾。”爹地的眼角湿湿的,这么说他刚刚真的在哭,既然他这么想见她,看起来也很爱她,那“爹地,你为什么要和妈咪离婚?”
“你妈咪没告诉你吗?”
辛子仪摇头“妈咪每次提到你就是叹气,她什么事都不说。”
“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明了,我很难给你一个解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精锐的眼一闪“你人在这里,妈咪却在台湾,那子礼呢?”
“哥哥,他”辛子仪窝在他的怀中,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说明。“现在妈咪应该发现哥哥不是我。”
纪哲平越听,眉头蹙得越紧“不,她不会发现的。”
唉!当初他断然下决定时就该有心理准备,若有一天她会晓得事情真相,一定会恨他,可是准备了快十年,他发现他一点让她恨的勇气都没有。
老天!过了十年她还记得吗?她是不是还像当初那么天真烂漫?
“对啊!妈咪简直就是天真过头。”
“妈咪,她有再婚的打算吗?”纪哲平小心的问。
“妈咪没有男朋友,她怕我变成白雪公主。爹地,你当初为什么要和妈咪离婚?哥哥说妈咪生下我们没多久,你们就分开了。”辛子仪倒是侃侃而谈,知无不言。
纪哲平摇头“提出离婚的是你妈咪,爹地从没想过要离婚。”双手掩面,过了近十年,每每想起,他仍有说不出的怅然。当初提出离婚,她什么理由都不说,见着他,永远以泪相迎,看得他铁石心都滴穿、滴痛。
最后只好放手
“妈咪提出离婚?”辛子仪吓得嘴巴大张。“怎么可能!妈咪每次听见我问爹地,不是掉眼泪,就是叹气,我还以为是触动她的什么伤心事!”
纪哲平让女儿坐在自己大腿上,认真无比的说:“我也一直很想知道,明天我们就去台湾。”
“好!”虽然说这里有的吃、有的玩,连住的地方都像城堡,但毕竟不是从小生长的环境,她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好想水饺也是原因,还有妈咪和哥哥,明天要回台湾,他们这样算一家团聚吗?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永远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