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义生命中的24小时

北国之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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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他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妈妈的呼唤的声音:

    “小义,小义啊”小义努力地睁开双眼,浑身觉得酸痛异常。难以挪动半步。

    他妈妈看到他身上的斑斑血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铁窗外,一直呼唤他的名字,渐渐的声音发抖,带了哭腔:“小义,小义啊疼吗,傻孩子呵小义”

    小义突然觉得眼睛刺痛,不得不闭上休息一会儿,清白的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却痛楚地牵动了半边肿得青黑的脸,妈妈觉得头无力了,靠在紧紧攥住的铁栏杆的双手,一夜之间发白的头发丝,随了她的失控似的摆动的头部,,在寒风中微抖着。

    南方的春夏之交,天气变化的快,昨天还是阳光普照,空气微润,今天却降温的厉害,这个派出所是新搬迁来的,围墙极大,绿化还没完全做好,四处还裸露着清寂的黄土,但办公大楼是气派的,基层看守所设在二层西角,那铁窗栏也崭新的,泛出青冷之光。

    二、 小义心头一片空白。思绪时续时断。

    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声音,那么刺耳,那一定又是一辆土装的“拉拉车”载着客人,无所顾忌地窜过了。

    这原是一片安宁的海边小镇,突然有一天,被辟为建机场,好大的机场。于是,征地。

    世世代代依靠肥沃田园生存的农民,在一夜之间都成了居民户,小义和其他年轻人一样,高兴的,再也不用随老父起早贪黑地干农活了!而且,都可以排队到村镇里拿钱,不少的钱,似乎叫“征地费”

    不久,果然应证了老人们的忧心,――钱都花光了怎么办。

    于是,出现了许多的“拉拉车”老少爷们,偷渡出外不成功的人,都加入这个队伍。这种交通工具非常简单,类似于祥子的黄包车,只不过是机械为动力的,花一二千块买一辆普通的挂档摩托车,后挂一套自制的双轮坐架!穿梭在这一带的大街小巷。

    渐渐得做此生意的人多了,就薄利了,二三公里,也只要两块钱,而且可以带两人。他们除了车损油耗,再被收取管理费,忙碌了一天,每日收入有的才二十来块钱――可是不做这个,还能去干什么呢。

    小义原先赚的,除了还清偷渡不成亏了的一些钱外,剩下的,都由他妈妈做主,拿去参加当地流行的“标会”和同伴一样,用这种原始的诚信经济积累的钱,解决了青年人的婚姻大事。

    于是,小义的钱,多由他的女人管着。不久生了个女孩子。之后,像同村年轻人一样,因为莫名其妙的小吵小闹,婆媳分家。

    按照政府规定,四年后,可以再生产一个孩子,又是女的!他无奈的看着这张牙舞爪的小东西――昨晚又哭闹了一整夜!

    又一个春夜来临,他拖了疲弊的身子回家,远远地就听到了那孩子的哭声和女人咒骂大女儿的声音,今晚,不知道那女人还要再踢他起床几回,泡奶粉换尿布他不敢也不想多讲话――那只会引发更大的女高音――心里却越来越烦躁起来。

    他突然想到外面走走。

    三、

    他牵出摩托车,女人问了一声,他也不回答,径自在女人的骂声中,开到机场路上。

    外面的空气多轻松啊,似乎蕴含了春天无限暧昧的气息。

    穿上海堤,是涨潮了吧,浪涛阵阵,要掩饰了他的摩托车声音夏天要来到了吧,每到夏天,晚上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城里人,穿了花花绿绿的衣服,来这里游玩嬉戏。

    下午就拉了一个客人,应该又是从福州来的。那穿着入时的漂亮女人,一从中巴车上优雅的下来,立刻就涌上来许多“拉拉车”她却上了挤在后面的小义的车,小义清秀的脸庞上,有了丝尴尬的微笑。

    “你是去烧香的吧,”职业的习惯,还是让小义先开口。他边开车边说。

    “是呀,你还挺聪明的。”那女的说“多少钱的呀?”

    “两块。”

    “好吧,开慢点,小心点开。”那女的笑了真是好看。

    而且,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小义心里想,那是很清澈的福州音。他多想多听那女的声音,却不懂得再开口说些什么。

    小义开“拉拉车”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学会吵架、油嘴滑舌,在车站,那帮同行经常聚在一起赌钱,别人也怂恿他,因为他只习惯了看。他还会自己看带来的书,多是武侠小说,只要是武侠的就喜欢,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作者。他会想像自己变成书中的侠士,不为吃,不为穿,成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整天杀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听到同行们的热闹地讲起粗言秽语,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紧张,他当然也不懂同行们了如指掌的最近这里妓女市场情况。他甚至感到耻辱,他只想自己是在驿道中飞驰的佩剑侠士,总会有一天,这些鸟人,这帮口臭的鸟人,有了困难,只有找他才能罢平的!于是,他不想说了太多,他时常保持谦虚和微笑,就像一个神秘的高士。

    他女人,就是他想像中的侠女那般豪爽而漂亮,她也喜欢微笑着枕在他的臂腕里,听他那武侠故事,一起入梦。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新婚时?一年前?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到现在也快一年了罢。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四、

    夜深了,他不想回家,摩托车停在一边,在海堤上走着烦了。坐在堤沿,呼吸着微咸的海风。

    感觉从机场方向有几个鲜活的阴影过来了,影影绰绰的,应该是三个女孩子吧。这些城里人就知道嬉戏!她们笑闹着,声音近了,多么清澈的声音啊,声音近了,她们笑着、跳着、闹着,衣袂翻飞,爽朗的侠女声,挑动他不安分的心,刺激了他原就不平的神经!他突然飞身扑了上去,她们像受惊的小麻雀惊叫着四处狂奔。他,还是逮住了一只簌簌发抖的小鸟,他们滚下了海堤,滚下了沙滩。

    自始至终,那只小鸟没有出声,簌簌地,不停地发抖,失控的发抖海水倒映着天边的微红,那是机场灯光照耀着的那片天空,隐约感觉她无助地抖动着蜷曲着的雪白的小身子!

    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大的耻辱,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这几分钟自己在做什么英雄侠义行为!他努力控制自己发抖的手,紧张地从皮夹里悉数掏三百多的钞票,塞到那她那冰凉发硬的小手中,张惶失措地冲向自己的摩托车

    晨露未晞,他们一家刚刚例行的吵闹后熟睡下去。

    没有敲门声。门是被踹踏开了。一群穿制服的人高声叱喝起来!突来的巨大的声音惊动了孩子。

    五、

    车站,和昨天一样,尘土飞扬,纸屑塑料袋翻飞。

    那些“拉拉车”的同行们,少了个竞争伙伴,多了个谈资。

    “三百元啊可以吃好几只呵。”

    “呸,你他妈的净想这个,那好几个能有这样干净的么?!”

    “听说那女的在派出所托了人的,往死里打!被打的快死了。那些边防出来的公安兵,打人最狠!”

    “那孩子,他婶子一大早就抱走唤养了。我刚才车经过他门口,就发现他老婆一直又哭又笑往外面扔东西,扔衣服,扔桌子碗筷,彩电也扔出来,爆炸声音很大,很多人围着看,吓了一大跳,谁敢上前劝,一定是疯了。”

    “是,他老婆那娘家人素来很凶的,现在要冲一帮人过来,质问起来,要找人打!”

    “”又有一辆中巴车来了,他们呼哨一声,客人来了,齐齐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