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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编辑部多年来一直死气沉沉,除了我和对面的范大姐时不时地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外,平时上班,工作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内容。只有一点,大家还饶有兴趣,那就是给我介绍对象。
30岁的单身男人,毫不相干的人都会为之皱眉,我反而不急不躁,这多少有点对不起他们前赴后继百折不挠誓死为我找个归宿的决心与毅力。
2001年8月的一天,听说编辑部不久后又要添一名新成员,而且是一个非常非常之漂亮非常非常之时尚的前卫女孩。
范大姐逗我说:“准备好,爱情的火花等你去擦燃。”
为此,她故意把自己的办公桌腾出来,搬到一个角落有些破旧的桌前,而把她的位置让出来,为我创造“条件”
范大姐还一本正经如数家珍地劝我:“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叹一口气:“多好的大姐,你没嫁人就好了,我娶你做老婆。”
“别跟我贫嘴,见了人家有这本事别象以前木头一块就谢天谢地,对得起大姐我的一片苦心了。”
8月10日清晨,我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很靓丽的女孩正在与范大姐谈笑。匆匆一瞥,脸就红了。我就这毛病,见不得漂亮女孩。
她就是我们这几天津津乐道的新同事,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美丽让我手足无措。她上身穿着一件浅绿色无袖束身衫,下身穿着lee牛仔裤,银色绢花将她的棕黄头发束在脑后,留长指甲,精心涂着腥红寇丹,轻施粉黛的脸简直美到了极致,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词来,甚至想到年轻一点的常说的那个“酷”字,可她挂在嘴边的却是“炫自己”不知这时尚文字中几时又出现了一个“炫”字,跟我发表文章时用的名字一样。
我倒吸一口冷气,老天,别让我爱上她。
她有一个很怪的名字,叫艾可尼。最初的几天,我一直在琢磨她的名字,我不明白她老爸老妈给她起这个名字是不是别有用心——爱给你。一边想,一边偷笑。
艾可尼刚大学毕业,24岁,家境富裕,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这一点从她谈话中就可见一斑。一连几天,我们都没有什么话。她负责时尚版,初来乍到,所以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瞧我一眼。我倒是偷偷地把她看了个仔细,甚至连她下额底下一颗不易发觉的朱砂痣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长了,她与各部室的同事相处得如鱼得水。我常常呆呆地看着她言笑晏晏地穿梭忙碌。
半个月后,艾可尼提出请我们办公室全体同事出去挫一顿。我本想拒绝,一来那种场合不适合我,二来,我怕的是那几个多事的同事口无遮拦挤眉弄眼的暗示会让我陷入尴尬无援的境地。怎么说我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我的光棍心情,岂不是无地自容。
席间,杯盏交错,气氛融洽,我却一点没有感染起来,自顾自地想心事。其实,说心里话,艾可尼的确是一个可人,和她在一起常让人有一种沐浴春风的感觉。她有朝气,有青春,这正是我缺少的,而且她伶牙俐齿正好弥补我的笨口拙舌。任我从哪一方面想,我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正思忖间,艾可尼为我斟酒。我一失神,哆嗦着嘴巴不知该回敬她几句什么,就双手托杯以表谢意,却不料,弄巧成拙,酒杯从手中滑落,拨了她一身。
我不知所措,范大姐便见缝插针:“这可不得了,人家小艾这一身名贵衣服少则也是上千的,怎么办,买一件赔她的吧。”我正不知如何接招,范大姐愠言道:“看来,你该痛一次心,从你的老婆本中抽出几张票子。”
大家哄笑,艾可尼也笑,笑得醉人。少顷,反唇相讥:“我可是受不起,如果他是有意的,今天拨脏了我的衣服,明天又扯断我的背包,后天再在我必经的路口撒下铁钉刺破我的鞋子,他还不得全把老婆本赔上。有一天人家姑娘一听他身无分文谁还敢跟他。他再来向我要个老婆那还了得。”
她说得轻松,揶揄得轻巧,惹得大家笑语颤颤。我只有呆若木鸡的份。哎,罢罢,罢罢,美女举盏,英雄折腰,谁让我对她一见钟情呢。
老婆本风波之后,艾可尼常拿我开涮。有一天,她竟别出心裁说要为我介绍100个对象。还振振有词地说:“哪怕爱情让你跌倒100次,你也要第101次站起来。”范大姐也在一边搭腔:“是啊,权当爱情练习,至少能锻炼你的勇气。”
过后,范大姐跟我说:“这丫头八成是看上了你,至少她现在对你非常有好感,否则她不会热心当这个红娘。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这样稳重有内容的男人。但我觉得你缺少攻击力,你想,她那么热情奔放,桀骜不训,如一匹小野马,所以你要伺机出击,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可是我教你的最后一招了,你可要听进心里,好好把握。”
我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范大姐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艾可尼在网上聊天时,叫“猪猪”
咽下的茶水差一点喷了出来,如此美丽的女孩却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丑陋的名字,真是“与众不同”让我大跌眼镜。
范大姐的最后一招,我想我即使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也没法达到庐火纯青的地步,但那个猪猪却引起了我的好奇。
上网聊天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晚上回到家中,我就急急地打开电脑。果然,我看见一个叫“猪猪”的在公聊室里蹦来蹦去已经惹得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如野狼般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捕捉。
如何逮住这只可爱的小猪猪,我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简单地设计了几条方案,我就开始登堂入室了。
我以“墙”的名字进入“倾城之恋”却没有急着打招呼,而是在公聊室里贴出告示:你可以不美丽,但一定要可爱;你可以不多说,但一定要打字快!征聊——真聊——贴出后,我想这够“炫”的了吧。只几秒钟,她就矛头一转,向我开炮了。我知道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女人不美,辣椒不辣,一样的不像话。有人不买她的帐,不把美丽放在眼里,她自然要来理论一番。另外,她打字快,又争强好胜,不来“教训”我怎么说也没理由的。这招果然还奏效。这样一来,我们在网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打了起来,难分难解。她问我为什么起个怪怪的名字叫“墙”?我说: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先。她说好啊,我可聪明着哩。脑筋急转弯是这样的:一头小猪一个劲地往前跑着,却一头撞在前面的一面墙上。你说小猪为什么会撞在墙上?她便在那边揶揄:不好玩不好玩,你不是在说我撞上了你吗?就这样,你来我往,真是不打不相识,直到深夜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手,约好明天晚上不见不散。
第二天上班,我若无其事地坐在艾可尼对面,她就开始打电话给我联系对象的事。我顺水推舟,任她折腾。
中午,我跟着她去了温色茶庄。她约好的女孩已先我们一步选好靠窗的位子,我朝她点点头,拘束地坐下。艾可尼给我们介绍完后就开始为我们点茶。一谈到茶,那女孩兴致极高,满口茶道茶艺。末了,还自作主张要了三杯碧罗春。见她自以为是的样子,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服务员说:“来两杯祈门红茶,一杯碧罗春就好。”服务员悄悄退下,艾可尼瞪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爱喝祈门红茶?我刚刚发现,你这个人有点‘炫’。”
是啊,我怎么知道,大概什么时候她曾不经意地说过,所以就记住了。那次约会不欢而散。为此,艾可尼郑重地给我上了一课,说我论文采论修养都是男人中的极品,只是常常有口无心,有心无口的,不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所以才单身至今。并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计划以培养我的女人缘。
计划立刻执行,重点是培养我的勇气与浪漫。谈起爱情招数她可说得头头是道,我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
她让我买一些野餐用品,准备一些干柴,一小桶汽油,说晚上10点准时出发。天哪,她一定是疯了,说晚上10点去马甲山吃宵夜,还自作主张地为我约了一个开放的女孩让我见识见识。
当我准备好一切回来时,艾可尼与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已等在单位门口。艾可尼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野驴”那玩意我从不敢骑。结果我被赶鸭子上架带着两位小姐一路小心翼翼地向马甲山而去。那个花妖似的女孩坐在我身后,艾可尼坐在花妖身后故意抱紧我,我感觉背后有两团火烤得我软棉棉的,没有一点力气。
艾可尼一个劲地让我加大油门,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我听见艾可尼在身后怪里怪气地呼啸着,把我抱得更紧。花妖夹在中间,笑个不停。
到了马甲山选了一块空地,卸下车后座的汽油木柴和各种罐头小吃,我又四处找干柴,一会儿,一堆火就燃烧了起来。
花妖的确“不同凡响”大方地坐在我的旁边让我给她讲故事。艾可尼坐在我们对面,为我们开啤酒,准备野餐。我们边吃边聊,有几次我看见艾可尼神情黯然地注视着我,她的眼睛像在对我说着什么,我读不懂。
半夜12点,艾可尼起身拿走了一捆柴火和汽油消失在我身后的夜色里。花妖已蜷在我的怀里,娇嗲嗲地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正在猜测着艾可尼的心事,花妖问我:“你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她如花一样妖冶的脸就贴在我的下额,有那么几秒钟,我差点把她当成了艾可尼。
艾可尼在一刻多钟后回来了,说:“好惹眼啊,你们俩,是不是当我不存在了。好了,男主角,你准备的礼物可以登场了。”她示意花妖去后面的小树林,花妖不知所措地离开后,艾可尼塞给我一盒火柴,低声说:“和她过去后,你只对说一句话:我想说的话是——说到这儿,你划根火柴扔在你脚旁的木头上,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我点上一支烟,不知艾可尼在玩什么花样,只好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了过去。“什么礼物?快拿给我看。”花妖急不可待摇着我的胳膊再三追问。
艾可尼一把夺过我的烟,扔了下去。这时几根木头在汽油的作用下燃烧起。顺着火势,我看见两个英文字母“i”、“u”和中间一个“心”型组成的三个字。
花妖扭着蛇腰扑进我的怀里“太浪漫了。”艾可尼也跟着雀跃起来。在花妖搂着我的脖子的时候,我正凝望着艾可尼,艾可尼也在看着我。
把她们两位分别送回家,等我进了家门,已是零晨2点半了。我全无睡意,便打开电脑,我惊奇地发现“猪猪”也在。见了我,足足有一刻钟我感觉在网的那边她张大嘴巴。我说:“你一定有话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有话要对我说。”猪猪回话了:“今天晚上太浪漫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睡不着。”后来,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她读大一时交了一个男朋友,后来出车祸死了。
“当时也是这样黑的夜,我们的摩托车翻在路上,我和他躺在路中央,他爬到我身边想把昏迷不醒的我扶起来。就在我睁开眼的那一刻,一辆大卡车从拐弯处开了过来,我们动不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把我推向路边,车却从他身上辗了过去”
我不能言语。
我说:“猪猪,让我爱你吧。”
“我只想找个人聊聊,其实两年来我表面很乐观,可内心从没平静过,直到我遇上了另一个大男孩,他们长得太像了。我不敢去爱,我不知道将来他是否会接受我最初爱他的理由”
“那现在呢,现在你爱他吗?”
“是的,他让我感到轻松、可靠,他让我想好好爱一场”
她说的是我吗?我不敢问,我怕惊吓了这只可爱的小猪。
当第二天再见到艾可尼时,她又是一脸的灿烂,仿佛昨晚只是一个梦。
随后的几天,她带着我去开汽艇,在初秋的寒风中,汽艇如离弦的箭在澎湃的大海上追风逐浪。
我们还摸黑去钻马甲山的防空洞,一起在街边的大排档吃海螺喝干啤我享受着青春的飞扬,爱的萌动,同事们说我跟换了个人似的,充满活力,变得果断而有气魄,工作也干得得心应手。
有一天晚上,她又在网上大谈特谈她的心上人,我便说:“猪猪,咱俩打个赌怎么样?”
“好啊。”
“我赌你剩下的岁月不会跟他生活在一起,而是和我,如果我输了,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如果我赢了,你要做我的新娘。”
“好啊。”又是简单的两个字。
“可他不知道你爱他呀。”
“我明天就跟他讲,后天晚上给你答案。”
“这样吧,如果你选择了我,你每天仍用猪猪这个名字上网,如果你选择了他,你就从网上消失吧。”
她答应了,我兴奋得一夜未合眼。
次日上班,她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一上午不见动静。到了下午我再也坐不住了,我是男子汉,我是一个敢去追求爱情的男子汉。于是我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她:你不是要做我的爱情顾问吗?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怎么办?
她看过,也写了几个字:追呀!
“可我不知道她是否爱我。”
“向她表白呀。”
“可我开不了口。”
“那就用行动,像琼瑶说的那样,朝她眨三下眼,敲三下桌子也行。”
握着纸条,我心如鹿撞,抬起头只见她正深情地注视着我。我鼓起勇气很笨拙地眨了三眼,然后又用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三下。那样子一定很傻,像一个3岁小孩。但还好,她没说出去跑三圈。
呵呵,后来,后来我们当然相爱了。
有一天我出去采访,要很晚才能回单位,她在单位等我。我回去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了,见她在电脑旁很专注的样子。我悄悄走近她,她正在聊天室里闲逛。我说:“在找人吗?”她一惊:“不,随便看看。”
我诡秘地一笑,打趣道:“你的名字起得不好,如果你叫‘猪猪’,说不定能找到你想找的人。”说完,我扑哧一声笑了。她如梦初醒,站起来,粉拳密密地砸了过来“好啊,你早有预谋的,我掉进了你的陷阱里了。”我应声:“不对不对,你是撞到了一面‘墙’上。”然后又郑重地说:“是那个风趣的‘墙’也好,是现在这个笨嘴的我也罢,一颗心,一直在说,我是第二个愿用生命去保护你的人。”
窗外,秋月的清辉下,几只虫子正在欢快地啁啾,唱着一首爱情的歌。艾可尼伏在我的肩上,突然问我:“你还没告诉我,小猪到底为什么撞在墙上呢?”我说:“答案有两个。不知你会选择哪一个:一个是小猪太笨了,脑子不会转弯,所以就撞墙上了;一个是,小猪爱上了墙,当然要撞进他怀抱里了呀。”
“呵,那这小猪也真够笨的了,她和墙也够‘炫’的了。”
“你到底会选哪一个?”
片刻,艾可尼贴近我:“两个——我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