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林漫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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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清光绪十二年续修的新蒙禹氏家谱中附录了家训:

    “吾族累世耕读两事而已,务农必守勤俭二字。勤以尽地力,俭以备荒年,但使一家能常保聚,即厚福也。勿图侥幸,入游滑一流。家稍丰足,须择子弟之聪明者读书。贵显虽由命定,果能成就一人,犹幸吾家声未坠也。居家戒争讼,诚哉是言。凡事先退一步想,则争端自化,事化则身安,家亦安,何等慰贴。若因纤芥之嫌,小忿不忍,则日必争体面,试思一到讼庭,官喝役骂,费财破产。欲求一胜而不可,体面何有乎?少年血气,须早猛省。

    “养子弟无使浮华,饮食衣服须有节制,出入动作须有规矩。庶几自少而壮,妄念不生,可以守家法而安正业。尝见富家之子,溺爱不过,习惯成性,至于任意放荡,将数世之产业尽为酒色烟博之资,岂其子弟真不才,与悔已无及。汉邓禹为宰相,有十三子,皆令读书,以外各习一艺,人问其故,曰:富贵不可常保,使穷时可自食其力。善哉,可为法矣。

    “幼学从师,须择忠诚先生,方有真实工夫,至讲书作文时,正宜名师指点。或此师不称意,另择无谓不妨,迁就一年,试恐少年性灵久且汩没,耽搁岁月固可惜,误入迷途更可忧也。若真个品行学问极淳正,极有讲究,即终身事可也。

    “人有功名学问,不独自己荣显,亦贵有益于人族,当中有美材当加意成就之,以继书香,合族有荣施矣。其不肖者,亦必训戒之,使归于正。无坐视其败,以为无于己事,能如此,不惟邻里,皆服我重我。先祖有知,亦必欢喜于地下矣。

    “处世待人无太刻薄,无喜占便宜。待人刻薄,终必受人刻薄。自己便宜,必另人不便宜,如此起家者,未必即为富也。余有对联云:凡事须求过得去,此心总要放平来。断不可不做是想。”

    我国古代的教育制度不是那么完善,家庭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很多名人的成才都与严格的家庭教育分不开的,大凡名人皆有家训教子传世,最著名的要数朱柏庐的治家格言了。孟母的断织教子择邻而处的故事更是千古流传。

    宋代的家颐在教子语中开头就说:“人生至乐,无如读书;至要,无如教子。”家庭教育小为望子成龙,家族荣耀,大为国家未来,民族未来。

    10

    明代嘉庆年间,江苏省松江县有一个叫朱大诏的书痴,平生以搜集善本、初版本为乐。一日,他打听到苏州一书香门第,珍藏一套宋刻版袁宠后汉书,这部书共300卷,不但刻工、印工均臻善美,而且用古锦玉签装裱。这套书还有宋朝三位臣陆放翁、谢枋得和刘辰翁先后新笔批写的评注,非常珍贵。朱大诏知道这套书价值不菲,不是金钱可以买到的。为了得到这部书,他便不惜用“美人计”打动对方。朱大诏以自己美丽的爱妾,向对方提出交换后汉书。美人当前,对方怦然心动,答应所求。朱大诏爱妾获知后心感戚然,临别还在墙上留下了四句诗:

    无端割爱出深闺

    独胜前人换马时;

    他日相适莫惆怅

    春风吹尽风傍枝。

    朱大诏爱妾诗中的“前人换马”是典出苏东坡的真人真事,苏东坡当年仕途受挫,被贬黄州,为怕爱妾青娘受累,但把她与姓蒋的好友换马,青娘得悉,口占一诗后,以头撞树身亡。

    朱大诏以妾换书,真是痴得可以了。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位书痴也没有一点人性了,无论那书是如何的珍贵,也没有人珍贵呀。对一个没有人性的收藏家来说,即使他的藏品再丰富,也会遭到人们的唾弃的。有些作家把搞文学创作戏称为玩文学,进而言之,藏书也就是玩书了,可朱大诏却被书给玩了。

    11

    教育家徐特立出生在湖南长沙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少时,他常常坐在私塾门口听先生讲读,父亲见他爱学,便送他去读书。18岁时,他受聘当了私塾先生,一面教书,一面自学,偶尔借到一本书,就边读边抄,乐而忘疲,如果无书可读,他就会如坐针毡,焦灼不安。

    有一次,他路过一家书店,立刻被摆在书架上的那些书吸引过去了。近前一看,一部十三经注疏标价15吊钱。回到家,他坐卧不安,眼里总是飘忽着那些书,他左思右想了好几天,断然做出决定:卖田买书。他每次卖去一点田,就买些书来读,生活只靠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10年内,他家的水田差不多卖光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过去人们卖掉土地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徐特立卖田却是为了买书学习,对知识的渴求使他做出了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决定。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学习精神,用土地换来了知识,陶冶了情操,使他后来成为一个伟大的教育家。

    12

    李敖是伟大的!

    李敖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学问和狂放不羁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性格。

    李敖之所以可以傲视文坛,傲视世界,是因为他不断的读书,不断的写作,不断的充实自己。李敖的藏书在中国作家中是首屈一指的,他拥有五个藏书室,每个藏书室一百多平方,几十万册藏书使他具备了俯视世界的资本。

    他骂假文人,骂政府,骂一切不合理的制度,他把自己骂进了牢房,出来后还是照骂不误。

    他不崇拜任何人,曾狂妄地宣称: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

    李敖骂人痛快淋漓,喜怒笑骂皆成文章。

    李敖骂得当权者对他又恨又怕,台湾一位“市议员”拿着一本撕去作者姓名的书,问一位政府的“新闻处长”是否是色情作品,那位处长匆匆看了一下就说“都是色情”议员说书是李敖的,处长大惊失色,说:“你不要害我,谁都不愿惹李敖,我没有说李敖的书色情。”

    一些披着文化外衣的混子,想方设法的打击李敖,在台湾“中华民国行政院文化建设委员会”出版的中华民国作家作品目录中,连李敖前妻演员胡茵梦的名字都有,却没有李敖。那些草包们天真地认为,他们是管理文化的官员,所有从事文化事业的人都要听从他的管理才行,你李敖不是狂吗,你再能,我编的作品目录里也不收录你的名字。

    “呸!娘希皮!老子才不在乎你那什么狗日的目录哩。”李敖说。

    李敖就是李敖。大师的光芒不是几片乌云就可以遮住的。文学创作本身就是一种个体行为,并不是非要听你所谓的文化官员的指挥才能写出作品来,李敖不是靠官方认为的“所谓的作家”的名字生活。李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草包们又恨又怕的个体。

    跳梁小丑一旦失去官位,狗屁不是。即使再下去五百年,李敖永远是李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