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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凼大桥联络了凼仔岛,路凼连贯公路又把凼仔岛和路环岛连接起来。这样,一个小小的半岛和两个离岛,就仿佛像一串冰糖葫芦,或者三个圆球似的特别哑铃一般,平卧在湛蓝的海水之上了”这就是美丽的澳门。
——摘自秦牧“东方蒙特卡罗”漫记
一
当我们的船渐渐向岸靠拢时,天空中预定好了一般,下起了朦朦的细雨。
撑起那把透明的伞,可以清晰地看见雨珠点点地落在头顶,粒粒闪烁着晶莹,呼吸里感觉着也没有了灰尘。忍不住握住伞柄旋转了几下,飞溅出的雨滴如心里绽开的美妙的鲜花,动人且愉悦着。
这是一个可以尽心徒步的城市,从码头往新马路方向,也就只需很短的路程。穿行在狭长的巷子里,可以看见许多古色古香的、颇具文物价值的老房子,慢慢走下去,你甚至还能发现明清风格的小旅馆,让人觉得自己,是不小心踏足了老电影里的一个片场。
两个背着书包的青春男女,合着一把翠绿色的小伞,任那细碎的雨丝洒落在肩头,发梢凝着些许泛着光泽的水珠,他们站在巷子中间正说着什么,看见我走过来,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侧身挪了挪地方给我让路,有红云迅速地从他们脸上飞过。我轻轻地笑了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时代的我。恍惚中,这里似乎就变成了昔日江南的雨巷,而两旁也有着一样油漆斑驳了的扇扇旧木门。
前面的一条小巷里,居然全是卖古董家俱的,古老的雕花木床像个房间一样,可以在里边洗脸,看书,抽烟袋,两边还放着椅子用来会客;穿街跑巷货郎的担子现在大概只能放在客厅里做摆设了吧;摇来晃去的竹躺椅上睡着的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胖娃娃,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淘气的累了跑到这歇息起来;还有那大户人家小姐的梳妆枱,曾几何时也有过美人对镜贴花黄呢我仿佛倘佯在一个古旧的年代里,眼前的一切都让我充满了想象和好奇,用手轻轻抚摸着它们,似乎是在触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三十年代的留声机里放着周旋的老唱片,调子里裹满了岁月的沧桑,店员小妹用粤语清脆地唤着客人:先生,太太,请随便睇睇。让人恨不能换身祺袍,挽着个抹了发腊留了分头的旧式海派绅士来充充场面。
二
拐出那些小小的街巷,就可以到达这个城市的心脏——新马路。漫步在街头,我看见许多欧式的建筑穿插在中式古老的建筑群中,中式琉璃瓦的屋檐和西式雕花的拱门、百页窗扇巧妙地拼凑在一起,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协调,没有丝毫的突凹,中西文化很好地在这些建筑物身上得到了平衡和调适,让你感受到殖民地特有的风情。
如果说建筑是一个城市凝固的音符,那么澳门市政厅就是这些音符里最为跳跃的一个,它现为澳门特区政府所在地,带着澳门昔日的影像,这座建于1784年,仍保持着16世纪南欧宫廷式的布局风格的建筑物,内墙上贴满了葡萄牙的蓝白磁砖,后花园长满小草的球形平台上有交叉排列的十字线条,象征葡萄牙早期的世界探险。我喜欢有着沉甸甸的历史感的地方,澳门,就是这样一个能触及我内心的城市,每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收获不同的感觉,谁说这里没有太多的文化积累,只要你细细地去寻觅和揣摩,哪怕是你脚下的一块细小的碎砖,都有可能烙着上上个世纪的印迹,就看你是怎么去掂它的份量了
雨停了,站在充满欧洲风情的广场上,看四面的教堂,饭店,咖啡馆,花坛和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明媚。澳门,此时此刻如同一幅动感的油画,色彩明艳而鲜活了起来,各种肤色的人在照像,喝咖啡,聊天,逛街,人群中荡漾着轻松和悠闲。澳门,是一个没有伤感的城市,人们总是以一种随意而舒适的状态生活着,哪怕是游客爆满的节假日,他们照样可以把店面的门一关,上写:复活节休息两日。并且,他们的节日特别多,中西方节日一块过,这样算下来,一年中大约有好多日子他们都在过节吧,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总有节日的色彩点缀着生活,幸福和快乐的人生,大约不过如此吧。
整个新马路上不乏有各类商店和物品,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家中药店,里边摆满了各种名贵的药材,所有的店员清一色的是五六十岁以上的老先生,一律的西装革履,表情深沉,他们的庄重倒符合了他们的职业身份,感觉着从这里买的药也一定能如他们推荐的那样稳重,放心。也不知是不是事先经营者策划好的,总之这样的药材店不用做广告也能让人忘不了的。
三
澳门这个地方,饮食上也有着它独特的文化,既能吃到正宗的葡国大餐,又能找到好吃的广东菜,不过对于我来说,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小食。街上总是弥漫着杏仁饼和烤肉干的香味,不管你买不买,热情的澳门人都要往你手里塞上一块叫你尝,每次回去时手里肯定少不了拎上一堆这样的手信带回家。
逛街逛累了,一定要去找间甜品店坐下来慢慢歇息片刻的。其实,那里的甜品广东哪儿都有卖,无非就是双皮奶,姜撞奶,水果捞,绿豆沙,红豆冰之类的。然而,我总觉得每次在不同的地方吃都有不同的味道,澳门的甜品中,奶油味总是更为香浓,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许多葡国人的缘故,口味也就顺应了西方人的钟爱,就像我们爱吃他们的蛋挞一样,他们也爱吃我们的甜品?于是,饮食的文化,这样相互融汇着就变得更为美妙了。
师傅又在做姜撞奶了,用鲜榨的姜汁放在碗底,把牛奶冲进去,很快就可看见牛奶凝成豆腐花一样了,吃进嘴里,又香又滑,还带有姜的微辣,好吃极了,通常还在做的过程中,我的眼睛就盯直了,不停地想象着它的滑腻,直到那美味触到我的舌尖。
还有凤凰奶糊,双皮奶,都是用牛奶加以鸡蛋做出来的,可以吃冻的也可以吃热的,澳门的这些甜品口感总是特别的香,轻,凝,细。更主要的是,卖东西的澳门人给你的感觉也是轻松愉快的,他们的脸上永远是微笑的,语气永远是谦逊的,从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这一点和整日奔波劳碌的香港人完全不同。其实许多数澳门人并不是太富裕,但他们那种享受生活享受工作的状态真令人羡慕,往往吃着他们做出的甜品,你就能品尝到幸福圆满的滋味。
四
玫瑰圣母堂,是澳门最典雅最美观最具代表性的巴洛克式教堂,1590年由道明会修士兴建,整个教堂的外面是粉红色的,和它的名字一样带有浪漫主义色彩。圣堂内的天堂布满图案装饰,大门雕工精细,圣堂内部色彩缤纷,形状不一的彩色玻璃组合而成的图案,予人明快之感。我最喜爱这里富有奇趣的油画及雕像,尤其是耶稣基督像,从中可以窥见古西班牙的宗教艺术特异之处。
许多年前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教堂里还有间专卖圣用品的房子,里边陈列了许多精美的圣经人物画像,我选了好些用作收藏,或许是因为看见我爱不释手的样子,引起了一个年长的葡国修女的注意,她送给我一些圣经故事的小册子,用仅会的几句粤语和我交流着,她告诉我她姓张,并且还给我留了她的电话,要我有空就去找她。但是,后来每次去到澳门,总是匆匆忙忙地,也没能有机会去看望过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想起她那黑色的修女袍,慈爱的目光,只是,世事难料,我想此刻我还是求主保佑她吧!
神父在给神像前的神灯在加烛油,不时有人走进来默默地祷告,我虽不是信徒,但我尊重所有的宗教,崇拜宗教中所包含的哲理以及高尚的艺术,教堂里的绘画和音乐,是最能让我痴迷的了。
坐在我身旁的一位老先生,忽然老泪纵横,我悄悄地给他递上洁白的纸巾,他连声说着:谢谢!接着他慢慢告诉我,四十年前的今天,就在这里,他和他那穿着白婚纱的美丽新娘一起走向了红地毯,而如今,来这里的就只有他孤身一人了望着老先生脸上的沧桑,我的心也随之惆怅起来,教堂里依然灯火通明,而我们都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也只不过是生命的一个过客,既然没有永远,那就让我们好好珍惜现在吧。
因为是复活节,当晚我在玫瑰圣母堂还欣赏到了一场由澳门乐团表演的圣乐会,神圣的音乐穿过教堂的天顶,回旋在澳门的上空,真是一个美丽之极的夜晚,这样的夜晚,令人止不住有种遐想:赤足奔向街心无人的花园,月光下,拉着爱人的手跳起那段久违了的华尔兹
曲终了,人散了,白日的喧嚣不见了,风,微微地拂动着我黑色的长发,远离这个城市别端的繁华,我只想在此刻悄然了的
星空下,静静地闭上双睛,再一次让
美丽而动感的
澳门,touchmyh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