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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周末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一转眼, 便又到了周一上班时间。白端端此前终于别别扭扭把贵丰通信要和戴琴进行谈判的时间告知了季临, 因此周一下午, 白端端便和季临到了贵丰通信的总部。
戴琴早早等在公司门口, 相比她的焦虑和忐忑,白端端就冷静多了, 她对这类谈判胸有成竹,事实上她认为这类谈判甚至不需要季临出面, 她在告知季临周一下午谈判时间时,也确实认为季临对这些小打小闹的谈判没有兴趣,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季临只抿了抿唇, 然后就调整了自己周一下午的时间安排,他要一起来。
这个案子不论从标的额、律师费、性价比等各方面来说,实在不值得季临这样咖位的律师大动干戈, 然而季临为了能参与这个案子, 不仅丧权辱国般答应了自己的狮子大开口, 代理了自己内心根本不认同的员工方,甚至如今还事必躬亲。
“我总觉得他像是和我们朝晖有仇似的, 只要我们朝晖接的案子,他一定会去代理对方当事人, 就算标的额小的几乎赚不到钱。”
看着身边神色冷峻的男人,此前张俊达说的那番话犹在耳边。
难道季临真的和朝晖有仇吗?是业务竞争上的仇?还是别的什么?私仇?他当初为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突然不惜自己打脸也要对自己这个案子插一脚?
他会拼了命一样想要加入这么一个案子,绝对事出有妖。
这里绝对有别的原因, 只是季临不想说。但是是什么原因?
……
好在很快,白端端就没了这样胡思乱想的时间,有一队人从贵丰通信的办公区走了过来,白端端眼尖,一眼认出为首的正是此前视频里接受采访的人事部主管,她胸口别着铭牌,原来全名叫李婉君,而她的身边,站着的,赫然是杜心怡。只是她身边并没有林晖,林晖最终看来只是挂名,还并不至于真的为了杜心怡能屈尊来做这种小案子的地步。
这一次,杜心怡穿着高级套装,妆容精致,包也从轻奢换成了一线大牌,想来自己走后,鸟枪换炮,在朝晖作威作福活的十分潇洒自在。
呵。
杜心怡显然也看到了白端端,她愣了愣,大概想起自己挨过的耳光,脸上闪过阴毒和咬牙切齿,语带讽刺道:“竟然是白律师,我还以为你被我们朝晖开除以后都找不到下家呢。”
她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季临一眼:“哎哟,原来还是去了盛临啊,我就说什么来着,你们怕是之前互为敌对方的时候就看对眼了,不过季律师可真是好胃口,什么人都能收,你知道我们白律师当初为什么被开除吗?”
她这番话,显然让贵丰通信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白端端两眼,而因为白端端的那张脸,这几个人看向白端端神色里也都带上了玩味和微妙,就差没把自己的心里话挂在脸上了——戴琴一个小员工,又没什么钱,能请得到什么好律师?不过就是些三教九流,哪里像公司这样财大气粗能请到朝晖这样的律所?
而别说贵丰通信的人,戴琴显然也受了点影响,脸上流露出了动摇。杜心怡业务能力不行,这给人下马威的能力倒是很在行。
杜心怡说到这里,显然还不解气,仗着此刻她和她的代理方人多势众,硬是要再奚落白端端一番:“白律师不是也工作好几年了吗?怎么如今这样的谈判,都不能独立进行?还要拉着季律师一起?像我们林律师,就很放心我一个人过来谈判。”
听到林晖不会现身,只派杜心怡一人前来应战,季临脸色沉了沉,他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神情变化,但白端端没来由的就觉得他情绪并不好。白端端不明所以,想着大概是季临觉得这样的案子对方只派出了一个小律师,而他却和自己一同前来,有些太过重视到过分隆重了?
不过这么一番话不仅攻击了白端端,连带着连季临也攻击上了,就在白端端忍着怒气之时,季临先行开了口。
他此时已经敛去了刚才的情绪变化,声音冷淡,连眼皮也没抬一抬,全程像看跳梁小丑一般:“你废话这么多,是过来表演市井吵架的还是来给客户提供专业法律服务的?”
季临的语气冷静而轻蔑:“不论你现在怎么污蔑白端端,她也不会和你当场吵架反驳,因为她公私分明,对客户负责,现在是工作时间,不是私仇时间,即便不谈业务能力,就这一点职业素养,你也比不上她。”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我和白律师一起过来,那是因为我们盛临和朝晖不一样,不像朝晖这样,林晖尽情用自己的名声出去揽案子,挂羊头卖狗肉,自己不做,而是分包给下面没什么资历的小律师甚至新手,我们盛临,只要我的名字出现在代理律师里,不论是什么样的案子,我都会全程参与。”季临这下终于抬头看了杜心怡一眼,“而且你很快就会后悔,你没让你的带教律师林晖一起来的。”
季临的眼神镇定又冷漠,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一番话却是极具气势和威压,如此一对比,高下立见,而季临那漠然的眼光里,杜心怡仿佛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寥寥几句话,完全解除了白端端的尴尬,毕竟如果白端端直接自己反驳杜心怡,确实显得自己根本不专业,像两个市井女人吵架似的,太过没有格局了;但不反驳,又实在憋不下这口气。
杜心怡一个拳头打过去,结果不仅没打伤白端端,反而全力反弹给了自己,她内心怨恨,然而再纠缠下去,反而会显得自己更加不专业,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竭力虚张声势对贵丰通信的人事主管解释道:“林律师此前和我早就梳理过这案子,应对措施也是他全程把关的,你们放心。”
贵丰通信的李婉君显然不想纠缠律师之间内部的事,只点了点头,又看了季临一眼,然后带着所有人一起去了谈判的会议室。
*****
杜心怡在会议室外丢了面子,一进入会议室,便迫不及待为了表现自己的专业而直奔了主题,她扔出了此前准备好的材料:“这是戴琴小姐入职时候填写的个人情况登记表,在是否怀孕这一栏里,清楚地勾选了否。”
杜心怡的手移到了登记表的末尾,笑了笑:“而这里,‘本人保证并承诺以上信息真实,如有虚假,本人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这句话,可是戴小姐亲自誊抄了一遍然后签名的,而事实证明,戴小姐在入职的登记表上提供了虚假信息,根据她事后请病假用的怀孕b超单,她在填写这张登记表时就怀孕了,并且已经怀孕两个月。”
面对这份登记表,戴琴脸色惨白,只嚅嗫道:“我……”
白端端几乎立刻打断了戴琴:“很多女性因为粗心或者别的原因,在怀孕很久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从后续戴琴请假的b超单倒推时间的方式确实能证明戴琴在入职时已经怀孕,但不能证明她自己已知自己怀孕和存在主观上的欺骗。这一切都是你们的主观臆想和揣测,对我的当事人名誉也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但根本不能证明她写登记表时提供了错误信息,如果以此为借口主张合同无效,就是违法解除。”
戴琴的脸色羞愧又难堪,要不是白端端拦着,她大概就要当场认错求情了。只是虽然事实上入职时戴琴确实做了隐瞒,然而谈判策略上,大方承认从来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谁主张谁举证,既然杜心怡代表公司要证明戴琴欺诈,那至少要证明她的主观故意,这可并不是个容易的活儿。在得知贵丰通信要以隐瞒信息入职主张合同欺诈无效时,白端端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对策。
然而面对白端端的应对,杜心怡这次倒是不紧不慢,她像是等着白端端如此反应一般,用一种怜悯又轻蔑的眼神看了眼她,然后拿出了录音笔:“你的当事人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呵,那白律师,不如听听这些?”
杜心怡按了开关,录音笔里一段杂音后,就是戴琴微微啜泣的声音——
“婉君姐,我真的不是故意泡病假的,我真的是孩子的情况不好才不得不这么请假。”
接着响起的,是一个略带沉稳的女声,带了点安抚的意味,声音听起来充满同情:“我知道,小戴,你要不是情况不好,肯定是不想请假的,姐也是过来人,也知道刚怀孕前三个月孩子情况不稳定,又容易孕吐难受,其实最好是在家里全程休息安胎的……”
这显然就是人事部总监李婉君了,她在录音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安胎的注意事项,又是个年长的女性,配合着她那张大众的友善脸,即便如今白端端听着这录音,也忍不住生出点亲近感,只是,能做上一个大公司人事总监位置的,哪里可能是什么老好人。
果不其然,在软化了戴琴的心防后,李婉君终于开始迂回前进了:“你这姑娘也真是的,当初都怀孕了,怎么还想着来我们这儿上班啊,你这岗位压力本来就特别大,这多不利于养胎啊,我看你当初就应该选个轻松的岗位去面试,跑我们这来,这不是害了自己吗?”
这是一个人事hr最得心应手的谈话陷阱,然而戴琴显然根本没意识到李婉君话里的圈套,她老实地顺着对方的意思承认了自己对入职时已怀孕的知情:“因为我确实很喜欢这个工作,也很想拼一拼,虽然怀孕了,毕竟还年轻,也想职场上有前景,想趁着还没生孩子,先拿到这个岗位。”
戴琴的语气真诚,掏心掏肺,压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人事要用最低代价开掉员工时的套路操作:“婉君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那种想着怀孕了生孩子了就每天安逸活着的人,我真的想有一份事业,现在孩子情况不好,等之后恢复了,我就来上班,生完孩子我也一定全力配合公司的需要加班……”
话到这里,不需多言,杜心怡一脸胜利者的表情,按停了录音笔:“白律师和戴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另外说一句,这段谈话就发生在这个会议室里,如果白律师对真实性有异议的,我们全程也有视频录像。”
一旦员工和公司产生劳资纠纷,进入到人事谈判的环节,其实就应当非常小心了,很多引导性的问题要当心,可惜戴琴到底太年轻,又太过信任李婉君。
知道自己曾经的过分天真坏了事,戴琴一脸懊丧,其实自从那段在微博引起巨大讨论的视频出来时,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信了李婉君,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她看向了李婉君,声音哽咽:“婉君姐,我是真的拿你当自己大姐,才都说出来的,要是换别人,我都不会说真话,我是真的觉得你会理解我……”
可惜戴琴的话并没有引起李婉君的同情,如今坐在谈判桌上,这个看起来像个老好人的中年女性才显现出了自己锋利的一面,她那张一贯友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表情,那是对戴琴的全然不认同:“戴琴,你就是欺骗了公司,而且做的太过分了,就算隐瞒怀孕入职,你只要之后兢兢业业好好干,我们人事也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对策,但你一过试用期直接请假,实在是让人没法忍,因为你没有做你分内的事,所以我不得不做我分内该做的事。”
李婉君显然不仅站在工作的立场不认同戴琴,站在自己的私人立场,也对她十分不屑:“我就是在贵丰怀孕生完孩子的,但我工作到我生的前一天,我难道没有经历过孕吐或者容易流产的前三个月吗?”
“我吐到了第六个月,但我还是坚持上班,甚至是加班和出差,当时公司在业务拓展期,需要去海外高校校招,我当时才怀孕第三个月,就直接连倒时差的时间也没有,辗转在欧美几大名校里张罗,有一次甚至也有先兆流产的征兆了,但我不是还是挺下来了?一天假也没有请。”
她这番话,完全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戴琴被数落得面红耳赤,当场眼眶里就蓄积起了羞耻的眼泪。
这两相对比起来,同样是怀孕女性,她似乎比起李婉君,差劲太多了。
杜心怡也趁机扔出了最后通牒:“所以,根据劳动法,以欺诈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或者变更劳动合同的,劳动合同无效。戴小姐,你和贵丰通信因为合同无效,劳动关系自然也就无效了。”
这听起来证据链完备合情合理,杜心怡和李婉君相视一笑,脸上已经有了彼此满意的笑意,而坐在自己身边一直安静听着的季临终于望向白端端,他的神色淡漠,漂亮的睫毛轻轻眨动:“我想今天不需要我说什么了。”
杜心怡听完,几乎有些志得意满的嚣张,季临和白端端也不过如此,如今证据齐全,两个人还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别说白端端,就连季临,面对自己的方案,竟然也只能哑口无言,缴械投降,连之后反驳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只是她刚想出言讽刺几句,就听季临淡淡地对白端端继续道——
“下面的事你一个人解决就行了,这个难度的谈判根本用不上我什么事。”
季临的神情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情绪,“这也太无聊了”几乎就像个横幅一样挂在他脸上了,他又看了眼白端端:“你搞的定吧?”
季临这样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睛真的非常好看,而这男人此刻这种在专业上的优越感和睥睨感,也完全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因为白端端知道,季临确实配得上这份优越感和睥睨感。
白端端忍不住笑起来,她对季临点了点头:“恩。不需要你出马,我就够了。就是得浪费你点时间坐着听完。”
她说完,这才转头看向了杜心怡,在得知贵丰通信想要依靠证明戴琴隐瞒欺诈而主张合同无效时,白端端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个律师在坐到谈判桌前时,应当已经对所有可能的方案都做了预判,此前白端端面对季临时的失利和轻敌,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教训和成长,因此即便如今杜心怡能证明戴琴确实存在隐瞒怀孕的事实,白端端也并不手忙脚乱。
白端端迎着杜心怡挑衅的目光,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这是戴琴的劳动合同,上面的岗位描述是营销策划部员工,要求戴琴负责的是公司广告文案撰写等营销活动;而这一张,则是我从贵公司最初在招聘网站发布的该岗位的招聘信息里截图公证过的资料,上面对戴琴这个岗位的工作内容描述得更加详细和清楚。”
“第一,负责公司网站的对外宣传更新工作;第二,掌握公司新品及相关项目的全部信息并制定针对性文案推广;第三,查阅相关产品、项目资料并整理入册;第四,起草营销策划活动的可行性报告并组织相关项目活动;第五,与项目部门讨论沟通并完成相应的策划营销文书写作;第六,组织策划专题推广。”
白端端看了一眼杜心怡,然后继续念道:“至于任职资格,写的也非常清楚,要求管理学本科或中文系本科以上学历,对市场有敏锐的洞察力,有良好的文笔及创意构思能力,有优异的沟通能力,有责任心……”
杜心怡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白端端:“你念这些东西干什么?这是专业的谈判,不要以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带进来就能搅浑视线。”
这次,白端端不再笑了,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这就是专业的谈判。你看清楚了吗?不论是招聘公告,还是劳动合同里,都能看出来,贵丰通信想要招聘的这个岗位,是一个文字类策划类和创意类的岗位,而戴琴拥有211的中文系本科学历,上一份工作也是营销策划岗,离职时绩效评价都是优异,在上个公司制定的几个策划案在市场上都广受好评,这足以证明她完全能胜任贵丰通信的这个岗位。她向贵丰通信投递的简历上也如实记录了一切,丝毫没有造假,根本不存在因为隐瞒才被录取的事。”
杜心怡用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向了白端端:“白端端,你是不是傻了?我从没有说过戴琴隐瞒造假了学历和履历,刚才我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戴琴是隐瞒造假了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
她果然一点也没觉察到问题。
白端端望向杜心怡的目光甚至有些怜悯:“对,如果是基于戴琴的欺诈贵丰通信才给了她这个工作岗位,那么劳动合同自然是无效的。”她挑眉看了一眼杜心怡,“对这一点,劳动法里也清清楚楚写了,‘用人单位有权了解劳动者与劳动合同直接相关的基本情况,劳动者应当如实说明’。”
杜心怡不知道白端端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她警惕道:“你说这干什么?这条不就更验证了你的当事人没有如实说明自己的情况,合同是无效的吗?”
白端端却是哼笑:“你听明白了吗?是,有权了解与劳动合同直接相关的情况。”
杜心怡仍没搞清楚状况,作为资深人事总监的李婉君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她如临大敌般地看向了眼前这位因为过于漂亮年轻,此前自己都没有当回事的女律师。
白端端见铺垫得差不多,这才亮出了自己的兵器,给了杜心怡一个痛快的手起刀落:“贵丰通信招聘的这个文字策划类的岗位,不像常年需要出外勤的岗位一样,员工是否怀孕并不会影响任职资格,怀孕的女性只要满足学历条件,有相关工作经历,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只有这些,才是与劳动合同直接相关的情况,而怀孕与否却根本就不是,这只是非常私人的信息,即便员工进行了隐瞒,也并不影响劳动合同的有效性。”
白端端看向了杜心怡,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怀孕与否,和能拿到这份工作与否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怀孕根本不是什么这份劳动合同订立,公司需要知道的直接相关情况,是不是呢?”
“怎么没关系?!”杜心怡急了,“就算戴琴各方面履历学历都没问题,哪个公司会吃饱了撑的找一个刚怀孕的女员工养着?要是知道她怀孕了,公司怎么可能会录用她?当初这个岗位,可是有将近二十多人进行竞争的!很多男性求职者也都符合条件!”
白端端却只是笑,她心中笃定了胜算,没再理睬杜心怡,而只是看向了李婉君:“那么李经理,你来告诉我,是不是要是知道戴琴怀孕了,你们就绝对不会录用她了?”
相比杜心怡在这场谈判里的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即便此刻,白端端仍旧娓娓道来,条理清晰,语调不急不慢,带了一种从容的优雅,甚至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然而这温柔的表象下,却是隐隐的强势和不容置喙。
总有很多人把谈判误解成吵架式的辩论,然而季临知道,真正成熟的律师,从来不屑于像杜心怡这样孔雀开屏式炫技,更多的是静水流深般的步步为营。
李婉君不是杜心怡,她作为资深的人事总监,看了眼白端端从进入会议室就大大方方摆在桌上的录音笔,知道这个问题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真实的答案。
是,杜心怡说的对,谁都知道,不论戴琴多优秀,只要当初知道她怀孕了,没有公司会要她,但她也知道,这时候却绝对不能承认这一点。
李婉君只能强颜欢笑着否认了:“不是,是否怀孕不影响我们的录用。”
白端端便也看着李婉君笑:“真是很高兴听到李经理的这个答案,因为如果贵公司因为戴琴怀孕就决定不录用她,那可是违反《妇女权益保障法》,涉嫌性别歧视,可以去相关劳动部门投诉,再去网上曝光为广大女性讨个公道的呢。”
挖的就是这个坑。白端端似笑非笑地看了杜心怡一眼,开始给她填土送她入土为安。
“那么,既然戴琴是否怀孕并不影响录用,录用完全是基于学历、工作经历等进行评判,正如我说的,怀孕并不是戴琴这份劳动合同中公司必须要知晓的相关情况,所以即便戴琴隐瞒了怀孕,也并不是因为欺诈才得到了这个工作,毕竟李经理也讲了,怀不怀孕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个人的能力。”白端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所以劳动合同怎么能是无效的呢?”
杜心怡这下也彻底反应了过来,她终于失去了刚才好整以暇的挑衅神色,脸上闪过惊慌,她掏出手机,显然是准备去找林晖这个外援求救。
这种时候了,白端端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的,她笑眯眯的:“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杜律师。”
*****
此前虽然季临和白端端已有过两次交手,但白端端当事人的错误隐瞒、杜心怡这位猪队友的拖累以及自己的压制下,她多多少少并没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季临从没想过平时插科打诨花钱如流水的白端端在谈判桌上是这样的……耀眼。
会议室的窗玻璃外照来了一缕阳光,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白端端的侧脸上,让她本就昳丽的容貌更显出了一份绚丽,简直漂亮得不像话,而她那双闪亮的眼睛却是这所有美丽里的灵魂,自信、从容、淡定、强大。
季临过去从没有在谈判里走神过,然而此刻看着白端端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却破天荒的有些心不在焉,他想,林晖会喜欢她,绝对不只是因为她的容貌,更是因为她在职业领域让人移不开眼的专业表现;他想,难怪林晖会喜欢她。
季临的心里糅杂闪现过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再看向对面杜心怡时,季临显然就充满疑惑了,以他从容盛那边听到的八卦来说,林晖竟是劈腿了眼前这个女的才和白端端分手的?都说男人的审美应该在一定阶段里是平稳的,林晖是瞎吗?他和白端端分手和杜心怡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把花瓶里原来保加利亚进口玫瑰扔了,然后换上了一把青大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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