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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院长还没叫人把陆则喊到办公室, 陆则先接到个电话, 是省院的老阎打来的。
老阎是省院外科扛把子,出了名的挑剔和严苛, 但很看好陆则。他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小陆是我,听说你最近在一个镇医院见习?”
陆则老实回答:“对, 近两年很火的鹿鸣镇。”
“镇医院病人都没几个, 能学到什么?听说还有人到医院找你麻烦,你别在那边待着了。”老阎说,“首都那边有个高校联盟和自动化研究所合作搞的手术机器人研究项目, 主要针对介入手术的, 我和那边推荐你去参加,你把见习的事收收尾赶紧回来,十一月初就开始了。”
陆则没想到老阎打电话来是为了这事,他没矫情, 一口答应下来:“好, 我会尽快回去。”
老阎没废话, 告诉陆则会把相关资料发给他就挂断了。
介入手术是上个世纪初一个名叫福斯曼的泌尿科医生琢磨出来的, 他看到一篇论文提及有人尝试着把细小导管沿着血管插入到马的心脏附近, 觉得这可能会是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法,就自己试着把常用的导尿管插入到心脏周围。
介入手术和传统手术对比有不少优点, 比如创口小、恢复快,病人遭受的痛苦比较轻等等。但问题也比较多,因为介入手术是通过导管操作, 不像传统手术那样打开胸腔,所以全程都需要在医学影像设备的辅助下进行。
自从医学影像设备问世以来,它的优点固然不用说,但缺点也很明显:医学影像设备的使用往往伴随着会对人体造成不良影响的辐射。
一般来说参与介入手术的医护人员要身穿几十斤重的铅衣,全副武装地进行手术操作。
医生穿着沉重的铅衣操作数个小时,很难维持手术操作的精度;但如果不穿上全套铅衣,那就是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险的辐射之中——哪怕穿了,也不可能完全隔绝辐射伤害。
理论上来说在这个过程中医护人员受到的辐射量应该只有完全暴露的病人的0.1%~1%,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病人一般只需要做一次手术,但医护人员一年下来参与的手术非常多。
大部分参与介入手术的医护人员一年下来,接受的辐射量都是超标的,甚至已经有一部分医护人员因此遭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比如暴露在外的眼睛、甲状腺等部位最容易发生病变,更是会影响精子和卵细胞的形成、对后代产生一定的致畸作用。
在很多医院都有不成文的约定:未婚未育的医生不参与介入手术。
手术机器人参与介入手术是近年来一个全世界都在研究的课题,它可以利用智能化的手术机器人代替医生的双手,让医生坐在稍微远离辐射的地方进行手术操作。
这可以更好地保护医生远离职业暴露,延长医生的职业生涯。
当然,手术机器人的推广和应用也有不少难题:首当其冲的是成本高昂,进口的手术机器人非常昂贵,自主研发也需要大量的投入资金和时间成本,只有少数医院装得起;其次是技术还在逐步摸索中,各方面都不成熟,患者可能不接受,医生可能无法适应。
陆则曾听老阎提起过一位心内科医生的第一个孩子出现严重的智力缺陷,只能提前避线期望再生一个健康孩子。
医生也是人,谁不希望拥有一个健康的宝宝?
因此陆则很愿意参加老阎所说的项目,哪怕只是去打打杂,能帮上点忙、让这批国内自主研发的手术机器人能更快投入使用也是好的。
陆则正琢磨着先和李医生提一下结束见习的事,刘院长就叫人过来喊他去办公室谈话。
刘院长依然顶着微秃的头,态度和善地让陆则坐下,关心地问:“小陆啊,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习不习惯?”
陆则言简意赅:“习惯。”
刘院长说:“哈哈,是我问错问题了,以小陆你的能力当然是到哪都能习惯。”
陆则没接话,只静静地看着刘院长。
刘院长被陆则看得有点心虚,端起茶喝了一口,对陆则说:“我听你班主任老王说,在市区见习的学生基本都返校了,你有没有接到结束见习的消息?”他搬出镇长那套说辞劝说陆则,“你也见习一个多月了,镇医院就这么大一点,我看你继续留在这边也学不到什么,太耽误你了。”
陆则听明白了,刘院长是委婉地劝他离开鹿鸣镇。
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前几天有人跑医院找他麻烦,这对于医院来说属于不安定因素,他又明显不会长久地留在镇医院这边。
刘院长权衡之下劝他离开以维持镇医院的安稳,实在再正常不过。
陆则说:“我刚正想和师兄商量这事,今天省院的阎老师说要推荐我去参加一个项目,下个月初就要出发,我也该结束见习回去了。”
刘院长自然也知道老阎,那可是稳坐省院第一把交椅的外科专家,省里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当初老王只说陆则是裴正德的爱徒,没说陆则还有老阎那一重关系,刘院长听到老阎要推荐陆则去跟项目还有点惊讶。
不过陆则自己有事要回去,刘院长当然非常高兴:“那是该早点回去,有什么需要的材料只管找小李他们。”
陆则说:“谢谢院长。”
陆则很快和李医生说了要回去的事。
李医生早就知道陆则不可能久留,听陆则说要走也不意外,爽快地帮陆则把该填的材料填完。
到了晚上,李医生亲自整治好一桌子菜,邀几个相熟的同事过来一起给陆则践行。
葛医生也过来了。
有怀孕的女同事在,葛医生难得没抽烟也没劝酒,只在合力扫荡完李医生做的菜后敬了陆则一杯,竖起大拇指夸陆则:“好小伙,你是好样的。”
陆则笑了笑,和他喝了小半杯。
葛医生带着点酒气回了家,妻子正在捣鼓挂烫机,见他回来了,不高兴地唠叨起来:“又喝酒,不是抽烟就是喝酒!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当医生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葛医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仰躺着看向斑驳的天花板。
他一个野路子出身的,能在医院混到编制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惜当初他为了弄个学历拿编制把家里都掏空了,女儿只能辍学去供养儿子念书,儿子知道姐姐辍学的原因后炸了,出去县里念完高中就再也不回家。
现在他们夫妻俩都有工资,日子还算过得去,只是儿女都不愿回来,逢年过节难免会觉得太冷清。
妻子见葛医生没动静,放好挂烫机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前些天不是和你说过那个见习生吗?他要走了。”葛医生说,“年轻真好啊,那是个好小伙。说起来,咱儿子也和他一样大了吧?”
“你不是说他才二十吗?他比咱儿子小多了,这你都记不清了?”妻子提起儿子,也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静静地握着丈夫的手。
一双儿女是自己生的,哪能不牵挂?只是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左右其他人家的小孩也是一年到头只回家一两天,见得着见不着又有什么区别?
儿女有怨恨他们自私没用很正常,但当时丈夫也才三十多岁,难道要他放弃当医生?没了工作,一家人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提什么读书?
怪只怪丈夫年轻时手指太疏,留不住钱,他那些朋友又是没良心的,连借点钱周转都不肯。当时掏出的那笔钱已经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了,攒了两三年才还上。
既然他们不愿回来,她也当没生过他们就是了,反正也不指着他们养老。
夫妻俩双手交握,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静坐良久,才该洗澡的洗澡、该收拾的收拾。
……
陆则结束完聚餐,洗完澡,照常点开社交软件完成日常社交任务。
几乎是他戳开微信的一瞬间,裴舒窈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我们后天走,听爸爸说你的见习也要结束了,要不要坐我们的车回市区?我们车上还有挺多空位。”
有顺风车坐,陆则当然不会拒绝,爽快地回了个“好”字。
裴舒窈也没再说话。
陆则给亲朋好友们点了个赞,又去答复了一些专业问题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大伙都知道他要走了,他一大早跟着李医生去查房时被不少病人要求合照,说是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让他别拒绝。
李医生大方地放陆则自由活动,让他和认识的病人们也告个别。
李医生都这么表态了,陆则也没再无情拒绝,和好几个病人合了影。
到中午吃过午饭,刘倩她们也不舍地想拉他去外面的绿化带拍几张合照。
陆则一一满足了她们的要求。
到最后,李医生和葛医生也过来分别和他合了影。
第二天一早,李医生等人要照常开始一天的工作,陆则早早收拾好行李到医院侧门等考古专家们坐的车来接。
该道别的都已经道别过了,陆则没让任何人放下工作来送他。
不一会,一辆大巴出现在陆则眼前,裴舒窈坐在靠窗的位置和他招手。
陆则拎着行李上车,礼貌地和车上的其他人打了招呼,才走到裴舒窈身边的位置旁把行李放好。
裴舒窈等陆则坐下后才问:“去首都的机票买了吗?”
陆则说:“还没,准备先回去把材料交了再看看什么时候出发。”
裴舒窈说:“我们过两天也要去首都,不如一起去?”
陆则没意见,虽然路上的时间可以用来补眠或看书,但有个可以聊天的小伙伴也不错。
他拿出手机查了下价格,直接把机票钱转给裴舒窈。至于身份证号码之类的就不用给了,裴舒窈那边肯定有他的。
裴舒窈果然也没问他要,两个人默契地结束了一起去首都的话题,凑在一起讨论起最近扫荡到的新书以及这次去首都有什么值得一听的讲座来。
首都可是汇聚了各行各业顶尖专家的政治文化中心,牛逼人还是很多的,很值得他们去学习学习。
陆则和裴舒窈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时拿出手机搜这搜那,并在手上的小本本上写写画画做记录。
一开始旁边的人不信邪,还竖起耳朵想听一听他们在聊什么,结果没听几句又痛快地放弃了:你们一个学医、一个学考古,为什么要去听什么物理专题、数学专题、哲学专题?而且讨论起相关内容来还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这个讲座不错,我们去听听
师妹:好
小陆:我们先做点准备工作,免得到时候连个像样的问题都提不出来
专家:?
专家:别来,谢谢。
更新!
很晚啦,就更这么多了!剩下一更明天中午更新!
今天很遗憾地因为相差几十瓶营养液!下榜了!小陆莫得露脸!所以明天中午补更今天的一章,晚上更明天的一章!就算是补齐更新了t^t
爬榜好累啊,开始躺尸.jpg
注:介入手术相关介绍来自知乎问答《介入手术真的对介入医生的健康有很大影响吗?》,百度百科,以及论文《血管介入手术机器人设计与控制策略研究》和纪录片《手术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