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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将军府上下已空无一人!?”
望着被抬回来的尤处于昏迷状态的十六金卫,以及身体颤栗不停的赵公公,武威心中的狂怒已升至极点,双手一划,已然将龙案上的奏章等物全部推于地下,歇斯底里的大喝道:“传寡人的旨意,立刻发兵讨伐叛逆吴天耀!”
“圣上请三思!”在群臣慑于皇帝的威怒而各自惴惴不安,生怕引火上身之时,右相韦若玄却敢于出列进言道:“如今,宫严大将军驻守西北边关,怕是无力分兵,而都城附近仓促间可调动的兵马亦是不多,退一步来说,即使我们拥有足够的兵力,亦无法与吴天耀的精锐之师相抗!”
“那你说该如何,难道就任吴天耀如此嚣张!?”此时此刻,武威恨不得生吞了吴天耀。
“一方面应采取怀柔之策,动之以情,晓以大义,并许以重利,设法说服吴天耀归京,另一面则须尽快将其家眷抓获,以使吴天耀心存顾忌,不敢妄动,如此方是上策!”右相韦若玄立刻献上一计。
“圣上,依微臣之见,吴大将军未必有反叛之心,他之所以夺去萧远的兵权,是认为萧远的才能根本不足以担当此重任,一句话,他是担心我大秦的精锐将毁于一旦啊!”上将军凤常见状忍不住出言为吴天耀辩解。
“凤将军此言差矣,这大秦乃是圣上的大秦,军队亦是圣上的军队,吴天耀身为臣子,有何权力在不经圣上的允许下私自接管军队?难道,他将这大秦军看作是他的私产么?而且从今日发生的情形来看,吴天耀应是早有预谋,故而才能做出这般妥善的应对之策,谋反之心,实是昭然若揭!”左相张仲叔立刻出言反驳道。
“可是!”凤常正欲还说,忽听得武威厉喝道:“够了!”
接着冷厉的目光径扫向凤常,森然道:“从今日起,凡有再为吴天耀求情者,一律以同党轮处!”
顿了一下,又将目光转向殿下群臣,狂怒的神色稍见平息,然而语气却充满着令人不寒而栗之感:“先采纳右相的谏议,如若不成,寡人即便倾其大秦所有,亦要将吴天耀斩之而后快!退朝!”
采纳了右相韦若玄的计策,武威立刻派出平时素与吴天耀交好的上将军田光亲自赶往平阳施行游说,另一方面却命令守城军队关闭城门,许进不许出,而负责城内治安的禁军遂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同时大街小巷内贴满了灵夫人及吴子昂的画像,上面注明有发现者褒以重金!
一时间,恒城之内形势变得很是紧张,手持兵械的禁军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一发现可疑之人便马上前去盘问。
考虑到此时的灵夫人**也有逃出恒城的可能,武威又下令恒城附近城池关卡亦要严加盘查过往路人,并将灵夫人,吴子昂的画像分发各处!
而此时,吴子昂与卫玄衣已赶在武威下令封城之前,乘马车出了南城门。
“就在这里罢!”
奔出三十里外,卫玄衣叫停了马车。
两人从车上跃下,卫玄衣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送于车夫刘全道:“拿着这些银两,带着这辆马车自谋生路去罢!”
“公子!”刘全双目含泪望着吴子昂,缓缓跪下颤声道:“公子请多加保重!”
“全叔,你也保重了!”吴子昂心头亦是一阵发酸,虽然对这些下人并无深厚的感情,但面临离别,心情亦不太好受。
重重叩了一叩,刘全抹去眼泪,站起身跃上马车,马鞭一扬,便驾着马车向前行去了。
“我们也走罢!”
见刘全走远,卫玄衣拍拍吴子昂肩头,微笑道:“随我来!”言毕已是下了官道,向左处一条小路行去。
吴子昂连忙跟在对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弯曲细长的小路前行。
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吴子昂已是面色泛红,呼吸急促,额际亦出现汗水,反见卫玄衣却是毫无异样,负手前行,有若闲庭信步般轻松自在。
“练气,并非止于静坐,行步奔跑之间亦可吐故纳新,以运周天之功!子昂,你练气时日虽尚短,但仍可通过‘深,长,细,柔,缓,绵’,六字呼吸来调节前行的力道及节奏!简单的说,你只须忘记你是在行路,而是在呼吸便可!”卫玄衣并未回头,然却仿佛看到吴子昂的疲态一般开口指点道。
“是!卫叔!”吴子昂深吸了一口气,暗施以静坐时的吐呐口诀,果然,再行得一段路程时,呼吸已变得和缓均匀,身体亦无先前疲态。
“过了这个山坡,便到了!”
闻听卫玄衣如此说,吴子昂不由精神一振,脚下加快了步伐。
来到山坡之上,向下望去,但见数十间房屋散布,炊烟袅袅,并隐隐传来鸡犬之声,心中便已知道这应是一处村子。
卫玄衣仿佛对此处很熟一般,径直带着吴子昂下了山坡,走入村子中的一户人家。
蓬门大敞,若大的院子内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在忙于活计,男的劈柴,女的缝衣,那种情形,端的和谐无比。
见到两人走进,中年男子先是一怔,继而面上露出欢喜的神情,喊道:“卫先生!”
听到这三个字,中年女子禁不住抬起头,现出一张异常清秀的脸庞,仔细的望了又望,亦是惊喜道:“哎呀,真是卫先生!”
“又来打扰你们了!”卫玄衣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向着这对夫妇道:“我与我这侄子想去清音寺走走,所以想暂且在这落下脚!”
“卫先生说哪的话?啥打扰不打扰的,您能来,那是我铁刃的荣幸啊!”中年男子憨厚的面上带着极为朴实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斧子。
“铁刃,你何时学的这般会说话了!?”卫玄衣忍不住轻笑一声,他素知道对方的为人憨厚耿直,从不会说半点带有恭捧的言语。
“嘿嘿,那是我的心里话!不用学!”铁刃右手搔了搔后脑,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是铁刃!这是我侄子吴子昂!”卫玄衣为双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吴公子!”铁刃颇识礼数,率先拱手施礼。
“铁大哥!叫我子昂便可!”瞧及对方年龄亦在三旬左右,而且对于这个憨厚的汉子颇有好感,吴子昂微笑躬身还礼,开口便以大哥相称。
“哎,好,好!”见对方虽则衣着华丽,然却无半点富人子弟的骄横之态,铁刃心中已有几分好感,如今又听得对方以大哥相称,不禁更是欢喜,转头向一旁女子催促道:“秀,快去准备酒菜,我要和卫先生,子昂兄弟喝上几杯!”
女子面上带着笑,微瞪了对方一眼,遂向卫玄衣及吴子昂一礼。
“这是内人徐宛秀!”铁刃又为吴子昂介绍道。
“大嫂!”虽然徐宛秀身穿粗布衣衫,但从上到下并无半分乡野村妇之态,举止大方,气质娴静,却似名门闺秀。这是对方给吴子昂的第一感觉。
施礼之后,徐宛秀转身回屋内准备酒菜,铁刃一手拉着吴子昂的胳膊,热情道:“卫先生,小兄弟快请进!
三个人先后走进屋内,聊得片刻,便闻到有菜香。
午饭尚未吃,兼又走了如此多的路程,眼下更有香气引诱,吴子昂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又忍了片刻,终捱得酒菜摆上,望着满桌肉蔬,吴子昂禁不住馋相微露,那神情看得铁刃妻子抿嘴轻笑。
“子昂一定是饿极了!”卫玄衣微笑道:“在铁刃面前,无须顾忌吃相!”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子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中筷子顿时化作狂风一般,开始扫荡着整个桌面菜肴!
面对着如此吃相,铁刃先是微怔了一下,继而抚掌笑道:“没想到小兄弟吃法与我老铁倒也相似!”
“不见得罢!人家是饿极了,你却是每餐如此!”清秀女子轻咬下唇,取笑自己的丈夫道。
铁刃闻言不禁脸色微红,道:“你怎知小兄弟平时不是这等吃相?”
“平时!我亦是这个样子!吃饭嘛,吃的舒服,吃的饱就好了!”吴子昂口中寒着饭菜,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他这种风卷残云般的吃法,是因工作繁忙时为了保证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费而练就出来的!
“说的太好了!真是我老铁的知己啊!”如果不是看吴子昂双手都没闲着,铁刃几乎都想与对方握手,以表示相惜之意。
“吃相这般难看,哪个姑娘愿意嫁你!?”徐婉秀见状不由取笑吴子昂道。
“这个不见得吧?铁刃吃相比子昂更甚,你不是一样心甘情愿嫁给他了么?”
卫玄衣抿了一口酒,笑着插言道。
“卫先生,你也!不和你们说了!”徐宛秀瞬间红了脸,轻轻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呼!”此时吴子昂一轮吃喝下来,饥饿之感已消解大半,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见两人尚未动筷,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怎么不吃?!”
“若是我放开胃口,恐怕就没有小兄弟你吃的了!”铁刃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开口道:“我的功夫尽管很烂,但若比食量,恐怕天下无人能及!”
“这倒是不假!你这位铁大哥据说曾一顿饭食下整只烤羊!”卫玄衣轻笑道,这才伸筷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真的?!”吴子昂张大了嘴,用惊讶的目光望着这位身体并不显得十分壮硕的汉子。
“嘿嘿,那是小意思!”铁刃得意地答道。
“不过,他的功夫可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烂,有机会,向他求教一番,定会受益不浅!”卫玄衣又饮了一口酒,然后放下了筷子,他的食量很浅,而事实上,以他今日的修为,甚至可以数日不食,几接近辟谷状态。
“卫先生说笑了,我那点功夫与您相比根本是那个,那个天壤之别!”谈到武功,铁刃神情顿时变的谦虚起来。
“铁大哥精通剑术罢!?”吴子昂抹了抹嘴,开口问道。
“咦,你怎么知晓的!?”铁刃诧异的望向吴子昂反问道。
“子昂应是从你的名字上猜到的!”卫玄衣一语中的的说道。
“原来这样!”铁刃脸上现出释然的神情笑道:“不错,我是会几招三脚猫的剑法,小兄弟若真是感兴趣,不妨多住两天,我绝对不藏私!”
“那多谢铁大哥了!”吴子昂连忙道谢,如今的他对于武学最有兴趣,闻听对方允诺传授剑法,心中着实很兴奋。
“谢啥!芝麻大的事!”铁刃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双目一扫桌上酒菜,忽地问道:“小兄弟可吃饱了!”
“饱了!”吴子昂下意识地拍拍肚子,笑答道。
“那就好,接下来,便是该我老铁上场了!”铁刃挽起了袖子,神情显得异常肃穆,轻吸了一口气后,然后闪电般伸出手。
吴子昂只觉眼中一花,位于他眼前的一只鸡腿已然落入对方的手里,紧接着便见对方左右开弓,手筷齐施,狂风肆虐般席卷整个桌子上的菜肴。
与此相比,吴子昂适才的吃相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片刻功夫,桌上的菜肴便已全部落入铁刃的肚中,眼见再无东西可吃,铁刃又仰头喝下一杯酒,方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望向吴子昂笑道:“让小兄弟见笑了!”
吴子昂呆望着对方,心中不禁想道,若是这位铁大哥生于现代,一定会成为世界食神,这般吃法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正在这时,徐婉秀又端着几碟小菜走进屋来,嗔怪地瞪了铁刃一眼,遂向卫玄先,吴子昂微笑道:“我早知道会有如此场面,因此又准备了些小菜,卫先生,小兄弟接着慢用!”
“多谢大嫂!”吴子昂对这位温和娴淑的女子印象极佳,笑着答谢道。
“来这里,无须客气!”徐宛秀清秀的脸庞上涌起亲切的笑容道。
一顿饭吃完,已是天近黄昏。
铁刃将卫玄衣,吴子昂安排在东厢歇息。
“子昂,你不妨先小睡一会,戌时我们启程!”眼见时候尚早,卫玄衣遂向吴子昂道。
“嗯!”吴子昂点点头,他此时确是微有些疲惫,当下和衣躺于榻上,不一会便已酣然睡去。
望着吴子昂平静的面容,卫玄衣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也许是由于吴天耀的缘故罢,他有些喜欢起这个莫明其妙发生转变的年轻人,性格沉稳内敛,有其他年轻人所不具备的老练,然而骨子里却也有大多年轻人所有的轻狂与激昂!
“我若是父亲,必将取昏君而代之!”
回想起吴子昂当时说此话的神情,他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少年曾怀凌云志,而今雄心尽消磨!三十年来如一梦,回首往事尽蹉跎!”
吟罢这首诗,卫玄衣俊容上现出无比的寂寥,低头沉思不语,似乎沉浸于往事之中,良久,方抬起头,唇边轻挑起一丝苦笑低声道:“小子,但愿你比我好命!”
不知过了多久,吴子昂从沉睡中醒来,翻身从榻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见卫玄衣正负手立于屋中。“正要叫醒你,没想到你自己醒来了!”卫玄衣微笑道:“正好,我们亦该启程了!”
“好!”吴子昂连忙下榻,穿好鞋子,又整了整衣衫道:“我准备好了!卫叔,我们走罢!”
没有打扰铁刃夫妇,卫玄衣与吴子昂两人轻轻离开这所茅屋,出了村子,一路西南行去。
月光皎皎,夜风习习,行走于这样夜色之下,吴子昂并不觉得辛苦,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卫玄衣依旧在前,背负双手,不徐不疾的前行,依他的修为,若施以轻功怕不消盏功夫便可抵至清音寺,如今随吴子昂同行,那便是要花是数倍于此的时间,这也是他为何提前半个时辰启程赴约的原因。
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吴子昂忽觉得路势渐高,凝神仔细望去,借着明亮的月色,他便发现他所行的路正是通向山顶,心中蓦地明白,那清音寺想必是在山之顶端。
“噹!”
仿佛知晓两人即将到来一般,一声悠扬的钟声划破寂静的长空,传入两人耳中。
吴子昂身躯忽地一震,继而眼中现出异样的神色。这悠扬的钟声之中,似乎充了无尽的禅意,使得钟声入耳的他心中瞬间生出一种奇妙之感,只觉得世间名利,尽属浮云,王权富贵,尽皆尘土!生有何欢,死又何畏,唯有清静本心,方是这繁华尘俗中的唯一净土。
“子昂!”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立时将他从这种奇妙的心境中唤回。
“世间之人,须做世间之事!这种看破世间红尘且超然于物外的圣人心境,远不是现在的你所需具备的!如此熊熊如火的年少,怎可学心如死水的老僧?”卫玄衣蓦地转过身,深深地望了吴子昂一眼,复又转头继续前行。
一眼望来,吴子昂受钟声影响的心境顿时全消,心中在有感于卫玄衣一番话的同时,亦震惊于钟声的奇异。
“噹!”
当两人走及半山腰,又是一记钟声响起,回荡于宽旷的山谷之中。
吴子昂望着皓月当空的夜色,往日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来于这个世界之前的,到达这个世界之后的,往日的爱人,今日的双亲,一张张面容不停地盘旋于他的眼前。
似真似幻,梦耶非耶!吴子昂忍不住想大喊一声,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无尽烦恼,然而张开嘴,他却发现自己喊不出任何声音。
蓦地从幻想中惊醒,摇了摇头,忽觉得脸上尽是湿湿的泪痕。
卫玄衣轻叹了一声,他知道眼下的吴子昂终是定力浅薄,难以抵挡这蕴藏无尽禅意的钟声。
回过神的吴子昂心中的惊骇已不能用笔墨来形容,他无法想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钟声,竟会包含如此奇异的魔力,不,也许应该说是‘禅意!’
“这是清音住持无为的‘醒世三声’,还有一声,捱过了它,便可无事了!”卫玄衣淡淡说道。
“醒世三声!?”吴子昂面上诧异之色更浓,失声问道。
“一曰:醒生死!二曰:醒前世!三曰:醒嗔痴!是为醒世三声!”卫玄衣脚下不停,口中说道:“世上皆有传言:三声醒世,闻者尽消三毒八苦!如今听来,虽有些夸大,却也不无道理!”
“什么是三毒八苦!?”吴子昂对于佛学一无所知,因此不免好些好奇地问道。
“诸佛从本来,常处于三毒,长养于白法,而成于世尊,三毒者:贪嗔痴!佛祖又云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失荣乐!”卫玄衣不耐其烦的解释道:“佛经上说,三毒八苦尽消者,淤泥尚可化为红莲!即是说凡人如若消除诸般毒苦,亦可化身成佛!”
“原来是这样!”吴子昂心中已明白了大半,点了点头,望向卫玄衣的目光充满着佩服之意,在他眼里,这个相貌俊伟的奇异男子,就有如大海一般高深莫测,令人顿生高山仰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