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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说得雪溶哑口无言,一时又对不上话,只得垂不语默默听着。德柱以为她是回转过来,就笑道“说你是个糊涂丫头,还真是。你都算是嫡福晋的人了,怎么倒还替那对头说好话?”说着声量压低些“你仔细想想,若是把那位给整倒了,你去做那侧福晋,可是好事不是?”
雪溶听那言语只觉不合自己脾性,却又不好说的,便点点头,寻个由头岔开话,自己走了另一条道,先回了。
正走到中军帐边,才待要绕回自己帐中,就瞧见连海满额汗珠子的跑了来“姐姐快去贝勒爷那儿吧。贝勒爷伤的不轻。”
乍的听到这话,把雪溶吓了一跳,这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伤着了?忙问:“怎么回事?”连海脸急的煞白,只道:“奴才也不知道,是大贝勒把咱们爷送回来的,脸边净是淤青血痕,像是和谁挥拳脚了。”也等不及说完,就只管拖起雪溶袖子,提步便走。
雪溶脑子里嗡的一声炸了开,愣了神,也随他拽去,鬼使神差问了句“德总管可在?”
连海很是惊异的一顿,似是自言道“这话说的是,这节骨眼上人倒寻不着了。”边掉头瞧她“你可看见不曾?”
雪溶顿时心虚,正寻思着如何茬过这话去,偏巧隔不多远碰见碧云。碧云本是立在行营边,一见他们俩,忙就招手“这是干什么去了?耽误到这会子?”还来不及埋怨完,劈手拽过雪溶就走,走了几步,又扭头对连海道“你快去寻德总管,只怕待会儿贝勒醒来要问的。”
那语气甚是急促,雪溶听着愣了,抬眼望去,见她如今急得面颊赤红,鬓微散,不由暗自思忖她平日里那样精致的人儿,万事皆是安稳不紊,不慌不乱,如今这情景,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只得边跟上那步子疾走,边轻声问道“贝勒爷可还安好?”
只听一声冷笑“安好?这回可是大安了。实告诉你,这回事情闹大了,底下人都传是大贝勒将咱们爷打成这样的。待会儿只怕大汗也得过来。现在总管也不知去哪儿。”
一路雪溶只听她说,不时嗯哦两句,并不大插嘴。有听她道“方才我离开那会儿,爷正火呢,把碟儿碗的掼到地上不说,连握着的杯子也给捏碎了,手被扎得血直流,还不让人碰。”
说完回眼看着雪溶“贝勒爷待你向来不一般,你去,只怕还好些,能劝得住主子”
一席话直说得雪溶脸飞个通红,碧云还欲再说,却是已能瞧见白旗主帐,便吞了音。将雪溶送过去,犹豫一时,终究还是轻拽雪溶袖子,示意她有话说,待走到一边,才低声道“听他们说,你是最后跟爷们在一块儿的人,你好好想想怎么说,待会儿只怕大汗要问你。”
这话说得雪溶一惊,忙问:“姐姐这是听谁说的?”碧云只管摇头“你别问了,总之有这回事儿就成,自个儿保重。”说着,把雪溶推进帐子。正巧碧桃从里面收拾了碎瓷片子出来,正埋头捧着托盘,见了雪溶自是没好气儿“你这会子死回来作什么?该骂的都骂完了,该打的也都丢开去打了。你是想当核桃里的臭虫是吧?冒充好仁儿。”
碧云慌得忙一把拽住碧桃,作个嘘的手势。却是晚了,听里面有个男中音“是谁在外头。”
雪溶忍着气,打起厚毡呢毯,侧身闪进去,里面暖和得很。放下毡帘,像是将外界都隔开了,静谧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抿抿唇角,竭力抑制住尾音微颤,轻轻福身,道了句“主子安”
皇太极被褚英打伤,再送回来时,只是在卧榻上躺着静养。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因褚英那一袭话惹得心躁,直不想言语。一旁安澜等立着侍奉,见贝勒只阖目不吱声,还道是严重了,早吩咐下去,悄悄去请大汗。
方才因听到外头吵嚷,皇太极才睁开眼,正看见雪溶打帘子进来,微微局促着请安。不由淡薄一笑,喊了起。
安澜听到那声音,不由诧异,愣了一时,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听帐子里皇太极道“你怎么来了。”
沉默一阵,听拧布巾淅沥的滴水声。也不知那丫头在里面说了句什么,便是皇太极低低的笑起来。侧头看那帐幕被风吹得隐隐掀起,估计一时没自己什么事,就慢慢踱步走开。走到皇太极那匹白马边,又是一阵出神。
忽看远处一袭扬尘,风卷残云,转眼,是大汗亲领着一骑人马赶来。诸将领忙着围拢来请安。待安澜过去时,只听大汗急匆匆的问话,正待要说什么,人影一闪,大汗已经进帐。德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安澜,笑打了招呼,安澜还未及回神,就见他收住笑容,头一低,尾随着大汗进去了。
一时又见褚英赶来,翻马下地。见了门口这阵势,始料不及明显一愣,指了指行帐,问安澜道“父汗可是在里面?”
安澜不能隐瞒,便点头依言答了句“是”看褚英脸色略略一沉,齿间像是骂了句什么,接着将一小青瓷瓶递到安澜手中,道“这是外敷的。回头给你们爷用上,别说是我给的。”
说着微微一迟疑,本欲走,脚下是一顿,又掉转头挑帘进了帐子。
无声的请过父汗安,抬头扫视一圈,帐子里人倒少。只大汗,皇太极,并上两个蒙古大夫,角落里还立着个身影,甚是不起眼,正仔细拧着毛巾把子,看毛巾打开后,热腾腾的散着雾气。那人似是见过,他只疑虑了一瞬,心下便知她是谁。
等着两位蒙古大夫请了脉出来,低声对大汗支吾一阵,留下药,出去了。大汗这才转脸过来瞧褚英。褚英明白大汗定是知晓全部,也无甚可隐瞒,就将罪一一认了。便看努尔哈赤脸色愈沉着,终究忍不住斥责“为一女人便教亲兄弟反目成仇,大打出手。那女人留也无用。”
两人一听这话,俱是慌了神色,欲劝又不敢劝,皇太极只是心焦,几番张口都吐不出话来,不劝不行,自个儿太在乎兰儿了,父汗若果真为此将名兰赐死,倒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若劝,那更不行。一劝,不正说明自己有心?父汗更得了理由将名兰当作祸水。兄弟俩连连对视,踟躇着,帐子里死寂一片。
后还是雪溶端上两碗热马,笑盈盈的递给努尔哈赤和褚英,道“大汗不必着恼,我看二位小爷都是有情有义的,侧福晋着实是温婉可人,您也知道。四贝勒娶了嫡福晋主子仍不忘她,不正是念旧?更说明四贝勒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大汗您该高兴有两个好儿子才是。”
说着便轻轻跪下“奴才知道自己多嘴,只是看大汗您冤枉他们,忍不住为主子辩白几句。还望大汗责罚。”
褚英听了这话,不由怔住,连努尔哈赤也是细细打量起她,一时亲手将她扶起,笑道“你只知他们是主子,嗯?”
说罢,抬头看那两人“也罢,今遭就饶过你们。”在帐门口略一顿“你们俩都好生休养着,过几日还要攻叶赫。别掉以轻心。”
不等身后两个声音说完,便是挑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