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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说出赏热汤一碗时, 商太后和商婵婵的内心同时开始懊悔:戏过了。
她们顺着太上皇的意思,表达出商家对和亲的无限畏惧, 和最后不甘心的屈服。
果然给太上皇搭足了梯子,让他老人家顺着下来了。
然商婵婵实在哭的太凄凉了,让太上皇觉得, 自己快七十岁的人了, 居然吓唬这样一个小姑娘, 实在是不太好。
想她出身保宁侯府, 亲姑姑又是太后, 打小自然没受过什么委屈。
还记得当年二皇子罚她跪, 就把她吓晕了。
太上皇想到这里,再看商婵婵坐在下面,委委屈屈地敷眼睛,就准备赏她一个脸面。
将自已御用的汤赏给她喝。
商太后和碧珠是知道这汤的实情的, 一听就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然商太后还未想好借口, 就见陈太监一步踏过来, 堆笑道:“除了皇上和荣亲王,太上皇还没赏过旁人御汤呢。可见是圣上看重娘娘, 垂爱商大姑娘。”
然后盛了一碗,亲手奉给商婵婵,笑道:“大姑娘,这是太上皇近日最爱的一道鸡汤鳆鱼蟹子煨豆腐,鲜美滋补。”
商婵婵:……
要说她本来还是猜测商太后要动手,但一听这汤的名字就确定这位姑姑动手了:蟹子, 要命的蟹子。
所以这哪里是碗补汤,这根本是碗孟婆汤啊!
商太后在心里给陈太监记了一笔:就你长了手是不是,怎么动作这么快!
其实陈太监也好生冤枉。他以为有问题的是午膳,哪里想到商太后自己都喝的汤有毒呢。
此时见太上皇对商婵婵的怜悯之意,就连忙上赶着来拍马屁,亲手给商婵婵奉汤,谁知道正巧就拍在马腿上了。
商太后心中从未这样纠结过。
若是让商婵婵喝了——这汤里分量可不轻,商婵婵又自幼体弱,万一真的因此受害,她别说没法再面对弟弟一家子,便是商太后自己心上也不忍。
可若是现在拦着不让商婵婵喝,万一引得太上皇起疑,叫人进来验汤,那真是功亏一篑,说不得一家子的性命都得折在上头。
就在陈太监盛汤,奉给商婵婵短短片刻中,商太后已经权衡了无数的利弊。
在商婵婵端起碗之前,商太后开口了。
她如常笑道:“圣人抬举她了。这份殊荣她这样的小人儿也受不起呢,传出去也叫人说我们家僭越,还是罢了吧。”
然后示意商婵婵放下。
商婵婵闻言心中感动:商太后到底舍不得她。
其实商太后一声不吭商婵婵也是能理解的。
这碗汤后面是多少人的命!牺牲一点她的健康其实才是理智和上算的。
甚至连商太后自己都在喝汤。
太上皇狠狠咳嗽了几声,才笑道:“有什么受不起的,难道你对自己亲侄女还舍不得一碗汤?。”
然后又对商婵婵道:“这是你姑姑亲看着人熬得。这豆腐尤其好,煮的嫩滑不说,难得没有豆腥气,你快尝尝。”
商婵婵:……
做贼就会心虚,她们不知道太上皇执意要给商婵婵赏这一碗汤,到底是垂爱还是怀疑。
但商婵婵知道,再推拒下去,就可疑了。
于是她抬头一笑:“老圣人说的没错,姑姑就是舍不得给臣女喝。臣女记得,四月份的时候,姑姑就开始命人准备这道汤,还有一道蟹肉酿豆腐盒。”
“当时臣女贪嘴,从小厨房里要了两只螃蟹吃了,都被姑姑罚了抄书呢。说不到七八月,螃蟹金贵,弄进来不容易,都是留着给太上皇做菜用的。”
太上皇闻之动容,对商太后道:“那段时日,是委屈你了。”
那时他日日将商太后的菜打回去,还从来不叫她进来请安,现在想来真是老糊涂了。
商太后眼中略现晶莹之色,目光落在商婵婵身上:这孩子特意提起那日的螃蟹来,说明她是懂得的。她知道汤里有什么!只是在替自己遮掩。
商太后顿时觉得心疼。
只见商婵婵笑道:“臣女谢过老圣人的恩典,今日才有幸喝到这道羹汤。”
说完便将用勺子迅速将那碗汤吃得干干净净。
心中祈祷:大哥,你找来的那本医书,一定要靠谱啊!
这螃蟹对旁人吃了有害,对风疾吃了才有毒。
好在御前饮食都是贵精不贵多,商太后带来的汤羹最多也就能盛出两三碗。
陈太监再想奉承,也只敢给商婵婵盛半碗,不然商婵婵哭都哭不出来。
太上皇见她用的干净,不由笑道:“还是孩子们吃东西香甜,看的朕也难得有胃口。
本来朕今晚用不下,只是不愿辜负你的心意,才想着喝两口罢了。现看她进的好,倒是馋了。”
商太后温婉含笑,闻言将一碗汤和其中的蟹肉豆腐全都喂给了太上皇,涓滴不剩。
当商婵婵随着商太后出门时,京中夏日闷热的风拂面而来。
商太后握了她的手:“好孩子,咱们回去。”
两人同乘一轿,轿子四角都放着冰块,并不闷热。
商太后终于开口:“你知道那汤里有什么是不是?”
商婵婵点头:“去之前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她抬眼望着商太后:“姑姑能喝,我当然也得喝。”
商太后语气中带上了三分哽咽,抿了抿她的头发:“这才是我们商家的女儿。”
顿了顿才道:“好了,都过去了,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回宫后,碧珠都不用商太后吩咐,连忙就端了独参汤来。
商婵婵听话的灌了两碗。
这时那位老眼昏花实话实说的老太医才颤巍巍走过来,,给她把了脉。
也没开什么药,只让人去用火烤焦几个馒头,磨碎了给商婵婵吃了些。
作为一个现代人,商婵婵举双手赞成:活性炭可以吸附毒物,就算老太医不说,她私下都准备让茯苓去给她弄点。
展眼已经到了中元节。
宫中向来有五祀。七月中元,正是祭司门之神于午门前西角楼。
这也是唯一一个,宫中上下可以光明正大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的日子。
商太后给了她一串佛珠,嘱咐道:“宫中中元节阴气重,你不要到处走动。”
商婵婵乖乖应下。
是夜,太上皇旧疾复发,宫中上下一片灯火通明。
两宫太后再次带了嫔妃齐聚太上皇宫中。
太医令汗如雨下,对着商太后和皇上叩头道:“太上皇,太上皇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四肢俱为风疾所累……且,且从此再不能开口说话了。”
皇后扶着踉跄欲倒的商太后,连声道:“母后保重玉体。”
皇上眉目一片肃然,吩咐道:“务必尽心救治父皇。”
然后对商太后行礼道:“儿子本该尽孝床前,然母后也知道,现在前朝片刻离不得。父皇的一切,儿子全托赖母后了。”
被当成空气的楚太后脸色难看,想要开口,但终究默然。
她也不傻,听太医的意思,也明白太上皇大概没几日了。
那从此后,这天下都是这对母子的。
她现在争一口气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知趣一点,来日也好多一分体面。
商太后点头:“太上皇也曾多次嘱咐,国事为重。皇上只管去忙吧。”
宣武五年七月十六日,皇上下旨和亲之事不得再议,唯战而已。
命承恩公府谢翎代父职,暂任闽粤两地总督。
荣亲王为监军,亲往闽地。三日后便出发。
朝中又是一片哗然。
谢翎的安排,在意料之中。他虽然担着这样高的官职,但并不是像谢羽册从前那样,在闽地搞一言堂。
更多是为了让他安抚谢将军旧部,才命他子代父职。
毕竟一同随行的还有冯、卫两位老资格将军和其子卫若兰、冯紫英。
加上镇粤总兵张逸真这样的地头蛇在原地接应。
谢翎虽然临危受命,但也不算是孤军奋战。
但令人哗然的是荣亲王的监军随行。
大皇子这两年一枝独秀,俨然就是隐形太子爷。
这会子居然要亲自前往闽地,可见皇上对闽地之战的决心。
然朝中文臣都十分反对。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事关国本,大皇子万一在闽地出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雪花样的折子又堆满了皇上的案头。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合家平安!
请留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