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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到王家说亲的其实也不只黄家一家。正月王耀祖没有带黄氏回娘家去。亲戚故旧来拜访王翰林,十起总有三四起都带着十二三到十七八的男孩儿,和王翰林闲话之后,还要正正经经寻王大官人说话,教带来的孩子喊王耀祖两口子世伯、伯母。性急的还把内眷带来了,大娘大婶们看看到玉珠和雪珠姐俩那个亲热哎,看到金声也没舍得放过,争着要认干娘的都有。
玉珠见过几次伯母,烦的要死,推说要给祖母看帐,每日早饭后就带着雪珠钻柳三娘的帐房里去了,家务帐看完了她也不肯出去,问柳三娘的侍婢黄莺讨积年的管田帐看。谁来喊她她都不肯出那个帐房的门。
过了没两日,金声也烦了,拿着书本也钻帐房里看书,黄氏亲自来喊他去见某婶婶,他抱着帐房里的一根柱子,死活就不撒手。玉珠埋头看帐,都不肯抬眼看她娘,雪珠悄悄看她姐姐纹风不动,她低下头温习九章算术的习题,也不肯伸头。黄氏在帐房里站了许久,儿女们都不理会,她怏怏的自去了。
英华初二陪着柳三娘在柳家吃了一日酒,初三芳歌回娘家,初四柳三娘去杭州看望柳五姨。英华甚是想跟着去,无奈她肚子不小,大家都不许她乱跑,柳三娘还嫌三省草堂的事多,拘着英华在家不许她回娘家去。
李知远更忙,三省草堂的同窗们正月相互请吃酒,他要请同窗们吃年酒,走的近的那几位相邀也要去人家家走走,陈家的亲戚们请吃年酒,一去就要好几天。偶尔得了几天空闲,他还要去新置的庄上转一圈,比着不过年的时候还要忙,每日早上出门,经常是深夜才回。
是以这个正月英华过的颇清静,每日早起送李知远出门,她在家看看小狗逗小猫,在后花园转几圈,回来到使女婆子们聚一堆做针线的东厢去,杏仁头一个就把她朝外赶,说:“闲不住叫小海棠她们陪着你转转去,咱们这里做毛衣呢,二小姐你来了就是添乱。”
英华被推出来了,甚是好笑,对小海棠说:“明明是给我的孩儿做衣裳,为什么还不许我看了?真是!”
小海棠拉着英华朝外头走,笑道:“过了初八,店铺都有开门。今日太阳这么好,婢子陪小姐在镇上转转好不好?”
英华这几年何曾在家里呆过这么久,真真是闷的紧,小海棠说出门转转,她便叫三叶嫂子去喊人。英华出门照例有两个仆妇两个使女四个管家跟随,自怀孕之后,家里人都要英华没事到处溜达,杨氏舅母还拨了两个身手很不错的使女跟着出门伏侍。是以英华出门,前头有管家开道,身边有使女拦着,身后还有押阵的,极是安全。
英华在五柳镇上转了一圈,信步就朝别墅那边走。南边本来就暖和,再经柳家的着意修饰,山道边景致极是清幽,一边的山涧里,流水在涧底的大石上流过,击起一阵一阵雪白的浪花,涧边向阳处青草翠绿娇嫩,偶尔可见道边有一两枝腊梅绽放,和风吹过,幽香袭人。各家在大门外挂的灯笼都是新换的灯罩,石灯笼也都被清洗过,一派欣欣向荣热热闹闹过日子的劲头。英华经过梅家的住处,从梅家半掩的大门朝里看,几个仆人在扫院子。看这个样子,估计梅家过完正月会回来了。英华也不进去,顺脚再朝里走,经过王耀祖看中的那间别墅时,大门外居然留着十几辆马车,马车车轮和外车厢上都是旧泥上糊新泥,显然这家人是才从外地来的。
大哥看中的房子被人买走了呀,英华对着墙角伸出来的树枝笑一笑。她这个大哥挑挑拣拣许久,一口咬定看中这个别墅,怕是因为王家的子女只有他在山上没有别墅的缘故吧。可惜大哥有一点没有想明白,他不曾像二哥和大姐那样真心把娘当成亲娘待,她娘待他也只会有面子情。这个别墅,不是他想要就能要得到手的。柳家没把他算成自己人,他根本住不进来。
英华顺着山道溜达了一个多时辰,还特地去她二哥的别墅里转了转。王耀宗的这个住处是英华亲自收拾的,英华对着东边墙下种着的蔷薇藤,那是她替梨蕊种的,梨蕊最喜欢白蔷薇,去年夏天这边墙上爬满了白蔷薇,极是好看,可惜梨蕊一直没有回来,王二哥也是。英华轻轻叹息,道:“也不晓得二哥怎么样了,走到杭州说有急事又回京城去了。这一去有多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爹和娘也不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三叶嫂子劝:“能有什么事?这几年都没有打仗,想是楚王殿下又有什么事,只有咱们二少爷能帮他,所以悄悄儿去办了。”
英华颇有些担忧,“我也猜是这样。可是我二哥那个脾气,真刀真枪和人在战场上打仗我还不怕他吃亏。替赵恒做事,八成是要和赵元佑打交道的……”
三叶嫂子瞟了小海棠一眼,小海棠识趣地把几个人都带下去了。三叶嫂子才道:“二小姐是怕将来赵元佑当了太子咱们家会吃亏?”
英华点点头。三叶嫂子小声道:“二小姐放心。我哥前几天才回来看过我娘,他透了口风,楚王殿下过几个月就要做太子了。”英华一惊,三叶嫂子的娘家哥哥是五姨那边的人,先得到消息是有可能的。三叶嫂子笑一笑,道:“都布置好了,就等发作。二小姐放宽心吧。”
英华叹口气,又问:“会乱起来吗?”
三叶嫂子摇头,道:“估计大长公主那边会闹一闹,乱起来肯定不会。”
果然没过两日,柳三娘就忙忙的从杭州带着大批工匠回来,柳家的工人增加了许多,京城的街道盖的飞快。英华觉得日子过的更快,梅家从老家回来,草堂办了一次聚会之后,李知府也带着妻妾子女从京城回来。李青阳在童子试殿试上考了第九名,但是他年纪是考生中最小的一个,官家殿试的时候还说他是亲戚,把他拉到怀里说话,赏了他一个七品的官儿,叫他回家再跟着父兄读几年书,满十八岁去做官也使得,他要想来直接殿试考进士也使得。李青阳得官家看重,名满京城,虽然他年纪还小,争着要把女儿嫁他的达官贵人络纡不绝。本来李大人还在京城多住几日,过完了寒食节再回来的,被上门来说亲的人闹的昏头昏脑,办完了相应的手续,逃一般的回富春县来了。
陈夫人到家头一眼看到的就是儿媳妇那个不算小的肚子,她老人家拉着英华的手又是哭又是笑。沈姐在一边也陪着抹泪。芳歌嫁到杨家之后,没少给娘家妈写信,信中提及婆婆说她体弱,不让她现在生养。陈夫人担心完了女儿,又担心儿媳妇也不肯现在生养。
李知远呢,也坏,写家书到京城去,也不提英华怀上了。陈夫人盼孙子盼的那个苦,日日都要念几回。这回看到英华的大肚子,她老人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极是快活,英华生了头一个,难道后面会不生?自然是要接着生的。她老人家也不求三年抱俩,英华今年才十九岁,生到三十多,生七个八个就够了,生男生女都使得啊。陈夫人和沈姐一左一右把英华夹在中间说妇人生子那些话,李大人几次想问话都没挤进去。
李大人其实心里也是盼孙子的,老两口商量,只说来家要是英华还没有动静,就劝着儿子些,再忙也先生一个嘛。不曾想来家一看,英华再有个把月就要生了!李大人镇定的瞄一眼儿媳妇的大肚子,把儿子拉书房去问家务,他老人家的嘴裂开就没合拢过。
李知远把家务跟他老子清一清,就说:“爹,英华有了孩儿,我更忙不过来了。那些人情来去送礼请客什么的,多是要和陈家人打交道,还是母亲管合适。”
李大人摸着胡子乐呵呵看着儿子,笑道:“我和你母亲回来时商量了一路,该给你们分家了,咱们也学你老师分产不分家。还在一块住着,你们的小帐你们自己管。怎么样?”
李知远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李大人。李大人看着怪快活的样子,说:“等青阳到娶亲的年纪,你们极少也要给我添三四个孙子吧。万一我们挑走眼了,没给青阳挑到好岳父岳母,你们长兄长嫂就难做人了。便是岳父母人好,谁家没有几个挑事的亲戚?想来你也是怕这个,所以现在不肯管家。”
李知远被说的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他是怕管事和陈家亲戚打交道,平白让英华吃夹心心,还真没想的那么长远。
“分了家。你们小两口能挣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别人眼红不来。”李大人一点都不因为分家的事难过,“你媳妇那个柳家仓招人红眼啊,早早的分家,青阳以后娶了亲,他媳妇娘家也没法借这个吵事。你们两兄弟自然和气亲近。只要你们两个亲近,难道哪一个有事,另一个会袖手旁观。亲兄弟,还是要明算帐才好哪。早分早清楚。”李大人深深叹息,“你兄弟再过几年就能出门走动,结交朋友。一但有了朋友,人家说话不好听,挑拨的话听久了,平白叫你们兄弟不和又何苦。”
李知远低下头没说话,兄弟再亲,娶了亲心里先揣着的都是自己小家,先妻子后兄弟是人之常情。若是将来因为没分家的缘故让他和青阳生了嫌隙,那确实不如早分家。分不分家他老子说了算,他低头听着就是。
李大人拿定主意分家,使人去请刘大人来做中人。刘大人一请就来,听说要请他为证给儿子们分家,刘大人乐了,笑道:“老李,你想的太多了,要分家等你们家的小神童成亲了也不迟。”
李大人摇头苦笑,道:“下官和大人说实话,英华的嫁妆太过丰厚,光那个柳家仓的一半,一年能进多少银子!守着会下金蛋的金鸡在隔壁,谁能不眼红?我在京城,就有人手眼通天钻到我这里来了,想要在柳家仓里掺一股。我把得定,青阳能把得定吗?他才多大,过十年二十年他性情不变把得定,他娶的媳妇,他媳妇娘家的亲戚要是有想头怎么办?他的儿子孙子要是有想头又怎么办?为着我大儿媳妇的嫁妆叫我小儿子家闹不和气,也不成啊。倒不如现在就给他们分家。谁把女儿嫁青阳都在这上头捞不着好处,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不来了。我给青阳挑儿媳妇也省好些心。”
刘大人摸着胡子感慨,“当初柳五娘要盖柳家仓,多少人笑她是有钱烧的,谁能想得到如今柳家仓是新京城门口的一把锁啊,谁家的货物进不去柳家仓,就进不来新京城。你儿媳妇手里捏着一半的柳家仓,确是分家最好。我与你写分家的文书就是。”
因为李知府现在就两儿子,刘大人写下家产平分,就问分给李知远什么。李大人想了半日,说:“家里的仓库分六号、七号和八号仓库与他,再分把他一万五千两黄金。分产不分家吧,东边院分把他们,跟他使的人都归他,他媳妇儿能干,吃吃喝喝穿穿他们自己照管。”
刘大人一边写文书,一边羡慕的感叹:“李大人是真有钱。我看着这些钱都心动,我有个老生女儿不错的,今年才九岁,配你们家青阳正好,我和你结个亲家?”
李大人摸着胡子乐,道:“下官都请大人来写分家文书了,老底都把大人看过。下官倒是觉得和大人结亲最省事不过。可是孩子们还小呢,等他们长到能成亲的那几年,他们自己会不会去寻媳妇,找姑爷?等咱们两家的孩子到年纪,若是男女都无意中人,咱们再撮合看看?”
刘大人本来也就是随嘴一说。万不曾想李知府居然半推半就答应下来了。李大人这话虽然说的极活络,其实就是说等孩子们长大,若无意外,肯定就会上刘家来提亲的意思。刘大人喜出望外,高高兴兴的说:“我家今年必搬来清凉山,等家眷们到了,咱们两家内眷多来往,先看两个孩子处得来处不来。”
李大人对着刘大人拱拱手,两位心照不宣微笑。刘大人在李家的分家文书上用过印。李大人就把这个文书拿到后宅去,把李知远小两口喊到陈夫人处来,又把沈姐和青阳也喊了来。一家人团团坐齐,李大人说要分家,头一个沈姐就惊呆了,结结巴巴问:“老爷,为何要分家?”
青阳离位钻李知远和英华两人中间,张开手一边拉住一个,道:“我喜欢哥哥嫂嫂,我不要分家。”
英华早得过亲娘的教导,李家的事情她只带眼睛看,只带耳朵听,哪怕心里有许多话想要问,她也不当面开口。李知远以为他老子说说就算了,真没想到李大人雷厉风行,说分就分哪,他为难的看看弟弟,弟弟眼圈儿都红了,他就把青阳拉自己怀里来,抬头看他爹。
李大人看看陈夫人,陈夫人无奈的叹口气,道:“你们的爹把道理都和我说透了,虽然我也不乐意看你们现在就分家。不过亲兄弟,还是明算帐的好。分吧,分清楚了等青阳娶亲,你们亲兄弟会更和气。”
李大人就道:“分家的文书在这里,一式四份,咱们家的帐目一向清楚,照着文书分出去给远儿,剩下的就是青阳和莺歌的,反正莺歌的嫁妆不会比芳歌少,青阳你呢,留把你的也不会比分出去给你哥的少,平常你哥看帐也带你看的,以后分家了,这个帐你要自己学会看起来,等几年爹就似前几年撒手让你哥管那一样,撒手让你管。”
李大人把话说开了,把分家的文书分给李知远一张,分给小青阳一张,又分给陈夫人一张,他自留了一张在手,道:“虽说是把浮财分开来了,但是咱们还是一家人,青阳,你别把眼泪鼻涕糊你嫂子衣袖上。”
“爹,我不要娶亲,我不要跟哥哥分家。”青阳把分家的文书抛开,牢牢抱住李知远,哭道:“不分开呀,不要分开呀。”
沈姐抹着眼泪在一边点头,李家的四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她心里都是一样疼爱。好容易两个大的成亲了,眼看她就要抱孙子了,老爷却要分家!在她看来,分家把儿子分出去,就和断手足似的。
李知远看看英华,英华歪着头拿帕子给青阳擦眼泪呢,两个相对苦笑。这时候说同意分家,伤青阳和沈姐的心,要说不分家,将来青阳娶了亲,就能保证两兄弟一点龌龊不起?李知远摸着弟弟的头,长长叹气。
李大人苦笑道:“不分家,我都没法给青阳说门好亲,非分不可!难道分了家你哥就是不我儿子了?你有事他就不照管你了,他有事你就不照管他了?”
他对着小青阳问一句,小青阳就把头点一点,再问一句,小青阳又把头点一点。李大人看儿子不停点头,就笑道:“这不就结了嘛,就是把该给你哥的那份提前给了他。你这份爹给你搂紧点,等你长大了交给你媳妇,好不好”
小青阳使劲摇头。李大人把儿子拉他自己身边,劝他说:“你哥比你大十岁呢。咱们家一向是他管家的。他成了亲,嫂子要给你添侄儿侄女,他们小两口用钱花钱的地方很多,他再管帐就不合适了。若是有人说他几句闲话,咱们一家人都晓得你哥嫂的性子,自然不会介意别人说什么,可是你媳妇儿和你媳妇的娘家不清楚啊。说多了你和你媳妇生气又何苦?平白叫你哥和你嫂子担骂名也不成,你哥和你嫂子就要生气了。对不对?”
小青阳看看哥哥,再看看嫂嫂,把头点一点,伤心的说:“不能因为我媳妇不懂事叫哥哥嫂嫂受气。我分家。”说着自己就弯腰把那张文书拾起来了。
小人儿这话说的,好像他已经娶了个不懂事的媳妇的似的。陈夫人一边伤心,一边又笑出声来,说:“老爷,你别逗孩子成不成?咱们青阳还没娶亲呢,给他说亲时咱们好好挑,给他挑个懂事的啊。”
“不分家不好给他挑啊。”李大人很是为难,“我倒不介意青阳的媳妇儿嫁妆是多是少,差不多的人家看到我们家是长兄管家,长嫂又是极有钱的,陪嫁差点的,咱们去提亲人家也不见得敢许啊,怕嫁进来受委屈。再说句小人度君子之腹的话,我两个儿媳妇要差的太多,我就是一碗水端平了,穷的那个,娘家心里也要不痛快吧,嫂嫂有钱,弟妹穷,怎么能都给一样的呢?是不是?分了家。家里除了莺哥的,都是青阳的,人家也没必要跟嫂子拼,也不消怀疑哥嫂多吃多占,大家都省心,你们的媳妇心里没有蒂芥,兄弟自然就处得好了。”
陈夫人看小青阳还不大明白,笑道:“青阳,你只想想,前几年你大舅舅把你八个表姐都带来咱们家的事,你就明白了。”
陈夫人重提旧事,不只青阳吓的一哆嗦,连李知远都吓着了,赶紧的捏住英华的手苦笑。英华瞪他,他也不肯松手。
李大人叫儿子们把分家的文书收起来,拉着小青阳的手,说要教他藏文书,就先把人带走了。陈夫人叹口气,道:“你们东院的仓库不小,今日就把那三个仓库的东西搬过去罢。我这里使人跟过去照帐清点,你们搬完了我好把这个帐和留在我手里的文书收一起,糊封条收起来。”
李知远站起来低低应了一声,陪着英华回东院,到他们卧室里,英华看边上没人,才问:“好好的爹为什么要分家?难道是你不肯管帐伤了他老人家的心了?”
李知远摇摇头,苦笑道:“有人打你那个柳家仓的主意,就把歪心眼动到青阳身上了。爹怕因为这个,平白让青阳被人引诱坏了,伤我们亲兄弟的和气,所以主张分家。分家绝了人家的指望,青阳说亲也能省好些心,娶亲也容易些。”
英华都气笑了,问道:“怎么把歪心眼动到青阳身上,你说与我听听。”
“先结个亲,把女儿许给青阳,再哄着青阳,挑拨他,什么哥嫂有钱啊,爹娘偏心啊,说一年两年不信,娶个老婆说十年二十年,青阳就是不信,心里添上堵,再引诱他或是嫖或是赌解闷取乐,只要不分家,他把李家的财产败干净了,再欠下巨债,我们不给他填?不给他填人家去告官,你的柳家仓就成人家碗里的肉了。”李知远冷笑,道:“再有什么代管啊,帮管啊,再不然就是说他们家谁想做事,求你安排到柳家仓去,花样多着呢。我在泉州看的不少。日防夜防,家贼最难防。咱们分了家。青阳就是真被人哄着走了歪路,他欠下泼天的巨债,他还不起拿命去抵,和咱们不相干。再说分了家,你乐意照管青阳老婆娘家的亲戚叫人情,你不乐意人家也没法拿捏你,给你气受,对不对?”
英华歪着头想一想,笑道:“这么说着,还非得分家不可呀。柳家仓就有那么好,值得人家花心思用十几二十年的水磨功夫来哄来骗来夺?”
“都说日进斗金,有没有”李知远说了一气,自己心里倒是舒服多了,就和英华开玩笑。
英华想了又想,还拿指头扳起来算,许久才说:“头十年能回本吧,后头新京城盖好了,柳家不消再运大宗物资,估计能赚点。实话说与你听。柳家仓在我五姨手里的那一半,回本之后会拆成若干股卖给沧州诸商人,到时候我手里这一半,也不可能全在我手里捏着,等我舅舅家的表弟们长大了,谁有本事撑起柳家,我就把这一半置换给他。这个呢,用我舅舅的话说,叫风险分散什么的。柳家仓那么重要,安能长长久久的在我手里呢?这些人,真是看不透。”
“沧州的亲戚们不会来找你买?”李知远也点想不透。
英华乐了,笑道:“不会呀。我这一半是从柳家来的,我要卖得先卖柳家,就是先卖舅舅家的表弟,轮不着他们。他们越不过柳家去,只能盯着五姨手里的那一半去争抢。只要我手里的这一半将来肯定姓柳,柳家仓还是柳家人说了算。我们吃肉他们就只能喝汤。”
“难怪有人想从青阳那边下手,”李知远长长叹气,“虽然分家有各种好,不过我心里总有些难过,好像分了家不像是一家人似的。”
英华紧紧捏住李知远的手,柔声劝他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娶你,本来就该连你那份责任一起扛起来。夫妻一体,谈何连累。”李知远把英华拉到床边坐下,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明白,现在不分家,将来青阳成亲肯定要分的。那时候分家,就不晓得要多多少麻烦了。早分早好。”
杏仁站在外头堂屋里请李知远,说:“来旺大叔有事,请姑爷出去。”
李知远叹气笑一笑,道:“我搬家当去,你这边叫谁开仓库门点收罢。东西入库的时候我抄了一套帐备用的,回头我把备用的那套取来咱们再核对。都是我儿子孙子的,你要小心收好。”
英华微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