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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 陆瑾沉在一个路口停了车。
这明显是一个有些年岁的居民区,不远处就是几幢居民楼, 粉色的外墙受过风吹雨淋, 颜色淡了好几分,只有底边的一片还留着原先的颜料痕迹,最上层几近白色, 还是不太好看的死白。
陆瑾沉从车库挑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外形低调, 且没被娱记“登记在册”。
本就是年关, 再加上天市这种地方, 路上各种豪车来往,百万起步的不少。
内行的见了陆瑾沉这车, 会叹几声, 不懂车的,打眼就过, 也不会留心。
上了路或许还不显,但与这地方比起来,这车仍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何子殊把车窗降下,盯着一个方向看了好一会,才转头对陆瑾沉说:“我下去一趟,最多二十分钟。”
陆瑾沉:“我陪你。”
何子殊想了想, 摇了摇头。
这边路口窄,又经常有货车进出,车临时停靠是允许的, 可必须保证车里有人,能及时移车,否则可能会把路封上
“这边不好停车,也不好离人。”何子殊笑了下,从车窗往外一指:“我就去那条巷子,很快!”
说完,何子殊便戴好口罩,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走了出去。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走进那条巷子,才把车窗升了起来。
当何子殊再度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捧花束。
巷子古旧,看着莫名有些潮冷,可因着那四散的人声,和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烟气,格外鲜活。
等何子殊上了车,陆瑾沉才看清那花束的具体模样。
严格来说,不像是一束花。
有花、有枝、有叶,淡色调,虽说不似一般花束,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至于这名家是谁……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自己挑的?”
何子殊把花束放在膝盖上,系安全带,笑着说:“嗯,好看吗?”
陆瑾沉虽然没鉴出小男友选的这束花,走的是什么流派,仍旧不妨碍他成为忠实信徒,道:“好看。”
何子殊:“这间花店开了很久了,老板是个画家,最喜欢画的就是花,所以挑的花都是最好的。”
陆瑾沉:“以前来过?”
何子殊:“读书的时候来过,老板跟阿夏很熟,有一次阿夏和涂哥来校门口接我,给我送了一束花,就是这边买的。后来我想把花养的久一点,就经常过来,就熟了。”
陆瑾沉:“竞赛那次?”
何子殊有些惊讶:“你知道?”
陆瑾沉笑了笑:“嗯,涂哥说的,那也是他第一次见你。”
何子殊点头:“嗯,花是阿夏送的,钱是涂哥付的。”
何子殊说完,又道:“后座那个白色瓷瓶,我看已经放在那里好久了。”
这车陆瑾沉开过几次,后座那个瓷瓶就一直放着,也没人收,何子殊刚刚在看礼物的时候注意到了。
陆瑾沉皱了皱眉:“哪个?”
何子殊往后一指:“就那个。”
陆瑾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盒间,一个白色瓷瓶被压在最底下,只露出一个角。
像是不小心混在其中,没有包装、没有绸带,还跟落了灰似的。
陆瑾沉诡异的一顿,然后开口:“喜欢?”
何子殊点头:“嗯。”
他在白英那边上课的时候,梁也和白英闲着无事,会教他一些茶道、花艺,说是跟练字一个道理,可以静心。
茶室就有一个白色瓷瓶,跟这个很像。
所以何子殊看见的时候,便让陆瑾沉拐了个方向。
白英和宋希清喜好相像,白英喜欢,或许宋希清也会喜欢。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可以拿来做花瓶吗?”
陆瑾沉:“可以。”
何子殊点头,把花束放好。
在车即将启动的瞬间,何子殊却从花束的第二层塑纸包装下,单独取了一朵出来。
一朵红玫瑰。
是除了那整捧花束外,唯一有单独包装的一枝。
处处彰显着“我们不一样”。
被藏在夹层间,所以陆瑾沉没看见。
何子殊耳尖有点红,捧着手上的花,没看陆瑾沉,开口:“这些是给宋老师的,这个…是给你的。”
陆瑾沉庆幸何子殊在开车前,把这东西拿了出来。
否则他可能把不稳方向盘。
看着何子殊开始泛红的脸颊,陆瑾沉没接,也没说话。
何子殊等不到回答,只听到“啪嗒”一声。
他下意识抬起眸子来,眼前立刻落下一片阴影。
陆瑾沉倾身,抬手,没有接过玫瑰,只是握住何子殊拿着玫瑰的那只手,贴着掌心,直到两人十指相扣,吻了过来。
玫瑰被抵在两人相贴的掌心间,斜斜搭着。
根茎上的刺已经褪净,只留下渗着清液的尾端,残存着一点稀薄的小突起,不痛也不痒。
何子殊呼吸轻颤,眼睫扑扇,等到一吻作罢,下意识缩回指尖。
这、这玫瑰花烫手。
在玫瑰花即将掉下的瞬间,陆瑾沉总算慢悠悠接过。
笑了笑。
比起手上这朵。
他觉得眼前这个眼尾泛红的人,更像一朵小玫瑰。
他的小玫瑰。
这是陆瑾沉第一次在外面吻他。
车外就是来往的行人。
这个认知让何子殊紧张到手心都有些冒汗。
陆瑾沉莞尔:“他们看不见。”
艺人的车,防窥膜是最基本的设备,尤其是陆瑾沉这种级别的艺人,新车落地第一件事就是齐全装备。
因此从外头的视角来看,当真是漆黑一片。
何子殊心里自然清楚,可知道是一回事,紧张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偏头看着窗外,佯装镇定,道:“我知道。”
陆瑾沉得寸进尺:“那再亲一次。”
何子殊:“…………开车。”
两人到陆家本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在车驶进山庄的瞬间,何子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宋老师平常都住在这里吗?”
陆瑾沉没多想:“嗯。”
何子殊直觉有哪里不对:“那我第一次去白老师家的时候,为什么宋老师会说顺道找白老师晨跑?”
这顺道…好像不是很顺。
陆瑾沉:“……”
沉默了一阵,陆瑾沉决定说实话:“为了看你。”
何子殊:“嗯?”
陆瑾沉:“那天想见你,特意去的,第二次去试镜场地,也是想你了,还有第三次。”
何子殊还处在震惊中,听到“第三次”,眉头瞬间蹙起。
第三次?
他好像不知道还有第三次。
陆瑾沉:“从剧组回来那天,来了一趟,你在睡。”
何子殊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果酒?”
那天晚上,他喝的是果酒,就跟在宋易的“一江水”里喝到的一模一样。
家里并没有存,宋易也不可能隔着个安市送过来。
那就只能是宋希清。
因为那酒,本身就是宋易送给宋希清的。
何子殊把陆瑾沉话中的意思,翻来覆去倒了两遍,才开口:“所以宋老师都知道了吗?”
陆瑾沉笑了下:“嗯。”
何子殊一时无言。
陆瑾沉道:“你宋老师不想给你什么心理负担,让我带你回家过年,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潜移默化的暗示你,她对你成为她第二个儿子这事,喜闻乐见。”
何子殊垂眸,快速眨着眼睛:“可现在我……”
陆瑾沉笑着帮他说完下句话:“已经是她第二个儿子了。”
何子殊:“……”
陆瑾沉:“她原先不知道。”
何子殊:“那现在呢。”
陆瑾沉:“也不知道。”
何子殊:“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陆瑾沉笑了:“跟你说了,你还敢来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开始陆瑾沉是用“送平安符”这个借口,把人骗过来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何子殊潜意识里都只是“拜访前辈”。
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一下子从“拜访”到“见家长”,节奏太快了,陆瑾沉怕何子殊更紧张,索性循着最初的设定。
宋希清不知道,何子殊也不知道。
何子殊一怔。
的确。
现在,他能明显感受到“陆瑾沉母亲”这个身份牌摇摇晃晃,好像又有压过“长辈”的趋势。
两人说话间,车库门已经打开。
陆瑾沉停好车,从后座把东西拿上,朝着何子殊伸出手。
何子殊:“?”
陆瑾沉轻笑:“天黑了,牵好。”
何子殊怀里捧着花,又抱着那个白瓷瓶,闷声开口:“不牵。”
说完,绕过陆瑾沉,径直往电梯走去。
陆瑾沉慢悠悠跟在身后:“多走走也好,熟悉一下,以后总要住这的。”
何子殊顿住脚步:“……”
陆瑾沉半揽着人,带进电梯:“还紧张?”
何子殊没答。
陆瑾沉:“在今天之前,我比你更紧张。”
何子殊这才抬头看他。
陆瑾沉轻笑:“怕你不跟我回来,怕你被刘夏拐跑。”
何子殊正欲开口反驳,电梯“叮”的提示音响起,他这才发觉两人靠得太近了,于是赶忙往旁边撤了一步。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宋希清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宋希清今天穿得很家居,一身藕紫色的针织裙,头发微微束着,化了个淡妆,看着格外温柔。
陆瑾沉的父亲像是刚从外头回来,西装还没脱下,周身的疏离气息因着脸上的笑意淡了好几分。
两人出了电梯,手上的东西被家政阿姨接了过去。
何子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宋希清先把人拉了过来:“是不是瘦了?这几天吃的不好?”
何子殊浅浅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笑得眉眼弯弯:“没瘦,还长了点肉。”
陆父摘下眼镜,看着何子殊,笑了笑:“子殊是吧?”
何子殊微微弯身,颔首:“打扰您了。”
几人都围在这电梯门口,陆瑾沉怕他家小男友紧张,于是叫住家政阿姨,道:“周嫂,那花和瓶子给我吧。”
陆瑾沉接过她手上的物件,对着宋希清开口:“拐了几条街,特地给你挑的。”
宋希清自然知道陆瑾沉的意思。
而且白英早之前就跟她提过,在给这孩子讲戏的那段时间,她茶室里的那些花,经常让他帮着照料,现在见人这么用心,心下开心,道:“好,就放正门口那幅画下面,颜色看着也配。”
陆瑾沉随口又说了两句,把人带到一边,把花和瓶子递给何子殊:“我说了,你送什么她都喜欢。”
何子殊脸又红了下,专心开始摆弄花束。
花艺这东西,向来能静心,何子殊又是做什么都专注的性子,于是没过多久,心思就都在花上了。
丝毫没注意到陆瑾沉和宋希清就在不远处看他。
他垂着眸子,小心剪着枝杈,顶上的灯光浅浅覆在身上,看着格外柔软。
宋希清越看越满意:“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
陆瑾沉不可置否。
“你也护紧点。”
“感觉是瘦了,体质这方面,还是沐然好,多吃几顿就养回来了。”
“这花挑的很有眼光。”
“这花瓶……”
宋希清说着说着,顿住了。
半晌,扭头看陆瑾沉:“好像有点眼熟?”
陆瑾沉淡淡道:“嗯。”
宋希清:“就小易说从拍卖场上拍下,要送我的那个什么瓷器古董?”
陆瑾沉:“嗯。”
宋希清:“……”
陆瑾沉:“他不知道,你别说。”
宋希清笑了:“行,反正摆着也是摆着,放些花进去还好看。”
可陆瑾沉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露陷了。
罪魁祸首就是他亲爱的宋老师。
当何子殊把这花瓶终于摆弄完的时候,宋希清看着何子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头都软了。
一下子忘了陆瑾沉的话,第一时间拍了这个花瓶,发了朋友圈。
本来想配【子殊亲自给我挑的】这类的话,又觉得太露骨了,删删减减,最后只配了个爱心。
底下评论顿时刷了一排。
二十分钟后。
何子殊从各路人马那边知道了“八百万的古董被拿来插花”这个事实。
何子殊:“………………”
何子殊都要疯了。
当时这瓷瓶既没放进盒子里护着,也没什么特殊标签,而且还在陆瑾沉的车座后面不知道躺了多久,看着还落了层灰似的,他就以为是随手放置的。
谁知道竟然是个古董!!!
还是个八百万的古董!!!
是古董为什么不好好放进展示柜里!!!
八百万为什么就随意放在车座后面???
何子殊立刻跑到陆瑾沉面前。
何子殊:“我不知道那是古董!”
陆瑾沉:“是花瓶。”
何子殊:“八百万!”
陆瑾沉:“是花瓶。”
何子殊:“………………”
作者有话要说:花了八百万拍下花瓶的宋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