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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看到爸爸正陪妈妈在外面散步。妈妈穿着宽松的病人服装,人的气色还好,就是脸有点苍白。
爸爸穿的有点邋遢,身上的白汗衫和白衬衫都皱皱的。小心的牵着妈妈穿过医院的草坪,两人还在聊天,有说有笑的。
这样的两个人,虽然一个漂亮,一个平凡,可是这一刻,他们走在一起。路上的路人看到都会羡慕吧。他们身上可以看到爱,他们深爱着对方,对别人来说,他们什么都不是。可是对彼此,他们是对方的生命。
只是,有时候想想,上天真的是不公平的。没有给予,就想掠夺。上天让一个女人盲了双眼,她甚至看不见她的孩子和爱人的模样。就是这样,上天还要让她疾病缠身,再让她的亲人看着她慢慢死去。
马马琳没有去打扰他们,径直走到了妈妈的病房,把收拾的一些换洗的东西整理好。细细的把每一样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每样东西都保持一个方向。
每当马马琳觉得无所适从,她就会整理东西,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整理,这个过程一点都不轻松,可是很机械,可以什么都不想。而且整理完了会很有成就感。这个习惯,虽然两辈子了,还是保留了下来。
“402号床,该吃药了,人呢?”护士进来发药喊道。
“这边,我先收着吧。”蹲在床边整理的柜子的马马琳站了起来说道。
护士递过药,有点怜悯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在这个病房呆着的病人估计都不乐观吧。。
接过两粒药丸,放在了空杯子里,看着他们碰撞跳跃到停止。马马琳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即使是两粒药丸,放入杯中也要跳跃一下才肯安静,为什么自己一知道妈妈生病了,就这么悲观呢?
前世,哪怕医生宣布了结果,还心存侥幸的去努力。记得妈妈生病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整天都不下床。自己在厨房居然看到一只巨大的蝎子。看到的第一时间,害怕极了,对这种好大的虫子总有莫名的恐惧。
可是马上激动的去找爸爸,不是听说蝎子可以治病吗?这只蝎子是来给妈妈治病的吧,一瞬间,这可怕的怪物居然温柔起来。
那时候的自己都时时刻刻抱着那样的期望,可是这一世,为什么一开始就放弃了。是害怕吗?害怕命运的作弄吗?是因为得到了更多的眷顾,得到了上天的贿赂,所以连他要夺走妈妈,自己都默认了吗?
如果上天是个造梦者,他设定了场景,可是我还是梦的主角,事情的发展应该是我决定的。造梦者也许觉得生活无聊,喜欢看哭哭啼啼的悲剧,可是为什么,演员是自己?
她不甘心,重活了,就是为了再细细体会一遍那种生离死别的无奈吗?重活了,就是为了再看一遍那没有主人的家上满的尘埃吗?
她不甘心,她要努力,哪怕是一个细微的机会,她也不要放弃。不是才开始吗?从乳腺癌到肺癌,中间有3年的时间。她相信她可以做到。
这一刻的马马琳,再一次的成长了。
那一次去部队,马马琳看到幽灵的时候,她自卑甚至懦弱。可是她能看明白自己的心,那一刻她能破开自己的束缚,抛弃那份自卑,找到自己,所以她成长了,更加美丽。
而今天,她终于愿意面对她心中的那颗恶魔种下的种子。是她两辈子的怨念,她不服气,她不能接受,为什么她没有妈妈,为什么妈妈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上,就要悲惨的死去,哪怕是车祸的一瞬间死亡,也比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折磨着死去幸福。
她不甘心,实诚的爸爸那么善良,却要遭遇这样的丧偶之痛。
她不甘心,弟弟妹妹那么乖,那么小,就没有了妈妈,就开始寄人篱下的颠簸。
她在冰城苦苦的挣扎,可是一颗心冷透了冷透了。
重生了,春暖花开,一度以为自己幸福了,家人幸福了。一撮,就破了。真相永远比你看到的残忍。
这一刻,马马琳愿意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的内心一直恐惧,可是今天她愿意面对这个恐惧。这一瞬间,她才开始真正的重生之旅,不是当老大,不是谈恋爱,她要让家人幸福,她要让自己幸福。
这一刻,她不自卑,她不害怕,因为家人是她的全部支持。
接下来,马马琳很坚强的扛起了这个家。照顾弟弟妹妹,陪妈妈在医院,和爸爸一起准备妈妈手术费用。
也许是爸爸的傻气起了作用,张教授对妈妈的病很尽心,每天妈妈的饮食,日常生活细节,都很关心详尽的记录了。
一个好医生,对病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希望。
那个据医院的护士说,特别坏脾气的张教授,对马小山和他妻子却一直很尊敬。
他敬马小山,因为这个人是个有医术同时有医德的人。他理解那种不能救治亲人的痛,特别是对医生而言。曾经的时候,年轻气盛,可是那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了手术台上。
所以那时候,他发奋学医,出国留学,再苦再累也坚持了下来。他真的明白那种作为医者面对自己的亲属生病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痛苦的感觉。
他敬马小山的妻子,除了第一眼看到她。很意外,马小山的妻子居然这么漂亮,更惊讶的是,她是个盲人。
作为医生,要告诉病人的病情其实是件很为难的事情。特别是癌症,很多人都很恐慌,基本宣布了得癌症,意味着宣布死亡。
面对眼前这个善良的马医生,还有他的妻子,自己真的不忍心这么说。就在自己踌躇的时候,他的妻子居然主动问自己,还是一脸淡然的表情,温温柔柔的样子。看着她说话,甚至以为她看得见自己。一双眼睛是没有焦距的,可是却让自己汗颜了。
作为医生,还是要把病情告诉病人。讶异马小山妻子的聪明和淡定。她即使看不见,也明白自己要说什么。当她得知自己的病时,没有像其他病人那样反应激烈,也没有想其他病人那样万念俱灰,而是详细问了这种病的危害,治疗措施,需要什么配合。好像生病的不是她一样。。
有时候,激动和咆哮都不是最让人感触的。就是遇到狂风暴雨,只会让你把自己包裹的更紧。可是和煦的阳光,淡淡的温暖却会让你把自己的身心敞开。
看着眼前这个淡然的女子,张教授很佩服她。命运本来就对她不公平,可是她却能淡定的接受更加不公平的待遇。她不是最美丽的女人,可是看到她的人,都会被她散发出来的美丽所吸引。
这一世的马马琳很聪明,她知道爸爸想什么,实诚的老爸一动,自己就会明白他要做什么。她知道弟弟、妹妹想什么,因为前世和他们一起相依为命,他们就是彼此。可是她还是看不懂妈妈,她不能明白妈妈心中的想法。
都说母女情深,可是马马琳不知道妈妈的想法,前世不能,今生不敢。
要想探知对方的想法,一定要把自己当成对方,细细的去感受一寸寸的开心,一寸寸的哀伤,悲喜之后才会明白。可是马马琳不敢去探究妈妈的想法,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勇气会消失,她怕自己会崩溃。
马马琳喜欢画水彩,特别是不穿衣服的女人。那种身体的展示出来的姿态,对一个画者来说,一直都是最有吸引力的。
身体有一种对称和谐的美,有一种天然的曲线,有一种张力。
可是你知道乳腺癌手术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撕裂,意味着残缺。前世马马琳从来不敢碰触手术后的妈妈的身体,她害怕。那一刻,她甚至庆幸,妈妈是看不见的,她看不见那种残缺,她看不见那手术过后像蜈蚣一样的伤痕的丑陋。
可是她是有感觉的,她看不见,她的手比任何人都灵巧。手是她的眼睛,她一寸寸的碰触自己那手术的伤痕时,是什么感觉?马马琳从来不敢想象……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