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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然的瞳孔一缩,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抱着方姝的大腿,哀求道:“殿下,殿下,是赵之办事不利,还请殿下再给赵之一次机会。”
方姝蹲下身,在赵之然惶恐不安的目光中伸出了手,她轻轻拍了拍赵之然肩上的灰,替她理了下衣襟,她温声道:“之然可会用心?”
虽是柔声细语,可赵之然却听不出她话里有几分暖意,雨丝落在了脸上,赵之然努力睁大双眼看去,那个人的脸上带着不显的笑。
却让人觉得心惊,赵之然不敢违抗半分,他道:“自当鞠躬尽瘁。”
见方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赵之然又道:“殿下,今次让方姒逃了,她去了端远,若是查探出些什么来,可会对殿下不利……”
“端远一事,已成定局。”方姝站起身,并不在意赵之然说的话。
她的目光冷淡,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的冷意,哪怕再怎么伪装,这个人依旧是改不掉的虚伪。
方姝垂下眸,轻笑道:“方姒就算再怎么能耐,也改变不了。”
赵之然继续劝道:“殿下,老人常说,不怕一万便怕万一。”
“之然如此担忧本宫,倒真让本宫感动不已。”
赵之然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她正欲行礼求饶,忽的听见方姝又言:“既然如此,之然便替本宫去一趟端远,好好守着方姒吧。”
“……赵之领命。”
赵之然走后,侍女走上前,她扶住方姝,好奇地询问了一句:“殿下,这赵之然竟半点都不知吗?”
方姝摆了摆手,她走到水池面前,看着池中的游鱼,“本宫只让她去将那端远人接进京来罢了。”
“奴婢听她之言,倒像是为殿下尽心尽力。”
“像是?”方姝轻笑一声,反问了一句。
侍女低头,道:“像是。”
“你倒是聪颖,只可惜之然没你的一二分。”方姝摇了摇头,话里满是遗憾,倒不知是真遗憾还是假遗憾,“真是可惜了呢。”
虽是说着这般可惜的话,倒也不见这人有几分的遗憾。
侍女笑了笑,说道:“赵之然是庶女出身,眼皮子自然是浅了些,殿下也莫要因她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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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棚子里耽搁了些时辰,殷早一行人便上了路,往着上阳镇的方向而行。
马车内一片祥和,方姒打量着殷早,观看了一番后,方姒垂下了眸,她轻声道:
“不知殷姑娘前往端远又是因何事?”
京中殷家也只有一家。
殷络姿虽说与静瑶不对付,但也未曾对她示好过半分,殷大人之女此行到底意味何意?
殷早笑笑,倒也没有戒备,“端远水患一事,闹得人心惶惶,谨安心中疑虑,便不顾母亲阻拦,背着她,领着这婢子跑了出来。”
方姒一愣,她倒是未曾想过会是这种原因。
端远一事,已成定局。
所有人都知道。
可她说,心中存疑。
这是方姝一手盖棺的事情,又有谁敢存疑呢?除了那位,可在他眼中,不管方姝何等罪大恶极,方姝依旧是方姝。
高高在上的四皇女殿下。
“端远一事,何处存疑?让姑娘如此不顾家中长辈之命。”
殷早犹豫了下,她皱着眉,不知对方为何要提起这么一个敏感的话题,纵然这非在京中,但若是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的。
“是静琉多言了。”方静琉像是极会看人眼色,知道自己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便不再提起,“望殷姑娘莫怪。”
殷早倒也没什么怪不怪的,这是这些话终究不是可以和一个外人说的话。
她此行不过是自己的一点私心,那位三殿下不像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在得知端远之事,不管是因何,她都势必会前往端远一趟。
说来也是巧,这一路上,她也只遇到了方静琉这一对主仆,照理说三殿下得知消息后必定早早就出了城。
会不会……
殷早犹豫地看了眼对面的方静琉,她说:“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素来听闻三殿下爱戴百姓,贤名在外。端远知府是她一手提携之人,三殿下贤良,手下之人必不会是那等人,断不会做出那等毒辣之事,此事看着倒像是四殿下的手笔。”
方姒藏于袖间的手悄然握成拳,她嘴角含笑,轻道:“世人皆知四殿下手段凶狠毒辣,姑娘这么断然前往便不怕给殷家带来什么影响?”
“母亲素来教导谨安,莫要插手闲事。但谨安认为,若有朝一日真让四殿下登上这大统,恐怕只会民不聊生,灾祸连连。”
方姒忽然出声打断了殷早的话,殷早微愣,看着对方的温柔笑脸怔怔出了神,“殷姑娘,这等话,今日你同我说起,我便当是梦一场,往后可不能再向他人提起了。”
若此人真当是三皇女的话,倒真如传言那般心善。
殷早见过那心狠手辣的四皇女,与她相处,让她提心吊胆,一句话出口都要反复斟酌,若是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生怕那人忽然便给自己定了什么不恭不敬的罪。
殷早笑了下,她抬手向方姒作揖,“既如此,那谨安便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殷谨安盼着三皇女殿下能登上这大统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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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奔波劳累,到了端远已是三日后。一入端远,便感觉到了一股死气沉沉。方静琉下了车,拉过了街上的路人询问起了当地的情况。
端远人少。
水患一事逼得许多人背井离乡,可在端远水患治理之后,端远人应已从他地回来,可如今整条街上只有寥寥几人,到处都透着一种萧瑟。
方姒还记得几月前,端远不像是这样的。
她拉住了一个路人,看穿着打扮像是端远本地人,可她只提了一句,那人便急忙摆摆手,跟她说不知。
“汤家?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汤家啊,我不知道。”
一连拉了好几个人,才有人说:“几位是路过此处的吧,为了小命,我劝几位女郎莫要问了。”
“为何不能问?”方姒微愣,她急忙问:“知府剿杀端远百姓,陛下已派了监察使过来了,不是吗?”
那人半句都不敢多言,“不能说啊,不能说啊。”
“此事真是端远知府干的?”
没有人回答她,那些路人在她找上的时候,纷纷走开,像是躲避什么秽物,半分都不敢接近。
方姒愣在了原地,行人来往匆匆,可就是没有人搭理她。
殷早走上前,拉住了方姒的手,她劝道:“静琉,你冷静下,他们就算知道也不敢说的。”
方静琉为什么这么忧心端远一事,是因为事关她手底下官员,还是因为事关端远四百多条性命?
“为何?”方姒怔怔地问着,她反手抓住了殷早的手,殷切地看着她。
殷早抿了下唇,直言道:“如此我倒是要问一句静琉了,为何如此在意端远之事?”
方姒微怔,她松开手,苦笑道:“一路上是我故意隐瞒谨安了,还望谨安原谅我这一路欺瞒。”
“我乃三皇女,方姒。”
“竟是三皇女殿下。”
方姒苦笑着,她摇了摇头。
殷早叹了口气,道:“山高皇帝远的,百姓们并非是傻子,比起伸张正义,他们更希望能好好活着。”
“若真的是知府大人做了些什么,可知府始终是三殿下的人,而殿下又是皇室血脉,三殿下纵使手底下人行凶,陛下又怎会苛责三殿下。”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下位者不敢惹恼上位者,连带着对方身边的一条狗也不敢惹。
就如四殿下,和她身边的那条狗。
只是寥寥几面,殷早便见到了赵之然如何肆意妄为,就连尚仪那般尊贵的身份,也被赵之然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去。
若不是她的主子权势惊人,她那般作为早被人拖了下去。
“我不是静瑶。”
一句话,倒是显得有几分的悲凉了。
殷早时常听到别人说四殿下有多受宠,那份宠爱甚至到了哪怕四殿下犯下滔天的大罪也会被原谅。
有一个这么被宠着的皇女在,对于其他皇女而言,自然是不甘的。
殷早垂下眸,轻声道:“既不是如此,那么便是第二种了。”
端远一事乃四皇女一手所布的局,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若是在三皇女到端远时便已经决定了现在的局面,那么这个人还真是可怕。
心狠手辣,京中无人不知她的毒辣,这等人若是没心机只是个蠢材便也罢了,收拾起来也不费劲。可偏偏这人心思深沉。
她话刚出,方姒便明白了她在说谁,“谨安是在说静瑶吗?”
“正是。”
“我原是想从百姓们口中探听一二的,若是只听林远昭的片面之词,未免也对静瑶太过不公。”
“静瑶虽然不喜我,但向来坦然。”
“殿下还真是,心善。”殷早忍不住加重了口气,她完全不敢相信能够从方姒口中听到这种话来。对一个心狠手辣,甚至于想加害自己的妹妹这般信任。她该怎么说才好?她当时遇到方姒的时候,她们主仆二人正遇上刺客追杀,若是再晚一步,恐怕这世上便再无三皇女此人。
饶是如此,她居然还在为那人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