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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一时还对祁泽恺的话将信将疑, 但听到以后能定期参加聚会, 心里也很高兴。这时我心理已经默认祁泽恺刚才的观点了, 暴食催吐没什么啊!只是为了瘦的快一点,又没伤害到别人,又不杀人放火, 凭什么我要这么自责??一想到以后每星期都能免费吃大餐, 还能享受这么好厕所催吐待遇,我就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
这时我和祁泽恺已经从二楼走到一楼, 快要走到大厅门口了。我早已忘记刚才催吐时的痛苦, 两只脚轻快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摩擦, 似魔鬼的步伐,心理已经开始期待下次聚会赶快到来。突然这个时候!一只手毫无预兆的一下重重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顿时一惊, 大叫出声, 整个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地上会有只手??而且还在动??
我的惊叫声一下就让祁泽恺回过头来。他把手电筒朝我的方向照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惊恐的抬起根手指指了指脚踝边的地上:“我脚……我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你快来看看!!”
于是祁泽恺立刻把手电筒顺着我指的方向照下去,却真的照见了一只手。
一只惨白没有血色的, 极度消瘦, 瘦的连网状的血管青筋都狰狞的凸出来的手。这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脚踝, 却一动不动。
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公交车。
上车的时候都已经快午夜十一点半了。我整个人处于震惊中, 直到坐在公交车座位上还是呆呆的,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我觉得不真实, 像在做梦。但我的脚踝依然在隐隐作痛,那种被骨头狠狠勒住的痛觉还残留在肢体上,都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一个小时前, 在那个黑暗的别墅里,我这只脚踝就被根骷髅般干瘦的手紧紧握住,但只是握住,没有进一步动作。我在最初的惊吓之余,就本能的想反击,于是我稍微抬起了被勒住的那只脚,想狠狠甩几下,甩开那只手。
“别动!”
就在那瞬间祁泽恺的手电筒扫了过来。然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一样,极度讶异的睁大眼睛,又立刻叫我别动,然后迅速的走过来。我被他那声‘别动!’吓得一只脚顿在半空中,维持了几秒又觉得太累,偷偷的又放回了原地。
祁泽恺过来之后,他的手电筒光也跟着扫过来。惨白的光从抓住我脚踝的那只手扫下去,光圈中逐一出现了青筋爆出的手腕,上面还有几道旧伤疤,看起来像是割腕后留下的。手腕后面是小手臂,瘦的完全就是皮包骨,甚至连骨头的形状都看的一清二楚。因为手太细了,显得肘关节异常的大,裹着关节骨的皮肤在惨白的手电光下完全没有一丝血色,映出是一种蜡黄蜡黄,没有弹性的,枯树皮似的颜色。
这时候我已经看呆了,我想世界上怎么还有瘦到这种地步的人,这完完全全就是个骨架子了好吗?我惊得连脚踝还被抓着都忘记了。然后随着手电筒光圈继续往上移,照到了这只手主人的大手臂、脖子还有脑袋。这下我终于勉强认出来,这不是最开始带我去厕所参观的那个派对干部之一,全身粉红的洛丽塔妹子吗??之前她看起来还挺健康的,可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躺在地上突然抓住我又是几个意思??
……别、别是变丧尸了吧……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生化危机》里的场景。
那个游戏就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桥段,就是主人公走着走着,路边上躺着的一具尸体会突然诈尸,伸出手抓住主角的脚就要把他绊倒。这时候如果被绊倒了,假装成尸体的丧尸就会一跃而起把主角扑倒,接着旁边又会冲出很多丧尸,和这个丧尸一起扒开主角的肚子,啃噬他的血肉和内脏。
但现在不是游戏是三次元啊!我用力把这些荒诞的念头甩出大脑,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祁泽恺。祁泽恺这时候也非常震惊,他惊讶的喊了声:“洛丽?”然后蹲下来试图去解抓住我的那只手。他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劲,那个洛丽塔抓的非常用力,而且手都已经变僵了,就算这当口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却还是很难解开。
趁这机会我又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才发现她整个人除了脸蛋还算饱满,身体上已经几乎没有肉了。之前没发现是因为她身上那件洛丽塔装是蓬蓬裙,很宽松,看起来没实际那么瘦。而且那个裙子又是欧洲宫廷式的大袖子,很宽,让人看不出她实际的手臂粗细。还记得当时我见到她就在想:这个人的腰真细啊,就是胸小了点,跟没有差不多,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因为她全身只有腰是勒紧的,其他都是宽松的,所以才看不出真正的身材。
但现在想来,她身体其实就已经是个移动骨架了。肋骨一根根的凸出来,肋骨往下盆骨往上的部分深深的凹陷下去,就好像没有内脏了一样。而凑得再近点会发现,她头发也很稀很少,已经尽量吹得蓬松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青白色的头皮。祁泽恺在解她手的时候一不小心碰了下她头皮,顿时一大把头发丝就碰了下来,稀稀拉拉枯黄色的一蓬。祁泽恺虽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当时他肩膀也是轻微的一抖,估计也惊到了。之后他动作就更轻柔了,就跟绣花那么小心。
等我脚解开了,祁泽恺小心的拿根手指到洛丽鼻子下面探了探,然后马上说:“手机在吗?打120!”
“啊?这么严重??”
“快打120!叫他们赶紧来!地址是——!”
祁泽恺没回答我,反而很焦躁的让我快打120。于是我不再问什么,掏出手机就打急救热线,报了地址,然后那头接线员就说马上派救护车过来,可能要等十分钟,让我们先看护一下病人。
挂了电话祁泽恺叫我不要乱动地上的洛丽,还把手电筒给我让我拿着,他自己摸黑去找温水,说先喂点水。我答应后他就走了,我呆呆站在原地,因为没什么急救常识,也不敢动洛丽,生怕一个乱动更加加重她的病情。说真的,这时候的洛丽看上去真的很脆弱,骨头一点韧性都没有,好像用点力就会掰断似的。我不敢动又不能走,着急也没用,于是就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四周围发呆。
手电筒的光圈漫无目的的扫过整个大厅,这时我才发现曾经热闹豪华的大厅此时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奶油巧克力撒的到处都是,油腻腻的各种烤的油炸的肉块散落在地上,都已经变冷,脂肪凝固成白色淡黄色的油膏黏在肉上,散发出股异常难闻的油耗气。随着电筒光圈的移动,我看见原来放巧克力屋的木架子上,本来很精致,扎着粉红绸缎蝴蝶结的布上一群黑点快速的闪过,在残破的蛋糕上钻进钻出。
等等,那不是蟑螂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从没见过蟑螂似的震惊。是的,我从没想过在这种奢华高档的地方也会有蟑螂……我一直下意识的觉得,这种别墅里肯定有很多佣人24小时不间断地打扫卫生,怎么可能会出现蟑螂呢?会有老鼠呢?会有苍蝇蚊子生下的白白的蛆呢?
但它们确实在那里,好像故意要戳破我的幻想似的,在那些香甜可口,归宿却都是下水道的食物上爬来爬去,似乎在嘲笑我:看吧,你不停自我催眠,只愿接受事物有利的一面,现在看到讨厌害怕的一面,就接受不了吗??
我立刻移开了手电筒,把它的光圈对着脚下。我假装自己是个瞎子。视而不见就不会想太多,不会焦虑心烦。
这时祁泽恺总算回来了。他手里拿着杯水,用个勺子在水里搅着。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是加了糖的温水。说着他蹲下去,小心的用勺子往洛丽的嘴巴上滴了几滴糖水,尽量让那些糖水都渗进她的嘴巴里。滴了几滴以后,洛丽的嘴唇开始蠕动起来,然后渐渐地醒了起来。洛丽张开眼睛,看着祁泽恺,接着又更用力的蠕动几下嘴唇,好像要说些什么。最后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虚弱的话来。
“祁泽恺……我怎么了……?”
“我发现你时你已经昏倒了。发生了什么事??”
“哦……”
洛丽停下来,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好像光说话就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我刚在厕所,比大家走晚了点……出来发现人全都散光了,灯也关了,就有点急……走快了结果……摔倒了……然后就眼前一片黑……。我心里很急……但是没力气爬起来……后来听到了脚步声,就抓住了……咳咳!”
洛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还边抱着肚子有气无力的滚动:“靠,怎么回事……我肚子好痛……全身都好痛!好冷……好冷……祁泽恺?我、我怎么看不见了……??”
“我在这。”祁泽恺一把抓住洛丽伸出来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又去拿勺子想给她喂水:“喝点水,会舒服点的。”
“哦……”洛丽开始还有点神志不清,婴儿一样乖乖张开嘴吸允着糖水,但喝着喝着她好像突然尝出了味道,挣扎着问道:“这怎么是甜的……这是什么……??”
“糖开水。”祁泽恺快速答道,这时他还在不停送着勺子,试图继续让洛丽喝下去:“喝点,你就有力气了。你低血糖了,现在要补充糖分。”
“这个要胖的,我不喝!”听到‘糖水’两个字后,洛丽也不知道突然从哪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她一下子就把祁泽恺推远了点,碗里的水也都撒了出来。
“我不喝!这个喝了要胖的!”
“不喝你就死了!”这下连祁泽恺都看不下去了,他冲着洛丽大喊。
“我宁可死也不要胖!我就喜欢这样!你让我吃东西就是害了我!我……我……”
洛丽一开始还声嘶力竭,但喊着喊着她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然后又开始抱着肚子打起滚来:“我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她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就像风中的残烛,一晃就要灭了。
“我们是120!病人在哪!??”这时突然一道强光打过来,接着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120救护车来了。
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一下从救护车上跳下来,越过我围到洛丽身边,有个护士还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黑?这里没通电么?”
“拉闸了,要我去开吗?”祁泽恺立刻回答。
“不用了,赶紧抬上车,问题很严重,不能再耽误。你们谁是她家属?也跟着一起上来吧!”
“我是,我去。”祁泽恺慌忙到:“她怎么了?她刚才一直喊肚子疼,不要紧吧?”
护士一边跟着担架,一边忙着给洛丽上呼吸器,头也不抬道:“很严重,肠子都摔断了,能不能救过来得看手术能不能给缝上,这个说不准。”
她这话听得祁泽恺跟我都愣住了:“肠子摔断了?”
“全身脂肪都耗尽了,内脏器官没脂肪托着,从腹腔挂到盆腔了,就那么空落落的挂着。她这个情况别说是摔一跤,有个磕磕碰碰都可能送命,也许是器官衰竭,也许是骨折。”
护士说着最后看了我们一眼,问道:“这人是不是厌食症?”
没人再回答,因为眨眼间所有人都已经上了救护车。我看到祁泽恺在救护车关门的最后一刹那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看完我之后眼神又往上抬,盯着我头上二楼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我顺着他的眼神也跟着往上看,在二楼那个我偷听祁泽恺说话的通道口,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长长的头发,坐着轮椅,轮椅边上还挂着一串铃铛。随着那个白影的动作,这串铃铛发出细细碎碎的清脆的叮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