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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县主在林海带女儿去李老大人府拜访的时候, 曾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见过林海。那时候见到的林海是消瘦、大病初愈、虽如瘦竹挺拔的样子,看起来少了点活泛气。她心里也知道这是李家能给自己找到的最好婚事, 欢喜是有的,也不是没有遗憾。才被林海挑开盖头的时候, 她往林海脸上那么一扫,发现自己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不由得低下头。
这个嘴角噙笑, 眼里含着赞赏的男人……
安南县主握紧搭在膝上的双手,感觉脸上还余有与林海喝合卺酒时, 林海呼吸的气息。她不敢抬头, 也不敢抬眼。耳边传来林海清潤的低语声,“县主,如海先去前面敬酒。”是和自己在说话,她慢了一拍才记得要给个表示,赶紧点头, 眼光跟着林海的双腿。
林海的脚步, 和伴着他的出去的男子一样沉稳, 落地无声, 安南县主略收秀眉,难道林海这探花郎是练家子?
洞房里安静下来, 陪嫁过来的丫鬟上前行礼,“县主,洗洗脸, 换过衣服吧。”
安南县主只带了二个陪嫁丫鬟和一个奶娘。刘奶娘是十三年前伴她入京参选的,这么些年不离不弃地跟着她。而这俩丫鬟是她被接到李家后,李老夫人给她挑的,也陪了她六七年,小二十岁的人了。李家把林海的聘礼,只留下一些茶叶酒水糕饼等吃食,其他的都做嫁妆给带了回来,李老夫人还额外塞了她一千两的银票,给她压箱。
安南县主起身,摘了头上沉重的首饰,洗去脸上厚厚的脂粉,然后靠坐在床头,打量起新房的家什来。
做工精细的紫檀家具,梳妆台上只放了一个三层金丝楠木的妆奁盒子,还安置了一个半人大的镜子,刚才卸妆的时候,安南县主注意到是比铜镜清晰太多的玻璃镜,纤毫毕现。京里巴掌大的把镜都要十两银子的,林家真豪奢啊。
所有的家具都是林家准备的,除了李老夫人塞给她的银票,安南县主算是什么也没有地嫁到林家。经过十余年的沉淀,她现在已经不会再感叹这样的超出俗礼的事情。林海能娶她——只有一个光溜溜县主名号的人,给她以后的人生一个安心住着的家,单他这份心,她也会好好待他的女儿的。
“姑娘,林家的小姑娘来看你。”丫鬟春柳进来,轻声禀告。
“请进来吧。” 安南县主对林海的女儿印象很好,也很微妙,这孩子对她的态度,可能会左右婚后林海对自己的态度。
“姑姑好。”小姑娘娇声软玉。
安南县主看身着喜庆的小姑娘,拉着一个十岁左右温柔腼腆的姑娘进来。该是林家的亲戚吧。
“黛玉,今天穿的真漂亮啊!”
“表姐帮我挑的衣服。”跟着黛玉进来的女孩,施礼后就站在一边,听黛玉提到她,扯扯黛玉衣袖,小小声说:“表妹,看过就回去吧,不然富嬷嬷该发现了。”
安南县主轻笑,原来是偷跑过来的。
“我和姑姑说一句话就走。”黛玉示意安南县主低头,趴在她耳边悄悄说:“爹爹说,我和姑姑好,姑姑就会给我生弟弟,帮我打架。我和姑姑最好了,姑姑您快些生弟弟啊。”
安南县主忍不住羞红了脸,看着认真等她回答的小姑娘,郑重地点头。跟着黛玉进来的大姑娘,拉着黛玉快速离开新房。
怪不得上回小姑娘见到她,就问她会不会打架,原来林海是这么对女儿解释他再婚的。想不到文质彬彬的探花郎,会这样教女儿,弟弟是用来帮忙打架的。不怪李老大人说他一肚子心眼,这人连自己女儿都糊弄。不过自己倒先要谢谢他,谢他能够先安抚好前房女儿的、这番体贴的好心意。
安南县主捂着热得发烫的脸,想想更欢喜起来。做后娘,最怕的就是孩子梗在那里,哪怕是一个姑娘,以后能一付嫁妆出门了事的。看着前房女儿对她欢欢喜喜的模样,安南县主对自己的婚姻、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刘奶娘悄悄进来,“姑娘,奶娘才问过了,和林家姑娘进来的那个姑娘,是前面贾家的内侄女,是要留在府里住,给林家姑娘做伴的。昨晚赶着在西路、给那贾家的表姑娘收拾了院子,明天的礼,要多备一份了。还有西院住了贾家的一个侄子,夫妻俩人。二管家林谦娘子来院子了,姑娘要不要叫进来问问?”
“奶娘去问吧。我不好现在就叫人问话。”
“看我,可不是老糊涂了。”
隔了一会儿,奶娘拎着食盒进来,“姑娘,林谦娘子来给姑娘送吃食,说是姑爷安排好的。”
奶娘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放了点心的桌案上,几样清淡小菜,大半碗白粥,一口一个的小包子,尝一个是蟹黄的,再吃一个是三丁的,一个包子一种味道,安南县主尝着尝着,就把东西都吃了。
奶娘担心,“姑娘,你吃这么多……”
安南县主笑笑,“奶娘,我饿了。天还没黑透,前面的酒席要结束,还早着呢。”
春柳和石溪进来把食盒收拾了,送水给县主漱口。安南县主在屋里转了又转,直到院门口有脚步声,才轻悄地溜回婚床坐好。
林海被二个丫鬟扶进新房,玉面薄红,双目有如水润一般精光四湛。安南县主一看,就知道林海是喝多了。有那么一种人是越醉看着越精神,他自己还意识不到自己喝醉,往往这样的人就容易酒醉后出事。安南县主想起母亲之前久远的教导,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大人,可要先喝点茶,再洗漱?”
林海知道自己喝高了,接过茶盏,略呷了一口意思意思,摇晃着往稍间走。安南县主站起来,想想又坐下,看着扶着林海的俩丫鬟跟进稍间。一会儿,年纪小的那个退出来,给她蹲个福礼出去了。过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捧着换洗的衣服。
刘奶奶赶紧提示自己姑娘,换了亵衣去床上,领着县主的俩个丫鬟退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扶林海进去的俩丫鬟先出来,然后是林海只穿着内衣裤,微湿了头发跟在后面。
林海看着换了衣服、坐在床边的县主有点惊愕,似乎没认不出人来。等县主看过来,四目相对。林海粲然一笑,没错,是这对眼睛,这是和自己拜了堂的新嫁娘,洗过脸都认不出来了。
林海这粲然一笑,笑得安南县主的心砰砰乱跳,羞涩低头。
屋里只有新婚的二人了,喜庆的龙凤红烛爆出一个烛花,提醒了林海。林海慢慢走过去,缓缓开口,“县主这一天辛苦了。”
“大人,你可称妾身纪氏,也可以称妾身婉容,就是不要称县主。”
“婉容,是小字?”林海坐到县主身边。
“是。妾身离家的时候,父亲取的。”县主脸上现出追思。“父亲说我性子急,说话直,取这小字是提醒妾身要委婉从容地说话。”
“婉容离家还没及笄吧?”
县主斜睨林海,这人看过庚帖吗?“尚未。”
“都说女大十八变,不仅容貌也有性情。婉容现在的样子,就是岳父希望的委婉从容啊。可见岳父大人是有先见之明,给婉容选了最相宜的小字。”
这人可真会说话。“大人。”县主发现林海快靠到自己身上了,略略羞囧。
“婉容,我字,如海。或你愿意可以称我夫君、相公、老爷,当然称海郎最好。”
县主张张嘴,没叫出来。您几十岁了,还好意思叫海郎?
“婉容莫羞涩,来,唤一声海郎,给相公听听。”调戏人的感觉不错啊,尤其是被调戏的人,一幅羞涩不堪的模样,林海回身拉落床帷,二人的呼吸,在黑暗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帐子里热烈起来,刘奶娘在门外听着,终于长舒一口气,向漫天的神佛祷告,保佑自家姑娘: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第二日新婚夫妻起来,虽和谐了一夜,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奶娘笑着进来恭喜,带着纪氏的丫鬟春柳和石溪收拾床铺,伺候纪氏梳洗。林海收拾好自己,看着纪氏坐到梳妆台前,便上前打开那金丝楠木的妆奁盒子,“婉容,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扬州选了这些,若是不合意,以后你自己去挑喜欢的。”
打开妆奁盒子,明晃晃的水银镜子镶嵌在内盖。第一层是羊脂玉的首饰,雕琢精美的十二支花簪和一对镯子。第二层是一套黄金点翠的首饰,钗、簪、步摇、耳坠、项圈、镯子。最下一层是整齐的一套的红宝石镶嵌的首饰,璀璨夺目,钗、簪、步摇、额饰、耳坠、项圈、镯子。
“夫君,这太贵重了吧?”纪氏虽在家里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样的首饰还没在母亲妆奁里见过。
“不一起戴头上,就不怕晃了别人的眼。”
纪氏嗔怪地睨了林海,看着铺了半个台面的首饰,谁会把这些一起带头上,喜滋滋捻起一枚红宝石步摇,递给林海。新婚还是选喜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