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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麻发色绯色眼瞳的少女似乎是真心实意的来帮他的,g田纲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少女却感同身受般的将他的所有绝望悲伤包容起来。像是苍郁的穹空下倒映的无边无际磅礴而深邃的海,纲吉在她身边感受到了安心与安全。
他甚至想就这样偎依在少女身边就那样把所有一切繁琐的尘世丢弃在一边,安恬的永眠下去。
“这样是不行的哦,纲吉君。”抬手抚上他苍白无色的脸颊,少女绯色瞳眸中泛起涟漪水色。
“纲吉君是一个坚强的人呢。”
她说,似乎对他了若指掌的姿态,并不让纲吉反感厌恶。
“纲吉君应该给他们一次挽回的机会。虽说不知者无罪有些为他们开脱的意味……”在纲吉唇边的嗤笑讥讽还未显露时,少女俯身上前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面颊,让纲吉胸腔中翻滚的那股苦涩恶意重新平静下来。
“可是纲吉君,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因果律的反常干预。”她说起因果律的时候,绯瞳中眼波无澜――“因果律的反常却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把真正的事实坦然告知没有半分隐藏,纲吉抬头有些昏昏噩噩的看着眼前面容白皙五官娇美的少女,他似乎在她眉眼间寻找什么却徒劳无功。
“所以…你是来补偿我的吗……”
纲吉望着眼前手指摩挲着自己脸颊的少女,她那冰凉的指尖将寒冷直直灌入他心底里去。他重复亿亿万年自己的世界,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意识到,这种反常是不正常的,是被他接触不到的,更高次元层面的某种存在故意干涉后变成这样的。
现在这绯瞳的少女自称神明,他是能够接受其说辞的。
“不是补偿,只是善后。”少女盈盈一笑。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纲吉君应当听过这样的说辞吧。因果律因为想要吞噬掉我而反常干预世界规则妄求收取过多能量,倒霉的便是你们这些所谓世界基石一般的存在。”
“纲吉君,你是你的世界的核心,也就是基石。如果抽取掉你的存在,有些旁的灵魂的因果便会因成为代替基石而得到满足,从中产生混沌而杂乱却巨大的力量……如果纲吉君,你是因果律的话会选择怎么做。”
少女手指挪开,眉眼间满是笑意却也是杀意彻骨。
“如果我是因果律的话,当然会选择抹消掉原本的核。”
她言笑晏晏,说着完全符合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规则的残酷言论。纲吉沉默的看着她,他已经快要完全放逐自己徘徊在世界的边缘了,对于他来说死亡的渴求比活着的执拗更深。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去杀掉罪魁祸首吗?他做不到的。
人类又如何能和神明相提并论。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来救我?”
g田纲吉茫然的举起手看了看自己变得错杂的掌间纹络。
“让我就这样下去直至死亡,你就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了。”
少女没有明说,g田纲吉也可敏锐的察觉到一些隐藏的讯息。比如说想要吞噬掉少女的因果律的最终下场,应该是被少女吞噬掉了吧,而因果律因扭曲他的世界,得到的力量大概也落到了少女手中。正是因为如此,纲吉反而无法理解少女来到他面前的原因了。
“纲吉君。”
那些沸腾的杀意被平息,绯瞳的少女又幻作温柔悲悯的模样。
“因为神爱世人啊。”她咏叹的说。
“我所想要的一切已经得到了,而看到你们似乎就看到了曾经只会无用流泪的我自己。站在绝望的深渊里对于白日全是无边无际的妄求,看到这样的你们我便无法置之不理……再怎么说,你们也曾经是我深爱的人啊。”
纲吉不懂她最后的话,他的记忆里全然没有与少女有所交集的印象。他已经不懂感情了,人类的同理心和微笑的能力一同丢在了轮回路上。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团绝望痛苦的凝聚体罢了,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被拯救?即使是神明,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所以,纲吉君你应该幸福。”
无视他心中所想,绯瞳的少女一挥手,他们周遭便盈满了绚烂夺目的白色莹光。纲吉怔然看着这些光絮缝隙外一片荒芜的瘁色,半晌他把目光重新聚集在少女脸上。
“被过往的记忆累赘如此的我还怎么幸福。”g田纲吉轻声道――“连如何微笑,如何信任,如何去拥抱幸福,如何去憧憬未来都已经不会了……这样的我怎么幸福。”
“更何况,你同样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他平淡无味的说着自己的现状,连一些思往矣的感触都没有,他似乎真的已经放弃了一切变数,就这样自甘自暴自弃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言明,是从血脉融入灵魂的彭格列超直感作祟,又或者是数以万计次的绝望轮回,使得他把一切都看的通彻了。
“看着你现在的样子,也能想象到――”
“神明除了孤独外,一无所有。”
他这样说,浅麻发色绯色眼瞳的少女唇边的笑弧没有因为被揭穿,而产生丝毫的变化。
“那又怎么样呢,纲吉君。”少女扬唇,缓缓说道――“神是无所不能的。”她已成神,这世间的一切于她便无半分干系,她已经得到最好的了,在那冰冷无边的神座之上。
“嗯,我知道。”没有辩驳,g田纲吉缓慢眨了眨眼。
“所以,我想在你身边得到永宁。”
他放弃神明帮助他得到幸福,将一切变回最初的承诺。
他已经太累了,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的灵魂再也不想负荷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在无数次的被替代的轮回中,只剩下了对于未来的不断猜忌与惶惶然下一秒被害的恐惧,他已经忘记幸福是一种如何的体验了。应该是很甜很暖的吧,可惜他已经不愿意去期待了,他希望能够沉睡在死亡之海,他的灵魂将在孤寂中得到永久的安宁。
“我知道了,纲吉君。”
唇边的笑弧收敛,绯瞳神明俯身在他额心附上一吻。
“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
神明如是说,作出了承诺。纲吉张张嘴想对神明道声谢,可是他的意识逐渐消散,他的话无法说出口,连努力漾起的微笑都以为他太长时间不曾扬唇都变得扭曲而狰狞。他在最后细微的遗憾中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得到宁和。
……
当g田纲吉再次睁开眼睛时,是母亲g田奈奈的温暖怀抱。
“纲君。”他的母亲轻声而充满担忧的唤他的名字。
“身体舒服了一些吗?”
温暖干燥的手掌抚在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和通红的脸颊显示他的状态并不太好。纲吉浑身酸疼四肢无力的被母亲奈奈揽在怀里,可能因为身体在发高烧的缘故,他的意识也有一些浑浑噩噩不得清明。
他被动的承受母亲g田奈奈体贴的照顾,冷水浸过又拧干的毛巾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降低温度,苍白无色的唇畔大概因为太过难受又或者因为身体高烧却发冷的缘故颤抖。
纲吉眨了眨酸涩疲倦的眼睛,最后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与被褥中重新陷入了沉睡。
神明并没有带走他的灵魂,纲吉在沉睡中难过的想,他甚至不知道神明是否背弃了她的承诺――纲吉君,你的灵魂将会得到永宁――曾经让g田纲吉安心的允诺变得飘渺虚无,如果那只不过是他荒唐的黄粱一梦而已;如果神明不过是如同他过往可笑的命运般只是对他的一次戏弄……
g田纲吉恐慌未来,曾经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盘旋无法消散。然而他同时发现,当他想起曾经时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共鸣。
像是被如山般的包裹累赘的行人被取掉了包裹中的东西,又像是亲身经历的记忆变作不过是一个深刻的电影,除却场景帧幕外,那般深刻那般绝望那般痛苦的一切情绪消失不见了。
于是,g田纲吉被过往沉坠的灵魂轻盈了许多。
纲吉君,你应该是幸福的
神明的话在他耳边盘绕,g田纲吉侥幸的想要相信,却又因为记忆最终惶惶。
……
……
g田家独生幼子生了一场大病,在三岁的年纪。
务工在外的g田家男主人,g田家光因此漂洋渡海回到家里,看到的是因为一场大病无比虚弱还不能下床走动的年幼儿子,和因为过度忧心与照顾孩子而瘦了一大圈的温柔妻子。
他回到家连风尘仆仆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将妻子奈奈拥入怀中,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因为身体缘故而精神不济的纲吉听到声响从浅眠中醒来。入眼见到的就是一身风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中的父亲端着药碗,坐在他的床边,不断用勺子搅拌,让滚烫的汤药变得凉一些以便入口,那小心翼翼而格外笨拙的模样。
“小纲吉你醒了。”心疼儿子的傻爸爸家光赶忙凑过去。
“爸爸回来了。”
他说着便亲昵的把儿子揽在怀里,用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去蹭儿子白皙柔软的脸颊,以前纲吉总是会咯咯笑着躲开,小孩子肌肤敏感会觉得有些刺刺的痒痒感。
只是这一次,傻爸爸家光的亲昵举动并没有被儿子配合。坐在床上的纲吉软绵绵的被父亲揽去,不躲也不闪。家光以为小孩子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才变得这样安静,待他仔细看着怀里的儿子才发现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有丝毫的变动。
“小纲吉,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揉一揉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
g田家光温声哄着儿子,他身上流着高加索人的血那么高大强壮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弓腰缩背逗儿子开心,可惜他哄的孩子却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心爱的儿子只是安静漠然的看着他,褐色的眼瞳中没有他离家前的一派天真坦率与温柔。那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冷。
“……”
彭格列二把手,在里世界说一不二的雷霆人物在儿子面前败下阵来。他看着这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儿子,眼角热辣辣的涌上心疼自责与怜惜。
“爸爸不逗小纲吉了。”
“我们把药喝掉赶快好起来,不让妈妈那么担心了好吗?”
彭格列年轻的狮子声音有些哽咽,他用小勺子把药喂进儿子嘴里,生病的小纲吉很是乖巧的把苦涩的药汁尽数咽下。这副乖巧的模样最后让g田家光痛苦,他想起彭格列医师对他说纲吉的检查结果――
【不排除小少爷因为高烧不退,心智受损的可能性】
妻子g田奈奈因为劳累过度先去休息了,把诊断结果瞒在心里的g田家光并不打算现在告诉她。纲吉喝完药之后,不一会儿又在药性的作用下昏昏欲睡,家光把孩子的被角掖好,看着他睡下后才静悄悄的端着药碗离开,轻掩上早先因为纲吉的到来而专门设计的儿童房房门。
g田家光端着空药碗站在儿子门外沉默很久,最后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拨通了电话。有些事情,如果他现在错过,可能错过的便是一辈子。他不想后悔,不想遗憾,更不想悔恨。
纲吉不是第一次看到,父母亲因为自己无法对他们的感情作出回应,而痛苦自责的表情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纲吉失去了微笑的能力。大概是从不再无劳哭泣,又学会放弃期待和信任的时候吧。他没有办法阻止自身情况更加糟糕,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而他又不想那么痛苦,保护自己便顺理成章的变得比任何事情都优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他只能沉默的看着母亲因为自责与愧疚,而更加温柔照顾他的强颜欢笑,他除了做个安静乖巧懂事的儿子外,无法回应更多。有时候他也想,反正父母亲的痛苦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替代者而结束,反正他的一生不过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可是等他曾经的那些悲观绝望的情绪消散干净后,即使还剩下记忆的外壳根深蒂固的扎根在心底,他依然感受到了那份被关心被在乎的温柔使得他不自觉地想要去回应,想要去微笑,让他们知道他确实的收到了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爱……
g田纲吉尝试微笑是在大病初愈的半个月后,照常端着药碗来喂他的g田家光一如既往絮絮叨叨的跟他单方面说话。纲吉乖巧喝完汤药后,第一次主动拉住了强颜欢笑准备离开的父亲的衣角,他仰起脸是想笑着说的,最后却徒劳的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漠――
“爸爸。好苦。要吃糖。”
他本来是想孩子气的撒娇的,却无可避免的变成了冷冰冰的命令一般的语气。可即使是这样,也让傻爸爸g田家光惊喜到抱起床上的纲吉转了几个圈,他的儿子终于对外界的一切开始有了回应,在他看来这是好转的表现。
g田奈奈闻声推门而入,被丈夫告知事情经过后也是一脸惊喜的将儿子揽入怀里亲吻他苍白柔软的脸颊,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纲吉,才让年幼的儿子生病变成这样的。被奈奈妈妈剥掉糖纸,放到他嘴里的牛奶糖甜腻腻的充斥在嘴巴里,纲吉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嚼完一块之后,抬头向旁边的父母亲再次索要。
这大概是他生病后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需求,傻爸爸家光给了他第二块后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明天喝完药之后再吃糖,糖吃太多了会再生病难受的。纲吉在傻爸爸家光看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他第二块含着吃了很久。
牛奶糖的甜度一直甜进他的心里,纲吉在这份甜里恍惚想起久远的事情来,那些曾经因为悲苦而遗忘的幸福事情。他本不应该忘记的,他舔着嘴里的糖,面无表情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