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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高三一年养成的生物钟让闻箫在六点准时醒了过来。
窗帘没拉好,外面已经大亮, 卧室陈设被覆上了一抹晨光。他下意识地要起身,很快又反应过来——昨天高考已经结束了。
沉沉压了许久的巨石脱离,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落。
与此同时,有手臂从旁边斜伸过来, 揽着他的肩把他重新拉回床上,搂进怀里。对方体温灼烫,鼻息就在他的颈侧, 只听耳边有低声在问:“要去哪儿?”
闻箫一瞬间有被烫到的错觉,很快又放松下来,挨着池野, 问他:“醒了?”
池野半闭着眼:“嗯, 跟你一样, 习惯了, 六点准时清醒。”
两人的嗓音都带有晨起的微哑。
池野接着问他:“以前这个时间都做什么?”
“起床, 一边听英语一边刷牙, 吃早饭, 收好书包出门去学校。”闻箫眼睛望着天花板,说下去,“接着就是上课, 考试,刷题,每天都这么过。”
他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 没人跟他聊天,他也不想跟别人说话。文字和数字构成的世界枯燥却复杂有趣,并不会让他感到厌倦。班主任曾经想给他安排一个同桌,他拒绝了。也有人刻意想跟他闲聊,但他很清楚,他所拥有的感情本就单薄,一个池野就已经取走大半,再不剩了。
池野:“肯定很多人喜欢你吧?”
听出他话里的一点闷,闻箫回答:“我没理,都没理。”
得到这个回答,池野笑声溢出来:“我也没理,统一回答,‘名花有主,有喜欢的人了’。”
就着这个亲昵的姿势,池野说起他在闻箫离开明南后,又大大小小找了不少渠道赚钱,辛苦是有用的,他妈妈的医药费一直没有中断过。还给芽芽报了一个舞蹈班,让她每周星期天上午去上两节课,芽芽压腿痛得回来抱着他哭,眼泪擦干净,下个星期依然倔强地继续去上课,老师说她很有天赋。
他妈妈是在除夕夜走的,那段时间她已经时常昏迷,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提前一个星期,医生就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说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芽芽起初天天晚上都会哭,在梦里喊妈妈,后来也慢慢恢复了……
随着这样一句接着一句的话,两人在对方生活中的缺失似乎逐渐弥补、拼凑,终于勾连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在身边还是别的,池野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身上裹着残留的困倦,他说话吐字也不太清晰:“每次撑不下去了,累得像要死了,我就想,不行啊,有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不能跪,不能输。”
跪的代价、输的筹码,他都付不起。
话里缀上笑,池野趴在枕头上,头朝向闻箫,眼里浮起浅浅的光:“冬天再漫长,也都过去了。”
闻箫手指小心划过这人的眼尾,“对,都已经过去了。”
被划得有些痒,池野抓了闻箫的手指,顺着骨节一下下揉捏,明明不是什么暧昧的动作,却让两个人都心浮气躁起来。
直到池野的小动作忽地停下。
“这里怎么伤的?”池野察觉到指腹下触及的疤痕,就在闻箫左手的中指上。在闻箫开口前,他又强调了一句:“实话。”
闻箫垂眼看着两人勾缠在一起的手指,避开池野的目光,几秒才回答:“咬的。”
池野指尖一颤。
咬……的?
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那天晚上?”
闻箫不准备多提,只“嗯”了一声。
察觉到池野的呼吸变化,闻箫主动靠过去,“早就不疼了。”
仔细回想,咬下去的时候也没感觉有多疼,这部分记忆很淡,等他从那段情绪状态里抬起头来,手指上的硬痂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长出的新肉。
两人靠在一个枕头上,闻箫轻轻蹭过池野的鼻尖,声音轻下去:“再陪我睡会儿?”
这样的闻箫,像将冷锐利爪通通藏进软垫里的猫,池野侧身,把人抱在怀里,也闭上了眼:“好,睡吧。”
虽然是再睡了一个回笼觉,但时间也没多长,九点就醒了。两个人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闻箫先起床,准备去洗漱,又叫池野,“一起?”
池野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头发被压得有点乱,他瞥向床另一头的闻箫:“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闻箫没明白:“牙刷家里有新的,衣服穿我的。”
池野这次说得直接:“内-裤能借吗?”
闻箫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衣柜里,自己拿。”
说完他又想起,“昨晚你洗完澡,空档?”
池野感觉自己头发上身上、周围的枕头被子上全是一股闻箫的味儿,他愈加怠懒没精神,松散地回了句:“不然?”
回答完,就见闻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几步出了卧室。
被留在房间的池野心想,我昨晚或者今天早上,应该没干什么吧?
这个时间,外婆已经去学校了,厨房里准备有两人份的早餐,闻箫开了火,又进卫生间洗漱。没一会儿,池野也过来了。
见闻箫在刷牙,池野从后面把人抱着,下巴搁在对方肩上,又摸了两下闻箫的侧腰:“瘦了。”
闻箫抬手,拿了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池野嘴里,“很痒。”
松开手,咬着牙刷,池野跟着闻箫的频率把牙刷完,又凑过去接了一个充满薄荷味和湿润水渍的吻。
咬了口包子,池野问:“外婆去学校了?”
“嗯,今天周二,她早上有课。”
也是高三养成的习惯,两人吃饭都很快,一同放下筷子时,甚至让人陡然生出一种前面一年,他们都是一起上学一起吃饭的错觉。
洗了碗,靠在沙发上,池野问闻箫:“今天干什么?”
闻箫没答,反问:“票买的几点?”
池野:“还没买。”
理智是一回事,可舍不得又是一回事。此前的日日夜夜里,他不知道把这个人想了多少遍,现在终于见到了人,根本不愿松开一秒。
闻箫何尝不明白这种心情:“芽芽还在家,该回去了。”
在池野说话前,他又接着道:“等过几天,我来明南找你。”
说完这句,闻箫停顿两秒,最后加了三个字:“男朋友。”
“艹。”笑着低骂了一句,池野心想,他家箫箫要人命的时候,总是一击必中。
在街边集合时,赵一阳三个都皮肤惨白眼圈青黑,站在阳光下像搞错了时间出门的吸血鬼。
池野把人打量完:“你们这是怎么把自己搞成吸血鬼预备役的?”
赵一阳打了个哈欠,又比了个剪刀手:“两天两夜,漫画看得我快吐了,新买的游戏一口气打通关,也差不多快吐了。人生啊,多么无趣!”嚎了一嗓子,他又问:“今天我们组队干什么?”
池野抬抬下巴,指向旁边网咖的招牌:“组队开黑。”
网吧里憋闷,又是夏天,中央空调开得很足,一走进去,许睿就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等开了《联盟的荣耀》,上官煜才后知后觉地问:“四黑?”
池野戴上耳机,侧脸的线条被衬得利落,他一边登头像是萝莉的小号,一边回答:“五黑。”
许睿没明白:“我们就四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队伍有人加入的音效从耳机里传出来,他下意识转过头,就看见第五个号进房间了,昵称是两个字母,vx。
眼睛睁大:“靠,闻箫!”
赵一阳也惊了:“池哥,你把闻箫找来了?”
队伍聊天框里,闻箫发了个句号,算是打招呼。
时隔一年没打这个游戏,五个人连跪两把,十分惨烈的次次二十分钟被推水晶。洗心革面开第三把,对面也是五黑,估计一样是才高考完的选手,两边人马菜到了一起,画面十分混乱。
不知道是谁先在公共频道里抱怨了一句今年数学题太难,赵一阳打字,“英语作文也恶心人,你们是哪里的卷子?”
没想到话题就此展开,几人相见恨晚,一把游戏打了快五十分钟都还没聊完。
直到池野和闻箫靠着后期神装堆起来的输出把对面水晶推了,水晶爆炸的同时,对面五个人整整齐齐打了满屏的问号。
赵一阳得意洋洋,打字:“兵不厌诈,感谢诸位兄弟贡献人头!”
他找话题聊天,许睿和上官煜负责时不时送个人头降低对面的防备心,做出“大家都是水水地在打游戏”的假象,而闻箫和池野则扛起重任,积攒装备、一路冲向对面高地。
终于赢了一把,赵一阳神清气爽,开了队内语音:“我们果然默契!”
池野手指捏着耳机上延伸出来的细细话筒,“嗯,我跟闻箫果然特别默契。”
赵一阳大笑:“靠,池哥,不带这么兔死狗烹的!”
池野:“不错,烹的就是你。”
赵一阳:???
又打了两把,几个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跟这个游戏脱节太久,不想再遭受碾压和摩擦,利落地一起退了游戏。
商量着找个不费脑子的游戏,许睿打开游戏列表,点了小游戏的选项,看见第一个图标:“线上版真心话大冒险?玩儿吗?”
赵一阳无所谓:“你们玩儿吗,我都行。”
全票通过,许睿创建房间把人都拉了进去,接着开始抽牌。
第一把,许睿抽中大鬼,赵一阳抽了小鬼。许睿摩拳擦掌,问,“考完聚餐,吃到一半,你悄悄溜出去几分钟,干什么去了?”
赵一阳没想到许睿这么狠,“这位施主,要不……换个问题?”
许睿坚持:“这位大师,换问题就没意思了!”
赵一阳抹了把脸:“魏歆妍他们班在旁边聚餐,我趁没人注意,去告白了,被拒了。”
不料竟然是这个回答,许睿没想戳兄弟伤疤,摸摸鼻子,有点心虚:“靠,我还以为你是假装酒量好,喝多了悄悄出去吐了。”
赵一阳倒是无所谓:“上官跟我分析过,告白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我……主要还是不想高中留下遗憾。不说了不说了,来,再抽!”
连着三把赵一阳都抽到小鬼,轮着被问问题,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坐的位置风水不太好。
直到第五把,赵一阳终于抽到一张大鬼,敲着桌子问:“谁是小鬼?快快快!”
池野搭在桌面的手指抬了抬:“我。”
“池哥是小鬼?我手气是特意积攒到这把?”赵一阳撑着下巴想了半天,没想出特别刺激好玩儿的问题,干脆从系统的问题库里随便抽了一张题卡,边看边念上面的字:“最近一次和恋人进行亲密行为是在几号,做了什么?哈哈哈,池哥都还没谈恋爱呢,这道题过,换下——”
“不用换。”池野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指将话筒往唇边压了压。
隔着几百公里的遥远距离,闻箫听见池野轻哑带笑的嗓音混着电流的细微噪声传入耳里:“6月9号,跟他接吻了。”
作者有话要说:比一个用小话筒组成的心心~外面暴雨和雷声终于停啦,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