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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魔法能量越充沛的世界魔法规则就越稳, 魔法规则越稳的世界“语言的法则”就越有约束力, 这个道理就像是地球上的人被杀就会死一样, 直白简单粗暴。
交出恶魔真名是归顺臣服的第一步, 但并不表示臣服的恶魔就此与上位者荣辱与共，没有缔结契约、得不到上位者共享生命, 那还是会有早晚被当成补品吸收的忧虑……而来自上位者的契约是有限的，如不朽之王达利这种恶魔领主都不可能与麾下五十余名大恶魔全部缔结契约, 何况是拥有一整个魔界的魔王呢？
大半手下不是被地球火力干掉就是成了魔王陛下腹中之物, 不朽之王达利辛苦经营几百年的势力等于是在这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就给拆毁掉半壁江山,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知道交出膝盖……呃, 交出真名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小命，也确实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哪怕是逃跑掉又如何, 跟他火拼了几百年的两个老对手会坐视实力大减的他溜到别的地方去东山再起吗？
当红色月亮从西边草原上缓缓升起时，灰头土脸坐在人类营地中的不朽之王达利心中的失落憋屈郁闷复杂到无以复加。陛下不要炮灰，所以他不得不解散掉那些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中级恶魔, 陛下需要有用的战斗力, 所以他费尽心力收服的大恶魔这会儿也都老老实实地以类人形态坐在他附近……还很心酸地只剩下十几个。
大恶魔都是很桀骜的, 每拉拢一只大恶魔达利都得付出不少心力，尤其他还不是土生土长的本世界土著、是从别的物质位面堕落下来的巫妖, 在收服下属这一点上天然就比其他的领主劣势……辛辛苦苦几百年才集聚的人手大半部分进了魔王的肚子, 剩下的这点残兵也很有可能在不知道哪一天去填贪婪地狱花那个无底洞——毕竟陛下根本就没有问其他人的真名——想到这儿达利心塞的简直都快不能呼吸了，虽然巫妖本来也不需要呼吸，都是不死系了还呼吸个蛋蛋……
齐烈开了个水果罐头递给小乔，对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伸出黑乎乎的手把罐头接过去，先是嗅了嗅气味，又小心地拿手指蘸了下罐头里的糖水用舌头舔了下，随即两眼发光，双手捧着单价四块五的橘子罐头呼噜噜吃了起来。
驯兽的招数果然好使，齐烈淡定地朝身后的医疗兵打个眼色，医疗兵立即上前两步、蹲到盘腿坐地上吃罐头的小乔身侧，拿出手电筒检查对方腹部那个差不多愈合完全的伤口。
魔族当然也有穿衣服的概念……就是这个魔界一直在战乱没发展出什么像样的加工技艺，遮丑服装大多是从物质位面流过来的各类编织物。比如不朽之王达利身上穿的就是他堕落下来时带的棕色法袍，还挂了一些从各种途径从物质位面流过来的装饰物。他的下属有他这个领主的庇佑，虽然衣着风格非常的混乱，好歹个个都有套比较齐全的行头。相较之下，一直“打野”的平原之王小乔就比较磕碜了，丫在人类形态下就有个兽皮裙遮丑，动作大点或是坐下时就会露腚这种，还瘦不拉几的、个头估计顶天了一米六……
医疗兵一边对着小乔恢复力强悍的体质啧啧称奇，一边用手指头在新生的皮肤旁边搓了几下，忍不住失笑：“哎唷，营长，这家伙原来不是皮肤黑，是脏的啊？”
齐烈闻言便弯腰朝下看，小乔腹部颜色分明的初愈皮肤看得他眼皮都跳了下：“我去……这货得是多少年不洗澡了才能脏成这样。”
“抽水给他们刷洗下？这要一个锅里吃饭，我觉得有点……”医疗兵看了眼不远处垂头丧气的一群恶魔，“要是有啥传染病给咱们战士沾染上就麻烦了，还是消个毒放心。”
“成，把高压水枪拿出来，先冲一遍再彻底刷洗。”齐烈当即道，他也不是说多爱干净，但是脏到肤色都能变、这实在是有点刷新下限，说着话他都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嗯，先都给管饭，吃饱肚子了脾气应该能好点。”
营地是扎在有个小土坡挡风的平地上的，炊事班的战地厨房车停在下风处，挖了隔火带、就地取材用石块垒起来的大灶已经烧上了，炊事班战士正拿着电锯从斯芬克斯那半截牛身上片肉……
“我的天类，这辈子就没看过这么好的牛肉肉质，好紧实！”炊事班战士a惊叹脸地。
“就是腥味有点大，要多放姜蒜除腥，嗯，还得加点老酒。”炊事班战士b琢磨道。
“这肉没放血，下锅前不拿盐水泡出血丝味道肯定不好。”炊事班战士c补充道。
几名默默帮忙搬运肉块的战士：“……”
“这个真的能吃？我怎么觉得有点吓人呢。”战士a悄悄地。
“营长说了我们不吃，我们吃军粮，哪个晓得这边这些东西人吃了会不会出事？”战士b低声，“这些给他们吃，都是一帮大胃王，我们带来的军粮可养不起。”
炊事班的技术是不用说的，但是炊事班肯定也不会讲究什么脍不厌细，人追求的是速度快捷高效、还能有效补充营养消耗，于是切割下来的斯芬克斯肉块在简单地清洗腌制除腥后便直接下了锅，太繁琐的烹饪就别指望了，煮、炖、炒、炸四个菜式给你上全就不错。
煮，片薄了加辣加香料随便对付下就是一大锅；炖嘛，就是土豆炖牛肉这个经典菜系；炒不必说，反正没青菜，熟了就行；炸，就是切成条裹一层淀粉下锅，再给加番茄酱增个味。
这么简单粗暴的烹饪方式，要是让讲究精细的吃货看见的话搞不好或掩面而走、或找大厨麻烦抢勺子亲自来，指定是看不下去那么上等的“牛肉”被糟蹋……但既然这些粗暴的食物面对的客人是几乎没吃过啥好东西的魔族，反响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炊事班战士a把铁铲般的锅铲挥舞得虎虎生风、翻动着水缸大小的铁锅里爆炒的牛肉粒时，弥漫而出的香味哪怕是逆风也引起了营地内受魔王陛下“淫\威”胁迫、老老实实蹲一块的恶魔们的注意；包括不住舔嘴唇回味糖水橘子罐头味道的小乔在内，所有的新收小弟们都死死地盯向了忙碌着的炊事班，表情里满满的都是困惑。
魔族当然是有味觉的，只是这个世界战乱了上万年、就没什么比较大面积的地区能保持较长时间的和平稳定、自然也没有机会诞生出除了战斗和生存之外的多余“文化”，魔族们能感觉到香料堆出来的爆炒牛肉粒的味儿无比诱人，但他们压根就没有美食方面的概念……
“——这个气味到底是什么？”巫妖达利脑中出现这个念头，那股味道被夜风往远处吹，能嗅到的气味非常淡，可就是这么淡的、完全没有嗅到过的气味，就让巫妖达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给吸引过去了……他居然忍不住将身体稍稍往那个方向倾斜、希望能把这个气味嗅得再清楚一些；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吓出了一头冷汗，偷偷观察了下更远一点的地方、正在人类的服侍下休息的陛下，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只是脑子里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答，达利还是忍不住看向那群在气雾中忙碌、不住散发出奇异香味的人类。
炒菜的香味刺激性比自热军粮战斗力强，但好歹还是有共同之处的，吃了不少特战营白食的小乔猛然回忆起白天这些人类分给他的食物，顿时就坐不住了，两眼放光、嘴角留涎、跟游魂一样朝炊事班飘了过去……
巫妖达利与挤在他身边的十几只大恶魔目送流着口水朝着气味源头飘过去的小乔，才刚走出一半路便被个人类从后方追上、一脚踹倒……
“你丫想干啥，打搅厨师做饭的人没饭吃懂不懂？”王林骂骂咧咧地拿纸巾裹着手拎着小乔往回走，他也嫌脏……
“那是给我吃的吧？那是给我吃的吧？”被拎着走的小乔居然还不老实，不住嘴地追问。
“听话就有的吃，不听话不但没得吃，还得让人吃。”王林嫌弃地把小乔甩给闲闲坐在旁边看热闹的金，“你把他看好不要让他搞事，耽搁帝哥吃晚饭是要出人命地。”
金这才醒悟过来人类大厨做的菜要进魔王陛下的嘴，一伸手就把小乔摁死了。
特战营的人默默看着王林拖走小乔这一幕，营政委挺稀罕地朝齐烈低声道：“是这个物保部的王部长战斗力特别强还是魔族变人身的时候比较弱，那个平原之王给他拎得跟兔子似的？”
齐烈拿嘴朝帝利亚斯大爷坐的方位歪了歪：“你看看那位像弱的不。”
营政委立马把嘴巴闭紧了。
“这些魔族啊，别瞧着看上去傻，其实都精。”齐烈低声道，“这个平原之王怕的不是王部长，怕的是那位……那位就信王部长。”
炊事班战士a炒好了一锅爆炒牛肉丁换下一锅时，炊事班战士b的土豆炖牛肉味道也出来了，好死不死，这会儿草原上的风居然消停了那么一会儿，于是浓烈的香气便凶猛地朝营地这边涌了过来……
金好歹都混进物保部一阵日子了，好吃好喝的华夏人没亏着他，所以金不但能坐得稳、还能尽职地摁住又激动起来的小乔；巫妖达利等人就没这个定力，一个个的全把身体使劲儿朝炊事班的方向歪，明明不知道那到底是啥气味口腔里的唾沫却硬是控制不住地疯狂分泌……
以炊事班的速度，一次性烹煮一吨多的斯芬克斯肉也就花了半小时多点，而这在平时不过是是眨眼即过的三十多分钟，在这会儿变成了一场意志力的拉锯战，巫妖达利等一群魔族硬是齐齐把屁股往炊事班的方向挪了好几米，给摁在地上的小乔在激动下光靠两只手就在金脚下刨了两个能种树的坑出来……齐烈和营政委不敢大意，生怕这些家伙不理智了闹出啥事来，甚至让步战车的炮台对准了这边……
终于晚饭出锅，齐烈连忙让人先满足了帝利亚斯那边的供应，再给这些魔族发了脸盆（无误）让他们学排队打菜。王林翻译了让巫妖达利等人领食物的意思，这帮魔族还都挺惊疑不定……毕竟魔界的规矩，俘虏进营是没有管饭的，谁要想吃东西都得自个儿想办法，直到归顺时间够长、让上位者信任了不会跑路背叛了，才有发食物的待遇。
“也许这些人压根不懂魔界规矩？”巫妖达利抱着这样的念头跟自个儿的下属们对视，使劲儿绷着脸隐藏喜悦、个个都老实得不行地听从安排……傻了才提醒人家魔界规矩呢！
一群乖巧的魔族抱着不锈钢脸盆打菜，这样的画面前所未有美不能看，王林反正是完成翻译任务后便掏出了手机暗搓搓拍摄。等他偷拍完了看见齐烈也正举着手机，顿觉这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古板，朝人投去个贼猥琐的同好の淫|笑。
齐烈：“……”王部长这是哪根筋又抽了？
且说魔族队伍这边，打头的是当仁不让的小乔，这家伙反正之前也没归顺过不朽之王达利、丁点儿没有让谦让意识，领了一脸盆混在一起的四色菜系，这货走开两步便迫不及待地手嘴齐上大快朵颐，黑得看不见原本肤色的脸上露出十足十的陶醉神色……确实炊事班的烹饪手法十分简单粗暴，但是香料足啊~味道够标准啊~斯芬克斯的肉够劲道够醇厚啊~
排第二的巫妖达利好歹是在物质世界当过亡灵法师的，礼仪上比土生土长的魔族讲究，领了菜还知道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个自取的勺子，只是才吃了一勺牛肉丁他就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把勺子随便丢开也上了手抓，那凶猛的吃相、严肃紧张的表情、不住抓菜的手，就好像他不是在进餐而是在打仗一样。
连没怎么饿过的领主都是这反应，其他的魔族就更不用说了，一开始他们还是抱着脸盆站在附近吃，吃没几口便各自散开、纷纷与他人保持距离，边吃还边用警惕的目光防备其他人，进食的速度也是一个比一个快，那架势，仿佛是怕别人比自己先吃完、来抢自己的份一样……
特战营的战士们目瞪口呆看着这帮宛如野兽进食时护食表现的魔族，纷纷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自热军粮，再看看那一排香气四溢的大锅，咽口水的咕噜声此起彼伏。
“都别动心，那可是怪物的肉。”营政委连忙给大伙儿做工作，“你们看炊事班都是戴着口罩穿了防护服在做菜的，就怕有毒。”顿了下，又补充，“他们吃啥都这么香，给军粮也是这个吃相。”
大伙儿想想白天小乔吃自热炒饭时的神态……默默接受了营政委的劝说。
“呃……政委，营长。”一名炊事班战士羞答答地靠过来，“那啥……刚才我习惯性试咸淡，试吃了一口。”
“嘶……”齐烈倒吸口冷气，“快快医疗兵给检查下、你咋这么管不住嘴？”
战士乖乖挽起袖子让医疗兵抽血，面色赫然：“就一时没留神……老习惯了都。吃着倒没异味，还挺香，那东西挺有嚼头的。”
王林本来是陪着帝利亚斯进餐的，习惯性试菜的炊事班战士引起的骚|动没可能察觉不到，等他走过来旁听几句，顿时满脸的哭笑不得：“齐营长，我没跟你们说过吗，这个肉我们是可以吃的，没毒没病，不用这么大阵仗，我刚都吃不少了。”
“你说过？”齐烈愕然。
“对啊，我说了斯芬克斯牛肉味啊，要不能吃我提这茬？”王林指向金，“金以前是大恶魔的时候遇到过人类，还养过一阵，就喂过斯芬克斯肉，后来那个人类也不是吃东西吃死的，是缺盐缺维生素得坏血症死的。这边的植物才叫不能碰，魔界植物大多有毒。”
金听得懂华夏语里面自己名字的发音，绅士矜持地吃着牛肉朝这边点了下头。
齐烈一拍大腿，神色坚定地：“加菜！”
有魔族吃完第一盆、虎视眈眈看向其他人的时候被炊事班战士喝止，比手势让他再来打菜，弄明白了不是只给一盆而是吃到饱后魔族们露出幸福的笑容，再也不互相警惕防备了，甚至在吃第二盆的时候还能互相聚在一起讨论哪个菜色最好吃……
两千多斤的斯芬克斯肉特战营900多号人最多消灭了五百来斤，实在是这个斯芬克斯肉太劲道，胃口再好的人能下去半斤就算是了不得；剩下的帝利亚斯一个人就吃掉四百来斤，当他吃到后面的时候早就吃饱各自消食的特战营战士们直接把他当成了现场吃播看稀罕……有了帝利亚斯的珠玉在前，金、小乔、巫妖达利及另外十几个大恶魔合力干掉千多斤就不算是什么了，一群人类连个惊讶的眼神儿都没给。
所谓饭桌外交无往不利，这么一顿管饱的晚饭下来就连胸有怨气的巫妖达利都温顺了不少，卫生队的战士把高压水枪拖出来让恶魔们脱光了衣服排排站清洗消毒的时候丁点儿意见没有、十分地配合……
用卡车上的抽水机抽出来的浅层地下水把这群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澡的家伙清洗一遍，再上热水刷洗、消毒、体表除虫……卫生队和来帮忙的齐营长等军官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把这些家伙捣腾干净，刷洗下来的污水排出去硬是污黑了大块地面……
到第二天清早、蹭了帝利亚斯的便利分到个独|立帐篷的王林打着哈欠起来时，出帐篷就看到个清秀的黑发少年矗在附近拿着块洁白的毛巾不住抚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摸情人的手背一样；还没清醒的王林瞪着大眼珠子从这个清秀少年身边经过，走出去好几步远才忽然回头，一脸惊愕地把这个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肤白貌美（……）、清秀可人的少年从头到脚上下打量。
少年眼神迷醉地摸完了洁白的毛巾，动作笨拙地把毛巾叠起来、小心翼翼地往明显大了一号的07式通用迷彩作训服里面塞……
“……小乔？”王林试探地叫了一嗓子。
平原之王面露惊骇，似乎才发现王林居然在附近，顿时紧张地用手捂住藏毛巾的胸口：“我、这是我的东西！”
“原来你不是属非洲的……不对你丫藏毛巾干啥？”王林抽着嘴角道。
平原之王神色坚定：“这是我的东西！”
“……”王林死鱼眼，扭头就走，吗的完全不想跟个偷洗脸帕的家伙认识。
一脸蛋疼的王林走向炊事班提供热水的地方，便见有个留了不合军队风格长发的家伙背对着他站在那儿，王林盯着这个长发男身上穿的07式通用迷彩服看了数秒，慢慢挪动步子从侧面绕过去，看向对方正脸儿。
“王林阁下。”巫妖达利微微躬身，恶魔领主比小乔那个不服管的家伙有眼色多了。
王林：“……”目光默默盯向达利领口处的位置，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巫妖达利倒没小乔那么夸张、脏得连本色都看不见，不过彻底地清洗消毒再换了一身新衣服（虽然是迷彩服）后看上去还是精神多了，要不是这家伙毕竟是个不死系的巫妖、皮肤颜色和华夏人认知里的僵尸类似，再强行忽视掉这货眼睛没瞳仁只有眼白、皮肤没血色这俩不太顺眼的地方的话，气质上确实像是个家教良好人家出来的优秀青年。
前提是，这货没有把白毛巾当领巾使、郑重其事地挂在脖子上还叠了个花型出来。
王林掩面而走……尼玛简直，这辈子就没这么尴尬过！
等齐烈知道这帮恶魔把发下去的毛巾当成各种各样的特殊物品来使用的时候，他倒是没有王林那么蛋疼，直接手一挥再给每人多发三块……这批白毛巾本来就是民用品，要能拿来收买人心……呃，魔心别提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