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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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山之祖——帕米尔,不仅孕育了世上最高大的山脉,而且用长年不断的积雪哺乳着它脚下的儿子——喀什。

    美丽的喀什冲积平原,有人说,是它母亲用几万年、几百万年的乳汁点滴浇灌而成。走在它的脚下,远远的雪峰巍峨磅礴,气盖寰宇。她怀抱里的一群儿女------从乌孙、匈奴、月氏到今天的维吾尔、哈萨克、回回,喜好禁忌的古老遗风在民族历史大融合流通中反复被洗礼,磨练,于是就有了那些卓尔不群的宗教艺术,礼仪帮规,能歌善舞,善骑善射。在这片茫茫戈壁,千里黄沙的极地上,生活在这里的各兄弟民族尘封了昔日战马与盔甲,在天山南北扎下根,将一腔热血倾洒在自己的家园,用勤劳与智慧的双手播种出金灿灿的果实。

    历史的车轮终于在这片荒土上中止了它滑向迷途,却把遗弃的恒古沧桑留给了她的子孙后代。重新播种,重新生长,在这新的自然与世界交接点上,已悄悄地萌生出了新芽。

    马车,在今天的南疆仍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喀什的街头、巷尾、马路或荒原上,都能见到各种用途各种款式的马车馿车或牛车,直到一种先进的交通工具——摩托,进入新疆一些少数民族家庭,人们才勉强接受了它,并为它取名叫‘电馿’。如今,喀什街头的‘电馿’随处可见,但为数众多的,依旧是那些铺着羊毛毯、简洁实用的大马车。

    喀什的街道不宽,远没内地城镇那般敞亮整齐,街道两旁种植了高大的白杨,光秃的杨树枝杈一直伸展到街心。虽是初春,但这坐中国最西部的城市,依然在那寒冬之中。户里户外,几乎很难见到一丝绿色,若是等到万物苏醒,将是这年的五月。

    放眼整个大西北,天地间尽是灰暗。然而,在喀什这个多民族居住的城市,到处充满流溢着他们智慧的色彩,红橙黄绿青蓝紫,把这个原本没有色彩的城市装扮得靓丽十足,把他们纯朴善良的心灵表现得淋漓尽致。喀什作为新疆少数民族的宗教文化中心,在很多地方无不体现他们这一特色,尤其是建筑结构及装饰,有着浓郁的民族特色。他们在自己的屋檐及走廊上精雕细刻,涂画上极其精美的图案,让鬼斧神工的雕刻技艺在这些五颜六色的图案上肆意奔放。在穿着上,他们服饰斑斓多彩,不局一格。但在一些较重要的礼仪场所,他们的打扮及举止无不体现一种古老的遗风。

    喀什街头男性都戴着毡帽,女的则围着头巾,连小孩也不例外。毡帽及头巾的样式很多,颜色也与服饰一样丰富多彩。他们在毡帽上绣上鲜花,用珍珠串成图案,在长外套,短大衣、裙子、衬衣、裤子上都绣有各种花卉,表现出浓郁的装饰美感。

    喀什街道不多,也不很长,街道两旁摆满了卖货的小摊儿,卖的多是本民族器具、日用品及鞋帽,品种繁多,琳琅满目。在艾提尕清真寺广场右侧,有一处小刀市场,几个刚成年的‘巴郎’正围着个卖主讨价还价,大概从这天起,他们已从父母那里得到认可,长成大人,从此可自由佩戴小刀。小刀市场旁边,还有一个卖工艺品的小摊,三个戴着咖啡色面纱的维吾尔妇女在摊前挑选着手壶及水盆,她们的面纱极长,一直垂盖到腰下的长棉裙上,让人很难看清她们的真实面容。

    在烧烤市场前,能品尝到西北乃至中亚最出色的羊肉,因而这里空气里的羊脂味远比其它地方要浓香得多。他们变魔术似地把一大块的羊肉瞬间做成煎、烤、蒸、煮五色俱全的各种美食,让人百尝不厌。上午在这摊前吃过后,下午又携家带口,把那家窄窄长长的板凳占满,吃着鲜嫩的羊肉,闻着那熏香温适的脂气,卖烧烤的维吾尔老汉也不禁扯亮了他洪亮的嗓子——‘哎!雅克西的喀瓦!’

    烤肉市场大多与菜市场及瓜果市场相连,这里的鲜菜多是从内地运来,虽途经几天,却依然很新鲜。红萝卜与洋葱一直是市场上的宠儿,这大概与人们爱吃羊肉抓饭有关,被贮藏了大冬天的哈密瓜此刻是最香最熟的时候。瓜农们宝贝似的一小瓣一小瓣把它卖出去,只一上午功夫,垃圾筐里就堆满了瓜皮。

    “哎!阿的江,生意不错嘛。”

    一辆双排货车在瓜果市场旁停下来,叫阿的江的维吾尔瓜农停下手里的活,回头不禁露出喜色:“嗬,卖卖,从乌鲁木齐回来啦!阿依娜丽今天早晨还叨念你,说你出去十多天了,咋还不见回来。”阿的江是买买提的邻居,三十多岁,细小的个,黝黑的肌肤,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他每天都要从城外拉一车瓜到集市上来卖。

    “车上的那几位是你的朋友?叫他们下来吃瓜啊!”阿的江改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

    “那我拿一个。”买买提边说边下车,林建忙递上十块钱,却被买买提挡回去。

    “那咋好意思呢。”林建极难为情。

    “你这样做,我阿的江大哥会生气的。”买买提一本正经。他整整帽顶,在阿的江的瓜车上挑了个最大的瓜抱上来。

    “喂,阿的江,啥时候回去?”买买提摇下车玻璃问。

    “再卖一会儿,你先回吧,阿依娜丽在等着你呢!”阿的江朝买买提眨眨眼。

    “喀什真是大变样!”行驶在路上,林建感叹不已。“我前些年来这里做羊皮生意时,这些街道还破烂不堪,除了艾提尕清真寺周边有些矮小的平房外,很难见到其它的建筑物。”

    “现在可大不一样哦!”买买提笑言,“有钱的村民都盖了新房,就我叔叔阿不都,他家有几百只羊,值几十万块呢!我这车也是他出钱给买的。”

    “你叔叔阿不都身体还好吧?”林建多年前就与阿不都打过交道,阿不都那时四十不到,魁梧壮硕,豪爽稳重,当着村官,在当地是个极有威信的人物。

    “他身板结实着呢,只不过现在不想当村长,天天在家做拜功。”

    “他还是那样虔诚!”林建感叹道地说,“在我所见过的******信众中,他是最虔诚的一个。哎,买买,你呢?跟你叔叔这么多年,没受他的影响?”

    “咋会呢”买买提说:“我天天在外跑,都快汉族化了。”

    “你现在还与你叔叔一起住?”林建问。

    “没有,婚后我与阿依娜丽又重建了房子。”买买提笑得合不拢嘴。在他几岁时,双亲在一次南疆流行的霍乱中去世,之后为他的堂叔阿不都抚养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