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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神木被惊动了!”飞鸟大喝,急急拔出伏魔刀,斩断了逼近的藤蔓。
眼见藤蔓越聚越多,蔡将军拖着重伤开始与那些藤蔓血搏,但适得其反,他这样做只会招来更多的藤蔓。
“蔡将军,不要硬拼!”杨乐天向蔡蒙大喝。然而,蔡将军是战场上的勇士,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手,此刻更像失了理智一般,奋力纠缠在那些藤蔓之间。
杨乐天见蔡蒙根本不听劝阻,无奈摇头。为求自保,他只得保持身体不动,任由周遭藤蔓在他脚边,腿弯间缠绕。
目光如剑般盯着怪藤,杨乐天暗自感慨:“果然是个恃强凌弱的世界,想当年我杨乐天为魔教教主,在神魔崖上呼风唤雨,这些鬼东西还纷纷竞折腰呢。现在可好,我这一伤,不成想鬼东西居然也敢欺侮到我头上了。呵……真是可笑。”他自嘲地勾起嘴角,眼睛转向琳儿。
只见琳儿正搂着香香,香香怕得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她的怀里。尽管早听说神木林诡异恐怖,但香香自幼极少离开神魔崖,这回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些神木的厉害。
“不动,不要动,你不招它,它不会去惹你。”琳儿低声安慰着身下那个发抖的身体。
然而,那个身体并不听话,还是在左摇右摆。尤其是被怪藤游上脚踝,香香便会下意识地去甩,可是她越是这么做,越会挑起那些神木的贪婪欲望。
眼看又有无数的怪茎向着她们姐妹逼来,“唰——”飞鸟一刀闪掠,披荆斩棘,力护着姐妹二人。
“咔、咔、咔!”,几根怪藤嘶嘶游回,垂头丧气般地缩回土壤。
是何种力量断绝了怪藤的前仆后继?杨乐天回头一望,尖锐的目光盯上了那柄空中翻飞的大刀,刀口黝黑,在暗夜般的神木林中却能迸发出闪电般的光芒。这光炫亮刺目,仿若要吞噬一切黑暗,给大地带来光明。
站定当场,飞鸟注视着这些怪藤回游,手中那把沉重黝黑的伏魔刀,随着他沉重的喘息在空中轻颤,闪着精亮的光。
“好了,好了。那些怪藤都回去了,你不用怕了。”琳儿拍拍香香后背,可香香仍不敢抬头,怯怯地问:“真的回去了?”
“嗯,真回去了,姐姐还骗你不成?”
香香“喏”了一声,一抬头猛然见到倒在血泊中的蔡将军,脸色立即惊变:“蔡将军?他……”
“蔡将军……”琳儿和飞鸟这才注意到趴在地上的蔡蒙。飞鸟上前一拍,那强悍的身体“咕噜”一下,仰面翻转过来。但见他满脸是血,怪藤从他的鼻孔穿去,又从眼睛里面钻了出来,一只眼珠被顶出,半悬在眼角,另有一支藤蔓从右耳入,直插后脑的死穴。
“死了!”飞鸟无情地宣布着。
见到这般恐怖地死相,香香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手按上喉口,开始不住地狂呕。她的泪不知道是怎么落下来的,只感觉胃里一阵阵痉挛,难受得她都忘了恐惧。琳儿也不忍直视,挡在香香面前,用身体遮住妹妹的双眼。
“咳咳……”杨乐天又咳出血来,这次他小心地咳在了手里。
心脏跟着丈夫的咳声揪了一下,琳儿略一迟疑,侧头看向飞鸟:“你帮我先看着香香,我要替乐天施针!”
“现在么?”飞鸟诧异。
“对,就是现在。”琳儿从怀中掏出布包,摊开来看,一根根细小而精亮的银针插在其中,正是微生雾当日木屋所赠。
本来在银针刺穴之前,是要先行在火中淬一下,以防伤口感染,但在这神木林中生火,无异于是引火/自/焚,不知又要招来多少怪木的袭击。可是现在不施针,她的乐天根本挨不过这深入骨髓的寒气,走不出神木林。出于无奈,这些针琳儿只得将就一用。
撩开杨乐天的衣襟,立时有一阵阴寒欺来,令那光滑坚挺的脊背微微战栗。琳儿皱眉,心脏跟着一抖,又咬了咬牙,捏起了一根银针来。由于她学艺不精,隔着衣物难找准穴位,这回只得狠心让乐天忍耐一下了。
“啪啪啪”,琳儿拍拍杨乐天僵直的脊背,让他紧绷的肌肉先放松下来,之后将针的末端戳在穴位之上,旋转几周,“嗤”地猛力刺入,杨乐天的身子跟着一挺,那剧痛瞬时顺着穴位窜出,扩散至四肢百骸。
“呃……”又是一针,杨乐天尽管早已习惯每日银针过穴,强抑痛苦,但在那种灼骨般的煎熬下,仍不由发出低低的呻吟。
八支银针,穿入八大要穴。琳儿一根一根地去刺,那痛也一次又一次地在丈夫体内翻涌,她心里明白乐天的苦,却唯有硬着头皮去做。唉,怪只怪自己医术拙劣,若能有如医仙一般的功力,八支银针瞬间齐发,那该有多好……
八针施完,琳儿为乐天重新整理好衣袍,缕缕青丝都被汗水浸透,濡湿地发丝贴在面颊之上。琳儿却是笑了,因为她总算在那张苍白的面庞上见到了霞光。
“谢谢。”杨乐天用衣袖拭了拭汗水,扶着琳儿站了起来。
听到这般相敬如宾的话语,琳儿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敛了回去,她对于自己的针法已是万般自责,这声谢谢实在是受之有愧。递上一方丝帕,琳儿扶着丈夫一步一迟地向着前方走去。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众人终于踏出神木林,又迎来了和煦的春风,当真是吹寒送暖,爽气怡人。杨乐天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神教圣地,擅入者死”,面前这块石碑经历风霜雪雨,屹立不倒。
杨乐天看着石碑有些出神,有种回家的亲切感,嘴边的笑意更浓,然而,当他看到石碑后走出来的人时,却蓦然怔住了。
而见到这个身影,杨乐天身旁的人只会比他更加激动。飞鸟提着大刀,一个箭步冲上去,喝问:“落花,你又来天神教害人么?”
“害人?”落花收起了她的风情万种,摆出一副弱质芊芊之态,柔柔地问:“飞鸟,原来我在你眼中一直都是这么个毒妇么?”
飞鸟目光冷酷,毫不犹豫地拔出大刀,叱指落花:“对,就是毒妇!你给我听好,你若再下毒害人,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休怪我刀下无情!”
落花脸色一变:“你又动心杀我?你杀了我一次还不够,不用剑就改用刀?”她轻扬着脸,直视着飞鸟,秋波不定。
一阵风拂来,落花面上一寒,忽而轻声笑了起来:“呵呵,反正兵刃无情,十八般兵器你尽可轮换着用,看究竟是我落花命硬还是你飞鸟心硬!”
“好,我已警告过你,你倘是再做坏事,我飞鸟定不会饶。第一次没杀了你,我自断了一臂,若第二次还杀不了你,我右边这条膀子也赔上给你!”飞鸟言语决绝,浑身裹着肃杀的气场,然,眼圈却是红了的。
“杀?好,我让你杀!”落花蓦地上前一步,用胸口抵住刀尖。这一惊人的举动,令杨乐天几人皆然咂舌。而那握刀的手,却是无动于衷,任乌黑的刀口抵在那个女人的心尖。如今,飞鸟只须轻轻一划,便可看清那颗心脏究竟是红色还是黑色?
飞鸟呆立,眸中神光黯淡下来,曾经惊心动魄的一刻重现:落花躺在他的怀中,鲜血沾满了两人的衣襟。他无力的抱着她,她身下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气若游丝地笑着,声称他还是在乎她的。他为她哭了,她欣慰地说她没有看错人。她背过气去,他痛苦地自断一臂,付上了惨痛的代价……同样的错误,他不可再犯第二次,他曾这样对自己说过,也曾对她付上了护她一生的承诺。
“啊”地一声惨叫,震撼天际,不是刀下的心脏被剖开,而是飞鸟捂着头痛苦地哀号。他颓然跪立,死死地盯着掉在地上的那柄黝黑的刀,“不,那刀身是洁净的,不能再沾上落花的血,不能!”他不忍再看,紧紧合上了双眼,声嘶力竭地吼叫:“你走,你走,我此生都不想再见到你!”
“走?她哪里也走不了!”一个声音从风中传来,煦暖的春风打在脸上,忽觉冰冷刺骨。
衣袂飘飘,那个熟悉的男人踏风而来,稳稳落于石碑之上。黑衣不改,面目依旧,只是那些墨丝不在垂于眼前,而是冠到了头顶。杨乐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完整的脸,棱角分明,五官挺拔,俊美之余,眼耳口鼻却宛若冰雕一般的寒冷,犹自散发出杀手的凌厉之气。而那双如寒潭的冰眸陡见杨乐天也是猛地一缩,从嗓子里挤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什么,你还活着?”
杨乐天淡淡笑了,抱拳一揖:“夜教主,久违了。”
“杨乐天?真是你?”夜里欢跃下石碑,仍是盯着杨乐天那张憔悴的面容看。
“咳咳……”杨乐天上前几步,“你看清楚,如假包换。”
这回,夜里欢看得真切了,急急单膝点地,垂头拱手:“属下恭迎教主。”
“快起来,如今这神魔崖的主人是你,天神教上下都尊你为教主,岂有给我下跪之理?”杨乐天正欲相扶,胸口却忽的涌上一口血气,想咳又咳不出来,只得在那里尽力压制着。此时若冒然俯身去扶夜里欢,必定会将这口血喷到他身上。
夜里欢将头低了低,拳撑得更紧。毕竟面对上任教主,他没有经过教主传位,擅自接下教主之位,如今杨乐天又突然出现,自觉欠一个“理”字。
一个昂首挺立,一个跪拜不语,一时间竟成僵局,前后两任都是教主,没有人敢上前解围。
琳儿诧异地望着闭口不言的丈夫,又看看地上固执的夜里欢。过了半晌,她实在看不下去,过去将夜里欢扶起:“这几年多亏了夜教主照顾我们母子,大家早已经是一家人了,何必跪来跪去的。”
“多谢夫人。”当着杨乐天,夜里欢须给琳儿三分薄面,便顺势起身。怎料他刚站起身子,就被冲过来的香香一把抓住了衣角。
“夜哥哥,夜哥哥,快救救我家誉郎,呜呜呜……”香香话刚说了一半,泪水不能自已,哽咽得已说不下去。
香香自幼就把夜里欢当做亲生哥哥看待,如今回了娘家见到哥哥,就如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抓住不放,可这一着急,满腹的委屈和痛苦又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