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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五坡的自行车临近家门口的时候被丁大力叫停了,叔侄二人偷偷摸摸到了生产队的打谷场,躲在草垛子后面,开始分赃。这是丁大力提议的,而丁五坡因为是第一次参与到赚钱事业当中,经验极其欠缺,脑子里甚至还没有形成成本、利润、分配等等这些概念。
丁大力点钞,丁五坡复核,一共清点出五十一元二角一分,另有粮票四斤,肉包子十颗,小炮仗一瓶半。
“这么多钱啊!”丁五坡双眼放光,在农村里,一家人都是纯农户的话,要知道在往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干死干活,每年的收支还是负数,相比起来,这笔钱的确不算少了。
丁大力清点出十一元二角一分,往兜里一塞,说道:“小叔,过几天我去爸爸那里,这钱我拿着零用。”
“去阿哥那里干嘛?”丁五坡倒是不反对丁大力拿钱,就是不理解自己的侄儿这么做的目的。
“让我爸带我去抓几只长毛兔,我听人说,外地有一种西德长毛兔,省城可能也有,这种西德长毛兔,一年可以剪兔毛两斤,按照收购站最低的三级毛一斤十八元计算,一只兔子一年最少可赚三十六元,十只兔子三百六十元,一百只兔子就是三千六百元,要是养三百只兔子你懂的”
丁五坡已经彻底懵了,幸亏还没有崩溃,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哆嗦着说道:“公社规定每个农户只能养一头猪,每人只能养一只鸡,一只鸭,还不准上zi you市场出售”
丁大力瞪了自己的小叔一眼,恶狠狠道:“你愿意受穷就穷一辈子吧,反正我是受够了。”
只要有门路赚钱,大多人都不大会再去考虑后果。丁大力这么一说,丁五坡身上的血性也被激了起来,小兔崽子你才受了三年的穷,你老爷叔我可是穷了大半辈子了再说,今早上在县城饭店里的一顿酒肉彻底粉碎了丁五坡过往的人生观与世界观,解放全人类,先从解放自己开始。
“妈的,干了,大不了挖个地洞,把兔子藏到地底下!”丁五坡咬牙说。
“这就对了。”丁大力可不敢说政策马上就要变了,到了明年,神马一鸡一鸭都是浮云。
“剩下的四十元,”丁大力继续进行收入分配,说道:“这里二十元交给爷爷奶奶,这钱将来肯定留给小叔娶婶婶用,还剩下二十元,你十元,我妈十元。”丁大力把剩下的四十元分成三份,然后用很纯真的眼神看着丁五坡。
十元也算是一笔拿得出手的款子了,丁五坡没什么不满意的,而且,丁大力也把话说得很明白,交给俩老的钱归根结底还是会用在他丁五坡身上,如此一来,哪怕丁大力只分给他更少,他也根本亮不了嗓门。
丁大力和丁五坡分别回家——叔侄二人虽说是一家人,住的地方还是有区别的,丁五坡是和父母合居,丁大力家则和老人家隔了一个小竹园,在河边起的一间平房,二十平米不到的样子。
丁大力把刘美丽带到爷爷奶奶那儿,爷爷奶奶正在自留地里松土,也被丁五坡给召集回来。一家三代共五口人躲到两老的卧室,门窗都关好以后,丁大力把钱拿出来,丁五坡则拿出了喝剩下的一瓶半小炮仗,以及早没有了热气的肉包子十个。
“吃吧,吃吧,这是我和小叔孝敬你们的。”丁大力说着话,先抓了两个肉包子塞到自己的老妈手里,小半瓶小炮仗白酒递给了爷爷,再把肉包子也一人分了两个。
爷爷奶奶和老妈三个人胆战心惊的,拿在手里的东西烫手的紧,扔掉又舍不得。
还是刘美丽说话了,她知道自己的小叔子没那么大的胆子,这些好东西的来路肯定是自己的儿子撺掇着小叔弄来的。
“力力啊,咱们家虽然穷了点,可你不能让叔叔去小偷小摸啊”刘美丽说。
“小偷小摸我有病啊,你男人将来要做大官的,我就是大官的儿子,在古代那叫衙内,我就是一小衙内,我犯得着嘛!”丁大力不屑地道。
丁五坡本来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说明这钱的来路,可一听丁大力这话,马上就惊呼起来“你说什么,我哥要做大官?”爷爷奶奶也几乎同时问:“我儿子要做大官?”反倒是刘美丽问得慢了,不好意思问同样的话,只好追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师父就是罗老锅呀,我拜他为师了你们呀,别用老眼光看人,我师父可厉害着呢,他小时候就已经在省城的洋学堂念书,一直到念完高中,别看他人前人后疯疯癫癫的,他那是装出来的,要不然他可能活到现在?”很多事情,丁大力根本就没办法和家人解释什么,只好托词是罗老锅之语,反正家人们对于罗老锅那是敬而远之,也就是丁大力这怪胎敢和恶霸地主走得近些,换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试试?
“我师父说,大学生一毕业,半年见习期之后就拿二十二级的工资,知道二十二级工资是多少?五十八元,整整五十八元,每个月都可以拿这么多。”
“这么多啊!”家里人的惊呼声小了许多,工资再多,毕竟没有他们最关心的做大官这个说法的出处,想想也是,力力虽然聪明,可再聪明他还是小孩子啊。
不管是五十二元还是五十八元,听上去是挺多的,但现实是,丁三坡的五十多元钱工资需要养的是在现场的五个人,或许将来丁五坡结婚摆酒席还要他这个做哥的支援一部分。而且,将来家里的田地里的农活,丁三坡也要帮着做,因为是男人,要做的反而可能更多——或许这才是丁三坡狠下心肠与刘美丽离婚的原因。上一世的时候,丁大力对于农村的艰辛并没有直观的体会,八岁跟父亲去县城,从此以后更是没有沾过泥巴,只有暑假里回到乡下的时候偶尔看到母亲在田里挥汗劳作,又有了新家的母亲也从来没舍得让丁大力搭手帮忙。
这一世,三岁的丁大力已经懂事,也算是理解了三抢(抢收、抢种、抢管)农忙时节那种令人欲仙欲死的劳苦。不过,理解并不意味着会纵容父亲重走上一世的老路,丁大力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苦了二十多年的母亲继续在贫困线上挣扎、二十多年以后再次抑郁而终?
“这些都是小钱”丁大力定了定心神,继续鼓动说:“公社里有大干部说,年底国家的政策马上要变了。”
丁五坡的眼睛忽然间发亮,其他人或许并不了解政策要变的真正含义,丁五坡可知道的太清楚了,三百只西德长毛兔,年收入超一万元妈呀,这么多钱花到死也花不完啊!
“爸,妈,明天我和力力去我哥那儿!”丁五坡瞬间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