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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绣还未等走出两步,便又听见琥珀尖锐的声音,严重不满和鄙夷的情绪从声音中流泻而出,叫人无法忽视。
从前她们并无交集,但身为大夫人身旁的大丫鬟,琥珀旁日里也没少欺压下面这些小的。红绣从前避着她,却不代表怕了她。更何况今日她早已非当初的位置。
停下脚步,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力道,是娘在焦急的拽她走,红绣摇摇头,有的时候,除了心疼娘亲的懦弱,还会生她的气,就如现在。
“娘,稍候片刻。”
“绣儿,咱们快些走吧。”大夫人在庭中待客,应当不会出声为难他们,现在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何乐而不为。
红绣不理会,转身望向站在三阶台阶上叉着腰高高在上的琥珀,似笑非笑的道:“你说什么?”
琥珀下巴一扬,尖声道:“果然是下贱人养的傻子,连话都听不懂吗?叫你们站住!大夫人如今在亭子中奉茶待客,你们身为下人,路过而不问候,难道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琥珀不愧是大夫人一手培养出的心腹,此番话说的底气十足,俨然主子气魄。见红绣和连翘不吭声,又转为柔声,冷嘲道:“叫你们站住是为你们好,免得让客人瞧见咱府里下人不懂长幼目中无主的丢了礼数,无端端叫人瞧了笑话。”
红绣不怒返笑,转身缓步走向白石亭子,一身傲骨如寒梅绽放,两袖清风似不食烟火。
琥珀瞧着红绣步步逼近,心头无由来的畏惧骤生,退后了一步,她从没见过谁眼中有如此锐利阴沉的目光,似乎这样的气势只在老爷身上见过。
没想到,红绣走向石亭,并未将紧张兮兮的琥珀如何,擦肩而过的一瞬,琥珀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刚才还以为她会动手打她呢!
只听红绣声音含笑的道:“绣妍不知夫人在此待客,真是失敬了。不过下人的一席话倒叫绣妍疑惑,我与娘亲为老爷为八月十五比评请进府中帮忙的客人,何时成了婢子口中的下贱人?难道她今儿的话,是夫人的意思?”
“你……”琥珀根本想不到红绣没跟她吵闹,反而去跟夫人讲理。一定大帽子扣过去,夫人哪可能护着她?好狠毒的贱人!
琥珀气结语塞的同时竹帘被人掀开。杜氏身着金线绣牡丹的大红褙子,满面怒容的走了出来,头上金步摇刮了一下竹帘,在阳光下高频颤动,晃得人眼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琥珀怒声斥道:“跪下!还不给绣妍姑娘致歉!”
琥珀咬了咬嘴唇,扑通一声直直跪在碎石路上,刚要开口,红绣却先了她一步说话。
“夫人,绣妍与娘亲出来乍到,承蒙老爷和大少爷器重,礼待有加,着实让我觉着宾至如归,日日身心愉悦,连绣活儿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灵性,手脚麻利了数倍。今儿本想着来踩踩景儿,回头也好入了画,绣了月夕评比的绣品,也不算辜负老爷和少爷的信任,怎料头一遭就叫个丫头轻视了去……”
说到此处,红绣捻着自个儿绣的纱帕沾了沾眼角,泫然欲泣道:“绣妍虽非千金小姐,可也是要脸面的,她一人之言,或许足以代表府中诸下人之所想,诸葛府我们还怎么能住?到不若继续到绣妍楼去绣我的帕子清静。”
红绣温声弱言,委屈的红了眼眶,可实质上每一句话,都如同无形的刀子一样扎在杜氏的心头。
琥珀逞威,杜氏和客人就在竹帘后,怎么可能不知晓?她先前不做声,也是想看连翘出糗,平平心中怒气。
老爷说是接红绣回来,可偏院取名“莲居”,连翘坐主轿入府门,谁知道爷们儿心里都装了些什么花花肠子,没准是想借此机会收了连翘,再认了有用的女儿呢!瞧着自己曾经的“丫鬟”眼看着要爬到她头顶去了,偏偏还得忍耐不能做声,她早已经憋不住的怒气,但想不到红绣个骚蹄子,居然抓住了月夕评比之事制衡她!
如果可以,杜氏真想撕烂了红绣那张俏脸泄愤,但此时不能,只得挤出笑容,吊梢的柳眉快蹙到一块儿去,佯作心疼的拉了红绣的手,道:
“可怜见的,莫要因不长眼的下人一句话动了怒气,姑娘也说了,老爷和少爷皆礼待姑娘,我与姨娘也是真心欢迎你们前来做客的。下人们更会尊姑娘和连夫人为上宾,小心服侍着,怎么可能轻视你们二位?琥珀是猪油迷了心,我定重罚她给姑娘出气。”
红绣抿着红唇不语,面上凄楚。重罚?正合她的意思,左右琥珀不是什么好人,她今儿还要用她立威了!
杜氏本以为红绣会做个好人说两句情,她就可以顺坡下驴让琥珀下去了,没想到死蹄子居然一语不发,擎等着看好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若是不罚琥珀,倒显得她没主心骨。
新仇旧恨外带今日的怒气,全拱到了脑门子,大骂不了红绣和连翘,只得扬声怒道:“来人!琥珀没上没下,冲撞了绣妍姑娘和连夫人,给我拉下去,重责十板子,扣一个月例钱!”
院中早有丫鬟婆子闻声赶来,躲在月洞门后瞧热闹不敢近前的。听了杜氏的话,几名早被琥珀欺负惯了的仆妇忙冲上来,拖着琥珀便走。
琥珀惨白了脸,一面踢腾双腿一面哀叫:“夫人饶命啊,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了!绣妍姑娘,奴婢知错了,连夫人,求您给奴婢说说情啊,夫人!”
连翘不忍的皱眉,怯怯的瞧了红绣一眼,期盼她能看到她的焦灼,为可怜的丫鬟求求情。
谁知道红绣此时眉眼不抬,倒是对绣鞋上的花样子感兴趣起来,低着头研究,对院中的杂声耳充不闻。
杜氏气结,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一指月洞门:“紧着拖出去,莫要扰了绣妍姑娘与贵客的清静!”
……
“姨妈息怒。”正当外头闹的鸡飞狗跳之时,白石亭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红绣闻言抬头,瞧见竹帘掀开,一位身着橙色绣金花褙子,下着石榴红罗纱长裙的妙龄少女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鹅蛋脸上五官秀气,行止间带着富贵温婉之气,一瞧就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
杜氏摆摆手,示意下人们勿动,回身扶着少女,面上笑的仿佛刚才发怒的不是她。
“郡主,可是外头乌七八糟的事吵了你?倒是姨妈的不是了。”
李天琴摇摇头,温婉的声音细声细气道:“姨妈,我瞧琥珀丫头确实该罚。紧着着人待下去吧。”
杜氏本以为同宗的甥女会给琥珀求情,不料她是如此说法,只能无奈的挥手。
琥珀的心大起大落,希望破灭的哭嚎着,被拉了出去。
红绣惊讶的望着面前的“郡主”,看她温温柔柔的,殊不知这等大家闺秀,才最能“适应”阶级分明的社会形势啊。
回身望向红绣,李天琴面露示好之色,羞涩道:“这位定是名满圣京城的绣娘绣妍姑娘了。”
红绣微笑着福了一礼,“郡主安好,小女正是绣妍。”下了台阶拉着连翘的胳膊,道:“我娘亲连氏。”
连翘早被吓的心惊肉跳,见女儿为他引荐,忙福了一礼:“见过郡主。”
“连姨莫要多礼了。“李天琴笑着摇头。
她一句话,更叫连翘紧张的不敢抬头。
“绣妍姑娘,今日难得有缘相见,不如到亭中来一同用茶可好?”
本都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同龄人之间自然觉着亲近,更何况郡主养在深闺,对城中传的神仙似的奇女子‘绣妍姑娘’羡慕非常,仿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绣妍都办得到似的,如今见了当然起了亲近之心。
红绣虽不知她想的什么,但结交权贵也是好的,忙点头道:“如此,绣妍打扰了。”
凡巧到庭中布下茶点,杜氏铁青着脸,勉强忍耐着与红绣、李天琴和连翘坐在同一张石桌旁。目光若有实质的盯着连翘,吓得后者不敢抬头,更不谈品茶吃糕点了。
红绣与李天琴笑谈着许多闲话,郡主也是好奇,将曾经疑问之事问出不少,例如红绣如何学的绣活,如何与商三少联手开的绣妍楼等等,红绣都一一作答,管他是真是假,总之哄得郡主满意。
待到午时,凉风乍起,似是来雨了,李天琴起身告辞。红绣与杜氏一路送出花园,瞧着郡主的绒轿走远了,红绣才道:“夫人,我与娘亲先回去了,今日之事多亏夫人明理公断,多谢了。”
杜秋月嘴角抽搐的挤出一个笑容,“哪里,绣妍姑娘往后有事来正院找我便是。”
“绣妍哪敢随意叨扰夫人呢,若不是有下人不长眼,险些引起咱们的误会,我也不会出这个头。我送夫人回去?”
杜氏摆手,“不必了,绣妍姑娘事忙,我也不敢耽搁。”
眼看着下人们随同杜氏走远,红绣才微笑起来,回头道:“凡巧,我都没听说夫人有个做郡主的甥女呢。”
“是啊,奴婢也不知。” 凡巧暗暗记在心里,回头打探一下,也好在姑娘面前好好表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