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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先生,请在这边稍候!冯.塞肯道夫先生很快就来!”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而我们的主人公张海诺,正和赫森置身于一个不乏现代感但又处处体现这欧式文化底蕴的会客室内,但让两人感兴趣的并不是这里的装潢,他们不约而同的走向这间会议室靠北一侧的巨大落地窗。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这座不莱梅第一造船厂——威塞尔造船厂的主造船区。
10月底的德国,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对于需要在室外劳动的造船工人们来说,这样的天气无需在烈日下炽烤,也不用在寒风中受冻,无疑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可是,张海诺的视线中却看不到昔日忙碌的身影,这里有一个个巨大的船台和齐备的造船设施,有几个船台上还停放着尚未完工的船只,但是它们的建造工程,现在却已经完全停止了!
原因无他,一道“彩虹”震惊世界,也让原本打算将那些强大战舰据为己有的协约各国政府大为恼火,他们决定将德国海军剩余的主力舰只作为战利品引渡,只给德国留下6艘老式战列舰和一些小型舰船,但这还不足以抚平他们心中的愤怒——在英法政府的主导下,战胜国共同成立了一个和约监督委员会,负责将德国主要工厂和造船厂的设备拆走变卖,以示他们对德国船员自沉战舰行为的“严厉惩罚”。
这个消息几天前才从巴黎传来,张海诺虽然和大多数德国民众一样对此感到愤怒,可是在如今的时局之下,他们全然没有反抗的能力。再三思量之后,张海诺觉得与其让这些宝贵的设备当作废铁卖掉,还不如自己尽可能买下运回巴西——此时此刻,施奈德造船厂的“巴西国籍”就颇有优势了!
不莱梅威塞尔造船厂是始建于1843年的老牌德国船厂,作为一战期间德国最大的几个造船厂之一,它承建了拿骚级战列舰威斯特法伦号、赫尔戈兰级战列舰图林根号、国王级战列舰边境总督号以及众多轻巡洋舰和潜艇。一战德国海军先后建造了373艘潜艇,其中有81艘出自这家造船厂,包括UB-9至UB-15系列、UC-I级、UB级、UC-II级以及UB-III级潜艇,他们甚至还为瑞典和奥匈帝国海军各建造了3艘潜艇。
和战争时期的繁忙相比,造船区如今的清冷不免要让人唏嘘一番。
在来到威塞尔造船厂之后,张海诺从这里的德国职员口中了解到,协约国监督委员会虽然还没有派专员前来接管设备,但是德国政府已经下达了通知,要求各工厂和造船厂配合这个委员会的工作,且不得私自将机器设备转卖。
十分钟之后,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戴单片眼镜、嘴里叼着一根小雪茄的塞肯道夫在两个随从的陪同下来到这间会议室。此人年约40,肩膀很宽但是身材并不结实,微卷的黑色头发梳成亚伯拉罕.林肯常用的发型,只是原本颇有气质的脸上神情十分黯淡。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塞肯道夫随意的找了一个位置,然后示意张海诺和赫森在他对面落座。这个足以容纳20人的长会议桌现在只坐了三个人,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很荣幸见到二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纽曼.冯.塞肯道夫,威塞尔造船厂的营运负责人,也是船厂的三大股东之一!听说二位到此来有意与我们造船厂合作,不瞒二位说,这造船厂的机器很快就要被英国人和法国人查封了!抱歉,如果二位想要购买设备的话,也许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就能从他们手里买下这些机器了!”
塞肯道夫似乎并不想掩饰造船厂面临的窘境,语气平常的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一个即将失去自己工厂主要设备的经营者。
张海诺和赫森来到这里,却不是听这番丧气话来的。赫森说道:
“在下勒斯诺,这位是林克先生,我们联手在巴西投资了一家造船厂,由于刚刚起步,我们目前还非常缺乏造船厂建设方面的专业工程师和技师!”
塞肯道夫酸酸的说道:“那恭喜二位了,目前德国各大造船厂的设备都被查封了,工程师和船工大都失去了工作,在码头上随手都能招来一大群!”
这样的情况,张海诺他们当然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们毕竟不是造船方面的专业人士,通过广告招来的人素质参差不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有些人是滥竽充数的,他们也难以作出正确判断。所以这些公开招募来的人最多只能作为补充,而不能成为船厂建设和运营的中坚力量——相比之下,威塞尔这样的造船厂虽然因为协约国查封机器而面临困境,却拥有一大批系统而专业的人才!
“我想塞肯道夫先生可能对我们的来意有所误解!”赫森解释到,“英法查封这些设备,为的就是将它们拆下来变卖,作为德国对战争的赔偿,不是么?我们会从英国人和法国人手里买下这些设备,但在造船工程师和技师方面,我们仍希望和贵造船厂进行互惠互利的长期合作!”
塞肯道夫刚刚还十分黯淡的眼睛霍然亮了起来,他想了一会儿,脸上却又显现出另外一种担忧。
“二位的意思,是将本造船厂的设备全部运往巴西,然后聘请我们的专业技师替你们建造船坞、安装设备,可这对于我们威塞尔造船厂有什么好处呢?”
这时,轮到张海诺说话了:
“塞肯道夫先生,我想首先声明一点,我们是准备与贵造船厂以联营的方式进行这笔交易的!请恕在下直言,英法将这里的机器都拆卖了,贵造船厂还能留住高级工程师和熟练的造船工人吗?等到若干年后凡尔赛和约失效,贵造船厂想东山再起,就得重新招募工程师和船工了!”
塞肯道夫孤独的抽着烟,须臾,他问道:“二位是德裔巴西人?”
“不,我们是奥地利人,确切的说,是支持德国的奥地利人!”
张海诺在这位造船厂经营者面前,仍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此时德国人对于奥地利人,显然没有什么恶感——他们此刻最痛恨的,就是“胜之不武”的英、法、美等战胜国,以及“篡夺”了国家权力的卑劣政客们。
“那么说,贵造船厂这样做是打算替我们造船厂保留技术人才咯?”
塞肯道夫似乎仍有些疑惑——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很不错,可攸关威塞尔造船厂的命运,他必须慎重再慎重。
见对方还在犹豫,赫森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套路说道:“当然,我们可以和威塞尔造船厂签署一份正式的合作协议,以援助建设的方式聘请贵造船厂的工程师、技师和船工前往巴西。作为对贵造船厂提供技术人员帮助的回报,我们每年向贵船厂支付5万美元的劳务费用。甚至于一部分机器设备,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折价返还给贵造船厂!”
塞肯道夫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继续闷闷的抽烟。
“英国人的造船技术太过保守了,美国人那边,据我所知太追求速度而缺乏严谨的态度!德国的设备和技术,比起他们来当然要实用很多!”张海诺用一种称赞的语气说道:“塞肯道夫先生,您看,德国信誉最好、实力最雄厚的六家船厂,就是贵船厂和基尔的日尔曼尼亚、汉堡的弗尔肯和布洛姆-福斯、但泽的恺撒大帝以及威廉港的皇家造船厂。我们手里的资金有限,只能从这六家造船厂中选一家作为长期合作伙伴!等我们的造船厂建立起来之后,还可以通过在德国生产部件,在巴西组装船体的方式进行联营,这样对双方都有益!”
听了对方的这番话,塞肯道夫一边抽他的雪茄,眼珠子一边咕溜咕溜的转着,显然是在权衡与对方合作的利与弊——既然对方的目标是建立巴西一流的造船厂,那么需要的人员技术肯定少不了,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与其便宜其他船厂,不如自己都揽过来做;另一方面,一旦他们在巴西的船厂实力强大起来,势必影响到威塞尔造船厂在南美的市场,谁能说威塞尔在未来十年就不能重新崛起呢?
张海诺和赫森也不忙着说话,让这个自以为精明的生意人自己在那里琢磨。
半根烟的功夫,塞肯道夫开口了:
“的确,林克先生刚刚所说的那六家造船厂,包括我们威塞尔造船厂,现在都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局面!只不过嘛……不瞒二位说,我们造船厂的股东这几天连夜开会进行了讨论,如果英法将这些造船机器公开拍卖,那么我们将请荷兰的盟友出资买下部分机器暂时保存起来,工程师我们可以就近送到荷兰船厂去工作一段时间,而造船工人嘛,就算现在解雇了他们,大部分也还会留在不莱梅,等到这段艰难的时期度过之后,我们再次发布招工广告就可以了!”
这果然是个狡猾的商人,张海诺心想,他这并不是在拒绝自己,而是期望获得一个更好的谈判位置,并且在价格上进一步作出要求。至于他所说的荷兰盟友,也许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
“当然,塞肯道夫先生所说的主意非常好!可是就我所知,战后欧洲的造船市场大幅度萎缩,战争中建造的大批船只已经有所富余,最近十年必然不会有太多的订单!即便是您所说的荷兰造船厂,想必目前也在为订单不足和人员冗余而头疼吧!”张海诺一针见血的点出这些不可否认的事实,然后话锋一转:
“目前,我们手里还只有一艘中型远洋货轮,用来从欧洲进口设备和进行海上贸易还远远不够,加上我们也有意经营欧洲与美洲之间的海上贸易,所以我们还需要至少三艘大型远洋货轮!如果塞肯道夫先生愿意,我们可以将这批订单留给威塞尔造船厂,想必贵造船厂今后重建是非常需要这些订单的!”
塞肯道夫的眉毛微微一扬,这三艘大型远洋货轮的订单,放在如今的欧洲哪个造船厂都会抢着要,就算他只作个中间人,依靠回扣就能狠狠赚上一笔。不过他并没有立即松口,而是用期待的眼神看了看赫森和张海诺。
张海诺让这种气氛持续了半分钟,并且再次和赫森进行了眼神上的交流,这才说道:
“塞肯道夫先生,在下并无菲薄之意,但请问贵造船厂有没有建造过万吨级的油轮?”
“油轮?哈哈,当然!威塞尔是德国历史最悠久的造船厂之一,怎么会没有建过油轮!”
塞肯道夫的笑,并没有讽刺对方学识浅薄的意思,笑过之后,他认真提议道:
“只要二位信得过,我们可以立即签署一份长期合作协议!我们威塞尔派出专门的技术人员协助二位在巴西建造船厂,二位放心的将远洋货轮和油轮的订单交给我们,价格从优,质量保证,怎么样?”
张海诺和赫森相视一笑,恭维的话,依然由张海诺来说:
“塞肯道夫先生,威塞尔造船厂的信誉在整个欧洲都是响当当的,我们在这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项合作协议的金额过于巨大,我们也不急于作出决定!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利益,只有双方都满意了,交易才有可能达成。塞肯道夫先生,您说对吧!”
提议遭到婉拒,塞肯道夫收起了笑容,但脸上还不至于露出难色,他做了一个手势,站在身后的随从立即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并大开呈送到他面前,里面整齐的排放着一根根手指粗细的小雪茄。
“巴西皇家雪茄制造商丹纳曼出产的上等雪茄,二位来上一支?”
赫森和张海诺都没有拒绝,在这样的谈判桌上,对方拿出上好香烟来分享的话,至少说明对方有意将谈判进行下去。
等眼前两位也开始吞云吐雾的时候,塞肯道夫突然露出一个让人费解的笑容,他说道:
“二位既然是在巴西投资船厂,这样的雪茄应该不难搞到,巴西货目前在德国上流人士中间可是很受欢迎呢!”
张海诺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右手夹烟,颇有风度的说道:“只要塞肯道夫先生喜欢,今后我们每艘从巴西开往德国的轮船上都会为先生准备一批上好的巴西货!”
塞肯道夫没有说接受,但也没有说拒绝,而是低着头盘算了几分钟,提出一个新的建议:
“这样,二位从我们手上订购轮船,我们可以给予二位比市场价低一成的优惠!至于人员和设备,我们将派出专门的技术人员前往巴西协助二位投资的造船厂建造船坞。劳务费方面,这样,一个可以建造万吨级货轮的干船坞,我们只收……3万美元!”
张海诺回德国之前已经通过施奈德和冯.巴恩了解到在巴西投资船厂设施的大致花费:一个可以建造五千吨级货轮的干船坞需要3到4万美元,八千吨级的则需要大约8万美元,虽然目前巴西还没有哪家船厂引入万吨级的干船坞,但是按照这个比例推算,15万美元是较为合理的。如今从英法手里购买德国造船厂的机器,显然会低于市场价格,一套大型船坞的设备也许还不到10万美元,即便加上威塞尔索要的3万劳务费,也大大低于他们的预算。
“塞肯道夫先生,这就是您的诚意吗?”
赫森也不点明自己对哪项价格不满意,只是不冷也不热的问了一句。
塞肯道夫并不惊慌,商人的本性让他辩解到:“既然是我们威塞尔船厂提供的援助人员,自然是欧洲第一流的!这样的条件,放眼欧洲恐怕没有更优惠的了吧!”
“塞肯道夫先生,在这里透露一下,我们未来三年准备投建两个万吨级和一个八千吨级、两个五千吨级、若干两千吨级以下的船坞,这样的大买卖,总价值先生应该不会不清楚。我们之所以不向德国最大的六家造船厂发出合作邀请,一来是不希望造成恶性竞争,二来嘛,完全是看好贵船厂的信誉和实力!”
张海诺不经意的恭维,再次让眼前这位德国造船厂的经营者兼股东很受用,他花了几分钟重新思量这个问题,最后咬咬牙,道:
“万吨级船坞2.5万美元,八千吨级2万,5千吨级1.5万,至于2千吨级以下,本船厂一概不收任何费用!”
这个条件,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但张海诺知道,目前正是这些德国造船厂最迫切需要资金,所以,这还不是塞肯道夫的最终底线。
“这些都好说,只是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塞肯道夫想都不想的吐出两个字:“请说!”
“马克对美元的汇率,最近一直在攀升,未来的趋势也很明显。如果我们的交易用美元来结算的话,塞肯道夫先生可是能够获得很大的额外收益喔!”
这句话,显然点中了塞肯道夫的要害,他之所以愿意不断让出价格,就是因为此前他们一直说的都是美元。不管今后马克贬值得有多么厉害,只要这些交易使用美元结算,威塞尔造船厂这边就是稳赚不赔的!
沉默了一会儿,塞肯道夫的表情突然轻松下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雪茄,“不知林克先生的意思……”
“其实我们投资这个造船厂的计划,是以建造民用货轮为主业,但随着规模逐渐扩大之后,还准备向军用领域发展!”张海诺一边说话,一边细心的留意对方的反应。
塞肯道夫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刚刚的表情,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林克先生和勒斯诺先生真是好眼光啊!在造船这一行,军用舰艇的利润的确是最高的!不过,请恕在下直言,军用舰艇对技术的要求远比一般的民用轮船高,所以没有一定的技术和人才积累的话,贸然涉足这一行可得担上一定的风险哟!”
“那是当然的!”张海诺应和到,他虽然不是专家,但也晓得军用舰艇和民用船只在建造上有很大的区别。一艘普通货轮的锅炉,可以从各个造船厂定购,也可以从船用锅炉的生产厂商那里购买,德国货、英国货、美国货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军用舰艇上的设备,却是在设计之初就确定好的,虽然在实际建造过程当中也可能用相近规格的设备替代,但在这方面必须相当的谨慎,弄不好的话就会严重影响舰艇性能。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舰炮,如果事先没有预留改造空间的话,想要在船体建成之后再改用其他规格的舰炮,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任何一个国家的工程师都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
“所以我们只打算建造海防炮舰、鱼雷艇、布雷舰和巡逻舰一类的小型舰艇!事实上,南美各国的财力有限,他们的海军也只能以轻型舰艇为主,大规模交战不行,但是打击走私、围剿海盗就足够了!目前巴西海军500吨以下的舰船都是从本国船厂订购,驱逐舰以上则是从英美订购,我们所考虑的,就是这500吨以下的订单。即使每年能够拿到五、六笔这样的订单,还是可以有效改善船厂的收益。塞肯道夫先生,您说呢?”
“呃,嗯,是啊!”
塞肯道夫显然还在考虑一些东西,所以回答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张海诺见状,又试探性的说道:“只可惜巴西海军现在一年都难得拨出两艘驱逐舰的预算,不然我倒是可以替塞肯道夫先生介绍几笔大订单!”
塞肯道夫的眼神显然有些暗自失落,“嗯,是有些可惜!我们造船在战争期间建造了大批品质优秀的舰艇,这在海军界是有目共睹的,可如今凡尔赛条约也签订了,机器设备也要被拆走了。我们今后恐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建造大型舰艇了!”
“塞肯道夫先生这话有些过于悲观了,只要保留下来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等到德国摆脱凡尔赛条约束缚的时候,重新购买设备和建造军用舰艇还会是难事吗?”
张海诺心里盘算着,建造大型军舰虽然很诱人,但施奈德造船厂还没有那样的实力和底气。一战期间,建造一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的成本折算美元得要上千万,且不说施奈德造船厂能否拿出这么多资金来,建造这样一艘战列舰无疑会引起英美等国的强烈关注,这又和张海诺的初衷相违背了。
考虑到船厂的持续性发展,在张海诺的计划中,船厂的技术研究将尽可能的和经济挂上钩:不仅是货轮、轻型舰艇可以卖,性能较为逊色的潜艇同样可以出售给南美诸国——市场摆在那里,就算自己不卖,英美的造船厂也照样会将二流甚至三流的潜艇出售给他们,虽然南美各国对潜艇的总需求可能还达不到两位数,但作为政治投资来说影响力却不可小视。
“塞肯道夫先生也不用太悲观,等我们的船厂在巴西的影响力扩大之后,必然会和上层官员搞好关系。一旦巴西政府有大型舰艇的订购计划,我们定会为我们的合作伙伴争取!”
张海诺刻意在“合作伙伴”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不过按照历史的发展来看,巴西在一战前刚刚向英国订购了米拉斯.吉拉斯级和里约热内卢级战列舰,虽然被誉为“多炮塔神殿”的里约热内卢级因为巴西国内财政危机而被迫放弃,但米拉斯.吉拉斯级的两艘战列舰——米拉斯.吉拉斯号和圣保罗号却一直服役到了50年代,在此期间巴西只建造了少量驱逐舰,二战前后还向美国租借了一批驱逐舰,所以,塞肯道夫是基本上没有机会从巴西政府那里接到大订单了。
可是,这个对造船订单无限渴望的造船厂经营者兼大股东哪里知道未来的局势发展,考虑再三之后,他最终允诺道:
“我们完全可以在合作协议中约定有关轻型军用舰艇设备的转让事项,包括鱼雷艇、布雷舰、海防炮舰和巡逻舰!”
虽然这其中并没有张海诺最渴望的潜艇,但他很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从谨慎的角度考虑,目前他们的要务是先和这家德国造船厂建立起合作关系。至于潜艇,只要和威塞尔造船厂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今后再找机会并不难。
在达成初步意向之后,塞肯道夫热情的为张海诺和赫森举办了一个内部晚宴,参与者尽是这家造船厂的高层管理人员。显然,这样一笔总额有可能超过100万美元的大交易让每个人都对这两位“奥地利富商”恭敬有佳,并将其视为造船厂本年度最受欢迎人物。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双方开始就合作的具体细节进行协商。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塞肯道夫大方的派出一个五人专家团队专程陪同他们参观造了船厂的设计室、零部件生产流水线以及造船区,并向他们详细介绍了各种船只的建造过程。在张海诺眼里,这家德国大型造船厂虽然没有做到标准化,但从它齐全的造船设施来看,年造船能力也是相当可观的。
相比之下,施奈德造船厂在这方面还几乎是一片空白,唯一的优势,就是巴西目前的工业用土地价格相对便宜,这次萨尔瓦多市政府批下来的土地面积就有80公顷,而且海德伍特向张海诺保证,只要船厂的规模继续扩大,船厂附近的空地将优先提供给他们。
“马丁博士,可以问您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么?”
刚刚参观完威塞尔造船厂历史最悠久的1号干船坞,张海诺有意让全程陪同他们参观船厂的专家团成员马丁.齐尔格博士跟自己走得稍微靠后,而赫森则与船厂派来的另外几位陪同参观人员走在前面。
“当然!”
年纪刚到五十、头发就只剩廖廖几根的造船专家马丁.齐尔格显然应了“聪明绝顶”这个成语。
之前张海诺已经从另外几个随行专家那里旁敲侧击的了解到,马丁是威塞尔造船厂在战前从汉堡一家造船厂挖来的,是舰船动力系统的专家,在柴油机方面颇有研究,战争中德国海军从威塞尔订购的几批雷击舰和潜艇他都参与了设计和施工。随着战争的结束,德国海军取消了之前全部订单,马丁便重新转回民用船只设计部门。
一听到是柴油机方面的人才,张海诺当时眼睛就绿了,让这样的专家埋没在民用轮船部门,简直就是一种罪过。于是,他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将这位博士挖走。
“许多人都认为大型舰船是燃煤和重油锅炉的天下,柴油机只适合在小型舰艇上使用,如鱼雷快艇和潜艇,您也这么看吗?”
马丁显然没有想到张海诺所谓的“私人问题”会是自己非常感兴趣的课题,这一点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说出一大堆专业上的东西,不过考虑到眼前这位只是个有意和威塞尔合作的商人,他从简说道:
“就目前的技术而言,柴油机的体积过大,且在高功率航行时会产生剧烈震动,从而影响到火炮精度。其实我们在战争中曾试着在两艘新造的战列舰上使用柴油机动力,但这些尝试后来都失败了。不过,柴油机在油耗率方面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搭载同样重量的燃料,使用柴油机的船只续航力要远远超过使用重油和煤炭的船只!”
看到马丁博士一副认真的表情,张海诺决定进一步让他放松警惕。
“这两者不可以互补吗?博士,我的意思是在一艘需要进行远洋作战的军舰上,可不可以既装重油锅炉又装柴油机,这样巡航时只使用柴油机,作战时使用重油锅炉,就能既保证续航力又能提供一定的最高航速!”
马丁想了想,“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前提是将大功率柴油机的体积减小到一定的程度,以现今的柴油机技术还达不到!也许10年后技术就能进步到那种承担,但也许30年都不够!”
“那么马丁博士今后准备投身于这方面的研究吗?”
马丁一愣,紧接着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先生也看到了,目前船厂新建的货轮所采用的都是传统的燃煤锅炉,因为它们比重油锅炉和柴油机都要便宜!战争中为了配合雷击舰和鱼雷艇的建造,船厂组织了一个柴油机研发部门,可是战争一结束,所有人都被调回原来的岗位了!再说,用不了多久这里的机器就要被英国人拆走,造船厂也就变成一具空壳了!”
“真是可惜啊!”
张海诺一起摇摇头,可若不是这种情况,他要想从造船厂挖走这方面的人才,余地恐怕就很小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海诺时不时的找马丁聊上一聊,内容大都是和柴油机方面的发展有关的。张海诺虽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对未来舰艇动力系统的发展还是有所了解的,凭这些就足以勾起马丁这样一个柴油机专家的胃口。到了最后,他悄悄告诉马丁,自己在巴西投建的船厂不仅要建立专门的柴油机研究部门,还准备积极从德国引进这方面的人才和技术。
马丁嘴上没有说什么,而张海诺也没有立即向他发出邀请,而是用平常聊天的口吻告诉巴西政局稳定、消费水平低,切经济和工业都在快速发展,如今前往巴西的德国移民也越来越多。在说出施奈德船厂已经从巴西政府那里拿到了若干永久居留身份的名额、像马丁这样的专家全家过去都能很快办妥移民手续之后,张海诺欣喜的发现马丁已经开始动摇了!
赶在协约国派来的监督专员抵达之前,张海诺他们和威塞尔造船厂的总体合作协议终于在各个方面达成了一致,眼看上百万美元的大项目即将到手,塞肯道夫他们自然不会拒绝张海诺的小小附加条件——让马丁博士以“技术专家”的身份长期留在施奈德船厂工作。
两周之后,英法等国派来了查封工厂设备、负责拆迁和拍卖的监督专员,在清查了工厂的机器设备之后,他们随即公布了拆除和拍卖计划:包括威塞尔造船厂在内的十余家德国造船厂、以克虏伯为代表的德国军火工厂的设备,都将进行拆除,拍卖面向所有的外国公司,并采用现拆现卖的方式进行。
在公众眼里,英法这样的暴行简直无耻到了极点,他们就像是一伙强盗,不但冲进别人家里拆东西,拆了还肆无忌惮的当场进行拍卖,普天之下这样荒谬的事情大概也只有英国人和法国人能做得出来!
张海诺虽然对协约国也是心存鄙夷的,但这无疑给了施奈德造船厂一个扩充实力的好机会。不仅是造船设备,张海诺还让赫森前往蒂森工业区看看有没有机会买到克虏伯军火的生产线,可惜的是,协约国在军火制造设备这方面还是较为谨慎的,他们宁可将这些设备当作废铁出卖,也不愿意将包括关键设备在内的机器成套卖给一个陌生的巴西造船厂。
最终,在塞肯道夫和造船厂内部人员的帮助下,张海诺以远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买下了威塞尔超过三分之一的机器设备,另外一些则被来自荷兰、丹麦和挪威的造船厂买走。
至于不莱梅威塞尔造船厂,在遭遇这次重创后并没有就此沉沦,和约监督委员会的人员撤离之后,他们对造船厂进行了重组,不久之后便通过动用储备资金和贷款买来了新的设备,以巴西施奈德造船厂3艘远洋货轮和3艘油轮的订单为契机,他们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造船能力,从20年代中末期开始又陆续恢复了各型军用舰艇的建造。
无独有偶,和威塞尔遭遇相似境况的克虏伯也在暂时的沉寂之后设立新公司、建立新工厂,买下新煤矿,产品主要销往苏联。后来,在德国参谋部的要求下,克虏伯家族秘密参加了德国的重新武装,1926年制造出了第一批装甲车,两年后恢复了大炮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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