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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原与苏芷玉互望一眼丁原神色变得凝重道:“玉儿你留在这里我进去查看一下。”
一直以来丁原心中都把娘亲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村妇连县城以外的地方只怕都没有去过。
可眼前这扇光门分明是正魔两道绝顶高手方能布下其修为绝不逊色于曾山、苏真等人。
泥墙上的笔迹毋庸置疑乃娘亲留下这可实在令人不可思议然而这样的一扇光门就出现在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年的老屋里。
丁原耳听那飘渺的叮咚声对自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仿佛曾经出现在儿时的梦幻里。
莫非说光门中此时尚有人在抚琴?
苏芷玉道:“丁哥哥门中或许还有什么古怪让小妹陪你一块进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丁原摇头道:“这墙上字迹是我娘亲所留我进去瞧瞧就出来应当不会有事。”话是这么说他却是害怕万一这光门里真有什么危险害了苏芷玉可不好向苏真水轻盈夫妇交代。
苏芷玉朝着红光涌动、深浅不知的光门打量道:“这门里似有浓烈的魔气流动令芷玉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不如让小妹先以天心灯开道以防万一总好过我一人在外苦等。”
丁原心头一动瞥了眼苏芷玉暗道:“玉儿似乎对我的安危也十分着紧就算我不让她进去稍后她说不定会悄悄跟来。与其这样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也好随时照应。”
于是他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旦有事你要先退出来。”
苏芷玉领会到丁原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良苦用心嫣然微笑道:“小妹记下就是。”说罢祭起天心灯罩住两人丁原一马当先飘然迈入。
他的双脚刚一踏入光门之中满眼的红光顿时消失面前代之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
此时天心灯的光华在黑暗中悠然亮起照清周围的景象。
出乎丁原意料之外他所置身的居然是一间不过丈许见方的斗室四周无窗无门回头看时那光门还在忽隐忽现但先前的琴声却骤然停歇。
苏芷玉站在丁原身旁环顾左右就见密室里惟有靠墙的一桌一椅以及悬在墙上的一幅水墨山水。
桌角上放着一只三寸余高的香炉应是汉白玉石精制里面尚插有一支熄灭的寸许檀香。
桌面正中赫然平放着一把古琴有几处朱黑的漆色已经脱落显得年深久远。
这古琴也有五根琴弦宽不过一指厚不到一寸但琴身通体狭长倒有三尺挂零。
苏芷玉自幼耳闻目染水轻盈焚香抚琴对于音律琴具也识得不少但样子如此奇怪的古琴亦是头一遭见着。
她秀眉轻蹙的说道:“丁哥哥这间屋子到处透着古怪。方才的琴声应是自这桌上古琴传出可是我们进来时并未见到抚琴之人桌椅上布满灰尘应说明这儿已长久无人来过。”
丁原走到桌前低头细看却见古琴上一尘不染与周围灰尘厚积十分不合。
他沉声道:“我一定要弄明白在我家中为何有如此古怪的密室它与我娘亲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准从这里能够找到一些关于我娘亲的线索。”
苏芷玉说道:“丁哥哥你回忆一下以前令堂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些相关的事情?”
丁原摇头道:“我从来不知道家里会有密室更不晓得这里的古琴是打哪里来的?在我印象中我娘亲和这里乡村其他孩子的母亲没什么两样就算识点字也不过百八十个。”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怔怔望着墙上悬挂的那幅山水画。
画中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枫林旁的一座半山亭中月色当空枫叶片片应是深秋夜晚。
画中的中年男子白衣如雪身材魁梧高大但面如黑炭目露桀骜之色他端坐在石桌前轻抚古琴意态悠然。
旁边的中年妇人眉目如画脉脉含情凝望中年男子素手执着一支通体晶莹的朱红玉箫。
画上的人丁原并不认得的吸引他的却是在画卷角上那以娟秀颜体题下的四行诗句:“半生金戈半生花亦无风雨亦无晴。常忆月色侵枫亭一曲琴箫尽天涯。”
这不是娘亲从前经常吟诵的诗词么?而画卷上这四行诗句的落款分明是“赫连宣字”四个字。
丁原蓦然记起盛年曾对自己提及过魔教教主夫人赫连宣的事情亦曾说起她就是身负不治之伤被布衣大师冰封在栖凤谷谷底、风雪崖口中的“主母”
可这位赫连夫人与自己的娘亲又有什么关系?丁原仔细观察画上的妇人却觉得无一处与自己的娘亲相像。
苏芷玉微微讶异道:“赫连夫人的题诗?”她注视丁原道:“丁哥哥莫非令堂跟魔教中人有关联这赫连夫人跟令堂又是什么关系?”
丁原心潮涌动一时也难以明了现在心中是什么滋味?那泥墙上的胭脂笔迹分明就是娘亲所留与这画卷上的诗句只字不差字迹更是一模一样。天底下哪里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可若娘亲当真以一教教主夫人之尊岂肯甘愿十数年中扮作村妇更宁愿受那巴老三的凌辱欺负?他恨不能立刻祭起雪原仙剑直赴栖凤谷将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忽然间丁原醒悟到老道士、布衣大师甚至盛年对这些事情也应有所知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他们是否晓得自己就是赫连夫人的儿子?
倘若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自己的父亲岂不就成了当年号称天6魔道第一高手的羽翼浓——百年以来天6正道第一死敌二十年前又莫名失踪!
可自己今年不过十七岁呀。
丁原只觉得脑子里一片乱麻越理越没有头绪苏芷玉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清。
一旁的苏芷玉冰雪聪明见丁原神色复杂剑眉耸动知他陷入极难的死结里她明白此刻任谁解说也无济于事只默默用清澈温柔的目光凝望着他。
丁原蓦然低喝道:“不可能!”
他探手扯断画上的丝线将画卷取到近前凝神打量然而无论他再看多少遍也不能将画上的“赫连宣”三字抹去。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当作一个乡下出生、乡下长大的普通农家孩子父亲早年弃下他与娘亲远走他乡从此母子二人艰难度日相依为命再后来娘亲也被巴老三所害这世上他再没有其他亲人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突然之间他却现自己的娘亲很可能是魔教的教主夫人而且仍然在世;而自己的父亲多半就是当年天6魔教教主羽翼浓面对如此巨变丁原脑子里面转了一百个弯到最后反是一片空白也着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眼珠转过来直直望着苏芷玉仿佛是对她也是对自己说道:“玉儿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无论我的爹娘到底是谁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我我就是丁原。”
苏芷玉默默颔心中却对丁原以后可能遇到的麻烦不无担忧。
她淡然一笑道:“丁哥哥这也正是芷玉想跟你说的。无论令堂令尊是什么人在玉儿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丁哥哥。”
丁原心头一阵温暖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朝苏芷玉微微一点头。
苏芷玉嫣然微笑明白丁原的心结暂时搁下她的视线无意落到了画卷背面讶然道:“丁哥哥你看这画卷背后还有字。”
丁原一怔将画卷翻转过来就见四尺多长的卷轴上密密麻麻写着上万的蝇头小字那字迹却还是娘亲的。
苏芷玉望着画卷最右端的小字轻轻念道:“天魔神曲?”
丁原疑惑道:“玉儿这是什么东西你有听说过么?”
苏芷玉摇头道:“难道说莫非果真只是一支琴曲。”
丁原见画卷上跳跃着许多音律符号料来不错。
他此刻也无心情探讨这个将画卷收起插入背后皮囊道:“且先不管这些倒是那古琴先前怎的会有乐曲声传出?”
苏芷玉目光移至桌上一尘不染的古琴上慧心一动道:“丁哥哥你看看这古琴的背面有没有什么文字或者图案?”
丁原闻言将古琴翻转可是双手刚一接触到古琴顿觉一片冰凉刺骨几乎拿捏不住。
丁原轻哼一声催动体内翠微真气护住全身翻过古琴果然看见底部右上角上以阴文纂刻着豆粒大的“天殇”两字。
苏芷玉微笑道:“丁哥哥方才那天魔神曲四个字提醒了芷玉想起爹爹曾说过昔日魔教羽翼浓教主有一把名叫天殇的古琴乃上古所传与天心灯可说是年代一般的久远。
“若能催动此琴不仅可弹射剑光滚雷令风云变色大江倒流更可凭天魔之音杀人于无形威慑四方妖魅。
“若把当年刁横所用的笛子与天殇琴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再早几十年不知有多少天6正魔两道高手闻琴色变远遁千里。”
丁原没料到手中的古琴竟有这般来历手指不由下意识轻轻抚动琴弦古琴出了“叮”的一声甚是清脆悠扬可陡然间古琴中生出一股奇冷无比的寒流透过他的手指直刺脑海。
丁原就如同被银针刺了一记全身瞬间传遍一种麻木感觉胸口空空荡荡说不出的难受。
可几乎同时丁原丹田一热蕴藏九转金丹的先天真气油然而升护住心脉迅即便将寒流驱散身体亦恢复了正常。
原来天殇琴中蕴藏着千年积淀的魔气更收了无数冤魂幽灵的暴戾之气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早先苏芷玉所察觉到的魔气就基于此丁原倘若不拨动琴弦还好这一拨之下顿时引得天殇琴气机牵动魔气喷薄险些就伤着了他。
好在丁原修为已甚有功底丹田内又有九转金丹护体正是世间魔气克星不然就算修为再比丁原高出一筹的人也不敢擅动天殇琴半下。
忽感背心一暖一股纯厚柔和的真气透体而入却是苏芷玉见势不对出掌相助。
丁原吐出一口浊气在天心灯的照射中居然依稀有淡蓝的丝状烟气散出应是源自天殇琴中的寒气。
丁原徐徐放下天殇琴苏芷玉收手问道:“丁哥哥你没事吧?”
丁原嘿然道:“这家伙险些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看来果然有些诡异只是还没弄明白先前分明这里没人却为何有琴声响起?难不成天殇琴通灵至此能自弹乐曲?”
忽然想起怀中所藏的玉简丁原伸手取出念动真言玉简上轻烟一冒芊芊盈盈朝着丁原一拜道:“主人!”
苏芷玉曾听丁原说起过芊芊的事情故此也不惊讶只有些奇怪丁原为何此时召出芊芊。
丁原说道:“芊芊毕老头曾说你有万里觅迹的本事其中的奥妙究竟在何处?”
芊芊恭敬的回答道:“启禀主人芊芊的这点本事说穿了也无甚奥妙只因芊芊天生拥有四魂八魄比常人凭空多出一双魂魄来。
“若想跟踪谁的时候只需要将那对魂魄附身到对方身上即便万里之遥芊芊自然也能够感应得到只不过时间若过半年那对魂魄将会消散届时芊芊惟有重新再炼回来。”
丁原回想当日毕虎将芊芊交给自己的情形不禁心中一记冷笑道:“好你个毕老头一时疏忽差点又上了你的大当。原来芊芊的追踪之术仅有半年管用若真过个一年两年我却到哪里去找你?这笔烂帐咱们也先记下。”
他本是想问芊芊是否可以查寻密室中有无其他人来过的踪迹听得芊芊解释才晓得她依靠的并非是嗅觉或者灵觉自也无法查探密室中事了。
于是丁原说道:“芊芊毕老头已将你送给了我。今日我便还你自由稍后便解了你身上的禁咒从此海阔天空任你闯荡却不必再叫我什么主人了。”
芊芊苍白的面容剎那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但这欢喜之色不过如惊鸿一瞥便转瞬消失。
她垂下头低声道:“芊芊不走芊芊愿意终身服侍主人。”
丁原剑眉一扬道:“怎么你以为我这是在欺骗耍弄你不成?”
芊芊赶紧摇头道:“芊芊不敢只是芊芊昔日被红袍仙尊破了千年修行的肉身魂魄已无所依如今只能暂寄在这玉简中以月精之气护持才保着真元不散。若是主人要将芊芊放走恐怕不出半年芊芊就要魂飞魄散而死。”
丁原只想着要还芊芊自由之身倒没想到还有这个麻烦问题。
他微微一皱眉头道:“这么说来你也只能待在这玉简中永不得再见天日了?”
芊芊哀婉的点头妩媚的眼眸里闪起一汪泪光。
苏芷玉在旁幽幽一叹道:“丁哥哥若要想解救芊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惟有到天一阁求得七瓣冰莲的花心或可令芊芊得以重塑肉身再修仙体。但七瓣冰莲乃天一阁至宝每三百年不过花开一季三日便谢。天一阁虽是天6圣地饮誉四海却也未必肯答应送出一枚花心来。”
苏芷玉想起当年父亲为救丁原千里求医翠霞可为了一枚九转金丹不知耗费了多少唇舌最后靠着春山晓寒图的赌约才邀得淡一真人同意援手。
丁原眼下不过是个翠霞派普通弟子又无春山晓寒图之类世人垂涎的重宝可作交易别人怎肯听他?
芊芊从苏芷玉话语中已听出端倪自思这条路难如登天黯然道:“芊芊也不敢妄求更多能遇到一位好主人已是芊芊的造化了。”
丁原嘿了声没有说话谁也不晓得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以丁原少时性格别人的死活好坏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知快意恩仇睚眦必报可这些年跟着老道士和阿牛耳闻目染不经意里秉性变化了不少。
他对芊芊原也谈不上好恶但一则不齿于当日毕虎待芊芊的凶恶气焰;再则那日盛年也曾叮嘱自己善待芊芊心中逐渐对她关心起来。又念及芊芊与自己一般世上再无其他亲人孤苦飘零更多了一分同情。
苏芷玉道:“丁哥哥既然如此你还是先收留芊芊日后有机会再作打算吧。”
丁原颔道:“也好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拿起天殇琴装进背后的皮囊可刚一摆进去雪原剑骤然镝鸣化作一溜碧光飞浮到丁原头顶。
丁原一怔挥手将雪原剑召到手中只觉剑刃中气机流转光华隐隐似乎透出一股不安与敌意除此之外也并无其他异常。
苏芷玉望着丁原背后的皮囊道:“丁哥哥莫非是仙剑受了天殇琴的魔气影响故此脱鞘而鸣不肯归巢?”
丁原催动真气注入仙剑将灵觉与它融于一处助雪原剑逐渐恢复平静苦笑道:“难道这家伙也懂什么正魔之分?”
苏芷玉道:“想来是仙剑通灵不愿与天殇琴同处以恐沾染了暴戾血腥之气。”
丁原想起雷远以沉金古剑与自己周旋不晓得为何表现出的修为差了许多看来受伤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个重要原因自是沉金古剑通灵不愿受雷远的驱使。
那么自己得到天殇琴岂不也是同样毫无用处?
幸而他本就未把此琴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这是追寻娘亲的线索更何况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得去只恐天6又起风波。
芊芊凝视着雪原剑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人您的仙剑可是由镇仙竹炼成?”
丁原点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芊芊目光中流露一缕缅怀之色道:“千年前芊芊的本体原是海外落珈山寰湖中的一株九子莲花曾与镇仙竹比邻而居数百年故而认得。镇仙竹乃天地之瑰宝钟日月灵秀主人要将它与天殇琴放在一处它自然不肯不过芊芊或可有办法解决。”
丁原道:“芊芊你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芊芊羞涩一笑回答道:“芊芊曾与主人提起过芊芊因肉身被毁全赖玉简的法力护持才保得元神不灭那镇仙竹五行属木与芊芊其实同出一源灵气却是比芊芊更高百倍。
“只是现下主人手中的这段镇仙竹修为未到故此尚不能镇住天殇琴倘若以芊芊的元神度入竹中与竹魄合而为一不仅芊芊可藉此修炼镇仙竹亦能灵性大增不受天殇琴的影响。”
苏芷玉家学渊源芊芊只说了一半的时候她已明白当下问道:“芊芊你所说的可是‘渡魂炼器’之法?”
丁原对此也了解一二知道那是魔道人物经常使用的炼器之术以生灵之魂魄融入器中从而达到增强灵性和煞气之效但这么做先需提炼魂魄再对其施加禁制而为所用。
被用来炼器的魂魄不仅因此丧失肉身而且元神受禁终生失去自由以供主人驱使奴役。
除非受到主人真言召唤否则也将永世不能自炼器中脱身现形这种炼器之法尽管效果显著免去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炼化之劳但有伤天和因此历来为天6名门正道所不齿。
当日雷威便是妄图用处*女元阴炼制雷血锥激起盛年义愤才引出其后风波。但芊芊情形有所不同她原本肉身被毁不得不寄居玉简中若是炼化到镇仙竹中反可得两全其美。
芊芊听苏芷玉问她轻轻一点头道:“正是这个法子芊芊若能得镇仙竹托身也可免却囚于玉简中无法吸食草木精华之困借着镇仙竹与天地相通的灵气芊芊也能大获裨益说不定有一天无须藉助冰莲就能重塑肉身。”
丁原微一沉吟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你不妨试上一试。”
芊芊喜道:“多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