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逝去的纪念

泥巴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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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陆的西部,优隼国的边境。从隐神魔法阵逃脱的撒鲁、皮炎和猪猪已经汇合到一起,每天前往魔法阵中救人,到好几天了还没找到其他人所在的那些碎片空间。好在那些空间并不如众人想象中那么多,凭借幽灵部落长老所给的资料和咒语,找到她们是迟早的事。

    “皮炎,你又在发呆了。”简陋的帐篷旁,猪猪轻柔的抚了抚皮炎的头,以难得的温和口气说道“两位长老死得其所,你就不要太过伤心。好好休息,等我们救出花花和毛毛球她们,就去找巫妖算帐!”

    “嗯。”皮炎木然点点头“那我去睡了,明早见。”

    猪猪注视着皮炎的背影,目光中透出担忧与不安:“撒鲁老师,皮炎她”

    “紊乱的不止是心绪,还有她的精神波动。”撒鲁皱眉回答“最近她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总是担心”

    “嘘!”猪猪做了个禁音手势“她又过来了!”

    撒鲁心里一跳,自己的精神魔法始终笼罩着方圆数里的区域,可是方才徒弟的突然回转,他却是一无所察。自从皮炎失去大部分精神力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徒弟的行踪判断失误。可是她的精神力明明没有恢复,这昙花一现似的精神波动消失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出去走走。”皮炎的目光清明,比起刚才的木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过她的表情却是十分茫然,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怔怔道:“我有些睡不着。”

    她这话一出口,撒鲁却是双眼一亮,暗喜着连连点头。撒鲁身为大陆最顶尖的精神系大魔法师,虽然不明白徒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敏感的察觉到了入睡对于她来说似乎越来越成为一种不祥的征兆。这会儿她说睡不着,反倒是件好事了。因此他几乎是赶祸害一般将皮炎赶出了宿营地。

    皮炎一个人离了营地,踢踢踏踏的走入密林深处。这处在优隼和珐琅国交界处的森林清幽静谧,到了夜间却是格外热闹。夜莺的歌声和萤火虫的辉光布满林间,星星点点,盈盈动人,人行走其间莫不心旷神怡。但皮炎偏偏觉得那些绿莹莹的萤火虫很是碍眼怎么看怎么像巫妖们的那双绿火之眼!

    一想到巫妖,她心中就又怒又痛,一股愧疚和哀伤便难以压制的涌了上来。先有哈罗因,后有幽灵二位长老,都是为了救她而死在巫妖手中。尤其那两位长老从容赴死时的神态,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只有在梦中才能得到片刻宁静。转念又想到自出阵后就失了音信的越加,她的心中越发焦躁不安。

    “混蛋巫妖!”皮炎一眼瞥到脚边草丛里停着几只萤火虫,益发生气,提脚就踩了过去。几只被殃及池鱼的虫子扑扇着翅膀一阵乱飞,奋力逃脱了那双魔足的践踏。但她并不罢脚,追着那些虫子就扑打过去,似乎要把憋了许久的难过怨愤尽数发泄在这些可怜虫子的身上。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一边下力猛踩那些无辜的萤火虫,皮炎一边胡乱念叨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话语“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我?”

    声音渐渐凌乱不堪,隐隐还带着几丝凄然。积压多时的重负连同对逝去之人的思念同时纠缠在心头,压垮了她平日里强自支撑的坚韧和淡定,不知怎的,她竟然哭出声来了。一边大哭,口中还在一边骂着:“混蛋混蛋都是混蛋”

    “喀吱”一声轻响传来,皮炎猛然回头,照明术的光辉迅速撒满林间“是谁?别躲躲藏藏的,给我滚出来!”

    黑暗中,一个不安的人影动了动,终于走到光明照耀的地方来。

    “是你?”皮炎眯着眼睛打量来者,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在跟踪我?哼,鬼鬼祟祟的,看你就不是好人!”

    “我,我只是路过”来人很小心的瞄了瞄皮炎,复又陷入沉默。

    皮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很无礼,怎么说对面这人也对自己有大恩,可自己却把胸中的郁闷怒气转嫁到他身上。只是一想到先前三次被救的情景,她和他的“亲密接触”这会儿又被他看到自己凌虐飞虫、大哭瞎闹的模样,她的心里竟然没来由的多出几分懊丧和羞意。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看到她最不堪、最狼狈、最难以见人的一面?她隐隐约约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恼意。正是存了这般心思,她就越发想要肆意对待面前那人。

    那个人,正是救过她好几次的黑武士。他还是从头到尾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眼部留出一条小缝。低头看看草丛间那一地的萤火虫尸体,他忍不住轻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脾气这么暴躁?”

    “哼,我就是暴躁,你管得着吗?”皮炎抹了抹脸,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模样“喂,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什,什么身份”

    “哼,你是复活岛的人,却救了我和越加,你到底要干什么?不怕巫妖大人怪罪你么?”

    “嗯。”黑武士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镇定自若的答道“我只是个复活岛的叛逆而已。”

    “叛逆?”皮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上次巫妖王怎么没杀了你?”

    “因为我曾是巫妖王的的弟子”犹豫再三“孩子”两个字终究没有出口。

    “喔?”皮炎盯着他,目不转睛。复活岛上曾经发生过大爆炸,越加亲眼目睹。其后有情报显示弑神家族内部突然出现高手断层。越加那时分析说,复活岛上的巫妖或亡灵法师八成有了内斗,那个黑武士应该是个脱离复活岛的亡灵法师。皮炎其实已经信了越加的推测,也排除了黑武士是门徒的可能性。对于这个虽然神秘却救了自己好几次的家伙,她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亲切感。只是她现在满脑子想找人出气,面前这人恰逢其会。

    “你干吗要救我?”皮炎的口气很撒泼无赖“是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不,不”黑武士支吾片刻,见皮炎的表情越来越不屑,他突然脱口而出“我想救就救,你管得着吗?”

    “呸!学我说话,你不害臊啊?”似乎出自本能的回顶了一句。话出了口,她却愣住了。这种语气,这个场景,彷佛有些熟悉她的心底猛然一痛。啊,怎么能忘记呢,哈罗因以前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如现在这般同她顶嘴!

    可是,为什么除了思忆的悲痛之外,她的心中竟有雀跃之意。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期待同面前这黑衣男人的嘴上交战。因为此刻的感觉,真的很像多月之前,同哈罗因一起乱打嘴仗、乐不可支的日子。

    黑武士似乎也被自己的大咧咧的话语吓了一跳。人的本性,真的很难克制太长时间。宋槐说得对,习惯这个东西,是改不掉的啊!

    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黑武士抬头说道:“你也不必疑心我的用心。实说了吧,我救你,是因为巫妖要杀你。但凡巫妖要干的事,我偏要叫他们干不成!”

    “是么”皮炎一撇嘴“那你为什么总能出现在我有危机的地方呢?莫非你在一直监视我?”

    “前几次相遇其实都是巧合。”事到如今,黑武士也只有编下去了“第一次见你是在窝夷国,我本是为追查亡灵毒气泄密人类国家这件事情而去的,哪里想到那里的人都死光了。我只是四处寻找活人踪迹,碰巧遇到你和那个那个流氓。救你是因为我可没有看着女孩子被人糟蹋还无动于衷的习惯,要知道我们亡灵法师可是比现今人类更讲究上古礼仪和贵族精神的!”

    皮炎的脸顿时红了,却听对方还在继续说:“第二次,我是循着巫妖的踪迹而到了那片地坑的,却正好看到那个流氓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吗,我一时好奇跟了去才会遇上你谁知道你那时中了**?我还以为那个流氓又在欺负你。”

    皮炎心中无名火起,心想你干吗说得直接?

    “后来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巫妖没碰上,却撞上巫妖王。若不是薇薇安大人念及旧情,我可没有好下场”

    又是一阵沉默,皮炎终于鼓足勇气,轻声问道:“那你认识哈罗因咯?”

    好久,黑武士低低回答:“嗯,他是我的师弟,我们一同长大,一起学艺。是我教了他制作亡灵毒气的方法”

    “喔,那你,那怎么会成为叛逆”

    “因为我的师弟死了,绮罗和绯色师姐也死了”

    黑武士没有再说下去,皮炎也没有再问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哈罗因是你师弟?你们一起长大的?那你应该知道,那个笨蛋总是会迷路”

    “他,他是个天生的路痴嘛。”

    “还总是喜欢收藏一些啥用都没有的破烂货,还声称是古董!”

    “我我们亡灵法师都喜欢收集上了年头的东西。”

    “他是个十足的败家子,浪费我好多金币啊!”“这个因为赛奇老师对他的起居教育太过贵族化”

    “哼,不要提起赛奇!”

    “他已经死了”

    “啊?巫妖不是不会死亡吗?”

    “他,他是自杀的”

    “白痴!”皮炎火了“杀完了知道心疼弟子了?这算什么?以死赎罪?早干吗去了?再说哈罗因又不会怪他!哼,不敢直面自己的人,真是懦夫!”

    “呃,他必有不得已的缘故才会”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皮炎不耐烦的挥挥手“他是巫妖,八成是奉命来杀我的。对他,我没有什么好怨恨的,只能怨恨我自己。”

    “嗯?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怨恨自己?”黑武士怜悯的目光投射到皮炎脚下“你不是说过,不敢直面自己的人是懦夫。那你整日怨恨自己,还拿这些虫子出气那你算不算懦夫?”

    皮炎一愣,停了停才说:“看到别人为你赴死,你会不自责么?你会容忍自己的无能,使得好友失去生命么?你会若无其事的过完余生,就当那人的牺牲毫无意义么?”

    “有人能为你赴死,他该感到幸福。他必然是满心欢喜的死去,因为他自觉死得极有价值。我的师弟,他是这样的人,对于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他从来就是最坚定的一个。”黑武士意有所指“对你来说,死者已逝,追悔怨恨徒劳无益。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就是对死者最好的报答。哈罗因他一定不喜欢看到你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据他说,你是个最喜欢笑闹的人”

    “混蛋!混蛋!”皮炎没有指明自己在骂谁,也没再说出点什么来,反而是再次哭出了声。

    真的好久没有和人谈论起小哈了。皮炎明白,朋友们都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在话语中涉及哈罗因的只言片语,是为了不让她伤心。可是,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心思郁结。而这一刻,能和一个同哈罗因有如此亲近关系的人倾谈,说到哈罗因的种种往事,说到他慨然赴死时的心情,她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放松。

    人一放松下来,多日的压力便寻到了比踩虫子出气更加爽快的发泄渠道。那就是哭,大哭,泪水汹涌的狂哭。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皮炎索性放声大哭,似要将多日来的悲伤、愧疚、怨愤、委屈统统发泄一空。

    黑武士从来没见过她如此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而皮炎,哭得更大声了。

    最近几天好忙,连作业都差点没赶上due停了几日更新,愧疚中,请大家折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