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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凉是个有耐心的人,做事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好些遍后,暴脾气一压,每天重复枯燥的事情,在动手的边缘游走试探,沉淀着等待动手时机,半把个月她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毕竟卧底就是长期蛰伏的工作性质,可这会没压住邪火。
她让顾亦丞那边慢点动作,让她把秦氏给挂到勾上,去咬苏家这个诱饵,结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亲手给放了上去,以苏家目前的处境已经没了价值,秦氏不会蠢笨到去咬这道勾子。
这猫捉老鼠的把戏,一下老鼠停住了,现在吃下去只觉火候不够,可一时半会她还没弄好鱼饵,这般吊着她心里同样不舒坦。
“唉。”云浅凉轻叹一声。
苏家大势已去后她有点提不上兴致,总是懒洋洋地躲在阴凉处游神。
春花在旁侧伺候着,闻声垂下脑袋,自责的没有上前来安慰,伺候时都不如以前站得近了,这些变化潜移默化的发生。
云浅凉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那日发过火后,春花、秋月怕死了她叹气,似乎她叹息可以时空回溯,把她们拉回做错事的自责里,时时认为是她们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她是实在搞不懂哪有那么多纠结地方。
那日她把话摊开了说,只是表个态,没打算怪在谁身上。
人生这条路,时而泥泞不堪,时而荆棘丛生,时而平坦大道,摔得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的都不是大事,这点意料之外的事,不过是她空手翻的时候落地没站稳的失误而已。
“站那么远做什么?”云浅凉像个考拉般窝了半天,终于挪动了身子,朝春花勾勾手指。
“怕打扰了您想事。”春花犹豫了着上前。
“站旁边也不影响我琢磨。”云浅凉伸手端起茶杯,没点状态的一口灌进肚子,只当解渴了,“你们这状态要持续到几时,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奴婢是不是……”春花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什么是,别找骂啊。”云浅凉皱眉动了动,似是想起自己窝太久了得活动活动筋骨,慢慢站了起来,“天是越来越热了,让人不得劲,总是爱懒着。”
云浅凉揉揉自己的肚子,有点在意的问道:“我胖了吗?”
“您近来吃得少,有些瘦了。”春花道。
云浅凉又捏了捏肚皮,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散步,“天热胃口不好,但我这整日吃了窝一地发呆,老觉着自己长胖了,也不知君大哥何时回来,我再不练练他教我的东西都要荒废掉了。”
君知走了多久,云浅凉没去盘算,但有段日子了。
君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走了那么久音讯全无,担心他出事还没地去寻,只好干等着,这让云浅凉有点烦躁。
而最近顾亦丞查的案子有眉目了,刑部大牢与京兆府牢房都没有囚犯暴毙丢失,但牢房里死人不是大事,有一处扔尸体的乱葬岗,后来与两处牢房人员对比后得出了结果,尸体不是从天牢被劫走的囚犯,也确认了尸体是从护城河顺水漂出城的,打捞时找到了一些与案子有关的东西。
天徽帝得知有人护城河抛尸,震怒不已,把官员们骂得狗血淋头。
大热天,帝王上火,满朝文武没个好受……
……倒不是没有,别人她是不知道,但顾亦丞整天跟磕了药似的兴奋,就差看到脑袋开出一朵花了。
可这上火的不止帝王,连百姓打架闹事都跟家常便饭似的,她翻看百善堂的账本明细时,好家伙这个夏天大家都躁得很啊,老是有人打架受伤去治伤抓药,不知道的还以为百姓受到蛊惑,失去理智了呢。
“火候不到啊。”云浅凉幽幽道,还是决定抛个诱饵给秦氏咬。
要报仇的话,还是连本带利全算上更好。
诱饵的话,她倒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时机到算适合,但不太好操作。
温梦那般恨她,是个让秦氏上钩的好诱饵,但温梦还不是后宫的女子,诸多不便,这个诱饵自身局限性很大,得费点事耐心再等候些时日。
温梦把注意算计到她头上,这笔账她给记下来,解决好“家务事”,她得把这个麻烦给清掉才行,太可恨了。
天徽帝心情不好,是个温梦出头的时候,加把劲混成个主子,她的计划还是可以照常进行。
火得烧得旺些。
云浅凉如是想到,慢悠悠地晃回了屋内。
有了想法,云浅凉浑身散漫顿时找到了出口溜走了,有了精神头来。
回到书房,云浅凉提笔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草草数字,她写得潇洒随意,笔锋如人。
她把信折好转进信封里,封好火漆,交给顾十四。
“送到瑾王府。”
温梦是谁的人,从背后搞鬼的偷摸行径来看,不难猜出是谁。
倘若温梦背后的人也想弄死她,这么好的坐山观虎斗的机会,不会没有人暗地里帮衬着苏贵妃,助其行事,显然温梦是出于私人恩怨报复她,无人相助是她压根没办法对主子说要对付她,可见她的主子是个暂时不会要她死,甚至是会护住她的人。
如此一想,这个人十之八九是宋疏瑾了,就算她推测错了,这封警告信送出去没大碍。
云浅凉一上午的倦怠一扫而空,这种时候要她再无事窝着,她有点窝不住。
云浅凉见快到午膳时辰了,兴致冲冲的说道:“备车,咱陪相爷查案去。”
顾亦丞的行踪在云浅凉这里不是秘密,他一直跟进着天牢劫案,上朝前对自己当日会去何处办事,交代得一清二楚,云浅凉顺耳就听了,要找起来并不难。
今日护城河打捞结束,他多半得去查看是否还有其他有用的线索。
护城河旁,站了许多百姓在围观,为保百姓安危有差役在周围拦着,岸边站着几个人拉着绳子,绳子延伸到水里面,而护城河里时而有人窜上来吸气。
顾亦丞穿着官服背着手站在河岸旁,玉树临风的身姿引来不少女子围观,这要不是背着奸臣之名,这些姑娘家更是会爱的死去活来吧。
远远地,云浅凉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那抹身影,气质和容貌在那些人均是出众,压根掩饰不住一身贵气,她暗自欣赏了一把。
云浅凉眼神一转,悠悠出声,“哎哟,咱相爷艳福不浅啊,查案还有未出阁的美人作陪。”
可不就是,在顾亦丞三步远的地方,一位美人儿盈盈而立,奴婢打了把伞在她头顶,替她遮住头顶烈日,可向思虞无动于衷,举着一把伞在顾亦丞身旁,站在烈日里接受烘烤,愣是没挪到旁边阴凉的地方,那般突兀的站在近处。
向思虞许久未出明王府了,云浅凉都快怀疑她“从良”了,没想到还是苦恋着顾亦丞,不知回头。
顾相府的马车停在旁边,云浅凉钻出马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顿时让她怀念府内的冰块了,但人都来了,这时候打退堂鼓未免说不过去,而且她还打算坑顾亦丞一顿盛丰阁的午膳呢。
苏清拿了把伞撑在云浅凉头顶,她摇着手里的淡紫色的团扇往那处走去。
顾亦丞一直盯着河面的未动,突然抬了下头,脑袋往左边看去,就见心里正念叨的人施施然走来。
炎热的烈日里,围观的人对半到了阴凉处,河岸旁不拥挤,她迈着悠然的步伐走来,裙摆轻晃,姿态娴雅,烈日骄阳,她却是闲庭信步,似乎是从岁月里走出的人。
顾亦丞转身迎了过来,走近后,他从苏清手里把伞拿走,“大中午不嫌热啊。”
云浅凉无语,存心破坏气氛都没你能耐,但不得不承认,“…热。”
向思虞看到云浅凉时,隔着有段距离,都能看见她皱起的眉头足以夹死苍蝇。
“还要花些时间,待会午膳就在外面用了,考虑一下想吃什么?”顾亦丞看了看河里的情况,估摸一下时间,“最多两刻钟。”
“盛丰阁,我每回去百善堂见他家客人都不少,一直想去尝尝。”云浅凉快速报出地方。
“你是来找我,还是特意出门用膳的?”顾亦丞失笑。
这得琢磨一路了吧。
“找你一起去,互不耽误,还有人替我付钱。”最后那句话时,云浅凉咧嘴笑了笑。
“得,是冲我钱袋来的。”
走到刚才那处,云浅凉客客气气的行礼,向思虞不如之前那般把对她的不满争对全摆在脸上,淡淡的受了礼,而后固执地站在原地,手里拿把伞挪都不挪一下。
“许久不曾见到郡主,还以为郡主在明王府避暑呢。”云浅凉盯着河面看了一阵,又看了看河岸旁打捞上来的东西,无趣地开了腔。
“顾夫人要是想避暑的话,明王府随时欢迎你去。”向思虞慢慢地收回了手,把伞交给陪奴婢,可她不打算就这么离开,让这两人相处。
“多谢郡主好意,但往年都这般熬着,这要是突然去避暑,日后恐怕会不适应。”云浅凉摇了摇团扇,扇出来的风都带着热气,河边的清凉没起一点作用,她索性把团扇当做是玩具,在手里转着玩。
“日后顾夫人同样可以去。”向思虞说得倒是不见外,好像是招呼熟人回家般。
“还是在家里待着舒服,好坏终归是自己的窝。”云浅凉作怪的往顾亦丞那边扇了点热风。
“热?”顾亦丞一下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要不到旁边的店里等我?”
云浅凉摇摇头,“陪你。”
“热坏了心疼的还是我。”顾亦丞旁若无人的宠溺道。
“哪有那么娇弱。”云浅凉低声说了句。
向思虞忽然插话进来,“听说顾夫人在苏家受了伤,顾夫人还是到旁边休息吧。”
“听说?”云浅凉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而后逐渐清明,“骁王到明王府询调查世子与苏少爷恩怨时吗?”
都是被你家连累的,还好意思显摆啊,真是可乐。
向思虞脸色有些差,谁愿意老把自家那点不太好听的事弄得大家都只是啊。
云浅凉满意地移开视线,望着钻出水面的人。
她不说话,一下就沉默了。
宋疏瑾骑着马过来时,云浅凉正着盯着一处发愣,听到马蹄声时没太注意是谁。
向思虞率先反应过来,屈膝福身,“见过瑾王。”
云浅凉飞远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转身见礼。
“免礼,本王只是过来看看。”宋疏瑾未下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人情,最终眼神刻意盯着云浅凉看了会。
宋疏瑾会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出乎意料,只那一眼,云浅凉便明白,他前脚收到信,后脚就打听了她的所在骑马出门,否则哪来这么巧的事?
云浅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随后当做没信了,继续盯着湖面愣神。
“顾相查得如何?”宋疏瑾抖抖缰绳,马匹在旁边慢悠悠地踱步,他例行公事般的开口。
“有些进展。”顾亦丞不疾不徐的回答,而后补了一句,“瑾王这些时日都不曾过问一次,还以为瑾王没有兴趣呢?”
“之前是没兴趣,今日不一样。”宋疏瑾意有所指。
“哦~”顾亦丞拉长声音,带点兴味,“原来瑾王意在美人,的确这京城能与瑾王家世相当的不多,安平郡主算是当中最好的,瑾王属意在所难免。”
云浅凉抬手掩唇,挡住自己弯了些许的唇角,她似夸奖般摇了摇团扇给顾亦丞扇风。
就冲这句话,必须得给他点个赞。
“恐怕瑾王之意并不在我。”向思虞出声把这份关系挑明刺破。
“恩。”这一声宋疏瑾应得顺气。
“看来瑾王眼光独特,本相要与夫人前去用午膳了,不打扰瑾王与姑娘会面了。”顾亦丞把伞换到另一只手,腾出来的手牵住云浅凉把玩团扇的手,“告辞。”
“正巧本王还未用午膳,顾相应该不会介意一起吧?”话落,宋疏瑾顺带捞了一那常年在河里挣扎,抓不住救命稻草的人,“郡主大概也没用午膳吧,不如大家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