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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娘子俏脸一红,嗔道:“你,你油嘴滑舌,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高衙内见她似嗔似怨,知已说得她相信大半,见锦儿俏立一旁听他二人说话,不敢插嘴,心下一动,庄严道:“我哪有油嘴滑舌。
早在昨日出府前,我便安排府中女使,无论如何要为林教头安排好茶水酒食,免他既受日晒,又挨饥渴,好顺利熬过这一关。锦儿便在我府中,娘子不信,问她便知吾心。”言罢,忙向锦儿使一眼色。
锦儿却知他此言半真半假,茶水饮食是她求那五女使轮番送去的,但那五女也确有按衙内之意,一切听她安排。
她心思敏捷,知此时若说破此事,徒增嫌隙,与解救大官人无半分好处。无论高衙内所说是真是假,此时能让大官人免此滔天大罪的,唯有此人而已。
当即瞪了高衙内一眼,点头道:“是啊小姐,府中几个姐妹是听了衙内吩咐,轮着为大官人送酒食,倒没让大官人饿着”
高衙内对锦儿暗挑大指,展颜道:“召啊,锦儿都这般说,可见我所说句句是实,并无半分加害你丈夫之意,否则,我又何必央下人为他送水送饭唉,只是不想林冲竟这般耐不住性子,不但误了一场大好功名,还白白落下这等大罪”
若贞想到林冲平日那执拗脾气,昨日更是带刀愤慨出门,也由不得她不信了,现下正是相求高衙内救夫之际,更由不得她多加怀疑,只得喃喃自语道:“如今却如何是好?衙内,您可千万要帮奴家想想法子。”
高衙内笑道:“娘子说哪里话来,此时既因本爷而起,定要力保你丈夫性命无虞!只是此罪忒重了,父亲绝不肯善罢甘休,娘子且放宽心,本爷这便还府,先稳住我父怒火再说,免得你丈夫在府中便被人加害了,我在此立誓,若不能保住林冲性命,此生无脸来见娘子,自撞墙寻死便了!”
林娘子听他立此重誓,心下感激,泪眼阑珊,微微唱一轻喏:“如此多谢衙内了。”忽儿粉脸又是一红,转身取来高衙内来时衣物,为他换下林冲的绿衣绿袍,重新整顿衣冠。
待若贞为他紧衣束服完毕,这厮双手捧起人妻俏脸,见她犹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由豪气顿生,低头冲红唇印上一吻,轻声道:“本想与你再欢好一日,不想被你男人这事儿冲撞了,当真舍不得离开娘子。娘子放心,我当千方百计搭救你夫,一有消息,我便叫宛儿前来报知。
此事不小,莫叫左邻右舍知道了,徒增闲言碎语,便是令尊,也先莫惊动,一切皆在我身上。”林娘子心下感谢,双手搂他脖子,泣道:“奴家理会得林冲性命,全仗您了,求您,定要救救他”
言罢,也深深印上一吻,四唇相凑,双舌缠卷,津液相吞,直吻得难分难舍。正是:含冤教头命堪忧,带露杏花情难收。
若贞与锦儿在府中苦候消息,生怕惊动四邻,果未对旁人言说,连独居城郊的父亲张尚也未报知。不一日,宛儿便来传信,说到林教头犯下弑主未遂之罪,实乃罪大恶极,惊动圣上,已命高太尉自行处置。
太尉绝不愿轻饶,本想于府中地牢审问明白,取了招供便杖毙林冲,只将招状交开封府了事。全仗衙内苦苦相劝,宛转谏言,说林冲只是一时气愤,别无他意。又说他家中尚有良妻美眷,怜其孤苦。
直说到府中杖毙武官,于口碑不好云云太尉方留得林教头一条性命,却对衙内一顿喷头怒骂,喝叫解林冲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宝刀封了去。
左右领了钧旨,已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宛儿安慰道,那滕府尹是个明理晓事之人,只需打点妥当,判个带刀误入禁堂,按律可保林冲性命。
一切打点用度,全在高衙内身上,要林娘子不必劳心,静等消息即可。若贞听得丈夫暂保性命,心中稍安,高衙内害她红杏出墙,却慷慨助她救夫,不由得她不感激。
但想到丈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生算是完了,一时心乱如麻,气苦难当,泪水夺眶而出,与锦儿在屋中相拥而泣。
宛儿出门令人抬进一张豪阔大轿,将二女抬去开封府外。(以下摘用水浒传原文)话说当日开封府内,府尹坐衙未退,但见:绯罗缴壁,紫绶卓围。当头额挂朱红,四下帘垂斑竹。官僚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令史谨严,漆牌中书低声二字。
提辖官能掌机密,客帐司专管牌单。吏兵沉重,节级严威。执藤条只候立阶前,持大杖离班分左右。户婚词讼,断时有似玉衡明。斗殴是非,判处恰如金镜照,虽然一郡宰臣官,果是四方民父母。直使囚从冰上立,尽教人向镜中行。说不尽许多威仪,似塑就一堂神道。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
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子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
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数日后,林冲自买这口刀,昨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
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后又如此这般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杻来枷了,推入牢里监下。
林娘子于开封府外听得消息,急与锦儿备了好酒好菜,自来衙狱送饭,节级却不让进,说是死罪,几把推将出来,正没奈何处,亏得转出那“干鸟头”富安,一面使钱,一面说只看高衙内薄面。
节级方令留下饭食,由牢子送入。林娘子见不到林冲,若非高衙内派人打点,连饭也送不进。只得听了宛儿劝慰,说有衙内吩咐,一切酒食用度,定为林教头安排妥当,方由她雇阔轿还家。
又一日,林娘子于家中苦等消息,心急如焚,好在午时刚过,高衙内便央府中人前来报讯,这回来的却是秦儿。这妮子百般伶俐,叽叽喳喳,只把高衙内吹得天花乱坠。说到衙内央得力之人上下使钱,买上告下,使用财帛。
衙内还费尽老大心思,亲来招呼滕府尹,宛转说到太尉心善,怕人说他虽位高权重,却睚眦必报。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
高衙内又亲去见了他,送了两盘金子,他便知道这件事别有深意。秦儿又言道,那孙孔目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向滕府尹禀道:“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
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圣上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主官,怎周全得他?”孙定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府尹道:“胡说!”
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发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然这回太尉竟央公子来,显是想息事宁人,无意赶尽杀绝,怎可违了太尉之意?”府尹道:“据你说时,林冲这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断遣?”
孙定道:“看林冲口词,他自认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只有迫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只差一条,就怕这教头硬气,一时糊涂,不肯认这误入之罪。”
滕府尹也知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有衙内在旁劝慰,太尉方消了火,又碍府尹,只得准了。
秦儿喝口茶道:“如今衙内要小奴前来告知夫人,万事俱备,只需林教头忍得一时,认了这罪,画了这押,最多判个充军发配。有衙内在京城周旋,不出三五年,还教头一个禁军教师,重回东京,不是难事。”
林娘子原以为丈夫此生算是完了,不想还有转机,但听到不出三五年,立时想起与高衙内通奸三年之约,不由泪脸一红,喃喃道:“有劳衙内了,只是我家官人自小从未离京,非要,非要苦挨这三五年么?”锦儿也道:“是啊,能不能再判轻些。”
秦儿摇头道:“衙内说了,林教头本是死罪,太尉恶之甚深,充军三五年,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说只要教头能离开京都,过些时日,太尉心气也就淡了,衙内再多些好话,说不定不满五年,便能回京复职。
太尉所要不过是忠心,教头历此教训,如能忠心诚服,原也要不了五年,也许最多三年,究竟如何,一切只看娘子了”
林娘子听得此话,顿知这花太岁心意,不由脸色更加晕红,低头轻声道:“多谢衙内眷顾,请你回去告知衙内,奴家,奴家并非忘约之人,三年便三年吧只不知我家官人,认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