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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年的后半部分整个中国都在围绕着和谈转,李富贵轻易的在民间就掀起了一场要求和平的运动,这个时候老百姓不管是战区的还是非战区的绝大多数都已经尝尽了战争的苦果,同时民间造反的能量也基本上释放完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剩下的人已经明白战争、破坏或许可以得到一时的痛快但是并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真正的改善,实际上只能让日子变得更糟。
这可能是李富贵得到民间最热烈响应的一个倡议,除了很少量脑筋极度僵化的儒生仍然认为太平天国当年对儒家的不敬仍然不可原谅,大部分人觉得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在这种民意的影响下和谈逐渐开始向实质性的阶段迈进,左宗棠觉得如果收回武汉和汉阳那还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条件,那样太平军实际控制区就是湖北、两江、河南各两个府,这看起来还算公平,尤其是两江被占据的是九江和安庆这样的重要区域,说起来还要更吃亏一些。
李鸿章本来在这件事上没有太大的发言权,虽然庐山会谈的时候他把话说得义薄云天,不过六五年初的大战中他并没有派出多少人马,说到底他还是打着卞庄刺虎的心思。本来要是石达开真的接受了招安对他来说影响也不大,他原先虽然有统合湖广、四川、河南的意思,不过李鸿章这个人的野心并不算大,这几年因为际遇的关系野心固然是膨胀了不少,但是还没有到一门心思想一统天下的地步,那个时候主要是害怕李富贵来动他的地盘,现在忽然发现李富贵完全没有对外用兵的意思,他就有些弄不懂了。
并不仅仅是李鸿章弄不懂李富贵,在这个时候国内国外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李富贵为什么拥有中国最强大的武力,却这么热心于停火,连富贵军内部都有很多不满的声音,只不过由于地方对军队干部的分流大家升官的速度还不算不可忍受才没有给李富贵太大的压力。至于李富贵经常挂在嘴边的阿古柏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把他当作一回事,就算是俄国人也没几个听过这个名字。
实际上对于阿古柏李富贵倒是冤枉了俄国人,一八六五年的阿古柏只拥有喀什噶尔回城和英吉沙尔两座城,规模与当年张戈尔叛乱相去甚远,而阿古柏政权中的浩罕人数量也很少,与当年张格尔的几万浩罕援军也是没法比,俄国人还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他们正在准备进攻阿古柏的祖国浩罕。
而这时的中国人不管怎么看这都觉得阿古柏只是边远地区的一个小问题,怎么也不值得李富贵大惊小怪。李鸿章也是持此观点,可是别人想不明白也就算了,李鸿章却不能这样做,弄清李富贵的意图对他未来的方向非常重要。说到底他并不是真的想和李富贵为敌,他所作的一切主要还是为了自保,未来中国究竟会走向哪里里鸿章心里也没有数,在这种情况下实力强一些、影响力大一些总没有坏处。在李鸿章的心里自己比不上刘邦,可是李富贵却比项羽还要厉害,就算他们真的来一个楚汉相争,在这个时代刘邦未必还能赢,因为与楚汉的时代相比这个世界小了很多,很难想象在这个世界中刘邦再连着输几场还能抓住机会翻身。
为了了解李富贵究竟是怎么想的李鸿章再一次摆出了学生的姿态就当前中国的形势向李富贵请教,李富贵倒也是有问必答,两个人就利用电报开始聊起天来,当然作为一项新兴的娱乐这种用电报网聊天必然非常的昂贵。
在花了一大笔银子绕了几个弯子之后李鸿章开始把他的疑问摆了出来,最让他迷惑的就是李富贵为什么要放过石达开。
对于这个问题李富贵本来打算向他说实话,可是他又担心自己说实话对方反而不信,所以最终还是用了他一贯的调子“说起来就来气,他们的仗越打越小,以前我两边卖武器还能赚两个,现在可好,每年只有那么一点点订单,还不够我喝茶的,打成他们这样还是干脆不要打得好。”
“那大人为什么不愿亲自灭掉石逆呢?”
“石逆又没有惹过我,我干吗要灭它?”
这个回答李鸿章并不信服,说起来李富贵灭的人可不少,这里面又有几个是惹到他的,看到李富贵不肯说实话李鸿章就进一步放低姿态,请李富贵不要嫌他愚钝一定要指点他一二。
“我不灭石达开只是想让中国换一种规矩,以后谁强谁弱,谁该吃多少都用不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只分对错,不判生死,我准备在和谈成功以后每年举办一次中**人大比武,每个省和每支武装都可以派代表来参加,是骡子是马这样遛一圈就行了,大家分出谁强谁弱以后饭该怎么吃大家应该也就心里有数了,像现在这样为了验证一下究竟有没有上帝就死伤上千万人实在是不值。现在石达开本来只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可是我还是放过他,这算是立个柱子,以后大家都得按这个规矩来。”
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李鸿章还是相信了,因为李富贵就是匪夷所思的代名词,而且李鸿章对这样一个规矩还是很喜欢的,他这个人也不太喜欢那种你死我活的对抗。
石达开这边为了进行和谈真的收回了陈玉成和聂至钢的兵权,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的下层军民也对传得活灵活现的和平感到无比的向往,而高层还在为地盘的分割作着顽强的抵抗,最后左宗棠同意把汉阳府一分为二,汉口这一边继续留在石达开的手中,算是给他留了面子,至此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终于落下了帷幕,这样的收场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和平的到来让大家不再计较这些,一时举国欢腾,人们都相信战争已经远去,不过他们还没有高兴的太久一次意外的冲突又把中国推向了战争的边缘。
北京这次收服石达开,虽然与以往想象中的大获全胜相去甚远,不过毕竟结束了这样一场事关清廷生死的大危机,所以还是有很多马屁精开始为恭亲王歌功颂德,那些不喜欢弈欣的人虽然鄙夷鬼子六窃取了鬼子李的功劳,不过反正他们都是鬼子,这些人也没有兴趣出来主持正义,只不过在私下谈话的时候常常表示一下他们对弈欣的蔑视。
在北方这样一片欢腾的气氛中最郁闷的恐怕就是李泰国和阿斯本,他们自从来到中国之后就露出了与农民革命起义军为敌的反动本质,整天就想着南下去剿灭石达开,阿斯本还叫嚣着可以兵不血刃的一直打到武汉,可是清政府则完全没有用他们去打石达开的意思,一方面弈欣还希望南面的战乱可以再持续几年,另一方面现在展示清政府所拥有的武力还早了一些,北方的骑兵只是培养出了一批士官和骨干,如果想把整支军队投入实战现在还不成熟,如果现在让南方诸侯了解到朝廷海军的威力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戒心,更何况弈欣现在完全无法控制李泰国和阿斯本,如果李富贵提早作准备,暗中对这支舰队做起工作那可就麻烦了。
当然这些理由并不能告诉李泰国他们,弈欣只是敷衍他们说现在石达开军力尚强,而且湘军、楚军正在和石达开打得难解难分,现在正是坐山观虎斗的时候。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多久南方就开始了和平进程,这个时候李泰国他们就是想南下也已经不可能了,等到和谈终于完成,这两个人窝了一肚子火,对于太平天国的富裕程度这两个帝国主义侵略者也早有耳闻,那位汉总统德兴阿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吹嘘当年南京的奢华,据他说南昌因为是杨秀清实际的首都,虽然城市规模不如南京,可是其富丽堂皇尤有过之,据说东王府金砖铺地,每次德行阿说到这里无不是万分的懊恼,而那些侵略者则在一边流着口水。阿斯本据此推算武汉的财富也不会少,原来他们都已经把这些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如何分配都已经讲好了,可是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支肥鸭飞走了。
不甘心百万富翁的梦想就这样破灭,阿斯本决定趁清政府的诏书还没有发出来之前南下,争取能再挑出点事端。虽然破坏和平谈判必然会和李富贵起冲突,不过阿斯本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而且他不相信李富贵敢对一支英国的舰队怎么样,就算真有什么不愉快等到他攻克武汉生擒石达开以后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自己帮他消灭了最大的敌人,阿斯本坚持认为李富贵之所以发起这样一场和平谈判是因为无法战胜石达开,而把德兴阿对富贵军战力的描述视为这个中国人在吹牛,人总是选择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来相信。
阿斯本舰队的异常动向立刻引起了李富贵的重视,弈欣也不明白阿斯本到南面去干什么,不过这支舰队总是这样东跑西颠的,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可是李富贵就不能这样大意了,毕竟以前阿斯本舰队一直在北中国活动,这次突然南下实在反常,所以当阿斯本舰队在连云港加过煤和水之后李富贵已经命令他的舰队开始戒备,等到阿斯本大摇大摆的想往长江里开的时候在吴淞炮台前被拦了下来,通过电报李富贵给吴淞口下达了禁止阿斯本舰队继续前进的命令。
这一下可让阿斯本大发雷霆,他曾经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来过中国,当然他也知道大英帝国的舰船可以随意的在中国的内河上行驶,面对上船来交涉的中国官员他先是一通拍桌子砸板凳“根据条约你们根本不能阻拦我们通行,你们的指挥官是不是傻子,竟然敢阻挡我的道路,刚才还开炮威胁我们,我命令你们立刻放开航道,否则我将给予吴淞毁灭性的打击。”
前来交涉的人员耸了耸肩膀,在刚才阿斯本上蹿下跳的时候这个人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种特有的笑容,这让阿斯本联想起那些顽强的推销员,由于对方的神情毫无变化使的阿斯本感到有些气馁“根据条约,我们在没有适当理由的情况下不能阻挡英国舰队的通行,不过贵舰队并不是英国舰队。”
这话一下子把阿斯本给噎住了,他总是会忘记自己已经从大英帝国海军退役的事情,愣了足有半分钟阿斯本突然又一次大叫“中国人的地方为什么不让中国舰队通行,这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不是说中国人的地方不让中国人通行,”来人仍然不卑不亢的说道:“只是中国的军队不是属于指挥官私人的,在我们的国家军队的调动需要有一定的手续,您现在指挥舰队进入长江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权范围,所以我们需要看到兵部的批文,或者摄政王的命令,然后将此命令上呈两江总督,等到总督大人批准了你们就可以在长江上通行了。”李富贵早在阿斯本到达连云港的时候就已经向北京方面核实了他此行的目的,北京的回答是他们也不知道,所以当吴淞炮台用急电向李富贵请示该如何处置这支舰队时,李富贵则让吴淞方面死死扣住阿斯本这次行动手续不全的短处,他可不能容忍这样一支舰队随便进出长江。
阿斯本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站的住道理,不过他在中国一向骄横惯了,这个时候更是把他一贯的作派拿了出来“什么兵部的批文,我们大清帝国第一舰队只接受第一海军大臣的命令,这就是命令,看到了没有,给你们一个小时,立刻给我开放航道,否则我一通大炮过去让你们化为齑粉。”
来人扫了一眼那张英文签署的命令“这上面只是让你稍安勿躁,说他正在向恭亲王施压,好像没有让您进入长江的意思,而且虽然下面是第一海军大臣的签名,可是没有用官印,这各东西不可以作为公文来看。”
阿斯本听到翻译把来人的话一句句的翻过来他才意识到这个中国人竟然认识英文,而且从他的阅读速度来看对英文还十分的熟悉,可是自从上船依赖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母,一直是非常耐心的等着翻译把他的话慢慢翻过去。
阿斯本这次南下的确是和李泰国商量以后的决定,不过离泰国并没有给他正式的命令,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阿斯本舰队只听命于李泰国的规矩早就被清政府否定了,阿斯本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搬出李泰国做借口,刚才只是觉得来人不懂英文,所以随意拿了一张李泰国的便条,本来也只是想当作一个借口,只要双方争执一起就可以动手了,可是没想到谎言一下子就被戳穿,这让他的气焰一下子矮下去三分“第一海军大臣下的是口头命令,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来人听到阿斯本底气有些不足的强词夺理笑了笑“这恐怕不合规矩。”
“你是说我在说谎吗?”这个时候的阿斯本已经决心寻衅闹事了。
“那倒不是,只是按规矩必须有书面的公文,而且第一海军大臣签发的公文还不够格。”
“我不管,”阿斯本咆哮道:“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上峰命令我进入长江我就必须进入长江,那些规矩都不能阻止我执行自己接受到的命令,如果有人要阻挡的话我就必须用武力清除这些障碍,明白了没有,我给你们一个小时。”
听到这样的狡辩来人笑了起来“司令官这么说也有自己的道理,最后这个责任如何追究不是我们的事情,我们只是需要处理好我们面前的这个冲突,我们这边还必须请示两江总督,一个小时可能紧了点,我希望能够有两个小时,到时候如果我们开放航道就升一面绿旗,如果我们仍然封锁航道就悬挂红旗,您看怎么样?”
阿斯本对来人的态度还算满意“好吧,就两个小时,等到两个小时之后如果你们还没有答复我就会立刻发动进攻。”
“一言为定。”来人不再多话,转身离去。这个人在登上小艇之前又环顾了阿斯本的舰队一眼,脸上仍然带着他那迷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