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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初出发前还当着老布和昆恩的面大吵了一架的两人,此时已迈入行程的第二个礼拜。
方擎坐在吉普车内,双臂靠在方向盘上,眼神望向对街的地方文献馆。
即使全身暴露在毒辣的艳阳底下,他的姿态却依然优雅自若,像头在暖阳下慵懒晒着日光的豹子,看似全然放松,但眼中隐然的锐利显示他随时注意着四周,尽管处于安适的状态下,就算状况突然发生,他依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野性的本能。
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那个一路上将他逼到失控边缘无数次的潘若瑀,正用语言辅以动作询问那里的职员。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不过,那张原本带着期待的丽容,正因对方的回答而逐渐转黯的神情,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方擎轻叹了声,摇摇头,拿出地图夹在这个城镇上做了个“x”的记号。
从巴格达走到这里费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因为幼发拉底河沿岸都有一些散落的都市和城镇,虽然比不上巴格达,但至少还找得到下榻的旅馆,也都还能补给到汽油和水等必需的物资,不过,接下来所要走的路就没那么轻松惬意了。
这里已经接近伊拉克与叙利亚的边界,他们大概在明后天就会进入叙利亚,越过国境不远,迎面而来的就是沙米耶沙漠,到了那时,可有得精彩刺激了。
看到她那抹窈窕的身影从对街跑来,方擎马上将所有的思绪敛起,所有狡诈、不解、戏谑的表情全都隐藏,只剩下平静的笑容挂在脸上。待她拉开车门坐妥后,他随口问道:“怎么样?”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为了表面上和谐,他还是得问一下。
“这里的资料也不多,都只是概略提到一些而已。”潘若瑀在笔记上写下一些收获,然后收进背包里。
“哦。”方擎轻应了声,虽然没有说话,但眼里的灿然笑意已将一切揭露。
她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笑她的傻,笑她的徒劳无功!潘若瑀翻了个白眼,咬紧牙根.强逼着自己不让咒骂声脱口而出。
才不过十数天的路途,他们却已起了不下百次的龃龉。
她是有心抛开初次见面所种下的成见与嫌隙的,希望能跟他和平共处。可他那老带着嘲弄的眼神和笑容,总是能轻易地勾起她的怒气,因为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很没用,跟他差距过大,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懊丧。
罢开始她还会反驳,但在吃了几次闷亏之后,她终于了解到口拙的无奈,只能自我催眠让自己成为一个睁眼瞎子,对他的嘲讽视若无睹。不过,虽没有正面冲突,但双方所隐忍下来的火气,应该是相当可观的,要是凝聚到了临界点,那爆发的威力可有得瞧了!
潘若瑀长叹了口气,实在是想不通人际关系向来良好的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得与人时?湔降牡夭剑渴撬谀严啻Γ炕故撬约罕旧淼奈侍猓?br>
“因为阿拉米人是游牧民族,游牧生活很难保存历史。就是因为追溯不易,所以我才会挑上它,这样的结果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开始解释,希望能让他了解收获少并不是因为她能力不足造成的。“我们必须等进了沙米耶沙漠后,寻找其中的游牧民族,找到阿拉米人的后代,才比较可能发现史迹”
“嗯、嗯、嗯,没错,没错。”方擎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他知道他这种回应一定会激起她的怒气,而且他发现他挺爱看她气得两眼晶亮的神情。
他那敷衍的态度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来,根本就没接纳她的说法嘛!“你”潘若瑀握紧了拳,呼息因愤怒而急促。好不容易才忍下朝他扑去的冲动,将头别向车外,她不想、也没有精神再跟他做言语上的搏斗了。“开车吧,找地方过夜,今天就到此为止。”那郁闷的语音显得有气无力。
不知为何,得不到他的认同让她感觉挫败不已。她不该是如此的,那么在乎一个人的看法。为何对旁人总能做到视若无睹的她,在面对他时却什么也把持不住?
潘若瑀轻含下唇,柳眉因沉思而轻颦着。
方擎扬了扬眉,对她今天的善罢甘休感到意外。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会这么故意,只是想看看她的怒容罢了。看着她的侧容,眼神里带着一抹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怜惜。然后他伸手转动车钥匙,发动引擎离去。
在小镇唯一一间旅馆的房间里,潘若瑀站在镜子前面,望着镜中那个已被晒成蜜糖色肌肤的身影,轻悄地叹了口气。虽说她对这趟行程所要付出的代价已有所觉悟,可是看到自己变黑变丑的事实,还是忍不住靶到难过。
都是他!要不是从一开始时他就把她的防晒乳液扔在昆恩那儿,她也不会黑得这么快。一想起他挑剔她行李时的蔑视口吻,她就恨得咬牙切齿。一下子又说她衣物不适合远行;一下子又说她那些瓶瓶罐罐太碍空间;末了还说假如什么都抛不下的话,干脆取消这趟行程还省得白费工夫等等的风凉话。
把她说得像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似的,害她那时候不顾形象地在昆恩面前大演泼妇骂街。她不过就带了罐防晒乳液和洗面乳嘛,这很占空间吗?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呻吟一声,双手覆眼,往后一倒,放任自己用力地往身后的床躺去。再想下去的话,怕她会忍不住拿把刀子跑到隔壁去把他的喉咙一刀割断,让他再也说不出那些夹枪带棒的话来。
“叩、叩”此时房门传来轻响,潘若瑀一跃而起,往门口走去,一拉开门,就看到方擎站在正前方,眉宇紧聚的俊容带着不悦。她门一拉开马上转身往回走,背对着他用唇形无声地咒骂着,走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重重坐下。这家伙真的对她有成见,才一见到她的脸就皱起眉头,她根本什么也没做!
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梳妆台和椅子外,就再也摆不下任何东西。椅子被潘若瑀坐了,而为了礼貌,他又不能一屁股坐在她要睡的床上,别无选择的,随后走进的方擎只能双手环胸,贴桥而立。
“以后开门时,先问一下来人是谁可以吗?”她这种轻忽的态度迟早会害了她的。
“我知道是你,在这种地方除了你也没别的人会找我。”潘若瑀拿起梳子梳着头发,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太不小心了点,但听到他的指责,还是嘴硬地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我相信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测试我开门会不会先问来人的身分吧?”不想胶着于这个话题,她不等他开口就抢先说道。
“当然不是。”方擎将落在额前的发往后拨,藉以发泄一下闷气。算了,反正接下来也没多少机会让她住旅馆。“我是想先跟你说一声,等到了叙利亚后,我们要换乘交通工具。”
“换成什么?厢型车吗?”没有遮蔽的吉普车让她尝尽了风吹日晒的痛苦,一想到可以逃过这种折磨,她就高兴得眉开眼笑,然而,方擎的回答却彻底粉碎了她的梦想,甚至将她打入黑暗的深渊。
“错。我们要换乘船,沙漠之舟骆驼,你应该听过吧!”看到她笑脸瞬间垮掉的模样,方擎不禁莞尔。“等进了沙漠后,我们连带水的空间都嫌不够,当然更不可能带着汽油,所以我们只能骑骆驼。”
骆驼?潘若瑀脸色一变。
“怎么?你怕骆驼?一方擎挑眉,这倒是一大发现。
“没有,我不是怕骆驼。”只是什么大型动物都怕而已。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上这一句。
“那就好,否则你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因为骆驼很可能会陪我们走完剩下的路。”方擎故意说道,在看到她面有难色的模样时,他笑了。“你真的没事吗?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没事。”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弱点,潘若瑀只得强颜欢笑,赶紧转移话题。“我肚子饿了,今天吃什么?”
“我刚才已经请店主帮我们准备晚餐了,一起去吃吧!”方擎看看表,已接近他与店主说的用餐时间。
潘若瑀点头,拉开房门抢先走出,方擎跟随其后。怎料才刚刚跨出门外,她就被突来的拉力往后一扯,等到一切完全静止下来,她才发现,他用手臂紧紧地将她困在胸膛与墙壁之间!他和她的身子紧靠,手脚相触,她从没有跟一名男子如此贴近过,潘若瑀顿时双颊嫣红如火,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陌生的男人气息淡淡地萦绕鼻际,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蕴烫着她的肌肤潘若瑀一回神,才想起他怎么可以这么紧贴着她!脸一红,恼怒地就要张口斥责,他仿佛预知她的想法,在她还没有动作前,就抢先一步用手捂住了她的唇,用手臂和身体巧妙地压制着让她无法动弹。
“一般电影在这种情况下,好像都会安排男主角用吻来阻止女主角喊叫,对不?”方擎俯首在她耳旁轻道,在察觉她浑身一震时,邪气地低笑道:“不过,你叫不起我的兴趣,你大可不用担心,用手来阻止就很成功了。”
虽然他常在口头用冷嘲热讽来戏弄她,但涉及到男女之间的话题却还是第一次。潘若瑀没来由地心头倏地猛然一悸,随即又为了这样的悸动感到又羞又恼。她双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离那令她不安的范围之外,但此举非但没有挣脱他的禁锢,反而还换来他更紧实的压迫。
“嘘”方擎干脆将她的双腕高举过顶,用一掌扣住。“安静点,你不觉得这些人的声音很耳熟吗?”
直至此时,她才听到走廊上有说话声,而且如他所言,还真的有点耳熟。
“老大,吃饭了!”三个男子站在他们右斜方的房间门口,其中一名敲门叫唤着。“老大老大”
“给我闭嘴!”门突然一开,戴门脸色暴怒地走了出来。“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是巴格达啊!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怕没人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勾当不成?要是引来这里角头的注意,咱们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对不起老大”那人马上认错,发现自己在紧张之余还是说错时,连忙改口。“不是戴戴门,以后我们知道了。”要他们直呼老大的名字,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
“那个戴门,这里的房间很小,我们三个人住一间有点”另外一个怯怯地开口。因为钱不够,所以他们只要了两个房间,戴门是老大,当然没道理跟他们同住,但这里房间实在小得可怜,要他们三个大男人挤一间真的是过于勉强,连伸个懒腰都会打到其他两人。
“有点怎样?”戴门两眼一瞪,那人马上闭嘴不敢再说下去。“我就是因为要节省花费,所以才只带你们三个而已,不然,早就全部的人都带出来了。房间很小又怎样?等宝藏拿到手,还怕没有地方享受吗?”
“是、是。”三人马上陪笑点头,心里却暗暗叫苦,看来今晚难睡了。
“老戴门,不知道咱们追上他们了没有?”其中一个问道。
“应该快了,刚刚问镇上的人是说今天上午有一对东方男女进城,我想,他们现在可能在下一个城镇吧!大概再过个一、两天就可以追上了。”戴门估量了下后说道。
“那好,不然要是没赶在找到宝藏前追上他们的话,那我们就全都白费力气了。”那人安心地吁了口气,却被戴门在胫骨上狠狠踢了一脚,抱着腿哀嚎,单脚不住在原地跳跃。
“我最讨厌有人给我触楣头!那个小子和那个女人算什么?那天在巷子里是因为他们趁人不备,否则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的?”一想起之前那令他痛了好几天的“胯下之辱”戴门就忍不住怒火上升,又在那个人身上补了一拳。“以后要是再被我听到谁说这种泄气话,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丢在沙漠喂秃鹰!走,吃饭!
“说完,戴门就气冲冲地带头走下楼去。
那个被揍的人在心里大呼倒楣,却是不敢声张,戴门的那一脚让他无法站直。
其他两人同情地叹了口气,一左一右扶着他下楼。
嘈杂的谈话声渐去渐远,潘若瑀还处于极端震惊中,半晌回不过神。她再怎么样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群家伙!眼神一转,正好对上方擎用那似笑非笑的视线凝视着她,她才猛然忆起,她还被他用这种暧昧的姿势困着呢!
他的呼息温热地撒落在她的脸上,像在撩拨着她,使她的体温节节上升、心跳急速加快,在这种相距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下,她的反应完全落在他的眼里。潘若瑀抑制不了脸红的冲动,他这样看着她多久了?
方擎凝视着她,良久,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低低笑开。“你变黑了。”
在这种时候,他注意力没放在戴门那群人身上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出这句让人为之气结的话?霎时间,什么意乱情迷完全化为乌有,潘若瑀用力一挣,挣开了他的钳制,双手将他推开,方擎没有反抗,顺势往后退去,噙着一抹大笑倚墙与她相望。
“还不都是你害的!”潘若瑀愤怒地喊,大部分的火气是因为恼羞成怒所引起的。天呐,她是被这些日子的?鄹蒙盗嘶故欠枇耍吭趺椿岫哉飧黾一锘秤衅诖顽蚕耄扛跽撸尤槐凰亓艘痪洹惚浜诹耍?br>
“小声点,难道你不怕他们去而复返吗?”方擎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她旋回房里,将门关上,看来他们暂时是无法下去用餐了。“我没说错啊,你是变黑了。”他走到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带着笑朝她抛去一眼。
她是变黑了,却也变得更加艳丽动人。
方才那近距离的相贴,让他猛然惊觉到,她比他印象中的样子更美。因日晒而形成蜜糖色的肌肤不仅没有破坏她原有的美貌,反而更彰显了她的艳丽,衬上她俏丽的短发,立体鲜明约五官,他差点被这一眼给夺去了呼吸。
敌人就在左近,他居然还能这么心猿意马?一向自制得宜的他马上捉回了脱缰的思绪,但还是忍不住往她因情绪而眼波流转的晶灿眼眸投去一眼。
潘若瑀咬着下唇,背对着他重重落坐床沿,她分不清心里那般漫然而上的情绪是恼怒还是失落。难道她真对他有所期待吗?她甩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个恼人的问题。
“这句话伤到你了吗?”看到她神色一黯的表情,方擎感到心头一紧。他大可把心里的赞美直言无讳的,何必用这种嘲讽的方式,反而造成僵局?
“这是事实,不管你怎么说,晒黑就是晒黑,不可能改变。还是你想用这个借口劝我打消继续追溯的念头?”此时她已将心情平稳,转过身,用冷静的眼神看着他。
方擎笑着摇摇头。“我没有。”
对他否认的说词,潘若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不想再执着于这个话题。
“他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潘若瑀拧眉,开始思索这个问题。而且听他们对话的内容,似乎是跟踪他们而来的。
“你当初在诚征向导时,是怎么说的?”方擎正色问道。刚刚房门打开看到走廊那三个人时,他也微感诧异,连忙将尚未发觉的她拉了回来。
“就说要征向导啊!”潘若瑀顿了下才开口说道,那心虚的口吻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可是由戴门误解的程度看来,你们好像有认知上的差距。”他眉宇微扬,脸上又恢复惯有的浅笑。“我好像听到‘宝藏’这个词,而且假如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好像也是对老布这么说的。”他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那时候把宝藏和遗迹这两个词弄混了。”迟疑了下,她红着脸,承认自己犯的错。“可是我后来就改口了,他们不会因为这样就追到这里来吧?”
“听他们的意思,你自己觉得呢?”方擎反问,调侃的意味浓厚。“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可有伴了。”
“天呐”潘若瑀呻吟,将脸埋入掌中。光是旅途本身就已经够困难重重的了,现在居然还出现他们来搅局?她总算尝到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滋味了。
“别担心,进了沙米耶沙漠后,我就会把他们甩掉的。”方擎好笑地摇摇头,开口安慰道。那些只会逞凶斗狠的混混们,对他还不足以造成威胁。
“真的?”她惊喜抬头。“那再好不过了。”
“我发现继骆驼之后,你又多了一个讨厌的东西。”方擎起身往门口走去,在经过她身旁时,用愉快的语气戏弄她。在看到她的脸因此而泛起红潮时,他不禁轻笑出声。“待会儿我会帮你拿食物过来,记得开门前先问是谁。”交代完后,他走出房间。
他看出来了!不过就几句对话,就让他看出她讨厌动物的事实。难道是自己表现得过于不加掩饰吗?潘若瑀抚着发烫的双颊,对自已被看穿这件事感到羞赧。
“过来把门锁上。”门被拉开,刚刚才离开的方擎再次出现。“每一道锁都要确实锁好。”他看着她,眼中带着轻微的责备。
像是做贼被当场捉个正着,潘若瑀的脸更红了。她胡乱地应了声,连忙奔到门口,把门关上,当门即将完全关阖的那一刻,门外的方擎突然冒出一句:“你晒黑反而好看很多。”
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一怔,等会意这句话的意思时,门已经关上了。他说得太快太轻微,让她不禁怀疑是否为她的错觉。
他说她好看她呆愣地站在门前怔然出神,盯着门板,仿佛这样可以穿透门看到门外的他。脑海中突然出现刚才他将她困在怀中的画面,那种怦然悸动的感觉像翻倒杯中的水,无声无息地、猝不及防地霎时填满了整个胸臆。
纤手轻抚着唇,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的余温。潘若瑀贴着墙,缓缓滑坐,视线迷离地望向更远的远方。他脸上那抹老带着嘲弄的浅笑,似乎藏着诱人的魅力,用着连她也不曾察觉的速度,悄悄地进驻她的心坎。
翌日清晨,方擎和潘若瑀两人就开着吉普车悄悄地驶离了那间小旅舍。
一方面是因为后有追兵,一方面是因为在城镇中并找不到什么资料,所以接下来两天他们都一直在赶路,而今,他们现在已位于叙利亚境内,正准备朝沙米耶沙漠出发。
怎么办?坐在吉普车上,潘若瑀用手支着下颚,呆呆地看着在对街和人议价的方擎发怔。明天就要进入沙漠,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弃车换乘骆驼,方擎现在就是在和人商量以物易物的交换条件。
“下车吧!”和人完成交易的方擎走回车旁,轻快地对她说道,一面动手将车上的东西搬下车。“这部车待会儿要给人家的。”
“哦!”潘若瑀拖延着爬下车,动作缓慢得像只蜗牛。怪不了她啊,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就要接触到骆驼,就让她提不起劲。“这部车不用还昆恩吗?”她突然想起这部吉普车是跟昆恩借来的。
“回来的时候,再用骆驼换回钱给他就好了。”方擎瞥见她意兴阑珊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唒。“对了,我刚才在你那里拿了一些钱,用来买骆驼和补充一些东西。”他说了个数字。
她将所有的资金全都交给他保管,让他随行程需要而自由运用,这次会跟她报备,实在是因为买骆驼的金额太庞大了。
“什么?”潘若瑀不禁低呼出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花那么多钱来买她所讨厌的骆驼。“吉普车不是可以抵价吗?怎么还那么贵?”
“在这里,车子是一文不值的,骆驼才是炙手可热的高档货,有的时候,有钱都买不着呢!”早就料到她会抗议的方擎解释着,一面巡视车上是否还有没清除下来的东西。
“哦!”她应了声,在看到对面远远走来的东西时,她的心在瞬间沈荡到了极点。天呐,她不知道骆驼有那么高大,而且,有三只,那个该死的方擎居然一口气买了三只!她仿佛可以看见它们正用着蔑视的眼光看着她笑!
她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唾液,退了一步,随着骆驼的走近,又退了一步,心慌意乱的她忘了身后还有一辆吉普车,腿弯处撞到了门边的踏板,失去平衡的她往后跌去,幸好被眼尖手快的方擎及时拉住。
“你还好吧?”他看着她的脸,关怀问道,她的反应有点不寻常。
她的手在发抖!这个发现让方擎脸色一变。从没有在他面前示弱过的她,就连在“暗夜”被他用言语激到快掉下眼泪时,也要强装出一副傲气模样的她,此时眼中居然带着毫不掩饰的怯意!直至此时他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他以为她只是讨厌骆驼,却没想到她会那么害怕。
“我没事”她试着想要镇定心神,却发现握紧成拳的手掌汗湿而冰冷,颤抖的语音将她的心情完全表露无遗。
“我想,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方擎脸色一沉,语音平板地说道。他过去跟那个牵着骆驼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又回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走到远离市街的小巷里。
“说,不给我一个解释,这个行程没有办法走下去。”方擎站在巷口,将她困在小巷之中,神色严肃且不悦地看着她。
知道她怕骆驼的事让他感到生气。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他在气自己的无计可施,对她为何会如此恐惧感到一无所知。这样的她让他感到陌生,好像她突然离他很远,远在他无法接触的境界里。
她双手绞扭着,低垂着头,迟疑了良久才开口。“我小时候差点被发狂的大象踩中,从那时候起,只要是大型动物,不管它的个性有多温和,我都会怕。”
方擎皱眉沉吟了会儿,问道:“你能容忍到何种程度?”
“我不知道,我只要一见到动物就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曾试过。”她摇头。
“那现在就是你该试着去了解的时候了。”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他知道他这样很残忍,但如果不逼她直视她的心理障碍的话,她接下来的路将会走得非常辛苦。一进到沙漠之中,不是说退就能撤退的,要是在半途她熬不下去的话,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保证带她平安地回到巴格达。
“我知道。”潘若瑀低道,原本泛白的脸因他的碰触染上了樱红的色泽顿了下,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微微一挣,才又用几不可闻的语音说道:“我自己可以走。”
罢才他拉她走到这里时,她因紧张没有发觉,而今惊魂甫定后,才猛然察觉将她手掌完全包覆的他的大手有多么炙人。
方擎微微一愕,看向她那被他紧握于掌的手,发现了自己的踰越,连忙松开。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保护性的举动?
潘若瑀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颇感后悔,她又不是没有和异性握过手,这么大惊小敝做什么?反而弄成这种尴尬的局面。但看向那只被他握过的手,心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总觉得在他的手掌包容下,这看似普通的动作,都涵带着些许暧昧不清的情绪。
一时之间,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方擎首先打破了僵局。“抱歉。”他低声说道,然后转身往巷口走去。
像他那样不拘小节的个性,一定觉得她这样的作法太反应过度了吧!看着他的背影,潘若瑀抿着下唇,双手在胸前覆握,觉得心头有淡淡的惆怅。管他对她是什么想法,反正她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不是吗?
她撇撇唇,这样告诉自己。想这些无济于事的东西有什么用呢?眼前还有骆驼这庞然大物等着她去应付呢!一忆起待会儿要面对的噩梦,她就头皮发麻,潘若瑀轻叹了口气,愁着面容朝他消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