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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京七郡以北,进郡入京的官民两道,在过了降龙坡后于栖凤坡汇合为一路,为天朝环京七郡以北向南通京的唯一隘口,传闻,此地曾有彩凤停栖,故名栖凤坡。
全速南下的铁骑大军,其顺畅的进行军势,在进入天朝本土后,终于在将要进入栖凤坡时受阻,包括中军在内,铁勒命手中七线大军停军于降龙坡内,与雄狮大军遥相对望。
狭道相逢。
飞腾的雪花飞掠过铁勒的眼睫,面对这个屯军栖凤坡,阻挠了铁骑大军快速进京的八弟,铁勒不知该是喜或是忧。
野焰刻意屯军于栖凤坡等他,他在赶至此地前早已知悉,他不是不明白野焰想打倒他的那份心情,自野焰投效律滔后,野焰已正式向他宣告过,将会帮助律滔击败西内。倘若野焰只是单纯为助律滔一臂之力那倒还好,可屯军栖凤坡罔顾远在京内的律滔安危,就只是执意与他一战此等举动,这哪是在帮律滔?野焰只是想打倒深藏在心中的魔障和心锁罢了。
他真的有伤野焰那么深吗?
上回西戎一见,他原以为野焰已经将过往的挫折置之脑后,已在西戎重生全新出发了,可没想到,野焰的执着还是在他身上并未离开过,仍旧是将他视为必须超越的强者,这片积藏在心中已久的阴影,深到野焰走不出他已经撒手不再保护的背影,深到野焰的眼中只容得下他这个敌人?他多么想告诉野焰,他不是敌,无论他身上所流的血液是属哪一国,他仍然是一手扶养幼弟长大,依然只是个希望幼弟能够直勇无惧面对政局或是沙场的兄长而已。这些年来,他无一日不期望着,有朝一日,野焰能在朝中大放光芒,成为天朝另一颗耀眼的新星,和一条不受任何拘束自在的飞龙。
已经命全线七军准备应战的冷天色,脸上踌躇的神色,远比铁勒的还来得沉重。
虽然知道两军交战是必然的,事前他也做了不少的心理准备,可一旦真要与多年来生活在一块的野焰正面冲突,这种感觉还是让人的胸口沉甸甸的,每每他一想到常在野焰脸上出现的开朗笑容,和野焰眼底那份多么需要铁勒给予肯定的期待,他就不知该怎么带兵对野焰下手。
“王爷,你真的要”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感觉,冷天色忍不住想再向铁勒确定一回。
“不逼雄狮大军让道,咱们无法回京。”铁勒抬起眼眸正色地看向前方,定定地凝视着掩藏在雪原后方的敌军。
“可是他是寰王哪。”冷天色忙不迭地提醒“你不怕他败了,他会”野焰的心思易感敏锐,就怕在被铁勒重挫后,野焰会从此失去所有的斗志。
他意喻深长地启口,语中带着叹息“不打倒我,老八永远也无法面对他的心魔。”
冷天色满脸的怀疑“你愿意输给寰王吗?”照他这么说,他该不会因疼爱野焰,所以愿奉上铁骑大军败给野焰?
“我不打没胜算的仗。”他可不会为了个人私情而误了大事。
“那”冷天色的眉心打了一圈又一圈的结。
转眼想了想后,他低声吩咐“叫北武支军守住铁骑大军腹背并挖壕御袭,再命工部两日之内造出渡过彦水的便桥。”
“彦水不是还结冰着?”就算野焰毁了过栖凤坡后进郡的彦水大桥,在这冰冷的时节,他们也还是可以踏冰过川。
铁勒却有把握地笑了“有老八在,它会融的。”想回京哪有那么容易?野焰若是不使出全力阻止他,那就枉他教了野焰那么多年了。
“王爷!”冷天色尚未应旨,冷不防地,一道急切的男音自他们身后传来。
他们两人回过头来,就见找不到人的佐将军边策马驰向他们,边朝他们大叫。
“十公主不见了!”
铁勒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恋姬会在此时离营是为了谁。
“王爷。”眼尖的冷天色一手指向前方的雪原,一匹快马正自营中疾驰而出,踏蹄奔向属于敌方的栖凤坡。
“天色,在我回来前先别动手。”铁勒拉紧缰绳,决意由自己快马追回她。
***
雪寒霜重,沉默的雄狮大军,在漫天飞雪的雪原上,几乎融为天地间的雪色一景。
冷沧浪在雪地里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印的步印,来到站在狮子鬃旁,独自一人在雪中远望铁骑大军的野焰身边。
立足停顿,静静看着野焰的侧脸,他看见野焰的眸心不安地浮动,一如初出西戎,准备来到中土与铁骑大军遭遇时的表情。在全军东进的这段期间,野焰的话变少了,也不爱笑了,镇日心事重重却又下愿开口说出来,看在他眼中,他有说不出口的不舍。
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屯军栖凤坡,野焰不回京兆帮忙律滔,就只是在这里一直等待铁勒,无论军中大将们再怎么心急,或是催促他去向野焰说上一说,但他就是不开口过问或是在这事上头置喙,为的,就是因他明了野焰的心情,他知道,野焰将自己逼到什么程度,因此他不想去催野焰断下决心,他希望野焰能够自己走出来。
“敌方有动静了吗?”野焰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远方,才开口,口中的热气便化为茫茫雪地里的白雾。
“探子说,刺王已下令全军准备进袭,或许不日就将进攻。”冷沧浪叹了口气,伸手抚去他肩上过多的积雪,就怕他在雪地里待太久了会冻着。
犹豫在野焰的眼中一闪而过,更多无法遏止的害怕与茫然在他心头一拥而上。
不该是这样的,他预想中的情况,不该是这种情景的。
停军在降龙坡的铁骑大军人数,远远超过他初时的估计,按理说,带着十五万大军进攻北武国的铁勒,旗下兵力应当会被北武王削减至十万或是八万左右,谁也没想到,铁骑大军非但未减,还额外吸收了北武国的兵力,使得大军的人数直逼三十万,北武王究竟是怎么了?不但没消耗掉铁骑大军的战力,反而像是全力支持铁勒似地,更壮盛了铁勒的军容。
虽然他也早就吸收了西戎的兵力,带来了将近二十万大军,可两者相较之下,敌众我寡,这场仗再怎么算,他的胜算也不大,他不得不怕,若是铁勒的战技高出他一筹,雄狮大军将会尽没于栖凤坡,而更令他害怕的是,万一他侥幸打下铁勒,他该怎么办?他无法想象天朝没有铁勒的情景,也无法想象没有铁勒的未来,一直以来,铁勒就是引领他前进和追逐的目标,若是没有铁勒,他会失去方向的。
对他而言,铁勒是一座照亮他生命的灯塔,虽让他的身后产生了挥之不去的暗影,可同时也为他带来了希望,这些年来,纵使离开铁勒的他站得再高、走得再远,他仍旧是无法不抬首看向一身光芒的铁勒,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让他知道,在他的面前,还有个为他遮挡风雨的铁勒,他就可以安然的往前走,可如今,他已定至尽头来到铁勒的身边,再没有前进的目标了,他虽渴望能打倒铁勒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他也不愿见铁勒会有失败的一天他不想动手,也做不到。
在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冷沧浪忍不住伸手推推他。
“王爷?”他怎么没下文了?敌军就要进攻了,现下全军都在等着他的发落呢。
野焰紧捉着手中的缰绳,紧闭着唇不发一语,冷沧浪定眼细看,赫然发现那两条不断震动的缰绳,是源自两手频频打颤的野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更可以感受到他浑身明显的颤抖。
“你可以的,你办得到的。”冷沧浪拉开他握得死紧的掌心,用温暖的大掌紧密地将它包拢住,并扬首看进他惶然的眸底“不管结果是如何,你只要尽了力就好。”
野焰深吸口气,抬起一手朝身后勾了勾“小花,粉黛进京了吗?”
“应当就快抵京了。”站在远处的花间佐立即来到他的身后答复。
被蒙在鼓里的冷沧浪扬高了两眉“你事前就叫她进京?”军力都已经这么悬殊了,他竟然还分散雄狮大军的兵力?
“为免五哥会有危险,我要她先去帮五哥。”野焰深深吐出一口气“因为我知道,短时间内,我将无法进京助五哥一臂之力。”
“王爷,咱们何时进攻?”花间佐忧愁地转着十指,直在心底认为他们实在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再这么耗着,大军的粮草恐将会是个问题。
“我”野焰像是梗住了,声音紧缩在喉际。
“放手一搏吧。”冷沧浪微笑地拍着他的肩头“成功虽不是上天注定,但失败,也绝非宿命。”
他静静地看着冷沧浪支持的笑脸,记忆中,铁勒好像不曾对他笑过,铁勒总是厉色以对,他还记得,多年前,铁勒在赶他离开北狄时曾对他说过你该长大了。
他是该让铁勒看看他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小花。”他拢聚起心神,振作了精神后弹指问向花间佐:“命后备军团护粮退向灵山,铁骑大军若是想越过彦水就命左翼军点火,右翼军绕到他们后头了没?”
“就快了。”总算听到指令的花间佐眉开眼笑的回答。
“到了敌军腹背后,就着手准备炮轰。”那几座律滔特意为他购来的火炮,可不能备而不用,浪费了律滔的好意。
“是。”得令的花间佐方抬起头来,便瞪大了两眼“王王爷?”
“怎么了?”野焰不解地盯着他古怪的神色。
花间佐一手指向他身后“那个人该不会是”
野焰回过头来,在飞雪笼罩的雪原上,找到了一抹令他难以置信的身影。
“恋姬?”她怎么跑到这来了?
“王爷,是刺王。”冷沧浪飞快地按紧他的肩头,一手指向正朝恋姬疾速策马追去的铁勒。
野焰忙不迭地向身后一吼:“全军备战!”
独自来追恋姬的铁勒,在快抵达敌方阵营时,终于加快之前刻意放慢的马蹄,战驹在雪地里制造出的音响,让在前方的恋姬回头看他一眼后,更是让座下的马儿全力飞奔。就在到达野焰的视线范围内后,铁勒骑至她身旁探出一掌,将策马飞奔的恋姬掳至他的怀中。
“你想上哪?”他将挣扎不休的她紧按在怀里以免她掉下马。
“放开我!”眼看野焰就在前方了,她必须快些去告诉野焰撤兵,不然两军真的动起手来,铁勒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咱们得快回去。”铁勒不理会,将马匹掉头打算返回战骑大营。
恋姬伸出手扯住他的缰绳,让马儿定立在原地不让他回营。
“我不能让你”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野焰,怎是他的对手?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野焰被他击溃,一旦野焰败了,那么本来就对他怀有自卑感的野焰,将会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恋姬,我必须回京。”铁勒捧起她的小脸,严肃地对她低语“我若是不回去,你和我就看不见天朝下一任新帝登基了,而天朝,将会如卧桑的卦言,群龙无首。”
对于他突来的话语,恋姬的反应先是一怔,而后豁然开朗。
“你不想为帝?”他是专程回去让别人登基的?
铁勒挑高了剑眉提醒她“我已经有北武国了。”
她不解地蹙着秀眉“可是万一新帝不是你所希望的人选,你会打下天朝”之前他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再让适任的人选登基。”在她还未把话说完前,他已为她接上另一句上回他未说完的话。
她的思绪,匆地自喧扰难宁中,沉淀如地上积雪。她无声地望着他,感觉窜飞在雪原上的风雪,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双白色的羽翅,正将她缓缓包围。
冒着身世被人发觉后,将会有性命之虞的风险回京,他为的,就只是要让他的兄弟登基?
“可以对我放心了吗?”铁勒拉回她持缰的小手,低首以额轻点她的额。
她怔怔地问:“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没有。”他缓缓摇首“但至少在我离开前,我可以亲眼看到天朝太平盛世的来临。”想当初,他在对北武王说出他的计画时,北武王还发了好大一顿火气,不过到后来,在知道他将完全属于北武国后,北武王又再度露出了笑容。
“你这傻瓜”薄薄的泪雾,不试曝制地在恋姬的眼中丛聚,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颈项,不舍地埋首在他的胸前。
他怎么可以如此?这么多年来,他明知自己的身世为何,也无论父皇待他如何,他还是为天朝做尽了一切,到了底,即使他已认祖归宗,他依然心系天朝,还是和往常一样,想伸出他的羽翼保护他的皇弟们和天朝里的所有人,他到底把他自己置于何地?
“不必为老八担心,我保证,他不会有事的。”铁勒靠在她的耳畔低语“走吧,我们一块看看老八这些年来在西戎学到了什么。”
她哽咽地颔首“嗯。”在马匹即将驰回铁骑大营前,铁勒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野焰,两眼微微一病埃督袅绥稚鹛懔18恚蕴粜评唇移鹫獬秸暮沤牵蟛呗砣俜涤?br>
“王爷?”完完全全明白铁勒在示意什么的冷沧浪,担心地转首看向面无表情的野焰。
野焰默然地目送着铁勒的身影消失在不断落下的细雪中,半晌过后,他仰起头看向天际。此刻,天际携了大量雪花的密云在雪原低垂,彷佛正预告着,他们兄弟间的命运,即将降临。
就让它来吧。
野焰不再犹豫地翻身上马,取来鞍旁的五彩面具戴上后,抽出腰际的佩剑朝天际一指。
“开战!”
***
“他们两军交手了?”
正在想办法打通被南内封锁民官两道,好让无愁将好不容易才筹措来的粮草运给定威将军的风淮,在听了庞云呈报的紧急军情后,满脸讶异地抬起头来。
“正在栖凤坡决一生死。”继卫王党与南内后,现在东内也已与西内卯上,天朝镇守四方的大将,全都已经出笼赶上这场夺皇之战了。
“目前战况怎么样?”他急切地问。
“即使刺王未尽全力,寰王还是略占下风。”庞云边说边摇首,眼底写满了惋惜。“依我看,寰王恐怕抵挡不了铁骑大军的攻势。”可恶,铁骑大军真有那么无坚下摧吗?铁勒到底是怎么训练那支大军的?
风淮不解地皱着眉“之前二哥不是才刚进攻北武国吗?照理说,铁骑大军应当被削弱下少实力才是,老八怎么会挡不住他?”没料到战况竟会是这样,之前他在心底再怎么推算,雄狮大军应当也有六成的胜算,根本就没想到会事与愿违。
“除了刺王吸收了北武国的军力,造成了两军兵力悬殊外,恐怕”庞云顿了顿,将矛头指向对铁勒一直有心结的野焰“恐怕主因还是出在寰王身上。”
“老八出了什么问题?”风淮现在既是担心雄狮大军的境况,更是烦恼野焰本身的状况。
“寰王他”庞云叹了口气“他或许还是对刺王有所忌惮,所以才会一直伸展不开来。”他实在是不懂,野焰都能拿下整个西戎了,为什么只要一遇上铁勒,他就对自己没有信心?铁勒真有那么可怕吗?
风淮听了又急又气,踩着烦躁的步于来回踱步。真是的,就算是为了西内,铁勒在面对野焰时竟不手下留情,好歹野焰也与铁勒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没想到铁勒竞狠得下心来。
庞云撩高了两眉“王爷,你这么希望东内获胜?”他有没有担错心?那两个人全都不是他们卫王党的人耶。
“我不得不。”他也是没得选。“定威将军被三哥困在南向水域就已经够糟的了,若是雄狮大军挡不住二哥,那么二哥的下一步定会是进军京兆,现下京兆并无能够防御铁骑大军的力量,二哥的大军若是一抵京兆,那么新帝之位,就将是二哥的囊中物。”
“王爷。”宫御风敲了敲门扇后,侧身探进头来轻唤,不知是否打搅到他们。
风淮看了他一眼,扬手示意他人内。
“洛王离京了。”被宫家派来接替宫悬雨的宫御风,走至他面前向他报告京内的最新消息。
他有些错愕“他上哪去?”不属任何一内的卧桑,怎会在这时出京?
“洛王带走了大内禁军,目前正起程北上。”
“北上?”风淮怔了怔,出乎意外地张大眼“他想阻止二哥?”
“也有可能是想助刺王一臂之力。”庞云翻了翻白眼,才没他那么乐观。“王爷,怎么办?”自小到大,卧桑一直都是站在铁勒那一边的,要是卧桑在这时也对铁勒下注的话,那么铁勒的胜算就更大了。
风淮不想把这之中的来龙去脉理个分明,他更心急于其它。
“就让大哥去,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得做。”远虑虽不能置之不理,但眼前的近忧更要紧。
“更重要的事?”他要置之不理?
他点向卫王党的重心“定威将军目前情况怎么样?”都已经两军交战那么久了,没想到定威将军非但没传回什么捷报,反倒是被烧粮或是其它防不胜防的意外频频发生。
爆御风摇摇头“已陷入苦战。”
“能不能阻止南蛮大军北上?”风淮不意外,但还是由衷希望定威将军能够阻止霍鞑进京。
“将军他拦不住南蛮大军。”宫御风两指紧按着眉心,叹息也更深了“震王已经率军逐步挺进京兆。”
任谁也没想到寰王打起陆战来,作风粗犷野蛮与水战并无二致,有了充裕的粮草后,全军更是一轮轮不歇止地猛烈进击,使得粮草所剩不多的定威将军,在节节败退之余,只好一路往京兆撤退,以求能在与护京兵团会合后,联手还击之余,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拿到粮草奥援。
“不能等手谕开封了,我们得先拿下京兆。”风淮愈听愈觉大事下妙,不得下赶紧采行第二个方案争取时间。
“怎么拿?”庞云为了这个陷入苦思。
“叫巽淼拨五成兵力给巽磊进皇城,先拿下皇城外城再逼近内城,另五成和民团想办法护住京兆内外围别让三哥进京。”擒贼还得先擒王,三大宫六大殿全都在皇城内城,所有的新帝人选也皆在皇城里,只要先拿下里头的首脑,还怕外头的人不弃降?
此时门扇遭人轻敲了两下,宫御风前去应门,与火速赶来通报的御林军副统领交头接耳了一会后,带着不解的神色回到风淮的面前。
“王爷,雅王已率南内水师攻进翠微宫。”在众人都欲拿下京兆或是皇城的时分,舒河不去巩固地盘,也不兴兵攻击其它三内,反而去拿个微不足道的翠微宫。圣上都已殡天了,再拿下翠微宫有何用?舒河真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翠微宫?
风淮的心房狠狠一震,缓缓回过眸来,心头顿时风涛迭起涌起一片密云,阵阵的不安,扶摇直上措手不及。
他颤颤地深吸口气“没人拦着老九吗?”老天,千万别告诉他“拦不住,他们有王棋。”宫御风摇摇头“为避皇祸的六相和全朝大臣,皆在翠微宫里。”
风淮瞠瞪着眼眸,与庞云双双震愕当场,沉默匆地降临在厅内。
爆御风杵着眉“南内挟持六相是想做什么?”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是遭到多大的打击似的。
“只有一个可能。”庞云紧拧着眉心,对心机远胜众皇子一筹的舒河,既是佩服又是懊恼,无论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舒河还有这种夺帝的法子。
“什么可能?”不只是庞云,就连风淮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这让宫御风更是好奇不已。
风淮闭上眼“皇袍加身。”
“什么?”宫御风张大了嘴,完全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庞云接口解释“天朝之臣尽在舒河之手,那么就算王爷能够成为新帝,有主无臣,国之根本尽失,如何定国立朝?”
“高”现下就连宫御风也对高人一等的舒河肃然起敬了。
挫折过后,风淮抹抹脸,重新提起精神面对问题。
“四哥现下人在哪里?”怀炽挟持了众臣不打紧,重要的是想为皇的舒河,是否也已离开了兴庆宫前去与怀炽会合。
“可能”宫御风垂下两眉,接着再继续报出坏消息“也已经进了翠微宫。”
庞云紧张地向他进言“王爷,舒河要是真躲进了地宫,那事情就棘手了。”自开朝以来,翠微宫的地宫就一直是皇家避祸的所在地,易守难攻,若是舒河执意待在地宫里,恐怕就很难打下他了。
风淮咬咬牙,抬首再问向宫御风。
“律滔人呢?”律滔是在搞什么鬼?居然就这么让舒河得逞没去拦下他?
“在”宫御风想了想,赫然发觉截至目前为止,竟没有半分律滔的消息“不知道”
庞云缓慢地转首看向风淮“他该不会也已经行动了?”
风淮慌忙急吼:“快叫巽磊进皇城!”
***
站在太极宫宫阁上远眺大明宫的律滔,在刺骨的寒风中微病白叛郏谖档奶焐芯部呆留梁谘蹋孀畔秆┡噬洗竺鞴戏降奶旒省?br>
多亏沁悠的提醒,他才忆起东内还有一支至今三内皆无人察觉的兵力,站在同是东内人的立场上,那支自卧桑弃位后就一直处于无主状态的太子亲卫,及时加入了这场战局,这才使得他们东内多了一分胜算,也终于有了多余的兵力,能够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大明宫。
眼看东内联军进攻大明宫都已有一段时间了,就不知目前的战况如何。
“王爷”爬宫阶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仇项,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寰王王妃粉黛即将进京了”
律滔讶异地回过头来。原本他还以为野焰为了铁勒想弃他于不顾呢,没想到野焰还有这一招。
他笑笑地踱进阁内“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有援兵就早点告诉他嘛,弄得他心里十五个水桶的,还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王爷,粉黛王妃还在等你的指示。”喘完气的仇项靠在门边,想在得到他的指示后快点去通知粉黛。
律滔以手抚着下颔,在阁内踱了几步后,扬手朝他弹弹指。
“叫她先打掉保护京兆的护京兵团,把京兆内外城抢过来,拿下京兆后,千万别让霍鞑或是定威将军攻进京。”目前京兆算是风淮的地盘,要是不把风淮的人弄出去转移主权,只怕在他抢下大明宫后,风淮又会来坏事。
仇项听了就忙着要走。
“慢。”他抬起一掌,眼底盛满了担心“凤藻宫无虞吧?”现在皇城内兵荒马乱的,包括沁悠在内,东内的家眷们和国戚,全都为避祸被他送至皇后一手保护的凤藻宫了,其它三内可不能抓住凤藻宫这个弱点来威胁他。
“王爷大可放心。”早就派人去守住凤藻宫的仇项朝他拍着胸膛保证。
“好。”律滔满意地颔首“大明宫那方面呢?”
“太子亲卫与水师已联袂攻进大明宫延政与望仙二门。”他边想边扳着手指数算着“顺利的话,应当很快就能拿下青霄和银汉门。”
他拢紧了剑眉“动作快,在老七开封手谕前,必务要打下大明宫。”若是想让被铁勒困住的野焰能及时返京,那么他就必须拖延朵湛开封手谕以争取时间。
“是。”
迎着挟带着细雪的冷风,律滔再次踏上阁廊,冥色袭来,冬日日头落得快,脚底下的皇城内城不似往日般,在日落后便悬灯处处、灯火通明,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漆黑,在这片黑暗中,唯有大明宫焰光通亮,一股股翻腾的烈焰恣窜雪霄,远望过去,像个发光体。
结束纷乱的时间,就快到了。
***
凄艳的火焰吞噬了大明宫宫前的三道回字宫墙,火星点点迎风飘飞,像是漫飞在雪地裹红色的雪花。
由于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因此东内的这场突袭很成功,率东内联军直闯大明宫的宫垂雪,在连破延政与望仙二门后,率联军进抵麟德殿外,准备接续挺进另两道西内水师固守的宫门。
接到消息忙来传报的亲卫统领,紧张地对站在云霄殿殿内指挥的朵湛报告。
“王爷,望仙门被破,东内联军来到鳞德殿外了”谁都没料想到太子亲街竟会投效于律滔麾下,让东内联军的人数远超出西内水师,让在宫外御敌的西内水师不敌。
忧心如焚的朵湛忙下令“弃守麟德殿,全军撤至青霄、银汉二门内,全力抵抗,不能再让东内拿下这二门!”
亲卫统领的眉心揽得紧紧的“咱们不弃降吗?”横看竖看,面对这么大的一支东内联军,他们西内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为什么不在损伤更为扩大之前弃降呢?
朵湛冷冷地转首看向他“谁敢弃降,我就杀了他。”眼看就快百日了,他可下能在这最后关头让手谕出什么差错。
“王爷!”亲卫统领还没回话,抬首见到自宫外射进宫内的火箭飞来时,心惊胆跳地将朵湛拉离险处,拉着他至殿门旁避箭。
被烟熏黑了脸庞的水师统领,在一殿的人忙着拿东西拍灭殿内的火势时,来到朵湛的面前向他求救。
“王爷,银漠门失守,东内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再这样下去,水师会全毁的”
朵湛紧皎着牙关,也明白任水师去抵御东内联军实在是太过勉强,可铁勒尚未进京,他们西内也真找不出其它兵力可供后援,除了尽力抵抗外,眼下并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王爷?”等不到答案的水师统领,心慌意乱地仰首看向他。
朵湛握紧了拳心“叫水师马上退进宫内,宫门殿门落闸上闩!”
划破夜空的火箭,道道拖曳着红艳多彩的焰尾,如同流星般再一次地纷纷落进宫内,殿外远处枯干无池水的莲田着了火,丛丛扶摇而起的火花在黑暗中舞动,像一朵朵盛开的火莲,跳跃的火光映在朵湛的眼中,他像是看见了最后一分爱情残留的记忆,也在这夜被烧毁,令他心痛难当。
“快取太掖池的池水灭火!”在殿外各处纷纷着火时,朵湛忙指挥殿上的亲卫快去取水救火,以免火势会烧至宫内所有大殿。
“王爷,你先走吧,留在这太危险了。”担心他安危的水军统领,愈想愈觉得大势不妙,深怕大明宫一旦被破,东内联军头一个就会冲着握有手谕的朵湛而来。
朵湛斜睨他一眼“被困在宫内,我怎么走?”大明宫可不像翠微宫有什么避难的信道,一旦外头被包围了,里头的人就出不去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
“死守大明宫”他咬咬牙,决定就算是豁出去也要完成开封手谕这件事“无论如何,我必须在先皇百日当天抵达太庙!”
在下一波点了火的飞箭袭来时,朵湛与众人合力掩上巨大的殿门,一起接受这波攻势所带来的冲击,在箭势稍息后,在一殿浓烟呛雾中,亲卫统领忙不迭地命人取殿旁小道出殿去灭火。
“二哥,快回来吧。”双手紧按着门扉的朵湛,垂下头不住地在嘴边低喃“求求你,快回来吧”
他一定要撑到铁勒回来。
***
“大明宫被破?”恋姬睁大了水眸,在听完来者的报告后,手上的茶碗直坠落地。
律滔怎会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到朵湛身上?大明宫不能被破的,在那里,有着即将宣揭手谕的朵湛,还有朵湛的心伤,那个在宫内一直沉睡不醒的楚婉。
“嗯佐将军将头压得低低的“紫宸殿已失守,襄王与残存的水师都聚在云霄殿内死守”
“七哥”她一手掩着唇,惶然地拾首看向铁勒。
铁勒走至她的身旁,先是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再转首问向冷天色:“便桥造好了吗?”
“已在时限内完成。”冷天色的两眉几乎连成一直线,很怀疑他在此刻提起那个东西是想做什么。
“你与一半大军留在这拦住老八,我率另一半大军先行突围进京。”铁勒边向他吩咐,边点名佐将军“你跟我回京,马上去准备。”
“十公主呢?”佐将军一手指向忧心忡忡的恋姬提醒他。
铁勒低首看她一眼,伸手轻抚她的小脸“她跟我们一道走。”
“公主,咱们走吧。”佐将军听了,随即扬掌邀请她一块出帐去打点。
在他们走后,冷天色拉长了一张苦瓜脸踱至铁勒跟前,怎么想就觉得怎么不妥。
“王爷,你要在这时分散军力?”开战以来,除了一开始野焰有些伸展不开,故没办法占到上风外,时至今日,现在野焰可是卯足了全力来求胜,愈来愈让人难以招架,而且野焰主要的目标就是铁勒,他却要在这时候回京不和野焰打了?野焰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气坏。
铁勒的忧心明明白白地悬在眼眉间“再不回去,老七就死定了。”
就连他也没料到,他会被野焰拖住那么久。
从一开战起,铁勒大军便以防守为主要,进攻为次要,雄狮大军频频发动奇袭,若不是他事先就已命位在大军腹背的北武支军挖壕御袭,只怕一开战,他首先就要对不起北武王,让那支他带来的北武支军全毁在野焰的炮火下,之后每当他想抢下先机强行将大军推进至栖凤坡,大军的两侧又会受袭,若是想绕过栖凤坡渡过彦水,早已被野焰命人击破冰面的彦水上已布满了烧热的桐油,只要他们想渡水,野焰的左翼军便会在上头点火受阻在这,铁骑大军进京一事是丝毫无进展,但困住他们的雄狮大军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只要一日不能打下铁骑大军,野焰就一日无法回京去援助律滔,因此,他们两方,对于进京一事皆很急躁,却又不得不面对阻碍彼此的两军。
只是,最终的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以他来看,再僵持下去,大军人数与粮草皆不及他的野焰,即使力战到最后一刻,恐还是得吞下战败的苦果,虽说野焰打不下他,但对于眼下这成果,他已是相当满意,更欣喜于野焰能将他挡在这里这么久,只可惜,他没有时间在这陪野焰耗了。
手谕还在朵湛的手上,此刻的朵湛孤立无援,他若是不快些回京夺回大明宫,失了那张手谕不打紧,就怕朵湛会与手谕来个玉石俱焚。
铁勒深吸口气,着手打点着自己的装备,打点好后边说边走向帐门:“手谕开封后,你就立即带兵返回北武国。”
“是。”即将独自面对野焰的冷天色虽是不情愿,不过为了朵湛着想,也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接手战事。
“还有。”就在快踏出帐门时,铁勒匆地顿住了脚步。
冷天色好奇地拉长了双耳。
“别死。”铁勒回过头来,对他只身迎战野焰一事,满脸的放心不下。
冷天色怔了怔,从没想过铁勒会对他露出这号表情。
他咧大了笑脸“遵命。”
数个时辰后,雪原上的天朝两军攻势稍停,就在野焰认为铁骑大军需要喘口气重拟战略时,也自雪原返回大营,回营与冷沧浪和参谋们重新检讨战略,并筹画下一波攻势。
花间佐一把掀开帐帘,劈头就朝里头大喊。
“刺王强行渡彦水了!”
“什么?”野焰倏然站起身,对这措手不及的消息满脸意外。
花问佐用力拭去布满额间的汗“王爷,刺王并没有打算全军回京,他将铁骑大军一分为二,目前冷天色正率另一半大军朝咱们中军而来!”
野焰顿时心火骤起“都还没分出胜败,他就想走?”这算什么?他想逃避吗?
冷沧浪一手按紧他的肩头示意他切勿为此大动肝火,一边扭头问向花间佐。
“刺王想怎么渡川?”就算铁勒能突破重围好了,他就不信铁勒能走得那么容易。
“铁骑大军造了便桥,并就地取雪以灭川中之火。”
当下换成冷沧浪气急败坏“快派人拦下他!”
野焰深深吐息再吐息,未了,他一把握紧了拳心,二话不说地冲出帐外。
“王爷!”冷沧浪在回过神来时,忙不迭地追出去。
当野焰赶到彦水时,铁勒所率领的人马,已有一半在北武支军的掩护下渡过了彦水,犹剩一半正在渡川或准备渡川,野焰看了,既是心急于想追回铁勒,更是也想带着大军先一步返京去救律滔,免得铁勒一抵京兆,律滔就注定将败于铁勒之手。
“渡川截住他!”野焰飞快地下令后,一马当先地策驹冲下山坡。
但不过多久,一柄又快又急的飞箭疾射而至,直抵他的马前,他紧扯住马儿整个人险些栽倒,往旁一看,护送铁勒离开的冷天色已经赶至。
“你的对手在这!”带着中军人马与他硬碰硬的冷天色,飞快地疾驰而来,并迎面朝他挥出一剑,不让他有闲暇去拦截铁勒。
“走开!”满心愤恼的野焰不客气地举剑劈过去。
“办不到!”
渡过彦水的铁勒,在大军正式朝京兆出发前,回头朝彦水另一端已经展开厮杀的战场看了看。
“二哥!”忙得分身无暇的野焰,扯开了嗓子当空一喊。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冷天色盖过。
“中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