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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拐杖撑持在腋下,辛苦地走越客厅前来应门的乐芬,皱眉地看着此刻正站在她的家门外,穿著格格装对她婉笑吟吟的女人。
她一手抚著微疼的额际,忽然觉得门外的时空有点错乱。
“午安。”古装美女对她漾出甜甜灿笑。
“这是韩大厨替你打点的最新造型?”说起那位国际大厨的特殊癖好,邻里皆知,只是她没想到,与韩大厨结为夫妻的这位韩夫人,竟能顶著一身古色古香的装扮出门逛大街。
甜笑突遭收去,佳人的嘴角不自在地蠕动了一下。
“这是交换条件下的产物。”若不是为了哄韩致尧乖乖下厨替邻人做菜,她才不会牺牲到答应他把这一身行头穿出家门。
“你穿著这身来我家干嘛?”乐芬眉一皱、嘴一撇,懒得再跟这位住在隔壁的邻居假客套。
千夏高高提起手中的食物“便当外送!”
“挡在门口作秀呀?”叶蔻娇滴滴的声音在千夏身后响起“快点进去啦,人家都在看你。”
乐芬意外地看向另一名来客“你来做什么?”通常星期天不就是叶美人的美容觉天吗?她居然能从床上爬起来并晃出家门?
“你家邻居没告诉你?”秀秀气气打了个哈欠后,假日看来依然艳光照人的叶蔻睨她一眼。
“他出门了。”她边说边撑着拐杖走进门内“告诉我什么)?”
叶蔻扶著她至厅里坐下“你家邻居今天七早八早跑到我家,叫我们打点你今天的三餐,并且顺便替他陪陪你。”
她诡异地咽了咽口水“你们打点我的三餐?”唐律吃错什么葯?他明知道这些邻居们没一个会下厨。
“这是我亲手做的便当!”千夏献宝似地将精心做的便当推至她面前。
沉默地评估了卖相看来不怎么样的菜色一会儿,乐芬迟疑地吐出心中最大的问号。
“可以吃吗?”不是听说她的手艺还是跟出阁前一样不长进?
坐在她身旁的叶蔻忙着跟她咬耳朵交换情报“你家的肠胃葯放在哪里?”
千夏闷闷地声明“我的厨艺有进步了。”连吃都还没吃就下定论,这是什么态度嘛。
“呃”拿起筷子的乐芬进退维谷,不知到底该不该下筷考验自己的肠胃功能,
“保重啊。”叶蔻同情地拍拍她。
乐芬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后硬着头皮动筷,人家是特意为她做的,不吃实在是说不过去。在千夏期待的眼神下吃了一口后,她随即将细眉压成一直线,而有过切身之痛的叶蔻,则是体贴地将手中的水果茶转送给她。
实在是味道虐人得无法将它吞下去。喝光了水果茶的乐芬深深吐出一口大气,以抱歉的眼神看向咬著唇的千夏。
“这是韩致尧做的。”千夏不甘不愿地再把唐律指名要的便当搁上桌打开。
便当盒—开,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登时勾走了两个女人的心,迫不及待下筷的乐芬,边吃边把想抢食的叶蔻挤—边去。
她感动得双眼闪烁著泪光“我以前吃的是什么东西啊?”国际大厨果然不同凡响,简直就是好吃到眼泪快掉下来!
“啧。”千夏不平地撇撇嘴。
乐芬自便当抬头“对了,哈利还赖在你家吗?”再不把它叫回家,只怕回来没看到狗的唐律又有一顿好火气。
“我出门时它还睡在厨房里。”千夏边说边为她倒了杯水果茶“等一下我就把它带过来,听说台风就要登陆了,还是让它回家过夜比较好。”
“台风?”她意外地扬眉,与开了电视的叶蔻,一同看向正在播报轻度台风最新动态的新闻台。
身后的窗子,玻璃遭风儿吹动发出咯咯轻响,乐芬转首看向窗外,午后的风势,似乎在阴沉的天际间增强了些。
什么轻度台风?气象局又骗人!
望着窗外雨急风啸,俨然已从轻台演变成中度的天候,坐困家中的乐芬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把嘀咕,同时也再一次地伸长了颈项看向窗外,期盼在大风大雨中跑出门的唐律脑旗点回家。
在方才,出门一整天的唐律总算是回到她家,同时为她携来了大量存粮堆积在她家冰箱,陪她用过晚餐后,又带了一些工具匆匆跑出家门,说是去帮左邻右舍修剪宅旁的树枝,并为他们做些防台措施。但就在他走后不久,原本疏零落下的雨点,却逐渐壮盛了起来,以滂沱之势横扫层层厚云下的万物,令她不禁悬著心地等在门边,生怕顶著风雨在外头跑来跑去的他禽行什么闪失。
逃讠劈落的电光闪花了她的眼,她不适地眨着眼睫,合眼等待视觉恢复正常,这时,大门门锁转动的音律挟杂在吵乱的雷音里应和着。
“别站在窗边。”浑身雨花的唐律闪身进屋,踏进门内后首先就叫她离危险远一点。
两手捧着毛巾等他回来的乐芬,责备地看着他—身的狼狈。
读出她眼中恼意,唐律只好奉上解释“人家好心帮我们做便当嘛,不去帮忙说不过去。”
“今天晚上不必上班?”她将毛巾披上他的头顶,动手为他擦起湿漉漉的发。
“尹书亚通知我今天放台风假。”他甩甩滴答水珠的发,湿衣服全都黏贴在他身上,不快的湿濡感令他迫不及待地脱掉上衣。
乐芬为他拭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自己来。”略微粗糙的指尖碰触到她的,面前悬着湿发的唐律,迳自接手拭发的动作。
她慢吞吞地收回手,不自觉地盯看着他臂上偾张的肌肉,与那肌理匀称的胸膛,丝丝红晕爬上她的面颊,她不由自主地别过睑,只因灯光下,那副身躯的主人,看来像个她不熟识的陌生人。
一个,令她微微心悸的陌生人。
“哈啾!”沐雨过后的凉意,引发—阵生理反应。
“快点去洗个热水澡,我爸房间裹有几套新买的睡衣。”她忙推着他,但指尖在碰触到他光裸的前胸时,又忙不迭地收回。
唐律瞥了她一眼,听话地起身去洗个去除凉意的热水溁,没把她刚才的反应放在心上。
忐忑的心跳来得那么突然,在他去洗澡时,乐芬看着自己的指尖,无法抵抗地回想着刚才透过指尖传抵的触觉。外头震荡的雷声在天际依依回响,她的胸口似乎也在鼓噪著某种微弱的声息,—声声地问着她,问著她
焦急的掌指掹然拾起桌上遥控器打开新闻台,荧幕里主播抑扬顿挫的播报声掩盖过了微弱的心音,也成功地让她摆脱突如其来的思潮,乐芬抿着唇将自己缩在沙发,像足缩进了安全的保护壳。
洗完澡后,通体舒畅的唐律穿着睡衣走至厅中,站在她身后默然看着她蜷缩在椅的模样。
她的身躯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娇小了点,这般看着她,他那双无法克制的手便想朝她伸出,如果,就这样将她紧紧拥住,她是否还和小时候一样,可以在他怀中找到彼此契合的姿势?她会不会仰起下巴,将脸蛋埋进他的颈间,然后闭上眼,沉沉的入睡?
她怎么可以,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沙发里的她忽地动了动,他那双悬在空中的手臂顿时僵住不动,屏息敛气的他,甚至不敢放任自己的气息惊扰了她,或是被她所发觉,强烈的闷钝感在胸口鼓涨得疼痛,他忙收回手臂,大大地换息。
急促的喘息声令乐芬发现了他,但没有发现他掩藏的异状。
“你把你家的门窗都锁好了吗?”看样子他今晚又是打算住这里了。
“嗯。”唐律掩去神色,走至窗边瞧着窗外时而出现的闪光“风雨好像变得更大了。”
“新闻说台风已经登陆,入夜后风势会更强。”她关掉电视,踱至他的身边一同看向外头的凄风凄雨。
将方才之事甩诸脑后的他低声咕哝“讨人厌的天气”
“不会啊,我觉得很浪漫。”她倒是笑逐颜开,欢欢快喜地享受着风雨飘摇的感觉。
俊眉歪了一边“浪漫?”雨幕成帘、风势成箭,雷声左轰—下、闪电右劈一回,哪来的浪漫?
“打雷加上闪电”乐芬陶醉地抚着颊“真是浪漫。”完全符合罗曼史应有的情境。
不好意思说自己怕打雷闪电的男人,霎时把讶愕都默默堆回腹里,无语问苍天地翻了翻白眼。
“受不了你”时常看恐怖电影,果然是有帮她训练出某些异于常人的胆量。
亮如白昼的闪电打横地割越天际,此时,位在他身边的热源也忽地消失,不安感窜上一身的唐律忙伸手拉住她。
“你要睡了?”不多陪陪他?这么不讲义气?
“嗯。”乐芬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一步步踏卜楼,但就在踏上梯顶前,她的脚步顿了顿。
记忆中某张惧怕的脸孔萦绕在脑海裹,她想了想,一手抚着下巴。没记错的话,她家英勇的邻居,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弱点就是怕打雷。
缩坐在沙发上不断说服自己风雨生信心的唐律,不时左瞄窗户一眼,或是抬眼扫视大门底下衬映著外头的雷影电光,在累积的不安愈来愈壮大,纷纷涌上他的喉际时,他又慌忙地再去确定一回大门是否锁好,并在走回来时密密地将窗帘拉上。
“害怕吗?”戏谑的笑音自楼梯角落飘下“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唐律被她的声音结实怔了—怔,他连忙深吸口大气,鼓起腮帮子踱回沙发坐下。
“不用了。”向她坦白示弱?哼,男子汉不屑为之。
“不要逞强喔。”银铃似的咯咯笑音,又顺着楼梯一路溜下来。
“你快点去睡吧。”烦躁的手掌朝她挥了挥。
“害怕要叫我喔。”她还故意叮咛。
“去睡啦!”又要顾著男性自尊,又要防著窗外不时掠过的银白闪电,不太脑控制脸部表情的唐律,语气变得有些粗鲁。
再笑下去他就要翻脸了,乐芬适时地收声住口,带著满面笑意登梯回房,才让自己在舒适的被窝躺妥,窗外厉吹的风声便在她耳边提醒著她的自私。
眼看着雨势变本加厉,雷声也像迫击炮似地轰炸个不停,愈想愈对唐律放不下心的她,发挥友情地离开被窝下床穿鞋,打算下楼去看看他的情况,但就在她拉开房门时,门外的景况差点让她失笑出声。
低首看去,一人一犬紧紧环抱住彼此就蹲坐在她的门边,活像对楚楚可怜的风雨孤雏,而这对遭她抛弃的难兄难弟,此时不但一反平日的不和谐,还相依相偎得像是一刻也不能没有彼此。
“想不想避难?”声音里隐隐透着笑意。
“呦呜”先哭先赢的哈利,顿时以高亢的哭声博取同情。
唐律仰首横她一记“落井下石有失厚道。”
“对不起,都进来吧。”乐芬忙收起不小心偷溜出来的笑容,严正地咳了咳,敞开房门邀请两位好汉入内。
房门—开,哈利立即一马当先地冲至室内跳上床,动作慢了点的唐律也不甘示弱,急呼呼地挤上床争夺床位。
“呜”翻脸不认人的哈利,捍卫领地窝在床头对他发出低吼。“别跟我抢!”半点也不跟它客气的唐律一巴掌格开狗嘴,抬高两脚准备把障碍物踹下床。
床的主人站住床畔公布优胜者是谁“哈利睡床上,你睡地板。”
炳利得意地吐出口中的手掌,倔傲地扬高了下巴。
“算你走狗运!”极度不平衡的落败者,忡忡然地下床准备打地铺。
“汪!”追在他身后嘲笑他的犬吠声,听得他当场转身想掐死它。
在下—场战事掀起前,乐芬谨慎地警告着站在床上床下互扯怒睑的两位好汉。
“都别吵了,不然就都给我出去睡外面。”
两方的气焰不得不就此消散将息,一人一犬各自就定位后,躺回床上的乐芬伸长了手臂熄灭房内的灯火,关上灯,房内漆黑如墨,偶而窗外的闪电会照亮室内,让躺在地铺上的唐律在—闪而逝的亮光中,找到了仰望的方向。
炯亮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著,他枕著手臂看向床上侧躺背对着他的人儿,就著微弱的光线,他悄悄探出指尖,无声勾绘她侧脸的美好弧线,以及藏在被单下起伏有致的曲线。
遗忘了时间空间,纷纷扰扰的风雨在他的眼前下静了,眷恋的视线始终不肯自她的身上须臾瞬离,她浅浅的吐息,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点点滴响,将室内的氛围筑成一座走不出的迷宫,走失在迷宫的他,只能僵陷在原地,翘首凝望着离他那么近的盼望。
只是孤独的心音她没有听见,唇边无声的低喃,也传抵不到她的耳边。
有时,他会很希望她翻过身来,让他看看她的脸庞,但,又不希望她将会因此而发觉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他便保持缄默,希望她就这般别回过首,别去看见他这份渴望走出迷途的心情。
睡神的羽翼任夜色中轻轻拍拂,随著时间的流逝,房内已不再传来乐芬辗转翻身的沙沙声响,也少了哈利扰人清眠的打呼声,忙碌了一天的唐律眷恋地再看她一眼,沉重的眼皮逐渐落下。
铿锵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忽地自楼下传来,被惊醒的乐芬在被中蠕动了一下,在她出声前,唐律低沉的安抚己滑过黑暗的室内。
“我下去看看,你继续睡。”熟悉的掌心将欲起身的她压回睡铺。
“你小心点。”
摇曳的枝叶节节拍窗,坐在床上等人的乐芬,边看着窗外,边一下一下地抚著哈利柔软的长毛,突然间恍如白昼的闪电使得她眼前大亮,她才在心中暗忖著这回的雷声—定会很大,不过多久,贯耳的雷音果然轰震得房里房外隆隆声绵延不绝,使得窗外远处近处的路灯也应声熄灭,她轻轻拍抚著缩躲在她身侧发抖的哈利,并对下楼那么久却迟迟不回房的唐律担心了起来。
他不会被吓傻了吧?
“哈利,你待在这不要动,我去救他。”她拍拍哈利,摸来摆放在床边的拐杖,忙著下去查探唐律的状况。
似乎是停电了,点不亮梯灯的乐芬放弃再去试其他的灯源,行动不便的她缓慢地在幽暗中摸索下楼,这时,救急地修补好楼下被树枝打破的窗扇的唐律,则是边挥去身上的雨珠边上楼。当电光—闪,让漫不经心下楼的唐律看清拐杖没有放在梯面上的她倾身摔下梯间时,他一鼓作气冲上前,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中,并用力旋身以背躺跌在梯面上。
急促的呼吸声听来异样清晰。
雨水的味道,在她的唇齿之间徘徊,重跌过后稍梢回神的乐芬,庆幸地发觉自己未跌落在梯间,反而是跌进一具温暖的胸膛里,但在她身下的身躯却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令若有所悟的她急忙睁开眼。
四片唇,意外地贴合。
彼此的眼眉轮廓,近在咫尺,再次跳跃过天边的灿光,将他们的睑庞照得那么清楚,刹那间的光明过后,室内又复暗。
按在他胸膛卜的那双小手,有些灼烫,像炽热的烙铁,在他胸口留下了深深的烙痕,虽然那份感觉是烙心的,伹却让他被冷雨打湿的身体全部温暖了起来。
很温暖很温暖
雷声隐隐,窗外的疾风拂过枝梢叶间,吹乱了心房上那块失序的大地,也吹乱了—池春水。
现在回想起来,初吻,是发生在他们高二的那年夏天。
那阵子听附近的郭妈妈说,他们这—带出现了色狼,专门偷袭晚归的女学生,也因此,隔壁的张妈妈都会请他在社团活动结束后,顺道去补习班接乐芬回家。
倦鸟总算可以归巢,熬过了漫长授业的莘莘学子们,具具?鄣纳碛霸诓瓜鞍啻竺徘敖恢鳎驹诮滋萆系睦址遥狭返卦偃巳褐姓业教坡啥悴氐纳碛昂螅窳苏窦缟铣林氐氖榘凹断绿荨?br>
“又躲在这。”每次都不在门口等,却喜欢跟她玩捉迷藏,但又总是怕她会因此找不到,所以老是躲得那么明显,他玩不厌吗?
“找不到地方躲。”唐律漫不经心地应著,两眼摆放在方才与她交谈的男孩身上,不悦地发觉,来者深具敌意地横了他一眼。
“看什么?”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眯细了眸“那个男生是谁?”
她回首看了看,复而耸耸肩“不知道。”一直以来,她认人的功力就不是很好,也因此从不费心去记那些与她无关的脸孔。
他知道,是他们隔壁班的班代。
随著青春期的到来,她在各方面的成长,令他愈来愈无法忽视,也因她在男同学巾愈来愈受欢迎,近来他所遭受的压力也相对增加,他再也无法像以往—样,自在地牵着她的手在校园中行走,也无法在人前与她做出过于亲密的肢体动作,她住人们的眼中长大了,同时,也在他的心底偷偷成了令他栘不开目光的芳华少女。
“走吧。”唐律拎起她的书包,将恼人的心绪留在脑后,与她走至停车处去把脚踏车牵出来。
聆听著脚踏车规律踩踏的旋律,坐在他身后的乐芬,晃悠悠地看着他愈来愈宽阔的肩膀,和这具与她产生明显分野的男孩身躯,她的眼神有些蒙胧。
还记得以前,他们这对自小做什么事都在一起的玩伴,都还肩并肩躺在她家的阁楼午睡,但现在,他不但外表变了,话也少了,在他加入校内社团成了明星人物后,围绕在他身旁的男男女女也变多了,相反的,她与他相处的时间却逐渐短少,她位在二楼的窗户,也不再见他时常攀过来。
突来紧急煞车,令正在漫想的她止不住冲力地撞上他的背。
“我的头”她揉著撞疼的额“你做什么啊?”
停车的唐律,仰首望着邻人的围墙“上面。”
“上面?”她愣了愣,也抬首看向上方遍生的茉莉花,密密麻麻地开遍了墙上。
“你先下车。”他忽地拍拍她摆在他腰际上的手。
“干嘛?”乐芬不明所以地站上柏油路面,看他将脚踏车牵放至墙边立好。
唐律朝她勾勾指“你上去,我扶著你。”他记得她说过最爱的花就是茉莉,难得有这机会,不采白不采。
她扬高了嗓“你要我偷摘花?”
“嘘”他急急把指尖放在唇上“小声—点。”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赶紧压低了音量,挨在他的身边耳语。
“动作快点就行了。”他迳自下了决定,小声地催促“快点快点,上去。”
虽然存有几分犹豫,但新鲜刺激的诱惑,又令学生生涯苦闷的乐芬很快就加入夥伴“你要抓好喔。”
“会的。”他沉稳地应著,双掌抱扶着她的腰肢,将她托至车后站上。
绿叶丛中朵朵盛开的小白花,绽漾着沁人的清秀,站直了身子的乐芬闭眼嗅了嗅,愉悦的感觉让她绽出笑靥,伸指将它们一一拈下。
“好了没?”负责把风的唐律在下面东张西望。
“你有没有东西装?”兜了满怀花朵的乐芬低首问他。
“喏,拿去。”他随意自车前的书包裹搜出个纸袋交给她。
“好了”正想对他说声大功告成的乐芬,在他手劲一松时重心忽然不稳“哇!”
彼不得倾倒的脚踏车,探长两手去接她的唐律,顺势被她压在身下,与她在墙下跌成—团。
“好痛”乐芬捂着自己撞上他肩头的后脑,一抬首,与正想低头看她怎么样的唐律撞个正著。
浓郁的花香掩盖了彼此的气味,唐律愣愣地直视彼此倒映的眼瞳,唇上传来柔润的触觉,让他的心跳快了半拍,她似乎被吓著了,贴附的唇并没有挪开,温热热的气息吹拂在彼此的脸庞上,他微微一动,彼此更加密合的唇,隐隐沁来一阵甜甜的滋味。
他一直都知道,那些男同学们想藉机接近她的原因,可从不知道,藏在她身上的,是这般美好诱人。
杀风景的狗吠声半刻后响起,屋内的主人也出声询问“谁在外面?”
“不好了”神智回笼的唐律拉起还困坐在地上的她,并一手扶起脚踏车“快点上来。”
“唐律,狗追来了!”坐上后座的她急忙拍打着他的肩。
“你抓好!”他将她的小手往自己的腰际—带,卯足了全力踩下踏板离开作案现场。
凉凉的夜风扑上脸庞,发丝在风中飞扬,心房那股甜蜜蜜的感觉,令唐律觉得身体轻盈得似乎随时可以飞上天,在树影摇曳的返家路上,他一脚一脚地踩著车,微笑地感觉捉著他腰际的那双小手,将他揽得更紧了些。
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愈拉愈长,时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愈走愈远,被遗忘的记忆悄悄停止,停在那一年,茉莉盛开得最美好的夏夜。
茉莉盛开的季节再次翩然来临,记忆中的香味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唐律伸手抚着自己的唇,试著把往事记得清晰一点,想将那些都快在他脑海裹泛黄的记忆,都收回记忆的盒子妥善收藏,即使共同拥有这份记忆的她,或许早就已遗忘有过这回事。
遭她遗忘的事,还有很多,然而他却都还一一为她保留着。
“你今天是哪根筋接错线?”高居正不满的闷雷响在他的耳边,敲醒了正沉醉在记忆之海中的男人。
“没有。”唐律睨了他—眼,迅速伪装上防卫。
没有?没有的话,他老兄会整晚都站在吧台里冷落一屋子的客人?大老板都因此而下令今儿个再次因他而准备提早打烊了,下班前再不过来探探情况,恐怕下班后将有三个人得继续猜测台风假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哥,再装就不像了。”高居正挤眉弄眼地以肘推推他“说嘛,是不是台风夜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继续保持面无表情“没有。”
“跟你的芳邻有关吗?”不死心的笑脸;再次挤到他的面前来。
“没、有。”冷眸咻咻射出两道冷箭,差点让刺探的来者冰冻身亡。
“没有就别再晃神了。”笑意僵在脸上的高居正败兴地抹抹睑,抬手指向坐在吧台另一边的来客“去招待一下你的旧情人吧。”
“庭芳?”唐律讶异地启口,快步走至她的面前“我还以为你都不来了呢。”
萧庭芳仔细地打量他的气色“听说你和你家邻居出了车祸,都没事吧?”
他微微一哂“没事,不过乐芬受了点伤,得在家里休息两个月。”
“她受伤?”萧庭芳顿了顿,思索片刻后,不著痕迹地布下陷阱“你有没有去照顾她?”
“她爸妈都出国了,男朋友也去巡回演讲,我当然得照顾她。”理所当然的答覆果然从他的口中吐出。
她就等着他的理所当然!
“庭芳?”唐律不解地弯下身子,看向她唇边冒出的诡谲笑意。
“好!”她忽然以力拔山兮之势,两掌掹烈拍向桌面“你的机会来了!”正愁师出无名,这下子刚好—并解决。
“你喝多了吗?”唐律眼中精光—闪,忙换上职业式笑脸点算起她桌面上的酒杯数。
“不要又想跟我装傻。”看穿他企图的萧庭芳摆扬着手,表明不再吃这套“这个机会指的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你要是再不把握,会有很多女人恨你的。”
“庭芳。”脱不了身的他只好求和,眨着眼向她示意“我还在上班,有话等我下班再说。”
“我们—点都不介意!”怎奈早就竖起耳朵窃听的众人,非但不配合,还有志一同都窝坐在吧台边恭请他们继续。
“我也很有兴趣听听你的恋爱史。”就连尹书亚也晃出休息室,在吧台边拣了个最佳收听的位置就定位,还对萧庭芳笑吟吟的“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弄清楚,这小子会被连甩三十二次的原因。”
说到这个,萧庭芳可闷了“因为他只适合当好朋友,却不适合当男朋友。”
“内情详解?”
“唉”话说起来可有两匹布那么长。
“不够温柔?”弃工作不顾也跑来旁听的段树人开始投石问路。
萧庭芳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太温柔了。”比起时下的男人,唐律这款尊重女性、又呵护得无微不至的优等生物,算是罕见了。
段树人再伸出一指“不够体贴?”
“他体贴得像你肚的蛔虫。”那个唐律永远都会在她开口之前找到她的需要,其细心的程度,真的让她以为他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妹。
“不幽默风趣?”
她挥挥手“只有—点点啦。”这点根本无关紧要。
“长得不够帅害你不能带出去炫耀嚣张?”提出的问号连连破踢到角落,段树人已经问得开始皱眉。
“我都已经放弃去数到底有几个女人也在打他的主意了。”想当初,她可是突破万难才枪到这个好男人。
灵光乍现的高居正弹弹指“那就是不够有钱可让你挥霍?”
她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冷冷低问:“我是女人耶,我干嘛要挥霍他的?我就不能自己赚吗?”
“那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鼻尖顶着她鼻尖的高居正无奈地问。
尹书亚轻轻提示“他是个好人?”就经验值来看,问题应该就出在这点。
被踩中要害的萧庭芳放开手边的男人,将脸埋进桌面上发出挫折的呻吟“就是这个死穴”
“我”成为讨论重心的唐律,才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尹书亚已抬起—掌制止他。
“闭嘴,你没有发言权。”尹书亚撤走一脸冷意换上温笑,柔柔地催促主述罪状者再度发言“控方请继续。”
“简而言之,他这个人,几乎可说是没有任何缺点,除了他那死都不会改的好人症状之外。”抬起螓首重新振作的萧庭芳,边说边再灌下—杯黄汤镇定情绪“而他的那个好人症状,归根究柢,全都是因为一个人在作怪。”
“哪个人?”在场人士发音都很一致。
她咬牙切齿地一字字吐出“他、家、邻、居!”
“他的青梅竹马,张乐芬?”踩在人家伤口上的尹书亚,还刻意帮她完整补述。
“就是她!”她一手支著额,想起这号人物就深感愤慨“每次和这家伙在一起,开口闭口都是他家邻居,我就算再不认识也都被他说得认识了。在他眼,除了他家邻居外,其余的女人都不是女人,他所交的女朋友当然也不是
女朋友,而是兄弟!是那种他会跟你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别激动、别激动”一票男人忙不迭地安抚爆炸的花木兰。
“每次有事他都义不容辞,闲暇时也会陪着你玩耍作乐甚至随传随到,偏偏只要你向他稍微做出有关于男女之情的举动,或是向他暗示情情爱爱那类的东西,他就会祭出—百零一招狠招跟你玩推手装傻扮糊涂!”愈说愈慷慨激昂,愈说愈是心火难止,她忍不住开始拍桌大嚷“要是你还是继续不上道的向他明示,他老兄就会给你先来个两手一摊,暗示你犯规踩到他的地雷,再接下来他就会拍拍你的肩头告诉你,除了爱情这件事以外,就算天塌卜来兄弟都会罩著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想当的是他的女朋友,又不想当他的兄弟!”
“喝水喝水,换口气再继续”怕被流弹波及的高居正连忙递上降火的水杯。
“鸡肋懂吧?他这根鸡肋,实在是让我食之无味弃之又嫌太可惜!”灌掉了一杯冰水的萧庭芳犹没发作完毕“都怪他,没事把我宠得太好太过头,害得我离开他后得看心理医生不断做心理建设,还得忍下把其他男人都拿来跟他比较优劣的冲动,因为他的关系,我不但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朋友,还很自虐的想吃回头草,想拉下睑皮请他再跟我交往一遍!”
尹书亚沉吟地抚著下颔“其他的女友症状也都跟你一样吗?”
“都一样。”深受其害的女人才不只她一个“我们已经打算组个失恋自救联盟了。”
女人公敌霎时众人脑袋一转,皆以同样唾弃的目光,看向晾在吧台内的那个大祸水。
萧庭芳拉著唐律的领结将他给扯过来“因此我们这些前任女友们决定派我来告诉你,要是你没把你家邻居给追到手,我们一定会天天照三餐诅咒你!”
“她有男友了。”唐律淡淡轻应。
“你知道你的心结在哪吗?就是你的君子之风和成人之美!”连番炸葯登时又是炸得萧庭芳怒火翻涌“不是你的你就不会抢,吏不晓得要去积极争取,你这个毛病要是再不改一改,你会做—辈子好人的!”
被吼得满睑满面的唐律不再言语,脸上的神色也失去了温度。
尹书亚适时地出面调停“好了,今晚就到这里,诸位手下留情。”逼得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
萧庭芳恳切地拍拍他的肩“为了你好,有空想一想。”所有人都归纳出一个结论,就他没有结论,他的任督二脉再不通,只怕他的苦海会继续漫漫无边下去。
不作声的唐律退步缩回吧台内,冷眼看着众人想插手帮忙又想同情他的表情,过了许久,在尹书亚宣布打烊而人们渐渐散去时,靠立在工作台边的他,两手紧按着桌台,莫可奈何地垂下头。
“什么嘛”几不可闻的低语,若不留神细听,就恐听不见。
但尚未离去的尹书亚还是听见了,洞悉的目光,停留在唐律了无笑意的脸庞上。
他苦涩地扯动唇角“她都已经要结婚了”
而他,都已经藏了那么多年。
那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