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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二天,大概是韩笛扬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光。
没想到身手矫健壮硕如牛的他,竟然有晕船的毛病。
三天衷他吐得你哩哗啦,胃里翻涌的酸水把他折腾得像病猫。他躺在船舱里,每隔一分钟便有作呕的举动,又像个孕妇。
可恶的女人,他使劲槌着木板床,每喘-口气,便闻到船舱潮湿腐败的气味。
他捏紧鼻子,身体随船板呈频率性的摇动,胃部酸水也随之上下涌动。
他弯下身想吐,自从吐完最后一餐泡面后,他只能干呕满腹的委屈。
可恶的女人!他再咒骂一声,冷冷回应他的,是随着韩笛扬上船、躲在甲板缝鼠辈的窃笑。
没错,他的处境连老鼠都不如,鼠辈是为贪食而上船,他则连贪恋美色的仅存都破灭。
李桑瑶把他推上船后,他已经三天没见过她。
她到底想做什么?百思不解的问题缠绕他每寸思维。
事实摆在眼前,她找他,需要他帮助她,然后骗他上船。
若只为了替她脱罪,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绑架他到菲律宾啊!
韩笛扬可能在自己的报社小有知名度,但在庞大的新闻媒体世界里,他比灰尘还可怜。
如果李桑瑶以为韩笛扬能用文笔为她成就大事,她就是自寻死路。
此之外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超能力,足以扭转她的霉气。
想想得头痛,便倒在床上昏睡;饿了,每餐有负责伙食的船员送来两片面包和汤糊。他把汤糊喝掉,把面包丢给老鼠吃。
他也曾试着和菲律宾船员沟通,除了感到手脚不够比画之外,对方敬鬼神而远之态度也令他寒心。
李桑瑶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问题紧接着困扰他。
她长得道道地地中国人的长相,倘若他怀疑他们是同种人,那必是遗传基因出问题。但是他们为什么听任她的摆布
他试着回想李桑瑶的背景经历,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只能从报章上断章取义而正因为他也从事这行业,就更怀疑他能够清楚认识李桑瑶。
她从美国留学归来,之前--身世不明。
令他猛然惊醒的大问题便在这里了,大家所知道的事,那是李桑瑶回国后才发现而她回国以前呢?
她是个考古学者,她是个年轻女人,她是个大学讲师,好像她的身分就这样界定了--一个年轻博学、热爱考古的女人
最容易掩人耳目的面具亦在这里--她是个年轻博学、热爱考古的女人!
读者感应能力有限,一个加了封号的女人,任何幻想自然局限于形容词--年轻、博学、考古,加上一个结束的句点,等于完成女人的一生。
正常人的理解范围襄,女人很简单,学问很简单,考古写起来更简单,这些简单的形容结束怀疑李桑瑶的可能。
仔细想想,李桑瑶复杂得难以想象。
她莫名其妙的从地表冒出来,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她曾经居住过这块土地的任何背景资料,她从何“留学归来”?
她根本就没有出国过!
他用力跳起来,头撞上顶上的甲板复落下来,他捧着头捂住嘴,深怕惊动舱外虎视眈眈的人。
她必是跨国犯罪组织的首脑!卖的是大麻、安非他命和海洛英。
她可能从小就与毒品为伍,生长在种罂粟花的山谷,她满脑子受毒枭老爸的影响,并且依照世袭制继承毒品王国。
有可能吗?她看起来清纯柔弱、神圣不可侵犯
美丽,女人伪装蛇蝎心肠最管用的糖衣!
倘若李桑瑶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越美越令男人神魂颠倒,男人也越信任她,她也就越容易得逞,则男人死得更惨。
可是古横呢?他忍不住为蛇蝎美人寻找借口。
其实不难解释,当初古横大吹特擂“月光离魂因子”可以带他进入次元空间,结果没有得到回响,原因在于他举不出实证。李桑瑶主动参与实验之后,竟然让科学界乐意赞助两人,想必李桑瑶拿出什么令人信服的伟大理由,而此理由,穷韩笛扬满脑子也想不出个道理,冈为他不是考古学家。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相当明显了。李桑瑶串通古横进行可怕的犯罪事件,得到的代价是让古横进入次元世界。不要不相信李桑瑶的骗功,韩笛扬就曾深受其害,以致现在躲在船舱中,终日与老鼠为伍。
当然,古横若下地狱去了,也算是进入次元空间。
综合以上假设,韩笛扬得到结论。
李桑瑶是财力、势力极庞大的犯罪组织首脑,她正进行一项可怕的犯罪事件,看来她已经接近成功边缘,现在她坐上船打算回到自己的地盘,只差他的帮助而已。
思维到此受阻,即使再给韩笛扬一百颗头颅,他还是想不透,他能帮助她什么?
他不免又要想起古横了,古横能帮助李桑瑶什么?一个过气的考古学家能提供女盗匪怎样的帮助?
就好比名不见经传的韩笛扬,能提供李桑瑶什么帮助?
古横、韩笛扬韩笛扬、古横
这两人似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又相隔天地之遥
韩笛扬把头枕人掌心,他头痛得要命,想不出自己和古横夹在李桑瑶的犯罪动机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想到头昏时,他睡着了,反正困于海水和危险、胃酸和老鼠之间,白昼和黑夜都一样。
醒来时,舱室漆黑不见五指,他摸出打火机点燃床边挂着的油灯,发现窗旁小桌放有面包和汤糊,想必有人来过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饿起来,摸摸肚子,胃部居然不再难受,大概经过几天的折磨,已经被强迫习惯震荡不安的船身。
所以说,人类适应自然的力量通常由恶劣环境开始,韩笛扬慢慢能体会“自保”之余才能“侵略”的道理。
他得先恢复体力才能追究谜底。
韩笛扬总算觉悟起来,无论如何,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如果李桑瑶要他死,他绝无活命的机会,与其坐着等她下手,不如挺起胸膛与之对决,这样还有活命的机会,起码死得像个男子汉!
结论--虎死留皮;人死,也要留张脸皮。
他提起精神,大口吃完面包和汤糊,连面包屑都不留下。他的样子正像卡通影片里吃完菠菜的大力水手卜派,他弓起手臂亮出凸起的肌肉,准备走出船舱与女盗匪做生死之搏。
他敏捷迅速的爬上阶梯,当脚踏上船舱外的甲板,他吸人满鼻子的凉风。晚上的海风冷冽刺骨,海上还飘着毛毛细雨,他仰头望着夜空,天际乌云密布,海面风起浪卷,云水乌沉、海天共色,随时都有狂风暴雨的可能。
甲板上不见半个人影,此时正值夜半,除了船长室灯还亮着之外,大家似已沉入梦乡。
韩笛扬好像置身另外的世界,不同于追逐金钱权力的地方。
借着船桅垂吊的小灯,韩笛扬小心前进。
风吹乱了他的黑发,湿冷的雨水打痛他的脸,他不断猜测李桑瑶可能的藏身处。
从那批人对李桑瑶的态度看来,她在他们之中地位颇高,像是众星拱月的姿态,所以她应该住在船内最豪华的头等舱。
但是他想不出这种破船,有哪里能布置出象话的总统套房来?
走到船尾时他停下来。
路好像到了尽头,横亘前方的便是大海,他不由得从船尾往下看,海水如无底的黑洞,只要不小心掉下去,绝对被大白鲨的利口接个正着,于是他急速打消逃生的念头。
他倚着船缘托起腮帮子,据他盘算,这段航行也有二天了,就算风再大、船再破,也该到达目的地了,可是海水依然见不到尽头,船身没有靠岸的迹象,难道李桑瑶临时变卦,把他们的目的地改成更远的非洲或北极
他想得心惊胆跳起来,他可不想到非洲当上人,或北极当熊。
船下的海水依然黝黑深邃,就着船上些微的光源,他依稀看到自己,一个人影,两个人影
他怵目惊心、血色尽失,海面上居然倒映两个人影!冷汗迅速从背后钻出,他确实感觉有个人影朝着他慢慢跟上来
韩笛扬全身上下泛起惊栗寒颤,细胞也随之迅速收缩,毛发更接着一根根倒竖起来,他僵硬着身体,屏住呼吸让背后的人一步一步走上来
直到韩笛扬感到对方离他不到一指的距离,人影朝他伸出手来,颈部立刻触到一阵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韩笛扬暗中吸足了气,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翻过身去,闪电般绞住对方夹在他颈上的手指,然后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他摔倒在地上,扑倒在烂泥襄,而他身下居然空空如也;他惊栗万分的抬起头,万万没想到这么快的速度下,自己居然扑了空?
然后,他瞪大眼睛望着快要散失于风中的人影
韩笛扬一刻也不迟疑,他迅速跳起来往他追去,人影跳上船尾,韩笛扬跟着扑跳上去,然后他看到海面上溅落的水花,人影已完全消失不见。
韩笛扬呆立在船尾上头
雨水淋湿了他全身,心情却有如热浪翻搅,他确定看到了那个人,在风雨交加的朦胧夜里。
过了好久,海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跳下来,坐在冷湿的甲板上,顷刻间无法从巨大的惊骇中回醒过来。
韩笛扬用力摇头,想甩掉满脸的雨水,然而无情的雨水又冲湿他的疑惑。
他确实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身材矮小,满头白发,背脊严重佝凄着,穿着一身白色长袍。
那个人是个老男人。
老男人满街都是,韩笛扬实在不必大惊小怪,问题是这个老男人,韩笛扬曾经见过。
他不得不泛起寒颤,他清楚记得某张报纸上曾登过这个人的照片,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个人就是失踪多日的古横!
虽然船上油灯忽隐忽现,虽然夜晚深沉冷肃,虽然风雨渺茫朦胧,但是古横那头白发,那身实验长袍,那般佝凄的背脊,还有那对精明冷酷的目光,韩笛扬确定他就是古横!
没错,他看到了古横!古横曾经在这艘船上,现在古横跳下船,再度失去踪影。
到底怎么一回事
韩笛扬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遍相同的问题,可是他依旧满头雾水,怎么也无法将所有的怀疑,凝聚成让人信服的道理。
他看到了古横,那代表什么?古横已经可以在次元空间来去自如?
还是古横根本就没有进入次元世界,他躲起来了,又躲得辛苦,所以忍不住现身透气?
最大的可能就是李桑瑶把他藏起来了,他们从实验开始便计划好一切。
忽然,一丝轻微的声响顺着雨水飘过来。
韩笛扬猛然跳起来,他张大眼睛握紧拳头,屏气凝神聆听声音的来源
距离他不到两尺的距离,一扇门突然打开,韩笛扬差点憋岔气,他熟悉的长发女郎闪现到他面前来。
李桑瑶被他的表情吓住,他全身泥泞不堪,雨水正顺着发梢滴落前襟,除了眼眶里还有凶暴的火花,他彷佛从地底钻出来的泥人。
四目交接过后,他们闷不吭声,愤怒之火却寸寸逼近他们,李桑瑶也跟着他焦躁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雨势越来越大,没多久她全身也湿透了。
他看着她,她美丽的小脸超凡绝俗,身上还是穿着上船前的黑衣服,像黑夜里跳跃的精灵,他永远不明白小精灵世界里的秘密
她眨动无辜的大眼睛,嘴唇闪着被雨水洗涤过的光泽,她若不是甜蜜的情人,就是黑心的蛇蝎美人,他到底该相信哪一方面的她?
他喘着气,使劲按捺无名之火。他心底明白,如果一有闪失,他将会坏了整盘牌局,无论她的或他的。
好久,等不到他的回音,她朝他走近。
他猛然往后跳开,好像碰到狂野猛兽,她更确定他遭遇到令他难以承受的事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淋雨吗?”她忍耐的大声说。
他抬起头来,雨水扎痛他的脸,冰冰凉凉令他心寒,正如她给他的感觉。
“进来吧,我们需要谈谈。”她打开她的船舱。
没错,韩笛扬冷静下来,他们正需要好好谈谈,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未来。
他随着她走进舱房,和他住的舱房差不多大小,并没有他想象的豪华,只有简单的床和桌椅而已。
他接到她丢来的一条大毛巾,用力往身上擦着,一下子那毛巾也同他身上一样泥泞不堪。
她为他倒了杯热茶,他颓然坐下来?面前的女人变得举棋不定。
“你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他猛然回应。
她脸色变得苍白,和以前看到的她有点不一样,李桑瑶不再像以前那么有自信。
这是他的怀疑,而他相信,韩笛扬也不像以前那么有自信了,因为事情有了变化,他看到了古横,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你也看到古横了吗?”她全身打着寒颤。
他没有说话,也不必用话吓她,她现在看起来比小鸟还要无助,而韩笛扬则需要冷静听她说话。
“好吧,我告诉你一切。”她终于下了决定。
他放下茶杯,屏气凝神的注视她。
她吸一口气,回避他逼人的眼神。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有一年夏天跟着旅行团去菲律宾玩,意外的我跟丢了,走进一座小山里,天知道我是怎么走的,可能是身旁的奇花异草吸引了我,所以等我发现迷路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站起来,心情显得相当不稳定。
“我之所以知道布吉部落,就是这次迷路的经验。”
“你不是说布吉消失了”他忍不住说。
她摇摇头,脸上有无尽悔恨的表情。
“我骗了大家,事实上布吉始终存在着,也因为我发现布吉部落,才激起我对月光离魂因子的兴趣。年老的巫师告诉我,以前犯了错的布吉罪犯,皆由月光来惩罚他们,选定一个有月光的夜晚,让他们消失在空气中。”她激动起来,双眼闪动亮光。
“于是我费了好长的时间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从他们各种古老的传说或遗物中,我发现确有其事,只要找出他们送走罪犯的仪式动能,就能证明月光中有一种能源能将时光倒转,把人推到另一空间中。因为人潜在的某一种能源,适巧能结合月光中某一种因子,使其引爆,移转时间的正常轨道变成另一个空间”
“等等”他打住她宣泄不停的专业知识,因为他听得头昏眼花。“这和古横有何关系?”
他直接步入正题。
她双瞳立刻窜起愤怒之火,胸口随之起伏不定。
“错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古横,当我放完假回到学校,古横竟悄悄来到部落里,用精巧的文明技街骗倒了布吉部落每个人,他们把他奉为至尊的大巫师,以为他真是神的代言者。”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干脆的说。
她垂下头,眼中含着悲愤的泪水。
“我之所以放弃这项研究,是因为超过人类能力范围之事,必然引起自然界大乱,而且若研究出此动能,其力量之大足可毁灭地球数十次,可能造成的灾难,绝对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你懂吗?”
他点点头,暗自佩服李桑瑶的职业道德。
“古横取走布吉神檀的仪杖,仪杖是族人最高的信仰,认为那是神给他们丰衣足食的保证,岂料被古横取走仪杖后,大家全不耕作了,只等着神降天灾将他们毁灭你想,原来被世人道忘的地方,居然因为我的介入而变成这样的下场”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他想为她洒一把同情之泪,可是太多的问题他急于知道。
“古横取走仪杖做什么?”
“他以为仪杖含有吸取离魂因子的重要磁性,事实上不然。他研究不出动能的来源,结果仪杖竟在一次实验中烧毁了。”
她沉沉呼吸着,悔恨的泪水干涸于眼角掉不下来。
“那你能做什么?我是说悲剧已经造成,凭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他的头又痛起来了。
“我要古横回去向族人解释一切!”她咬牙切齿的说。
他好像有些懂了。
“所以你要找古横其情可解,但是我就想不通,你要我到菲律宾来做什么?何况你不一定找得到古横,如果他真的进入次元空间”他突然停下来,发现她眼中充满慧黠的光芒。
韩笛扬像被踩到尾巴般跳起来。
“你别开玩笑了,我和古横有天地之别”
李桑瑶挂上一脸严肃的表情。
“只要你上点妆,我变些魔术让你出现在山头上,布吉人不会认出你和古横有何差别。”
“那你也未免小题大作,随便找个人代替就好了。”他吓得脸色发白。
“不,我也要一个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记者,用他的妙笔向全世界宣布,古横已经死了,实验没有成功的希望,月光永远安全的照亮黑夜,和次元空间没有任何关联。”
“可是那些追杀你的人”
“他们并不是要杀我,只是想抓我回去完成实验,因为除了古横之外,我是唯一熟悉研究的人,他们更以为我杀了古横得到动能要素,所以千方百计要抓到我。”
“他们是谁?”他瞠眼问道。
“异想天开的恐怖分子,打算在国外发展势力。我已与菲国警方联络好,只要他们回去,谁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她坚定的说。
“所以他们以为你又找上另一个人可以完成实验,拿我做目标引他们回去?”
她笑起来,小巧的笑窝又出现。
“没错,现在我带你回到事件的源头,想必让他们以为我急着证实研究结果,所以他们一定会跟着我们回去。”
所以,他变成恐怖分子的枪靶。
所以,他变成代替古横的冤死鬼。
所以,他变成欺骗大众眼睛的媒体杀手。
所以,她还是他心目中的蛇蝎美人,只不过置他于死地的方法多了几个。
“可是,我看到了古横,他还存在这个空间。”他强迫自己学她的语气说话“可见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他的出现,也许就是要破坏你的计划。”
他击中她的要害,她捧住心口坐在床上,双肩颤动不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绝不是进入次元空间,我明明看到仪杖被毁了,而且我应该被他催眠了”
“你为什么那时就不逮他归案,偏偏到他消失后才找个替死鬼?”
“我原以为他会成功那时我并不以为做错了事,可是当我知道研究目的竟是为了制造杀人武器,我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涨红了脸。
他露出讥笑的神情。
“所以你被小小的礼物乐上了天。一栋房子?一部汽车?还是雍容华贵的衣服和首饰”
她气极挥手。
“你不必笑我!谁不想登上枝头变凤凰?难道你从不梦想有一天荣获诺贝尔奖,还是娶到减少奋斗三十年的老婆!”
韩笛扬又吓了一跳,他心里所想的竟被她说个正着,这女人还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其实,哪个人没有欲望,不过好、坏人的欲望之别在于--好人道德规范总比坏人多许多,至少好人不会为一己之私而危害大众生存的权益。
不过和李桑瑶比起来,他韩笛扬真是好人中的好人,因为李桑瑶至少危害到他生存的权益,她正逼他上梁山,不管理由多么神圣。
“你愿不愿意帮助我完成这项神圣的任务?我的意思是说,让坏人绳之以法,还给布吉原来的天空。”她不安的说。
哈,她真是他的红粉知音,他才想到神圣的理由,她就以神圣的任务来迫害他。
他深锁眉头,摸着下巴,假装思考她严肃的提议,她急得额上冒汗。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成为我减少奋斗三十年的老婆了。”
她微微一愣,才发现他眼底的恶作剧。
没有他预期的反应,他本以为她会羞得满脸通红,却反而眼睫低垂,挂下串串泪珠。
她感到安慰的哭了,楚楚动人得令他手足无措。他慌忙掏出手帕就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没想到那手帕上的烂泥,在她睑上划了一道清楚的黑渍。
他笑起来,眼睛闪亮得动人,她竟停止哭泣,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被她看得有些奇怪,他急忙摸着自己的下巴,那里冒出一堆乱草,从他上船后就没有碰过水。
“还有几天才会到达目的地?我实在很想好好洗个澡,还有吃点营养的东西。”他百般无奈的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趟的确让他吃足苦头,既然已化敌为友,他当然可以有要求。
“海上风浪很大,可能要延误行程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的朋友都是受过训练的,他们是菲国优秀的警察。船上也有足够的水让你洗个澡,就是食物方面要委屈你了,我们并没有准备太多粮食。”
真是委屈他了,他想国内监狱的待遇都比这襄好许多,不过见她粉颈低垂不施脂粉的羞色,男人为她受点苦亦是值得。
他们总算和解了,就像雨过天青后一片万里无云,连气候也受他们感染,风雨停歇,换上温和的好天气。
接下来的航行,如同他们的心情,随波逐流又轻松自在。他们躺在甲板上,洗尽身上的污垢和得失心情,以蓝天为被、海水为枕,偷得半日优闲徜徉畅游于自然美景中。
趁天气放晴,几名船员捺不住蠢动之心,纷纷撒网捕鱼。
他们赤裸着上身,任阳光翻滚于结实的臂膀上,又是一幅动人佳画。
虽然韩笛扬心小还存有许多疑问,但当他望见她秀美清丽的脸庞,对她的私人问题立刻吞掉大部分的怀疑。
他坐起身,看着船员拚命拉扯鱼网,可惜鱼比人精,这一网又落空。
她也坐起来,?着眼遥望湛蓝的天空。
几只飞鸟在顶上盘旋,或许在等待漏网之鱼。
他回过头看她,乌黑发亮的长发落在颈间,和雪白的肌肤俨然两种颜色,都是令他心醉神往的色彩。
“你到底是谁?”他忽然说。
她婉约轻笑,好像他问来问去都是同样的傻问题。
“考古学家,大学讲师,美籍华侨。”
“还有呢?”
她不懂,对油腔滑调的记者,这些数据足够他写上好几天文情并茂的报导了。
“你结婚了吗?”他说,一边闪避她的注视。
“你希望我结婚了吗?”她反问他,眼底闪烁他看不到的促狭。
“事实就是事实,不是我希望如何就能扭转。”他生气的说。
“没有。”她承认。
“有没有男朋友?”他追问。
“没有。”
“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她插起腰,像撒娇的小女孩。
“我叮不是要你撰写花边新闻。”
他耸耸肩,玩世不恭的样子教人生气。
“写你的花边新闻该是最无聊的事,其实我早该想到,一个聪慧的考古老师,把青春年华奉献给学问,满口救世经,满脸神圣光辉,她哪有时间谈情说爱?虚度终生岁月,到头来还是孤独一个人。”
“那你呢?”她气红了脸,他竟然以他浅薄的阅历批评她的人生观。“一个整天梦想成大事的小记者,从未为理想目标辛勤耕耘,女人玩过一个又一个,日子一天混过一天,这就是现代人崇尚自由的人生观?”
他倒抽一口气,她可真了解他
“你认识我多久了?”
“以前我就碰过一个。”她咬住下唇。
他明白了,她曾受过男人的打击,而且她以为韩笛扬和他是一丘之貉。
“结果如何?”他急着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下场。
“我杀了他!”她凄厉的脱口而出。
韩笛扬张大口,近似女人的尖叫差点跳进出喉。
“我恨不得杀了他我一向嫉恶如仇,对爱情也是,只要负我的,我一定要讨回公道。”她喘着气说。
他也跟着喘着气,她可真是嫉恶如仇。
“他负了你?”他依旧不死心。
她盯着他看,想要看进他的骨髓里,看他是否会对她负心。这点他不能保证“爱美”是人的天性,至于是否要占为已有,他没有经验。
他僵硬着身体迎视她。
“我负了他。”
这点倒出乎他意料。
她甩甩头,变回冷傲如冰霜的女人。
“我不想提那段不成熟的回忆,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时间和你谈情说爱。”
他瞄她一眼,她说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自己话中的语病。她的话正是警告他不准对她想入非非,同时也表明事业重于感情的看法。
“如果你再碰到一个”
她挥手打断韩笛扬想接下去的话。
“你真是婆婆妈妈,如果你有这么多时间,该先想想你的稿子要怎么写!”
她站起来,加入船员热闹的捕鱼气氛,把韩笛扬冷冷清清的丢到旁边。
韩笛扬还在发愣,他被女人骂作婆婆妈妈?
真不可思议,报社里的韩笛扬,总被人批评为太有个性、太大男人主义的性格小生,怎么碰到李桑瑶后,就变得婆婆妈妈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他被她绑来这里,非但未受到客人的礼遇,还要遭受人身攻击,连性格也变得婆婆妈妈最重要的是,想一亲芳泽,还没开口就被人打了回票。
这个死女人!
韩笛扬气得连梦里都会叫着她的名字。
整个晚上,他想着她的样子,时而酣态可掬,时而柔媚温顺,时而深沉老练,时而又变成青面獠牙的恐怖女鬼
他从梦中惊醒过来,果然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她先伸手堵住他的嘴,否则他无法想象男人尖叫的样子,必然婆婆妈妈了。
面前的女人和恐怖女鬼相差甚远,她眉目如画宛如天仙,尤其细白的小手粉嫩光滑,接触到他嘴边,令他心湖泛起阵阵涟漪,腹部随即升起一股暖流,他忍不住吻了她的手,像吻上上好的绸缎,她则如触电般的收回手。
“你干什么?”她羞红了脸叫道。
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她急忙抓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她又说一次。
他看着被她抓住的手,大手紧贴着小手,黑手映着小白手,心底那股暖意直飞上云霄。
“我以为在作梦。”
“你梦到什么?”
“梦到你。”
她双颊立即火热无比,简直可以在上头“巴比q”了。他却不理睬她的羞涩,
只顾用带笑的眼神注视她,她急得要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牢。
“其实,你太严肃了,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想得太多。”
“例如?”
“三更半夜你跑到我睡的地方,可能是你梦游或情不自禁,但是你来了,这不是男女之间最有趣的游戏?你想的正是我想的,那我们还等什么?”
他朝她贴近,正好接住一巴掌。
还好她只用了两分力,否则必打得他满地找牙!她气急败坏站在他面前,恢复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
“谢谢你提醒我,我来是要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紧接着是片刻空白,他没有发出女人的尖叫,反而像箭般街到窗口。
“顺便告诉你,你是我所碰过最无聊、脸皮最厚的男人!”
从窗外望去,天色乍白,远处树丛茂密,遍地飞砂走石,初升的朝阳居然能刺痛眼睛,未上岸他巳感受到热带气候的威力,果然他们已经靠岸了。
“还有,你绝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最起码他要有一颗热诚助人的心,而你”他已经听不到她说的话了,他只关心韩笛扬的命运会变得如何?
走出舱房,船员们已等待多时,他们等着下船。
上船前韩笛扬穿着一身破衣裤,脚底也没穿鞋;下船时,他还是那身破衣裤,但脚底多丁几个脓包。
“我就这样下去?”他忍不住对她说。
她也是那套上船前的黑衣裤,奇怪的是,女人总能保持衣物的最佳状况,她像未发生任何事般的毫发未损。
“对不起,我们欢迎的人是古横先生,不是穿大礼服的韩笛扬。”她抬起下巴说。
韩笛扬只想要双鞋穿而已,他心里嘀咕着。
后来,她还是妥协了,替他找来一双鞋,大小正好适合他。
“有没有袜子”
她瞪他一眼。
“我觉得不穿袜子的男人很好笑。”他低声下气解释。
她只好再为他找来一双袜,他才觉得有些欣慰,不过袜前破了一个大洞。
“只有这双了!”她抢先说出他的不满。
好吧,他认了,反正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他还有个问题没问出口,每个人脚底都有双鞋了,那她哪里找来这双鞋?
如果早让他知道这双鞋是谁的,打死他也不穿!
船员一个个下了船,李桑瑶则敏捷的翻落下船,他也想用美妙的姿势下船时,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一颗飞弹从他身边飞掠,瞬间把海水炸得震天巨响,船身猛起剧烈震动,韩笛扬立刻扑倒在地,紧接着又有飞弹往船身扑击。
他滚到船尾,听到船外慌乱的叫声,其中夹带李桑瑶的怒喝。还来不及听懂她说什么,又一声飞弹偷袭,这次对准船尾发射,韩笛扬想都不想就翻入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