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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手中的云中道人和姚淇清,闻说“放毒气”心神一分,刚一退让,三煞见机可乘,扑身入湖,逃之夭夭,而云中四人俱不识水性,只有眼睁睁让他逃逸。
众贼既已逃逸,四人无奈,方记起邵谷人之父——五行帮掌门“洞庭鲲”邵傅和裕汉张梯沿之女张芳芳,均被“太湖三煞”囚于牢内。
四人即行找寻。
厅前广场除几十盆红花绿叶之外,一目了然,并无藏人之处,四人遂即穿过大厅,向后边走去。
过大厅后,藉火光入眼帘者为一幢精舍,里面布置得豪华,雅典,不同凡俗,舍内灯烛宛然,惟空落落已无半只人影。
四人过精舍再向后去,仍有一排大房子,进内一看仍为四霸、五星、六霸,甚或等而下之的居所,四人微觉有些愁闷。
出得大房,左右各有一幢小房,进内一瞧一为厨灶,一为下厕,惟见厕侧有一下入之口,邵谷人即行持炬领先入内。
路径颇为宽大,经过三个转弯后,即斜入深处,但觉下面寒气侵人,霉气薰心,再下落,将至舱底,见有一小门二异面一灯如豆,发着黑惨惨的光芒,而厕内的粪便竟泄流小房周围,臭气冲天,人几乎为之心呕。
邵谷人手持火炬,首先借过姚淇清的长剑,劈开铁栏,推门冲入。
里面有内外两房,内房里呼喝一声:“是谁如此不知礼教,闯入我室。”
声音在邵谷人听来,颇为熟悉,是以他惊喜交集,声音颤抖说道:“我是谷人,你是”
里面立刻爆出了一声朗笑,声音里充满着颤巍巍喜极而悚的兴奋说道:“你是谷人?啊呀呀!你从何尔泰山长生老人那里回来了吗?”
邵谷人真是激动已极,已然进入内房,扑倒床前呼唤道:“阿爷,你可真的受尽委屈了,我这不孝的孩子,真是罪该万死。”
忽然他发话说道:“谷人,不必啼哭,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尽作儿女之态?你看我不是很好吗?”
邵谷人内心一震,仰起一张肤若红云的泪脸,看着他睽别多年的老父,说不出一句话来。
邵傅,这位五行帮掌门,真不亏英雄好汉,他日处此牢,受秽气,霉气和阴冷,酷热的包围,终年不见天日,竟而甘之如饴,作人阶下之囚,非仅没有改变了他的本性,而且竟然将天地正气存储胸怀,不屈不挠,硬朗朗地不改其往日作风,抑且犹有过之,此诚令人感慨而钦佩也。
邵傅已从床上下来,拂了拂邵谷人的头发流露着一缕仁爱的光辉,问道:“你将‘太湖三煞’胡氏三兄弟都赶跑了吗?”
邵谷人即解释说道:“儿自阿尔泰山下来,江湖屡遭奇遇,此来太湖系与云中师徒等七人同前来,刻下尚有三位在外室等着我们,我看,我们这就出去罢!”
邵傅也不答话,首先出得室来,见云中道人、石剑鸣、姚淇清正等着。
他非常惊讶的望了云中道人一眼,竟然飘身下拜说道:
“道长你当记得二十五年前,洞庭武圣宫前,在下曾蒙一掌相助,而救我一命,请受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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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傅便以“我不入地狱”的心情,在聂贼的要求下做了人质,受这多年的囚牢之苦。
邵傅原本被囚高邮湖“浓湖庄”内,而何以又迁来太湖呢?原来这中间聂廷虎太湖三煞,也于事先有所协议。
“见面分一半。”这是绿林的规矩,三煞以相助有功,协议前两年洞庭西岸的益处归聂廷虎所有,两年后则归三煞在该处搜刮,所以两年届满之时,邵傅即迁来太湖。
至于洞庭西岸的黎民百姓,商贾行旅,在聂廷虎与太湖三煞的搜刮下,早已民不聊生,不堪闻问了。
邵傅与云中道人,和他的少爷邵谷人,谈至此处,又互相感慨了一番。
这时,石剑鸣和姚淇清已从后面领来了一批三十余个妇女,来到三煞平时所居精舍。
原来这批妇女系姚淇清和石剑鸣在后舱寻获者。
三十余个妇女之中,约有二十余人,衣饰鲜明,涂脂抹粉,惟此时,似皆羞羞答答,低垂螓首,不敢向五人正视。
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二十余人,系抵不住“太湖三煞”一帮恶贼的威迫利诱,而做了他们的泄欲工具,此时见到了外人,羞愧交加,不好意思见人。
不过,由此可见,这二十余人的本性尚属善良,而仍有善恶之心,云中道人也自不好再责备她们些什么了。
另外约有八九个人,则衣衫破烂,面色憔悴,有的竟伤痕累累,像是不为威迫利诱,受尽了太湖三煞淫威之下的种种折磨。
不过她们眼内,此刻却流露着充沛的精神,一一上前与云中道人施礼相见,感谢救命之恩。
同时,她们有时志气稍为坚刚一些的,竟然为她的苦难,有着一些自豪的神倩,合云中等肃然起敬。
云中道人在她们施礼之后,和声问道:“不知众位之中,哪位乃是张氏之女芳芳姑娘呢?”
在衣衫破烂的一群中,一个面貌秀丽的姑娘,霍然站出说道:“少女张芳芳,再拜道长相救之恩。”
说着,又近前一步,飘然下拜,姿仪不俗,灵秀之中,一望而知忠诚厚道,典型类贤妻良母。
云中道人随将在高邮县遇到芳芳之父张梯沿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芳芳闻知,家产虽被强占,双亲犹能无恙,芳心大慰。
云中道人又向三十余位妇女,告诚一番做人的道理,也嘉慰了她们一些平常言语。
已见前面云梦和尚、玄云仙尼、秦宛真和小石菱穿着满身湿衣,来到浮屿之上。
云梦和尚轻喟了声说:“这个老魔头确是厉害,我等下水分头追去,一直游到大半,竟然没有发现半点踪迹,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云中道人宽慰说道:“偌大的一片水域,又兼天已黑了,自然不易追击,所谓:‘不是不报,日子未到’,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他手到成擒的,大和尚何必性急呢!”
众人虽听云中道人如此快慰,总是心里有些怏怏不乐,都未曾言语。
云中道人又发话说道:“依贫道之见,趁这天色未晚,我等何不登上大船,在附近城镇住上一宿,明日一早,遣敌诸位妇女,我等也好整装就道。”
众人都表赞同,正待离去,却不见了石剑鸣、姚淇清的影子,邵谷人随用内力唤了几声,只是没有回答。
云梦和尚当即说道:“我们何妨先登大船,再等二人来后开航,以免耽搁时间!”
云中和玄云皆称有理,众位妇女,遂在邵谷人的招呼下,穿过前面大厅和广场,登上大船。
云中道人等数人也正准备登船的当儿,已见石剑鸣和姚淇清二人从浮屿后方,勿匆赶来,各人肩头,肩着一大袋沉重东西。
及至近前,石剑鸣说道:“师父,这‘太湖三煞’在此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满库尽是金银珠宝,我等随便检拾了些值钱的翡翠,珠宝和金叶子,准备分些给那三十余位受难妇女,及作我等行路川资。”
云梦和尚笑眯眯说道:“剑鸣想的甚是周到,如此一来我和尚又不乏沽酒之资了,我倒还要先谢谢你呢!”
众人强颜说笑间,上得大船,邵谷人解缆,秦石二女掌帆使舵,即行放航。
玄云仙尼忽然说道:“此屿多留无益,免再为贼人利用,何不放火把它烧去,免遗后患呢!”
云中道人和云梦和尚皆称颇为有理,邵谷人旋即于广场上,弄倒几根火把,木质浮屿,即刻开始生烟,跟着火苗扑出。
船行不久,已见火光,渐渐亮起,终至火光直冲到一片灰暗的夜空里。
船行如飞,一会儿功夫,大船即行靠岸。
这时候,却见遥远的浮屿处,在火光映红的水面上,只露着一颗头颅,向岸那边游去。
此不是别人,正是“海天白鲸”苗光宗。
原来这狡猾的老魔头,自被石剑鸣的“极光”把他的“鲸啸”秘术,相逼相侵,红色轻雾将之消尽之际。
老魔头心知必败,念及问鼎中原的大好帮业,及一身罕有功力,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轻易废掉,而且在极光之下,必遭惨死,岂肯甘心,当即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下又拚力连连哈出两股红雾,抵住石剑鸣灭焰逼人的“极光”一个大旋身,飘入湖中。
由于苗光宗哈出的两股红雾,被石剑鸣的极光消灭时前面蓦然失去阻力,是以“极光”骤然一闪,幻出一道青青的电火。
“海天白鲸”苗光宗跃身入湖之后,心知云梦和尚出身丹阳湖,而玄云仙尼等又来自东海的星仔岛,水中功夫十分了得,如果一直游去,必被追及。
危难之中,心生一计,一个反扑,静躲到浮屿下面去了。
“太湖三煞”这座浮屿,乃系以几十条平底平舱大船作塞,船船相连,上面覆以巨厚木板,所以下面船与船间,有许多空隙。
“海天白鲸”苗光宗便躲在这船与船相联的空隙之间。
他摒神息气,不敢作声,一直等到他们步行过广场,登上大船,扬帆去远之后,方才自那空隙间浮了出来,已见火光冲天,照澈湖面。
赶紧展开他在海南习就的水中功夫,向他们那大船相反方向,疾游而去。
苗魔功力高强,叱咤海南及中原三江五湖,平时作威作福,不可一世,此刻竟然落得如丧家之犬,形只影单,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落荒遁去。
再说云梦和尚一行众人,张帆直往一片灯火之处行去,不多一时,便已舍舟登岸,先由邵谷人和姚淇清上岸觅了两家邻近的大客栈,商量着店小二腾挪了几间房舍,言明只留一宵,以大船相赠。
店小二心想,那条大船怕不值百十两银子,自然是划得来的,当即欣然肃客进房,备了些上好的酒宴,竭诚欣然招待。
云梦和尚为恐把金叶子分赠妇女,路上惹眼,特命姚淇清往镇上的钱庄,调换了些碎银,设想可谓周到。
他并吩咐,凡衣饰华丽者,每人五十两,衣饰不整者倍之,暗中似有奖励节烈坚贞之意
说来奇怪,当邵谷人把碎银一一分给那些妇女的时候,张芳芳的一双美目,含着多情的眼神,一直盯着他,而且那多情的顾盼里,又不知蕴藏着几许娇羞。
邵谷人也觉得心里崩崩跳得厉害,一张红云似的脸,此时由心里的颤抖,似乎白一阵,青一阵,有些失常的举措。
当邵谷人把百两碎银递到她一只纤手内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垂了螓首,但又唯恐失去他,因而霍然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触,各自怦然一跳。
四目相触,在一双初尝异性滋味的少男少女来说,无异是电光火石,心里既舒服而又怕,既幽柔又兴奋,乃是天地间最奇妙的事情。
邵谷人顺着次序又向下递,可是不知怎么,他的一双眼睛,还不时转过脸来,望着她——一张娟秀而忠厚可爱的脸。
这事被云梦和尚看在了眼里,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奇怪,只心里乐得想笑,但又不好笑,而怕这笑声,打破了他们的好事。
大和尚把小石菱唤到了身边,附在她的耳朵上,咕呶一阵子,小石菱起先莞尔一笑,以后又连连点头,似乎表示赞同。
小石菱听云梦和尚说完话,即款款来到芳芳跟前,略为俭衽为礼,把它请到了自己的栈房中,又把她的家世,被掳经过细细地陈述一遍。
然后婉转把邵谷人的人品、武功,以及他父亲高风亮节,虽辱不屈的精神向她说了一遍。
芳芳早已心里跳得紧,她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便要回到千里迢迢的洞庭,甚或邀游于千山万水之间,从此即将不得见面。
石菱察颜观色,心想果然不差,我这儿就探探你的口气罢!遂说道:“张家姊姊,小妹一言相询,万望姑娘以实见告。”
张芳芳正色肃容,略含一丝微笑答道:“石姑娘有事只管吩咐,如此客套则什?”
石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翻了一翻,欲言又止,最后方才说道:“张姊姊,你看那位邵公子,人品相貌,还称得上忠厚大方吗?”
芳芳莞尔一笑说道:“邵公子正人君子风范,出身武林世家,自是不俗,石姑娘此说哪里的话来?”
石菱闻听,知云梦和尚所说,果然不假,张芳芳对邵谷人的印象确是不坏,便又进一层问道:
“大和尚刚才给小妹说起,邵公子颇为有情于姑娘,有意成全,还请姑娘将心意坦然相告,以免错过良缘!”
芳芳闻听石菱此时开门见山,竟然把“成全”结为夫妇的话说了出来,不觉娇羞满面,粉颈低垂,半响方才说道:
“邵公子武林奇才,前途不可限量,奴家以贱卑之身,弱柳之姿,怎么能敢作非份之想呢?我看菱姑娘你大可不必多费心机了!”
说罢,芳芳似有一丝轻微的喟叹。
石菱虽然不黯世故,可是她出身大家,冰雪聪明,怎能听不清楚人家话里明着谦逊,暗藏情意,而以进为退呢?当下婉然说道:
“芳芳姊姊,身陷龙潭虎穴,不为灭迫利诱,坚贞不逾,亮风亮节,我等心仪不已,何必作此自谦之辞,我看姊姊玉骨冰心,风华绝世,邵谷人若能承姊姊一声首肯,得此美眷,真是前世修来好姊姊,你就答应了罢!”
张芳芳心里何尝不乐意这门子亲事,只是碍于少女的羞赧,不便启齿,是以欲言又止,几番踌躇,最后方才以退为进,大胆说道:
“侬与邵公子一面之识,况尔婚姻乃人生大事,自须双亲作主,侬家怎么能妄自决定呢?”
石菱一听这话,心里乐了,遂即说道:“姊姊此去裕汉,形只影单,路途寂寞,邵公子与邵老前辈送你一程,顺道登府,拜见二老,定然水到渠成,良缘天赐哩!”
拉着张芳芳的一只手,又谈了几句知心话,便让她房内稍坐,出得门来,把前后经过向云梦和尚说了一遍,大和尚闻听眯眯的笑得合不拢嘴来。
当即唤来邵谷人,把自己和石菱与张芳芳晤谈的经过说了一遍,不知怎么,那邵谷人此刻也竟然有着一个少男的羞赧,只说道:“大和尚还是给家严商量商量罢!”
少男少女就是这么古怪,明明自己乐意这件事,偏偏不愿吐露半个肯字,而且一推六二五,把事情让他们的父母作主,真是转弯抹角,不够干脆。
好在“洞庭鲲”邵傅就在眼前,否则问题就难办了,当即又把前后经过向他说了一遍。
邵传闻言,听说要给邵谷人做媒,张芳芳又是一个贞坚不屈,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哪能不乐。
立即一口概允,并愿于回故乡道上,乘舟过裕汉时,把她送间府上,顺便与芳芳之父张梯沿共商儿女大事。
诸事已毕,各自安歇,张芳芳便被石菱拉扯着,在自己栈房里安歇。
一宵无话,次日绝早,三十余位妇女向众人千恩万谢,分途就道,各回故里去了。
邵谷人以帮业急待重振,兼之年迈老父,路上亦须照顾,遂在云梦和尚的嘱咐下,顺长江水道,直放裕汉,寻到芳芳之父张梯沿。
“洞庭鲲”邵傅遂将云梦和尚,撮合的经过,婉转向张氏说了一遍。
张梯沿产业失而复得,女儿又平安归来,早已乐得心花怒放,及见邵谷人武功不凡,一表人才,芳芳能嫁得金龟婿,从此有了人生归宿,满口应承之外,遂把邵氏父子留在裕汉小住,择吉成婚。
邵谷人得此美眷,宜室宜家,又把五行帮的帮业重振兴起,一直扩及两湖两广,甚而达于川贵诸省,此处先予交待。
云梦和尚等别过众人,方才想起洪泽湖水底古洞里,走火入魔,已然作古“双剑乾坤”燕公来的遗书和采取异兽怪异招式,所练就的独特招式,何不趁暇,演练一番,以备后用。
云中道人遂把“双剑乾坤”燕公来的遗书给石剑鸣看了一遍,使石剑鸣和石菱维弱的心灵上,除了父仇外,又加深了一层沉重的负担。
然后众人打开那卷招式记载和图解。
原来那招式,经“双剑乾坤”燕公来定名为:“乾坤云龙八掌”全部二十四式,文字之外,附以图解。
“乾坤云龙八掌”招式虽然简单,但其中奥妙无穷,招招特异,其最大特点,在不走一般剑掌的老路子,处处出之于奇绝,出之以狠毒,出之以威猛。
云梦和尚等小练三日,一行七人,旋即离开汤渡小镇,首途宜兴,以便查访海南党羽,顺道除之。
宜兴县府,市缠喧嚣,为太湖西岸大城,往来行旅,三教九流,备然杂陈。
由汤渡来宜兴一个时辰的行程,已然行尽,七人略进午膳,即行上街巡游。
七人正在大街悠闲漫步,一骑黄骠马,泼刺刺,迎面而来,四蹄如飞,扬起一片黄尘,两旁店家和游人,吃不住尘灰,多怨声载道,云梦等人看在眼里,颇为过意不去。
云梦和尚愤然向石剑鸣说道:“剑鸣,此徒闹市驰骋略子惩戒。”
石剑鸣闻言,看看那骑黄马,来得且近,丹气轻提,功行右臂,单掌急竖,一股阴柔劲风,直向来骑推出。
来骑冷然不防,黄骠马“唏聿聿!”一声长嘶,前蹄霍然一踩,高抬数尺。
骑上的汉子,想不到半路里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早已被这黄马前腿一抬,摔倒地下,跌了个狗吃屎。
云梦和尚和街头路人,始而一惊,既见他狼狈不堪的一副滑稽相,不约而同,大家哈哈地大笑起来。
大汉子慌忙自地上爬起,抹一抹脸上的尘土,双足一跺,虎目圆睁,愤然说道:
“何方野汉,敢来与大爷作对,快站出来,向大爷答话,否则你大爷手上脚下决予严惩!”
石剑鸣自路旁闪了出来,用手一指骂道:“青天白日,闹市驰骋,惊扰百姓,大爷给你一点难看,岂不理属应该,你还撒什么野?”
那大汉子见与自己说话的竟是一个年轻后生,哪能放在眼里,又气唬唬说道:“爷们急事在身,何以不能闹市驰骋,难道王法是你立的不成?”
石剑鸣一听更不像话,也气愤说道:“王法固然不是我立的,可就是看不惯你这种飞扬跋扈的狗模样,给你一掌,你待怎的?”
汉子更愤,大拇指一摆,说道:“有种的到西门外,给大爷过上一招半式。”
石剑鸣冷然一笑说道:“石爷难道还怕你不成,你先骑马到那里等着罢,爷们随后就到。”
大汉子也不再答话,翻身上骑,向去路西门行去。
云梦和尚和石剑鸣,依然大踏步,转头向西门折回而去。
不多一时,众人已然出了西门,见一片广场之上,那个汉子气唬唬的站在那儿,四围却挤满了不少百姓,准备看这一场热闹。
大汉见石剑鸣看得切近,也不说话,双拳一抱“白猿献果”立开架式,竟向石剑鸣攻来。
石剑鸣冷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你这几路拳脚,也配给大爷斗!”
说罢,单足一点“蛟龙出海”人似飞鸿,轻轻一闪,转绕汉子左侧,伸开五指,回手一掌,向那汉子劈去。
汉子见少年后生动作如此之快,心知今个碰上了会家子,精神一振,趁势往前一冲,竟然躲过石剑鸣儿戏似的一掌。
汉子狂啸一声,身形急回,面向石剑鸣。
石剑鸣一掌落空,身形早已站定,趁对方尚未转身之际,次掌又出,直往他胁下攻去。
汉子身形尚未转过,已觉对方掌风袭来,赶紧身形一跃,身法竟然甚灵巧,使石剑鸣颇为惊异。
石剑鸣见二招都被对方躲过,衷心愤恼,精神陡振,心想我何不把“双剑乾坤”燕公来老人的“乾坤云龙八掌”在此一试!
想罢,领动歌诀,看招“神兽推门”双掌平出,似实还虚,掌风忽忽,直奔汉子前心。
汉子见来掌笨拙,分花拂柳,双掌自左右同时挡拨而来。
岂知石剑鸣这“神兽推门”看来平淡无奇,而当对方分花拂柳,挡拨而来之际,彼左右两胁,早已门户大开。
石剑鸣暗喜对方中计,轻啸一声,双掌急分,左右绕去,猛极快极直往汉子两胁点去。
汉子不知此招变起突然,双掌既向中间挡拨而来,撤招不及,猛听“哎哟!”一声,墙倒屋塌,大汉子竟被石剑鸣轻轻点倒。
石剑鸣见他已被点倒,哈哈一笑说道:“就凭你这两手,也想在江湖闹事,岂不笑掉江湖好汉的大牙?”
那汉子被石剑鸣点中穴道,眼睁睁望着石剑鸣,方才看到人家两鬓太阳穴,鼓得高高的,分明功力何等了得,自己真是有眼无珠,以卵击石,可是重穴被点言语不得。
汉子暗忖道:“光棍不吃眼前亏,我要求饶才是!”当即以求情的眼神望着石剑鸣,露出一脸惶惑。
云梦和尚在街上闻他说急事在身,即稍有怀疑,此刻他既成了石剑鸣手下的败将,复以眼求情,动了好奇之念,便向石剑鸣说道:“剑鸣且把他的穴道解了,我有话问他。”
石剑鸣听云梦和尚吩咐,伸出单掌,弯腰往那汉子左右胁下点了两点。
汉子轻吐了一口闷气,便霍然自地上爬起,前向云梦和尚、云中道人,各自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口内说道:“小的因有急事在身,故此心急行路,犯在各位高人面前,还请众位高人海涵是幸。”
云梦和尚当即说道:“好汉站立一旁,我且问你,你说急事在身,不知是何急事,且与和尚和众位高人说来,看看我等是否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汉子见云梦和尚发问,倒也诚诚实实的答道:“江苏边界,石臼湖之滨,有一大镇,名曰高淳,想大和尚定然熟悉。”
云梦和尚说道:“我出家丹阳湖,对高淳自然熟悉。”
原来这石臼湖,地处苏皖边界,东边属江苏管者称为石臼,西边属安徽管者名曰丹阳,实际二而一,同是一片大湖。
汉子闻云梦和尚出家丹阳,不觉奇道:“敢情大和尚云游较久,不知高淳有一阮氏世家,最近被人欺凌颇甚。”
云梦和尚说道:“阮氏世居高淳,我有所闻,不知你说的倒是哪一家,被强人欺凌。”
汉子说道:“阮氏有一女名曰阮玉玲,乃当年叱咤东海的‘东海神觞’阮一介之孤女,最近因其传家之宝——玉蟾,被巢湖强贼探知,一来要夺‘玉蟾’,二来要强占阮氏之孤女,小的往日略受阮前辈小惠,是以赶往准备尽力伸以援手。”
云中道人闻系已经故世的“东海神鳍”阮一介之女,当即说道:
“东海神鳍阮一介,当年与‘四海神风’石扬义,同掌‘玉蟾号’,扬帆海上,后因在长江口外花鸟山取‘孽龙锤’,同搏九爪毒龙,被那怪物毒气所伤损命。
如此说来,阮氏女阮玉铃与石剑鸣乃系世交,况孤女无靠受强贼欺凌,我等扶孤救寡,义不容辞,自应同往快惩强贼才是!未卜大和尚和仙尼以为然否?”
玄云仙尼当即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本色,况尔剑鸣与阮氏尚系世交,自当稍尽棉薄。”
云梦和尚哈哈笑道:“你们都既然乐意做英雄好汉,我这条老命就是拚上了,自也不甘落于人后,俗说:‘救人如救火’,依我看,咱们这就随好汉兼程前往吧!”
那汉子闻听众人如此说,躬身再拜,感谢相助之意。不过他对那匹马,似乎犹豫不决,不知怎样处置。
云梦和尚当即说道:“好汉你尽管上骑,我们步行着走罢!”
汉子一再不肯,定要牵马同行,云中道人也说道:“如此耽搁时间,我们走着,也并不舒服,好汉你还是上马罢!”
汉子经不住众人一再催促,方始熊腰一挫,双足一点,跃上鞍桥。
口内谦然说道:“众位高人定要小可的上马,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双拳一抱,丝缰轻提,座下黄骠马,得得得!一溜力跑前面带路去了。
行了一程,汉子心想:“如此行路,心下实在过意不去!”
马上回头一瞧“嗨!”人家竟然紧跟马后十丈之处,步履如飞,悠然自得,彼此间似乎还在谈天说地,云梦和尚还在指手划足呢!
心下一奇,双脚一夹,手内鞭子猛抽一下马屁股,纵开双缰,黄骠马“唏聿聿!”一声奋嘶,纵开四蹄,顺着官塘大道,尘土扬处,绝尘而去。
汉子心想道:“我这一鞭,总要把你们这些僧道尼俗,丢在五里之后了罢!”
想着,身子一伏,双腿又是一夹,黄骠健马,若箭离弦,如飞而去。
约有顿饭功夫,看看脚程总行了有二十来里,汉子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瞧,后面那几个人依然跟在十丈之处,意态悠闲。
汉于这下子可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他总以为那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境。
揉一揉眼睛,镇定一下精神,笑语之声已然入得耳朵,再一迟疑,后面的众人已然来到跟前。
只听和尚向他打趣说道:“汉子,你的座下马,不愧是一匹好马,就只是它飞扬的尘土,不大是味道,我们现在要走在你前面了,让你在后面赶我们罢!”
汉子听云梦最后一句说自己骑马赶他,暗自忖道:
“我这座下黄骠,虽不能说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一日之间七百余里,总也行得,我看你们的牛皮,要在我这马屁后面吹炸了!”
当即和颜说道:“小的实在罪过,大和尚你不喜欢吃土,就前面行路,让我在后面跟罢!”
语意之间,似乎很不相信云梦的话。
云梦和尚装作听不懂,将势就势,又说道:“汉子,你的马要多加两鞭,否则就跟不上我们了,听到没有?”
语音方一落地,马上的汉子一眨眼睛,周围早已不见了众人的影儿,汉子一惊,非同小可,极目前望,只见一团人影,疾速而去。
马上汉子想道:“我就是不相信,天底下还有比马跑得快的人,除非你个个都是活神仙?”
心既疑惑,自然把他的“不服”都加到马身上去了。
只见汉子双缰一领,鞭子连连向马后猛抽了三鞭,双腿又是连夹两夹。
黄骠马自然即刻领会到了主人的意思,长嘶一声,四蹄如飞,流星闪电,飞凤游龙,黄尘滚处,一霎时间,在一望十余里的平川官塘大道上不见了影儿,其势之速,常人少见。
汉子骑在马上,一路如飞,约持续了半个时辰,伏在马上的身子,霍然抬起,顺眼望去,汉子简直有些惊得发呆了,不远处,依然是一团黑影,秋阳射处,如飞前行。
汉子这下子可不敢再怀疑了,他已经确确实实的相信,白日青天下,遇见了上天下凡的活神仙。
可是此刻骑虎难下,如果不赶,前面如果失掉踪迹,岂非高淳之行,徒劳往返?
是以汉子仍旧紧催坐骑,直前狂追。
宜兴距高淳,官塘大道途经溧阳,过溧阳路渐难行,然若以步行算来,总可以朝发夕至,不过一日途程。
以马上汉子,这般纵骑如飞,自然不到半天光景,即可抵达。
汉子在马上,心里既惊且喜,不辨时刻,只感觉长伏弯背,有些疲惫,伸起腰来,探头前望,一团人影仍在眼帘,只是已经缓下步来。
再一前望,房舍栉比,晚炊轻烟四起,日头已然已将落西山,发着一片昏黄的光影。
左右一顾,秋阳射处,石臼湖里早已映幻起一片光芒夺目的金光,远山隐隐,高淳县府,已然近在目前也。
马上汉子又加了两鞭,黄骠马印于轻蹄得得声里,来到众人身边。
汉子见已来到众人背后,赶忙翻身下马,重又施礼相见。
汉子一边施礼,一面偷偷地向各人脸上瞧了一遍,竟然又是一阵暗惊,七个人中间,除了两个年青的姚淇清和秦宛真姑娘略有汗意外,其余众人,竟若没事人儿。
汉子看在心里,回头向自己的黄骠马瞧了一瞧,不由得心里泛起一阵怜惜,那只硕健黄骠好马,此时竟然汗流四蹄,若水洗一般,口里鼻里喘着一股一股的热气。
云梦和尚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打趣说道:“汉子,你竟然如此不知爱惜这一头健壮的好马!看它汗流四蹄,累得成了个什么样儿!”
汉子脸上露着一丝苦笑,众人说话之间,早已快来到了高淳东大门。
云梦和尚即刻肃然正色说道:“我们这一帮人,僧道尼俗,还有如此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走在一起,实在颇不相称,惹人耳目。
依我看,我们先请好汉前头带路先找两家相邻的客栈,不可迳登阮府,我们后面分批后到,免得打草惊蛇,让巢湖-强贼有了准备。”
众人称是,汉子便骑着马二则面缓慢进入东大门,以后姚淇清、石剑鸣、石菱、秦宛真成一批,把兵刃收了,随后不远,意态悠闲跟去。
云梦和尚、云中道人、玄云仙尼,则都装成一付没精打采的样子,悄悄入城。
高淳县府乃前往芜湖长江,水陆必经之地,市缠喧嚣,商旅云集,渔目混杂,云梦和尚此举,自然是极为明智的举措。
后面两批人,顺着大街,悄悄跟着骑马汉子,一路行去,看着汉子下马进入客栈,众人也转了一个小圈,进入了客栈。
彼此装着互不相识,各自让店小二弄了一些酒菜,轻饮浅酌,吃着闷酒,暗从往来行人与酒客之中,察看动静。
汉子则悄乔装成一个乡下佬模样,悄悄入得阮宅,问明一切,方知阮女亦颇知些武学,只是武艺不精。
今年已经双十年华,一表人才,巢湖水贼则定于今晚半夜子时前来娶亲,是以阮宅周围,似乎已经暗布了些眼线。
汉子当即悄悄于人不知鬼不觉的当口,返回客栈,将前往经过告知云梦和尚,云梦点头称已知道了此事。
汉子又出得客栈,往四处探听消息,夜幕低垂之后方才回来。
据汉子说:“这巢湖因地居鱼米之乡,为海南帮专事收刮安徽全省的重要分舵。
湖内有余化龙、余化虎二兄弟,人称‘巢湖双怪’,水陆功夫俱颇了得。
老大余化龙年已半百,善使一张铁蒲扇,功力深湛,招式特奇,兼之铁蒲扇又可暗藏机关,发射百只喂毒针雨,人一着上,药无可解,周身变紫,必将暴死。
老二余化虎四十刚刚出头,性好渔色,轻功盖世,使一支三尖两双短剑,配合上绝佳轻功,使得出神入化,极为不易招架。
尤其甚者尚闻知这‘巢湖双怪’,最为厉害的还是俱各会有‘味觉’奇学,多少苏皖好汉剑侠,不明厉害,丧命在这‘味觉’奇学里。”
云梦和尚见汉子神色张惶,把“巢湖双怪”余化龙、余化虎说成了两个活神仙,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笑置之。
这一笑,直把那汉子笑得一脑子糊涂,不知他心目中的几位“活神仙”是否真的有灵,为着阮氏的传家三宝——玉蟾和阮玉玲,慑着一把心事。
众人用过酒菜,各自间房,运功调气,练了一会功夫,几个年青的也便先自睡了,只有云梦和尚、云中道人、玄云仙尼三位长者,藉着一盏油灯,在房里细话江湖春秋,古今轶事,并无睡意。
细话之间,算算时刻,半夜子时,已然快到。
玄云仙尼随即喊醒了众人,各自净了一把脸,悄悄拾夺兵刃在手。
众人出得屋来,云梦和尚说声“走!”首先与道尼二人,身形一腾,飞身上房,往高淳西边飞快而去。
姚淇清和石剑鸣数人也急忙上房,身如飞鸿,几个起落,加上夜暗如漆便已不知去向,只有那汉子身法迟缓,远远落在他们众人之后。
出得西门,众人刚刚择定了一处路旁密林伏下,已见西方大道远处,一路灯球火把,锣鼓喧天,向高淳而来,众人屏气静观。
人马看看来得切近,前头双骑并辔,骑着两匹高大黑马,马铃叮叮!鞍佩辉煌,甚是威风。
右面马上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五十来岁老儿,精神奕奕,穿着一身闪光发亮的灰蓝缎子马褂,头扎一块黄巾,双鬓太阳穴鼓得好高,看样子武功不凡。
左边马上坐着一个汉子,两腮刮得铁青,穿着一身鲜明的黄缎子马褂,打扮得颇有几分“新郎倌”的样子。
后面两行人除了掌灯持炬,和吹鼓手之外,倒还抬着几只福猪吉羊,和一顶八抬大花轿。
余化龙、余化虎看看高淳在望,正自纵声豪笑,为老二娶得一个如花美眷,做为压寨夫人,复有“玉蟾”稀世之珍,做为镇山之宝,乐得笑语喧嚣,所谓“人财两得”之际。
猛觉一股刚烈之极的冷风,自侧面袭来,老大余化龙人虽半百,江湖经验何等广泛,刚闻风声一响,双腿赶紧一夹跨下黑马“唏聿聿!”一声长嘶,向前猛扑丈外。
老二余化虎也觉颇有异状,双缰一勒,黑马霍地双腿一抬,急急地打了一个回折。
马抬数尺,几乎直立,幸亏这余化虎骑术精湛,怕不已然摔下马来。
老二余化虎的巨大黑马,刚刚抬起前腿,尚未折转过来“嗖!”的一股冷风,已然贴着马腹,横扫而过,跟着刮起一片黄尘飞沙。
二人正自惊异,已见前面路上立着了两个少女,左右两侧也各自站着一个弱冠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