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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刀如纱、如雾、如诗、如梦!
蝉翼为刀,刀锋所过,如丝、如线、如痕、如隐!
他轻轻翻弄着手上的刀,惊叹百年来第一制兵器名家的手下,竟能将天地乾坤容纳在这长短三尺半之间。迎着日落斜夕,密密蝉翼网痕,竟似是挣脱不去的情结。他又叹气,望向身旁伊人。伊人手上有剑,剑是双剑!
红玉双剑!一名曰“想”、一名曰“思”!
伊人水瞳眸子,早已无语深情相锁;嘴角一弧淡抹笑意,直是告诉他,便是生死人间,只要梦魂依旧,那又如何?
她狂奔赴约而来。手上,本是层层有序的天蚕丝,却已似主人的心怀,早已纷乱交杂。
她望向蝉翼刀的主人,痛由手上的蚕丝绞进她的心里。蚕丝、蝉翼,本是双燕连理。昔年剑秀才费尽多少心血,正是为日后持者龙凤。可恨是,秀才夫人竟随夫君所趣,复造出红玉双剑;剑中有“想”想君千里且笑生死;剑中有“思”思君梦魂那管千秋?
于是,太史子瑜且携蝉翼遨游,相伴的是,锺珏的红玉双剑。这叫她乔韶伊情何以堪?
多少时日,曾为郎君身影凝望;只是,眼前事实,冷乱多少夜的泣泪枕湿。
她心已死,唯无奈处,化为杀机一线!
乔韶伊出手!
天蚕丝来的情深情恨!
太史子瑜长叹,手上蝉翼,竟是持之不递。身旁,两道红光,已迎入万般情网之中。一瞬间,情渺而恨浓,直滚滚化成无垠时空,绵绵直入双剑之缝。
“彼节者有闲,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太史子瑜心动,心既已动,则刀生于多少矛盾处!矛盾处,既有刀来,则已落心迹于无言锋刃之上。如是有心迹,便落于招名,名是观音泪!
“菩萨我法二执已亡,见思诸惑永断,乃能护四念而无失,历八风而不动。惟以利生念切,报恩意重,恒心心为第九种风所摇撼耳。八风者,忧喜苦乐利衰称讥是也;第九种风者,慈悲是也。”
蚕丝退、双剑离;一刀无痕如隐。只是,他这刀可化的开对峙一瞬,却剖不开千古不死的情字!
蚕丝又起,这回,破空杀机,指的却是双剑的主人。
“夫大块载我以形,势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同笑。”
蚕丝自天地之间来,有生有死;本是生门处,迅即舞化成死所;以为死绝所,又忽呈坦花明径。及至门路面,红玉双剑主人已知“生伤杜景休开惊”七门皆闭,唯留死门!双剑主人心中也有不忍,就此双只殒灭,心中所执者又是何物?丝至剑出,丝有恨、剑有道。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天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剑已划出天地生死之外,便是落于断根!他心又动,情恨既如双生,又何须灭绝如是?
既不愿,只有出刀!
“是诸众等,久远到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以地藏菩萨广大慈悲,深誓愿故,各获果证。既至忉利,心怀踊跃,瞻仰如来,目不暂舍。”
夕已尽落,身影模糊,只留六只瞳子各自驱彩相异!几番长叹在心里,他竟不自觉的回忆往事种种。
十年以前,他正是三十年岁;意气风发捣遍天下绿林。凡所过处,莫不地靖人安;然而双手血腥,五年后,竟是一心向佛,便是自己也讶异如此。凑巧是,百年名器却由剑秀才制交予他,蝉翼一刀,更成他身上信物。然而,传说龙凤配的天蚕丝,又叫对自己曾有救命之恩的乔韶伊所得。似乎理所当然,两人正是天造地设。
只是,情之一字,千古以来多少才子骚人,尚且不能以诗以词述尽,自己又何能解得其中百一?九月枫红的日子,西湖一游惊见锺珏倩影,更惊人是,红玉双剑,竟是伊人所有。
想君梦魂那管千秋?
是缘所定,真三生石上早有刻记?对乔韶伊,并未心中有情涛拍岸;然而锺珏,却是有佳会难重之怕。于是江湖言起,大是指责。他多方思量,自己既已可为她而死,岂在乎名之增损?也知天蚕丝的主人将难断情字而致生恨,唯一之途,便是四海五岳遨游,且置人间世于清风披襟之外。
如此三年,双双行至巫山之顶,观叹云海涌浩,骇然不知天上人间。于是双双结庐于此,便愿就此了度残生,且日日与山风对吟,和云海相波。谁知,乔韶伊之志坚若是,非得他亲口说出绝情之语。她既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岂能真狠心如是?今日之战,只怪器伤人心!
锺珏何尝不是百感交集?锺字世家,号称武林竹一秘屋,所有房舍,皆建于森林树底。
十年之期,唯这代姊妹中挑选一名女子涉人江湖,待十年期满,始返回报告所见所闻,若有中途不测,连收之人也无。
五年之前,西湖一游便是心讦。郎君名望仪表,并非她心中斤重;而是他人格见识,实叫人心折不已。她本是极具理智之人。只是一则陷情已深,二则郎君专情所致,令她觉得蚕丝主人之事,避开便是。谁知,五载相让,至今日还得刀剑相看。此事既是为了情字,本也无悔。而刚刚郎君出刀,先是化了自己生死;后又渡开对方黄泉之路。郎君人格,自己心里早有所知,并不怪罪于他。只是,今日之事,又该当如何能了?
她看看手上双剑,既想又思。
五载以来,郎君竟由佛学义理中体会武学之妙,竟几已达心意合一,随手而出,轰然有宇宙大化之气。而她,复由庄子论述,多少明白大道真心。两人常相印证,其中乐趣,心灵一点,更较武学进境为喜。可惊的是,眼前这位因情生恨的女人,竟也能达庄子意境!其中微妙,是否爱恨回源?当精气所专,所得源流皆溯回归!
她转目看看身旁郎君,只见他双眉之间微皱,真是为今日之事难为乎?她心有不忍,不忍见心许心爱之人受此折磨,便此一刻,几乎要绝尘而去。及见郎君回眸相凝,无尽关爱,只觉一股暖流直冲眼眶,便此不能移动分毫。xxx眼前这双男女。他,曾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可恼是,竟无情至此。五年相寻,踏遍多少山水;至今,往事却如隔世,一切用心俱成灰飞!
想当年,得知蝉翼主人是他,一颗芳心早已跃腾不已。及至见面,更是感谢上苍作此安排。那夜,他受贼人暗伤,复遭众恶围攻;而她,由千里之外来相会,正好碰上。不但杀退贼人,更医好他受的暗毒!小屋一月相处,她指天而誓,今后我乔韶伊必循天理行事,以报天德赐我情缘如此。
谁知,恁是自己百般柔情,而他却只是相敬如宾。当时想来,或许男儿志在四方,不便以情相锁。纵是怕千种风情无人可语,也只得凭栏见他身影乘风而去。是日以后,她夜夜祷祝上天,祈他江湖之路平安。每隔数月,她也必离开小屋,入江湖寻查他的行迹。耳中所听,在在是不断赞美之辞。如是,更叫她心怀飞跃!
直至五年前,西湖畔竟传出他和另一女子之事!初闻,尚以为同名之人;久之,江湖之言愈盛,待赶往相会,而一切皆已晚矣。
她伤心回到小屋,目睹他曾留下景怀,愈是不能自制。如此三日光阴,竟恍恍忽如三年。第四日晨起,正逢天落大雨,电闪势若裂地。她狂笑,并誓与上天相抗;于是卷起手上蚕丝,将满腔恨意化成飞驰步伐,往山下窜飞。
迢迢五年,一日如三秋;今夜,将该是了断之时。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到蚕丝主人那双其心已死的目光,也只有口不语。突然间,他又感受到凌厉的杀气破空而起,这回,蚕丝竟是中途一折,分向两个方向而来。向他的,是无尽的钱塘湖涨,只为是阻止他的前进。那么,杀机所指的,便是双剑的主人!
“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
故曰莫若以明。”
锺珏只觉得临空而来的蚕丝,尽是无限狂涛拍面。波波浪狂,皆有无银恨意,非将她吞波不可!她心有灵犀,知道郎君这回无法出刀,此事既是必须了了,便是此时吧!她长叹,挥剑而出,愿此巫山云海能记得这段故事。
“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剑丝相遇!丝层层缭绕直欲隐剑锋刀利;而剑急飞如风火千里,猛落往丝端。两人相持,戛然而止于月升巫山之时。他左手紧握刀鞘,不忍出刀。右手已因自制而青筋暴突。此时,若砍向蚕丝,则双剑必入蚕丝主人体内;若是架开双剑锋势,则蚕丝上一线气机亦必穿破双剑主人!
他为难的左看看、右看看;兀自犹豫着。一柱香光景,两女头上已微见白烟升,正已际生死关头。左看锺珏,见的是她满目蜜意,立夜月下随风弄襟,真似嫦娥凡临。右看乔韶伊,见的是她一爱悲憾,沉云海中随雾起伏,有若洛神凌波。一个是美若人间天外来,一个是怨似娑婆黄泉归。只是后者,其怨恨悲伤,竟另有一种骇人凄美。他还想着不知如何是好,两女身子已颤抖起来;他大惊,若不出刀,则恐怕两女将双只殒没。此时,已无暇可兼!
他闭眼,挥刀而出!
刀落。落往欲斩情丝处!
“尔时释迦牟尼佛,告文殊师利,此久灭度多宝如来,当为汝等而观其相。时多宝佛告彼菩萨,善男子,来。文殊师利法王子,欲见汝身。于时妙音菩萨,于彼国没,与八万四千菩萨,俱共发来。所经诸国,六种震动,皆悉雨于七宝莲华;百千天乐,不鼓自鸣。”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他这一刀,拔鞘时有意,挥举时有心,落下,已全然只剩大悲!
大悲!千手千眼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
双剑迫势,一线杀机,竟俱往他身上而来、透入!
持剑的人大惊,一声悲呼,手已颤抖如狂风偃草;握丝的人呆立,无语泪乾,只是这端心绪竟化成波波丝动,绵绵无尽摇憾。
他一笑,竟觉透体舒适,心脉已断,无复生机!此时心境,犹不自觉想狂笑一番;念起、声出,音骇然迸裂,直冲九天星斗。滚滚荡荡,回转不灭不息又逝又生。一瞬间,竟由此悟道,而大笑愈发不可止!一扬手,刀破往虚空而去;似闪电欲裂日,似矫龙腾破云。已然无迹。
他跌坐而下,望向县空明月。身周是云海无限,而眼前两名女子,正是今生今世绊锁我太史子瑜于人间流浪,历万重生死劫者?他一笑,摇头。只怪自己悟道太迟,才有今夜血光;或可幸是,正是今夜身死,而其间心活。这一瞬间悟性,竟可见宇宙大化、天地诸佛,本早已是存于心中!念此,竟又长笑。笑,戛然而止于人间世;却渺渺颂遍西方檀城!
她见他已去,手上双剑颓然落地。从九月枫红西湖,开始流转五年情恩。
她见他已去,手上蚕丝便如哭泪。从小屋离别身影,开始暗度五年相思。
多不公平!她们互视,然而杀机已无,所留的,只愿对方能杀了自己,轰然可倒在郎君身侧。若举刃自加,又怕郎君九泉相责。两人长叹,叹巫山之云美若是、叹巫山之月美若是;只是人间情海,却无法如云如月。
她蹲下,以双剑为锄,便在巫山云海间开始挖掘。她是这般专心,全然无视造化变迁。
同之时,蚕丝的主人出手,急射的方向是矗立的松林。丝到枝断,卷回千年古松的枝桠,也蹲下以枝为锄。
两人无语!
单调而悲伤土拨声,呐喊着掩埋的不只是太史子瑜;这两个女人的千种感怀,只有藉这份专注而机械的动作来转移!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月已西垂,她们彼此间竟同时悚然惊觉,原比起彼落的动作里,竟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韵律。
这韵律,正是她们所最熟悉的!
小屋一月,她细心照顾着他。无论是日晴汗挥,抑或是夜凉天冷,总尽以他稍微喘透的气息,丝丝扣住自己的心扉。
曾经,有多少名门俊才,一次次流浪人生,惊见她后便前来想取得休舔之处。只是,她心止静水,总为冥冥中有种呼唤而逐客。天可怜见,她终能遇上他于危难之中;且能救他于生死之际。为了救他,百般肉体精神折磨不说:便那回大寒突至,而他冻颤苍白。自己左思右虑,决然以处子之身相拥;少女情怀,姑娘贞节,就此连心一并送入无限时空相思。
他不知,自己也未曾说,总以为天可明鉴。
她心已死,双剑在手,只觉该一名为“离”、一名为“别”他既已去,何来所想?想君千里且笑生死。只怕是生死两隔,想君已非只千里之近。他既已终,何来所思?思君梦魂那管千秋。千秋转眼,而死别到梦魂,岂非叫活人更是锥心?
巫山两载,或风、或月、或雪、或天地诸情,随举目眺,皆有他身影隐约!而今,曾是郎君手上把玩的柔荑,竟是以用掘郎君永世息所。每一剑铲下,回声,句句是自己心里的哭泣。泪已不知何时而终,只知,血滴在心中淌荡。
人有情,便怕生死别离!她长叹,又一剑挥下。
心她看着他,由病塌上而下;迈步,以龙行之姿,配以天地运息,一室漫走。起伏波动,似是行健不止的星斗,缓慢而有迹循,纷乱中有蝶舞。
她端药汤而入,他接过时,连掌连心一并送给了他。见他一口吞服,又见他皱眉叹苦,便知一颗劳心已无可避!且露出皓齿微泯,满腔笑意尽在秋水双目。而他,虽只是恭敬道谢,并虚礼滑稽以小生唱喏;她可大悦,并不由自主欢愉笑出。一道血热,竟直冲激两颊;而两侧耳垂,更如火辣烧灼。
当时,她以他不解风情微嗔,复又想是忠厚之人,正是终身所托!乃化恙为笑,领受他行步的韵律。
她任由他握她双手,携她飞跃巫山千里。每逢日将东临,她便伴他同往东隅顶峰,叫那天地光明揭世而来。
她沉醉,他扶住她身子,韵律有致的穿梭于云海山石之间。每回,她闭目放身,任料他号石驰天地之间。耳中所闻,是他有序的呼吸脉动;身子所感,是凌风破空的节奏。时日一久,这韵律竟植心是深,便当她做事练功,也循此一行迹。
如是两载,二人灵犀相通;举手投足,竟可连目意也无。气流波染,心思转动,在在于对方可引起共鸣。她曾长跪对月,祝祷于天地苍穹。愿以来生世世,还报大化垂爱,祈上天能惜疼她与他此生之缘一场!
洞已掘好,是地,便是心中千千相系情结之人永住之所?只是,两人所力之处,中间尚隔一薄薄土壁,双方俱不愿打断开它!长风过松,竟撩他衣襟飘响!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驰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斋也。”
二人悚惊放执,剑丝并生,哗啦一下,中间土壁已倒!这瞬间,彼此微愣,先是韵律相佛,又继心受相同。叹讶起于心头!若非惰劫,岂非人世难有可寻的至友?
她放下双剑,伸手便扶他的身躯,触到手里,温热已退,永凉一如自己的心,竟在这一瞬间全身是像是抽空了一般,几近无法自制的就要倒下。
她收回蚕丝,冥冥有股力量促着她双手托他。他肌肤上每一寸、每一尺,曾经是抚过,奉献过、爱过、恨过。而他已经跨过奈何桥,狠心把自己五年来的恨置之不顾!
她们搬动他的身子,很协调的放入坟中。原坐化处,空留刀鞘!
刀鞘古实,一如主人。鞘中灵魂,已掷往云海之中;鞘的主人,也飞往九天之外。鞘无语、刀已渺;人无言,心已死、情已死、恨已死、天地诸般、心中一点,皆随土掩!
坟成!
坟前无碑,刀鞘为碑!
蝉翼如纱、如雾、如诗、如梦!
蝉翼为刀,刀锋所过,如丝、如线、如痕、如隐!
刀是蝉翼,既美如是!那么,鞘是何物?
她心痛!马本无鞘,她用南桃之枝,磨以蚕丝柔情;在他病眠一月,做出深情的容物。
她心痛!鞘本松裂,她用长发青丝,编以千结爱意;在他庐山两年,填补至爱的你我。
而今,人竟去,果真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她有不甘,她亦如是!
她望向她,她也望向她;无奈与长叹的对视!
东方,晨曦将来。她彷佛如地冥幽灵转身回屋。双剑已随意掷放在坟前。其想其思,且伴这一日升之时。
她长叹,脱下腕上蚕丝,难禁想见他家居情景,竟也随步而入。本有一番犹豫,思想起既生死无妨,何计较这等世俗规囿。
屋内,设置简单,彷然令她有亲切的感觉。就如,自家小屋一般,只因他曾在活过,这有过的气机,叫她情难以禁。几乎!以为乾竭的泪已化成一世的恨,竟在此时压绞成不可抗拒的情爱。
她已不介意谁的踏入。她注视四壁,多少他的字迹绘画,这撩人泪梦,只怕自己稍一无法自制便全要毁了去。她抚娑他的曾经,独自在暗里激动。他的椅、他的桌、他的衣、他的一切;一切,都和她息息相连!
她望向墙,心为之震动。墙上有他的字画手迹!多少年思慕,今日又重见,而人却已去,情景入目,真怕自己由此崩溃,无从再想郎君形貌。
墙上另端,有字!字画写于青竹木片之上。并非他的字,而是制器伤人心的人所书。竹首,小楷端正,书以“蝉翼刀”!
蝉翼刀!三字惊人,跳跃入目,如锥刺心;非特痛,而且便此家住。
她们彼此可知,知彼此皆望向竹片三字!
蝉翼刀后,密剑秀才的血汗。
“以五千雄蝉双翼对以五千雌蝉之翼。置于沸水之中,使其胶叠而得十丈翼布。再以雪山醉莲精英,佐以大漠流沙地热,如是四十九日,而得阴阳双交之气。此时,蝉翼已坚硬若钢,但剩只七尺耳。以如是翼钢炼于水火同源之极,经十七年熬练而得四尺原形。再费以三年功夫打造,而有蝉翼刀之成。刀成,配以南海珊瑚为柄,长短三尺半,而厚薄如蝉翼而已。虽百炼钢刀,亦能摧之如朽木;以此刀刃敌,便如风掠浮萍,无痕如隐,直断心脉而不见向。剑秀才白通河制交太史子瑜。”
她深自感叹,腕上蚕丝亦出自剑秀才之手;甚至,这门武学亦为剑秀才所嫡传!剑秀太师,以五十年之力造出蚕丝;复以五十年之力造出蝉翼,终至投炉祭刀而成。她心激动已极,字里行间婉然可见太师父为造刀所注心血。大是脱于儿女情怀之外。百年里,多少孤寂自承?秀才太师母,百年期间,又自饮多少冷枕?
红玉双剑。一剑名“想”、一剑名“思”!
想君千里且笑生死;思君梦魂那管千秋?
她自心底,欲叹气出声;身旁,她已悠然长嘘。嘘声幽渺,直落落到相同可怜人。她只觉心中一震,几乎就要抱住身旁的人痛哭,好好将五年辛酸由泪水洗尽。
“是时十六菩萨沙弥,知佛入室寂然禅定。各升法坐,亦于八万四千劫,为四部众,广说分别妙法华经。一一皆度六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等众生,示教利喜,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最后的红丝线断了!如今,人已生死两别。他手上的蝉翼,还留得住死后雄翼雌翼配。
而自己,五年岁月,竟恍惚去的不留痕迹。曾经多少回,和郎君感叹蝉翼为刀,成刀者背后孤寂;又曾经多少回,和郎君默然双剑红玉,铸剑人心中想思!他曾拥握自己,肯定坦告,今生今世必不会如此亏待。功名为何、财利为何,若无伊人,岂非空自孤寂?唉!真的是百年孤寂,无语。
她想到情深处,望向身旁女子。对方也抬眉相看,竟有泪盈目。多惊人!五年长恨,她以为对方泪早已竭,谁知,今日还有。
她终于压抑不住,没来由的任泪水汨出。没来由?真要从何说?五年长恨长,然而,相思更长。她今夜来,本想以身死,叫他同受一回自己痛楚;便只是那瞬间,能见得他眼中一丝悔骇,也心满意足。可恨是,他竟自私若此,反而空留余恨,又叫自己消磨两行泪水。
八万四千劫!唯情一劫最深!
她只觉自己眼睛,已被撕碎!泪眼模糊这世界,全然变形。对方的痛楚,率引自己忍不住的难受;一放纵,轰然倒在美丽的过去。只因,只因过往太美;所以,所以今天由心里到眼眶也特别近。
八万四千劫!唯情一劫最深!
“是故普贤,若见受持是经典者,当起远迎,当如敬佛。说是普贤劝发品时,恒河沙等无量无边菩萨,得百千万亿旋陀罗尼。三千大世界微尘等诸菩萨,具普贤道。佛说是经时,普贤等诸菩萨舍利弗等诸声闻,及诸天龙人非人等,一切大会皆大欢喜,受持佛语,作礼而去。”
天蚕丝,其韧比蝉翼刀。天下诸物,已无可断!
她舞起手中蚕丝,赫然印捺于壁之中。一笔一勾刺,字字写尽她心中无限无限难言。
想君千里且泪生死;思君梦魂那堪千秋?
她见她长笑带泪,直驱而出,犹自低念她所留下无可解言词句。一丝天蚕,随飘渺至屋外,未断、未绝!蓦地,两道红光划破。
丝断!
丝断于情、丝断于心、丝断于无奈而不得不!
晨曦破东而来,红玉双剑余劲已息。只是,柄上字迹鲜明。
一剑曰“想”!
一剑曰“思”!
苏小魂一声长叹,合起了鸠罗鲁大师的记文。文中所述,岂非是今日苏小魂和锺玉双、唐羽仙两女之间的际遇相同?苏小魂无言,只有又一声叹息,站了起来;这时方自发觉,穴道早已自解。而更令苏小魂惊讶的是,前面土堆竟坐了一个人,也不知那人观察自己多久了?
那人沉声道:“你可是那位闻名天下的苏小魂?”
苏小魂笑道:“在下正是。不知兄台大名是?”
那人沉沉一笑,道:“泠默!”
“冷默?”苏小魂讶异道:“冷枫堡内最神秘的杀手,冷默?”
冷默苦笑道:“连你都知道我,那还算什么神秘?”冷默长长叹一口气,又道:“况且,你看我像个杀手的样子吗?”
苏小魂左看看、右看看,摇头道:“不太像!”
冷默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没有杀手应有的杀气?”
“的确是这样!”苏小魂承认道:“那是一个高明的杀手所需具备的特质。”
冷默站了起来,跃下土堆,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苏小魂盯住冷默,长长嘘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恢复杀机?”
冷默道:“不错!你知不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不对你下手?因为我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来触动我的潜能。也唯有这样,冷默才能变回原来的冷默。”
苏小魂点点头,道:“遇沉,唯下猛药。今天你宁可放弃杀我的机会,便是赌下生死,以求自己的再生?”
冷默点点头,忽又忍不住道:“如果你是个朋友,倒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苏小魂明白他的意思。冷默叹道:“一个人能随时明白另一个人的心境,这种朋友实在难得。”
苏小魂忽然道:“我想,你也能明白我的心境。”
冷默笑道:“的确是。由刚才发生的事情看来,你可能陷在桃花劫之中。再加上那位被携走的女子影响,所以,你现在也很想找个对手好好放手一博。将满腔的怒气,放散于精血疏通之中。”
苏小魂叹道:“你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冷默真的沉默了,可是还是说了句话:“可惜,我真的发觉我不是一个好杀手。”
苏小魂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太多。”冷默苦笑道:“我早该就出手的。”
冷默说完,人已腾身而起;他的武器,是那双手。苏小魂这回并没有用天蚕丝,也以双掌相迎。冷默在半空中身子一拗,竟用上了“八封游身掌”其中,尚隐含了奇门遁甲的“大幻手”?苏小魂口里叫了声“好”随即以乡“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中的“伏魔掌”迎上。伏魔掌七十二式,到了苏小魂师父的手中,已然发展到一百零八式。其掌势所及,逼得冷默的大幻手失去原先扰敌的功用。只听得一职劈啪响,两人各自在半空中互拍了十来掌之多。
冷默一落地,立即以点苍的“摸鹰十三式”由下而上连连击出。那苏小魂一笑,一折身,反而以点苍的“腾龙大八式”反击。又是一阵掌风相击!冷默口中狂啸一声,掌势一变,双掌一缓,竟是武当正宗的太极拳!苏小魂面色一凝,也自空落下,双臂急出,使的正是昔年张三丰所创的两仪四象拳。两人掌劲相推,一个是凝重有劲如泰山屹立;一个则湃涌涵涛如长江浪滚。如此拗了半个时辰,冷默脚踏杜门,双掌急出,竟是华山的“追月三十六掌”!
苏小魂点头赞道:“好一门华山追月三十六掌。”说完,立即以华山“凌虚七十二式”
相较量。两人一来一往,旁人还以为是万山弟子在较量武学呢!冷默三十六掌使完,拳势由华山的轻灵一变成少林的大开大。用的是少林七十二艺中“伏魔棍法”化棍为掌的方式。
苏小魂一声朗笑,道:“冷兄通学百家,苏小魂也领教了。”说完,立即以少林铜人十八拳相抗。只听见轰然一响,两人双双后退一步。此时,月已升,两人喘着气互视着对方。
冷默突然狂笑道:“真是过瘾!”
苏小魂也笑道:“果然淋漓痛快!”
冷默沉声道:“我此时用丐帮打狗棍法对付你,你又将如何?”
苏小魂吸一口气回答道:“以丐帮神龙十八掌对付。”
冷默又道:“中途我以岳家散手撞你完骨、百会两穴,再出陇西无影门的‘无影腿’攻你中极穴!”
苏小魂道:“那我便用岳家散手中的锁龙套扣住你右肘外关穴;再以无影门的断魂腿反制你地王会重穴。”
冷默冷笑道:“我化掌为指,以峨嵋的摘星剑法取你期门穴。”
苏小魂道:“这恐怕你将废了一只腿!”
冷默道:“杀了敌人,废了一只腿又如何?”
苏小魂道:“只怕未必能杀得了我。”
冷默双目精光一闪道:“别逞强。期门重穴受创,神仙难救。”
苏小魂笑道:“可惜我曾学过一点点密藏大手印转穴法。”
冷默一呆道:“我双手指力依旧可以贯穿你的胸膛。”
苏小魂笑道:“你是杀手,杀了我而废了一条腿,那以后还能杀谁?况且当你发现打在我期门穴的刹那,我竟然还有能力反击,恐怕会大出你意料之外。到时是谁先赴往黄泉,尚未可知。”
冷默闻言,长吸一口气,叹道:“果真是如此!”
苏小魂一笑,道:“冷兄博学各门各派,尚且能自谦如此,苏某不得不佩服!”
冷默苦笑道:“你为什么不以天蚕丝对付我?”
苏小魂笑道:“冷兄武学当不止于双掌之上,又为何不以身上武器对我?”
冷默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兵器?”
苏小魂道:“因为你是杀手。还没有一个杀手只用手而不用兵器的。”冷默不答,似乎是默认了。苏小魂又道:“你为什么不用武器?”
冷默长吸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此时我并不想真的杀你。或许是让不空那个和尚搞得我心烦”
“不空?不空大师?”苏小魂讶道:“你是不是想杀他?”
冷默点头承认。苏小魂一笑,道:“可是你杀不了他。”
冷默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小魂笑了,而且笑得很快乐,好像立刻和冷默成了好朋友似的道:“听说两坪的青竹状元红很棒。我们何不找个地方坐下,好好饮它一顿。你告诉我你去找不空大师的事,我告诉你为什么你杀不了他。”
冷默也笑了,道:“这个建议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苏小魂问道。
冷默狡猾一笑,道:“马只有一匹,我先骑了去等你,可别来得太晚。”
冷默说完,哈哈大笑,跃身上了马,狂奔而去。冷默是真的开怀大笑,因为他发觉在这个“人敌人”面前,他可以不需要丝毫的伪装!
皇甫秋水远远的跟在唐羽仙后面,把一切的经过看了一清二楚。当唐羽仙被震昏由那匹“火云千里”带走时,他立即随后离开。他不是不想看苏小魂和锺家的结果,而是锺家那两名老者武功太高,自己若是久留恐怕露出行迹。而且,自己的目的是要造成唐羽仙和锺玉双的冲突;进而使锺家和唐车门冲突。所以,第一要务是救唐羽仙。
唐羽仙悠悠醒,睁眼看见了皇甫秋水就在眼前,竟忍不住伏在皇甫秋水的肩上大哭了起来。皇甫秋水一愕,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怜爱,随即压抑了下来。皇甫秋水拍拍唐羽仙的背,道:“别哭。人生难免有些不得意的事。”
谁知这话,更是让唐羽仙嚎啕不已。皇甫秋水苦笑,自己可从来没应付过哭泣的女孩,只好任由得她哭去。好一会儿,唐羽仙才止住哭泣,红脸道:“恩恩公对不起,刚刚我”
皇甫摇头道:“别说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吧!”
唐羽仙环目四顾,原来是在间小屋中。唐羽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皇甫秋水笑道:“已在西坪东方十里外。这里的事你别操心,我早已准备妥当。”
唐羽仙点点头,又道:“恩公,你刚才一直跟在我后面?”
皇甫秋水点头:“我放心不下,所以跟去看看。”
唐羽仙闻言,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道:“恩公对羽仙恩重如山。只可恨那个苏小魂寡情薄义”
皇甫秋水道:“锺家的人也太利害。否则,这回大可将这事说个明白。”
唐羽仙恨恨道:“那两个老头子自己说不插手,哼!竟然言而无信,真是小人之极。锺家的人都该死”唐羽仙猛喘一口气,又道:“唉,那两个人不知是什么地位,武功也太高了,恐怕我”
皇甫秋水道:“你先睡吧,那些事可以慢慢再研究。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总可以解决的。”
唐羽仙看着皇甫秋水,长叹一口气,躺了下去。闭眼,睫毛处有两颗晶莹的泪珠顺颊而下。皇甫秋水看了呆了一呆,正想起身离去。唐羽仙竟然梦呓似的断断续续说道:“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爹,爹”唐羽仙竟一伸手,抓住了皇甫秋水的手掌,口里兀自念着:“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啊,爹--”唐羽仙的梦呓,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终于熟睡沉静了下来。皇甫秋水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身子,看看手上唐羽仙紧握住的手,再看看她睡梦中如婴孩安详的表情。皇甫秋水微微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
苏小魂和冷默已经喝了两罐的状元红。冷默忍不住道:“你这个人实在有些奇怪!”
苏小魂微笑不语。冷默又自顾自的接下去道:“你是我这辈子所遇到人中,第二个可以令我无拘无束的。你说,我们应该是敌人的,现在却像是好朋友。是不是很奇怪?”冷默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眼红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在感叹?
苏小魂道:“我想,另外一个是个女孩?”
冷默无言,点点头。然后才很乾涩的道:“是个女孩,可惜一年中很难得能见的上一次面。”
苏小魂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敢去见她?”
冷默点点头,道:“的确是如此。杀手不能有太多的爱,况且她又是那么纯真的女孩子,每回只要想到她我就会有罪恶感。”
苏小魂道:“你多久没见到她了?”
“两年零四天!”冷默苦笑道:“我们认识差七日就六年了。而那天,正好是我去杀山西蒲州大霸天的时候。”
苏小魂道:“为什么你去年没见她?”
“我觉得我不配!”冷默的眼瞳略为湿润了:“她太美了、太纯了,像是一朵纯白无染的莲花你晓得吗?你晓得吗?”
冷默说着便激动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又喝了好几口。苏小魂叹气道:“我知道。这种感觉我知道。”
冷默突然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是我、你不是杀手,你是闻名天下的大侠士,而不像我终年只能躲在黑暗中渡日。你怎么会知道一只老鼠的爱是多么痛苦!它们永远不敢见到光明,不敢,因为光明里充满了死亡。”
冷默急急说完了一大串话,剧烈的喘气着盯着苏小魂。苏小魂苦笑,道:“你是杀手,杀手也是人。我是侠士?侠士怎么会被全天下武林围剿?你偶而出来透口气大半的人还不认识你,我呢?天晓得有多少人要我的命,只因为有十万两金子,加上一个梅夫人罢了。你去爱,没有人能阻止你。我呢?锺玉双已经被带回锺家绝地,天下,又有谁知道锺字世家在那里?最少,你还知道你那位姑娘的住处。最少,只要你愿意你还能找得到她!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可笑?当了六年的侠士,却抵不过一个晚上的阴谋?”
冷默无言。杀手和侠士之间的差别原来这么小,原因只不过他们都是人,都活在人群中。冷默忍不住,伸手握住苏小魂,握的紧紧。冷默道:“今天以后,或许我们还是敌人。
可是是值得我崇敬的敌人。”
“只因为我们有相同的心境感受?”苏小魂见冷默点点头,又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大概还有七天的友谊!”
冷默眼睛发光,道:“七天?你的意思是?”
苏小魂笑了,反手抓紧了冷默的手道:“你们还有七天就满六年了是不是?从这里到山西蒲州如果快一点,我们大概赶得上晚餐。”
冷默感动了,嘶哑道:“我们?你你要陪我去?”
“为什么不!”苏小魂道:“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是不是?而且,如果我不跟在你身旁说不定你走到一半就溜了。”
冷默还能说什么?冷默道:“可是,锺玉双的事”
苏小魂道:“就我所知,锺字世家便在山西北部和河北交界之处。我不过是顺路罢了。”
冷默大笑,把整酒喝了个爽快,碰的放了下来。眼眶,早已红丝遍布。冷默大声道:
“别这样看我,我是酒量不好,喝酒会眼红的”
“我知道!”苏小魂微笑道:“我也是。”说完,拿起冷默放下的酒,也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灌谑。主人何为言小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蒲州,山西南部重要大镇。锺玉双和锺家二老就坐在蒲州城内最有名的涵春楼内。自从上了楼,锺玉双一直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看。她四下观察,看见了北斗和俞傲也在人群之中,正坐在靠西侧的窗口,不时投来询问的一瞥。锺玉双以目示意,转头向锺涛境说道:
“爹,女儿到后头去一下。”
锺涛境点点头,道:“快点,待会儿菜上来了,凉了可就失了味。”
锺玉双一笑。到了后面。后面是个小庭园,园底有茅房专给客人用的。锺玉双到了后面,不但北斗和俞傲在,就是潜龙、赵任远、大悲和尚也都在。
锺玉双讶道:“怎么啦,你们怎的全到了这里来?”
大悲和尚若笑道:“我们那位苏兄弟呢?还有,那两个老头子是谁?”
“什么老头子,”锺玉双可立即恢德了刁蛮的本色:“和尚,说话小心点,那是我爹和我伯父。”
“乖乖,是锺字世家的上一代?”大悲和尚苦笑道:“那苏小魂去了那里?”
锺玉双粉脸一黯,把事情约略说了一遍后,问道:“嘿,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会一起到这地方来。干嘛,来游山玩水啊?”
“游山玩水?”赵任远骂了起来:“这什么花不香鸟不语,狗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玩什么?”
锺玉双瞅了赵任远一眼道:“赵大官人,这里可比不上京城繁华啊。谁叫你要自个儿讨了这个苦差事来。”
潜龙在旁叹气道:“玉双姑娘锺大小姐,你说错啦!现在赵兄可是十足的江湖人,不当官啦!”
锺玉双讶道:“怎么,赵兄视富贵如浮云?”
“浮云个屁!”赵任远今天火气真大:“要不是白先生的命案县而未解,哥哥我,不,不,小弟我今天还在京城里纳福呢!”赵任远的话愈来愈小声,最后竟只留了一声长叹。
大悲和尚道:“北斗和俞傲查出了一个端倪。江湖上由一个叫庞龙莲的家伙,似乎有极大的疑问。”
锺玉双看向北斗,北斗急忙答道:“就我所知,那个庞龙莲将创一个莲花教。而且已经着手将南北十三省的各帮各派控制住。”
锺玉双道:“苏小魂曾提起黄色十瓣、红色八瓣的事,不知是否和这个有关?“愈傲突然接口道:“苏兄判断梅夫人也是他们一伙。依目前情势看,梅夫人引诱鹰爪帮葛浩雄对抗冷枫堡的冷明慧,也是他们计谋中的一部分。”
锺玉双点点头,道:“那么,你们来到山西的目的是要查鹰爪帮的事?”
大悲和尚道:“不只应爪帮,甚至僵门可能也将发生问题!我们打算从这里开始,肃清庞龙莲的势力。”
锺玉双冷笑道:“哼!什么莲花教竟敢骑到锺家的头上来?”
北斗讶道:“锺字世家原来在山西境内?”
锺玉双苦笑,道:“这事连苏小魂也不清楚在那里。不过,为了节省他浪虚光阴寻找,我给你们一些提示,由你们转告他。”
大悲和尚合十道:“锺姑娘此举,正可造福武林。”
锺玉双苦笑道:“这等违反家规的事,若不是事关武林安危我还真不敢说呢!你们听好。佛法无边,释迦登座;若问本心自性,白菩提树下寻。”锺玉双说完,又道:“我必须回去了,苏小魂若能闯过锺家绝地,不但我可重出江湖,而且锺家下一代弟子也可出面相助,切记了。”
锺玉双说完,飘然离去。大悲和尚对着锺玉双的背影合十低颂了一声佛号,叹道:“真是人间奇女子,能识得以天下为重。只不知苏兄弟在那里?”
赵任远道:“苏兄一定尾随在后,我们不如就在城里等他。”
北斗道:“这事不妥。不如我们先抓住时机,一边往僵门和应爪派,一边在省内四下留着记号,苏兄若见了,自会跟我们联络。”
大悲和尚点头,道:“不错,事不宜迟,该早些抓住时机,否则便来不及了。“俞傲沉声道:“北斗兄,我们走一遭应爪帮吧!我倒想再会会那个梅夫人!”
北斗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说完,朝大悲和尚等人拱拱手,和俞傲离去。
大悲和尚对潜龙和赵任远笑道:“我们也该去抓僵了,走吧!”
说完,三道人影已自迎向月色墙外飘然而去。黑暗中,冷明冰现身,身后跟了冷知静句冷鸣、冷叶。冷明冰冷笑道:“知静,你带着冷鸣、冷叶飞身离去。冷明冰随即跃身上了墙,看看大悲和尚等人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追随了下去。就在同时,彭刚在对侧的屋子内把全部的情形,已经用信鸽传了出去,他忍不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