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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侠慢走!”铁英奇现身阻住了他的去路。
万里追风朱五那会想到来人会是铁英奇,怒恼之下,不免自然道:“你要怎的!”双掌一推击出一道劲力。
铁英奇挥袖接了万里追风朱五一掌,道:“朱大侠不可误会,是我铁英奇!”
万里追风朱五疾退三步.一脸惶然之色,道:“铁小兄,怎是你?”
就在他们这二句对答之间,言掌门人和三湘剑客卞杰上已纵身过来,二人打量了铁英奇一眼,三湘剑客卞杰把他看成了万里追风朱五的同伙。冷笑道:“尊驾是谁?”
铁英奇见人家对他起了误会,不由愣了一愣,不知怎样答话才好,万里追风朱五已是态度全变,忙着介绍道:“这位是天龙派铁掌门人。”
言掌门人言振威和三湘剑客卞杰同时一怔,接着便同声道:“呵!原来是铁掌门人!”
要知嵩山一会,铁英奇虽然没有在大会上显露武功,但他那威武不屈的大无畏精神,已是传遍了整个的江湖,而当时虽因受了苍穹神剑上官勇诬控的影响,落得毁誉参半,但言卞二人,对他却是赞誉倍至。
铁英奇重新和言卞二人见了礼,正色对万里追风朱五道:“朱大侠,如果看得起在下,就请回答刚才言卞二位大侠的问话!”
铁英奇对万里追风的印象极好,所以不愿他受到人家伤害。
朱五面有难色,犹豫再三,最后一咬牙道:“铁掌门,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请你相信,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铁英奇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投身‘万圣宫’呢?”
朱五道:“我现在投身‘万圣宫’,就是要找机会扑杀幻影神翁此獠。”
铁英奇道:“请你先不要作此想,你只要在‘万圣宫’好好干下去就行了。”
万里追风朱五苦笑道:“铁掌门人请不要说笑话了!”
铁英奇正色道:“朱大侠以后将能得到有关幻影神翁的消息随时传递出来,不是有利于正道武林么?”
万里追风朱五毅然作色道:“在下尊命就是!”于是又谈到联络递消息的方法,一时竟使三湘剑客和言掌门人把最关心的事都忘记了。直到这件事有了一个段落,三湘剑客才关心地旧话重提道:“朱大侠这次到三湘来,负的是什么使命?”
万里追风朱五再不隐瞒道:“小弟是来调查一位老前辈的行踪。”
言掌门人道:“这位老前辈是谁?”
万里追风朱五道:“那位老前辈在数十年前,乃是中原有名的神医,外号阎罗恨郭竞天,郭老前辈。”
掌门人言振威笑问三湘剑客卞杰道:“郭老前辈不是早已仙逝了么?”
三湘剑客卞杰点头道:“郭老前辈虽是三湘人氏,但去世极早,同时,过去也并不隐居在这附近。”
只听得铁英奇心头一凉,凄然欲泣。
三湘剑客卞杰忽而又道:“不过江湖人物,生生死死,虚虚实实,如非亲眼目见,谁也无法肯定。”
铁英奇那失望已极的心情,又被这一句话恢复了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是那样的渺茫,但他仍不肯轻易放过。
万里追风朱五道:“在下也是在打探阎罗恨的行踪。那魔头派人做事,从来不说明理由,在下的任务,只是负责这附近地区的搜查,至于将来发现了郭老前辈行踪以后的事,便非所知了。”
铁英奇急着问道:“你有了收获么?”
万里追风朱五摇头道:“大海捞针,岂是这般容易的,在下花费了半年的时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见到,反倒惹到言掌门人和卞大侠对在下生了疑心。”
三湘剑客卞杰笑出声道:“言掌门人对于幻影神翁的崛起江湖,极具戒心,所以门下弟子,对于外来江湖人物,无不派有专人监视,何况,朱大侠一来就是半年之久,能不令人生起疑心么?”
万里追风朱五叹声道:“要是各地同道,都能象言掌门人这样善于自保,则幻影神翁便不能造成今天的局面了。”这句话显示出幻影神翁的势力,已经遍及天下了。
顿了一顿,又遭:“在下走后,二位仍须多多留神,那老魔头极可能再派其他之人前来。”
铁英奇又交代了一番彼此联络的要点,但忍住没有说出自己找寻阎罗恨郭竞天之事,他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怕生出意外的枝节。
大家出了山谷,各自默契的告别分头自去。
梵净山虽在贵州境内,但却是元江与乌江的分水岭,山势东迄,与湘境武陵山脉相衔接。
铁英奇经干城奔枚桃,走到湘贵边境,正跋涉于奇山峻岭之中,忽听一声奇壮的马啼声,从一座山坳之内传来。
墨龙驹回嘶了一声,便朝那山谷之内披驰而去。
铁英奇有了前二次的经验,使索性不再制止墨龙驹,任其所行,怀着好奇之心,倒要看看那是一匹什么样的宝马,竟能如此气机相吸的,引去墨龙驹。
铁英奇座下墨龙驹尚未奔到山谷,已见一道黑影从山谷闪射出来。
原来,也是一匹毛色完全相同的墨龙驹,欢腾跳跃地相迎而至。
铁英奇座下墨龙驹疾射数丈,和那飞奔而来的墨龙驹,相偎在一起。
铁英奇跳下马背,让一对墨龙驹自去温存,心中却在想道:“如果这匹墨龙驹是无主之物就好了。”
于是,他朗目注定在那墨龙驹身上,想鉴定它是否已是有主之物。
蓦地,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起自身后,他连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人,已然站在他身后不远之处。
那老人似乎没有料到铁英奇的功力,竟高到足以察觉他接近的程度,脸上泛出了一片讶然之色。
那黄袍老人发了一阵愕然,朗声哈哈大笑道:“少年人好灵的耳目!真是江湖代代出奇人,一朝新人换旧人,老朽真是老了。”
铁英奇这是头一次被人当面称赞,年轻面嫩,不由红了一张俊脸,微笑道:“辱承夸奖,愧不敢当,倒是老前辈一身仙风道骨,定是前辈高人,尚请见示草讳,以便叩见。”
那黄袍老人叹息摇头道:“老朽已是未履江湖一步,过去的姓名不提也罢!倒是小哥儿腰系着天龙剑,莫非是天龙派掌门人铁少侠吗?”
铁英奇根本不需思索,也能听出黄袍老人话中语病太多,要真是不问江湖中事,又怎知自己姓名,不过,他不好意思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语病,只好心内发笑,脸色如常地道:“晚辈正是天龙派铁英奇!”
那黄袍老人忽突脸色变得不大高兴地道:“是那姓沈的小子,支使你来找老夫的么?”
铁英奇闻言一怔,恍然而悟,这黄袍老人一定是不愿接见外人,不由解释道:“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只是路经此地,并非有意来打扰老前辈清修。”
随又将墨龙驹相吸引之事,说给黄袍老人听,最后,也不管黄袍老人是否原谅他,抱拳一揖道:“晚辈就此告辞了。”
抢身跳上马背,抖缰催墨龙驹,就待离去。
那黄袍老人说也奇怪,见了铁英奇要走了,原是不愉快的神情,顿时云消雾散,打了一个哈哈道:“铁少侠,生老夫的气了么?”
铁英奇心中确然有气,被黄袍老人一说,只好勒住马头,道:“老前辈不要多心,晚辈实因身有要事,尚待赶路哩!”
黄袍老人挡住铁英奇道:“老夫素来有一个怪脾气,从来不接见前来找我的人,可是无心遇上老夫的人,老夫却一定给他一点好处。”
顿了一顿,又指身边那匹马道:“你看上老夫这匹墨龙驹是不是?老夫将他送给你好了!”
铁英奇想不到黄袍老人真怪,谈不上三句话,便要将宝驹送给自己,心中自是高兴不已,可是口中还是客气道:“老前辈这种厚赐,晚辈如何敢当,还是请老前辈收回成命吧。”
那另一匹墨龙驹竟是听懂了那黄袍老人的话,依依不舍的衔住黄袍老人的衣袖。
那黄袍老人一挥大袖道:“不用多说了,你快把它带去吧!”
铁英奇只好谢了黄袍老人,一人二骑,奔出了山谷。
墨龙驹脚程快速无比,不久便见梵净山的山峰,隐隐约约的呈现在前方。
铁英奇呼啸一声,催动墨龙驹,奔行更是迅疾。
再看离梵净山一步一步的近了,正当铁英奇心中高兴时,蓦地,只见一条红色人影,从斜刺里纵出,象一朵红云般,跳上铁英奇身后那匹马上,同时,高兴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竹哥哥,你真好,真给我弄”
话声未了,只听那墨龙驹发出一声嘶叫,后蹄一额,就原地打一个旋转,硬把那红衣姑娘甩下马背。
当然,铁英奇早就闻声回过头来,一见被墨龙驹甩落,怕她受伤,就马背上挫腰落蹬,一招“天龙吸水”抢先落地,伸手去托那红衣姑娘。
那红衣姑娘身手不弱,只是一时大意,才被墨龙驹甩下,人未落地,已是柳腰轻折“彩风掠翅”俏生生的站在铁英奇身边。
当二人一照面的时候,那红衣姑娘忽然柳眉一扬,嗔喝一声,道:“好小子,你是谁?敢用墨龙驹骗本姑娘。”反手一掌,便向铁英奇脸上打来。
铁英奇眼见那红衣姑娘王掌闪电般的打来,一面闪身退步,一面急急摇手道:“姑娘自己不小心,为什么打起在下来?”
那红衣姑娘羞恼之下,根本就不答理铁英奇,一掌落空,另一掌又连环击出。
铁英奇连让了三掌,见那红衣姑娘似是不可理喻,运用“天仪神功”护住面门,不再躲让,要给她一点苦头吃吃。
那红衣姑娘那里想得到铁英奇安心要给吃苦头,见他身形一慢,露出了空门,连忙抢步挥掌“劈拍!劈拍!”连打了好几下,却只觉打在铁英奇脸上。有如拍在寒铁精钢之上一般,只震得自己的手掌痛不可忍,惊呼出声,红影一闪,跑得不见了人影。
铁英奇气走了那红衣姑娘,自己也颇不是味,跨上墨龙驹,失去了疾奔的兴头,策骑缓缓而行。
人马刚刚定到梵净山边,又见那红衣姑娘带着一个满面皱纹老太婆,从山里奔出,朝指铁英奇,向那老太婆撒娇道:“姥姥,就是这小子,他想办法来骗人,你看,他连竹哥哥的墨龙驹都抢到了手哩!”
那老太婆也不先问问清楚,暴叫一声,道:“好小子,你敢欺负我家姑娘,老身非活劈了你不可!”身随掌进,一招“推门见山”向着铁英奇前胸印至。
铁英奇皱起剑眉“哼”了一声,手化“金龙探爪”五指如钩,穿过掌风,反扣那老太婆腕脉“大陵穴”
那老太婆神急一凛,沉腕飘身,退了五步,死眼盯住铁英奇寒着脸道:“你是天龙派的?”
铁英奇因为在梵净山找人,不敢随便得罪人,呵下腰道:“在下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铁英奇!”
那老太婆用犹豫的眼色,回看那红衣姑娘道:“汶姑娘,你”红衣姑娘,翘起嘴道:“姥姥,怕什么?天龙派有什么了不起,打了他,都有我哩!”
那老太婆忽然放声大笑道:“汶姑娘,你说老身会不敢打他么?”
那红衣姑娘清脆的答道:“那姥姥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老太婆双目一翻道:“他要是你竹哥哥的朋友,我们打了他,将来怎样向你竹哥哥交待。”
红衣姑娘一愕,向铁英奇叱声道:“喂,你认不认识回春秀才沈竹轩?”
铁英奇道:“在下与沈兄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这匹墨驹就是他借给在下乘骑的。”
那红衣姑娘一听铁英奇和沈竹轩竟然是朋友,当时态度全变,满面春风地道:“另外一匹墨龙驹是不是他托你带来,送给我的?”
铁英奇道:“另一匹墨龙驹,是一位黄袍老人送给在下的。”
红衣姑娘又道:“你认识黄袍老人?”
铁英奇摇摇头道:“在下与他老人家素不相识?”
红衣姑娘紧逼问道:“你们既然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将墨龙驹送给你?”
铁英奇觉得那黄袍老人强送他墨龙驹的理由,实在勉强得不成其理由,怎能说得出口,只好苦笑道:“在下无法为那黄袍老人回答姑娘这句话。”
那红衣姑娘柳眉突然一挑,又寒起了脸道:“胡说,我向他老人家要了几年,他老人家小气的要命,不肯送给我,他会平白无故的将墨龙驹送给你么?真是天大的笑话,快说,你到底是谁?前来梵净山何事?如果你再油嘴滑调,莫怪姑娘对你不客气了。”
铁英奇大是恼火,心忖:“她这对人的态度,已够不客气了。”正要发作,忽又想起生命垂危百灵仙子苏梅苓,是否仍有回生希望,完全寄托在阎罗恨郭竞天身土,自己这时寻人要紧,实不应该找闲气,横生枝节,此念一生,不由火气尽消,忍气吞声,道:“在下乃是前来相求阎罗恨郭竞天老前辈清修之所,如肯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那红衣姑娘忽然笑得花枝招展地道:“哈哈,你要找阎罗恨郭老前辈!姥姥,你相信他话么?”
那老太婆也是听得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便皱起鸡皮老脸道:“他老人家并不在梵净山。”
在不在梵净山是另一个问题,至少从她的话意里,已知道阎罗恨郭竞天确在人间,且对方还知道阎罗很郭竞天的住处,有了这点口风,他已是大喜过望,当下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婆拱手一揖道:“请姥姥大发慈悲,赐告郭老前辈清修之所,晚辈感激无涯。”
那老太婆叹了一口气,道:“凡是认识他老人家的人,谁也不会告诉你的!”
铁英奇不由得大声道:“为什么?”
“那是老人家对仍愿与他保持感情的朋友的唯一要求,铁少侠该不会见怪老身吧!”
铁英奇身入江湖,时间虽短,但对江湖人物的怪脾气,和一诺千金的美德,却是颇有认识,知道这老太婆不会将阎罗恨的住所告诉他,也不过份强求,其实,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因为,他从那老太婆的话语中,听出阎罗恨郭竞天虽不住在梵净山,至少也不会离得太远,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心中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偏不相信自己就会找不到他,于是,又谢了那老太婆,回身就走。
哪知那红衣姑娘又横身阻住他道:“你请他老人家为谁治病?”
铁英奇何等聪慧之人,一听她的口风,便知大有可为,当时便将百灵仙子苏梅苓受伤不治事,用诚恳的态度,悲戚的语调,说给那红衣姑娘听。
那红衣姑娘甚是感动,秀目之内蕴满了晶莹的泪水,滚来滚去,几欲夺眶而出,原先那股调皮蛮横的气势,顿时全敛,轻轻的叫了一声:“姥姥”
那老太婆别过脸去,没有答理她。
那红衣姑娘一跺莲足,下了决心,道:“我告诉你!”
那老太婆神色一震,道:“汶姑娘,你忘了我们对他老人家许的承诺了么?”
那红衣姑娘一脸凄然之色道:“那位苏家姐姐太可怜了,我们要再拘于小节,还谈什么正义、走什么江湖,我想就是爹爹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
那红衣姑娘一阵激昂之后,并未马上说出阎罗恨郭竞天隐居之地,却螓首低垂,沉思起来。
铁英奇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快要跳出口的一颗心,静等着红衣姑娘最后的决定。
那红衣姑娘忽然脸上露出了笑容,拍着手道:“我有了主意,我们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打一个哑迷吧!”
铁英奇不知她要说什么隐晦之言,生怕猜不出来,误了大事,神色紧张地竖起了双耳。
那红衣姑娘秀目落向那匹无鞍的墨龙驹身上,还没有开口,铁英奇以为她仍想得到那匹墨龙驹,忙慷慨地先道:“姑娘如果喜欢墨龙驹,就请姑娘留下它好了。”
那红衣姑娘嫣然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那是他老人家送给你的呀!”
“他老人家”四字,语音特重,震得铁英奇神智一朗,向那红衣姑娘一揖到地道:“谢谢姑娘的指教!”连她的姓名都忘了问,就跳上墨龙驹,折转马头,朝来路奔回。
背后,还听得那红衣姑娘清脆的声音呼道:“见了竹哥哥,请你对他说,他为什么好久不到梵净山来了?”
铁英奇一阵风似的回到遇见黄袍老人的那座山谷,对黄袍老人送给他的那匹墨龙驹清叱一声,道:“走!回到你的主人那里去!”
那墨龙驹昂首长嘶,越过铁英奇,率先疾奔。
铁英奇心中好不高兴,一声长啸锨天而起,只震得山鸣谷应。
二骑一人,在崎岖绝谷之内,转来转去,奔腾了半天,最后,走入一条长达数里的山洞,再出洞时,迎面一片四季如春的林园,阵阵花香袭来,精神一朗,二骑一人,已停步在一所竹楼茅屋之前了。
铁英奇跳身下马,不敢擅自入屋。对着门朗声朝屋内道:“晚辈铁英奇,请郭老前辈赐见。”
室内寂然无声,铁英奇又请见了两次,仍是无人答理。
铁奖奇只好自行推门而入,进门是待客用的客厅,竹椅竹儿简单朴实,极为雅致,收拾得灰尘不染,使人油然而生一种清新之感。
左边壁上,挂着一幅“洞天山堂图”用笔草草,近视几显物,远观则景物灿然。
铁英奇翰墨之学,造诣极深,微一掠视,使识出这幅“洞天山堂图”乃是北宋大家董源的真笔。
右边壁上,也挂了一幅书画,那是南宋大家梁楷用减笔体所作的“雪景山水”全图墨色运用得非常巧妙,把自然生命,表现得精妙至极。
这两幅画,都是难得的名家真迹,可见这位老人家独具慧眼。
铁英奇以为主人外出未归,不敢失礼进入其他房间,只在客厅里赏画等候。
外面已是缓缓的垂下了夜幕,屋内更是漆黑一片。
铁英奇功力深厚,早具夜视睹物之能,可是,以礼貌来说,象小偷似的,独个儿坐在黑暗之中,不但有欠光明正大,而且有些鬼鬼祟祟,叫主人回来见了生疑和轻视,殊非所宜。
于是他先在客厅里找了一遍,未见灯火之物,但最后还是不敢冒然进入另一间侧室,只得又坐了片刻。
又半个时晨过去,看样子只怕阎罗恨郭竞天不会马上回来了。
这时,铁英奇忽然转念到,江湖人物,豪迈成性,象自己这般拘束守礼,未免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于是他自己嘲笑着自己,起身进入右边一间侧室,这是一间练功房,一张竹床,一只蒲团,此外更无他物。
于是又转入了另一间,这是一间书房。
书桌设在竹窗下,这时,书桌赫然坐着一个人!
铁英奇被惊得退了两步,脱口失声道:“你是谁?”这话问得实在多余,铁英奇一出口,自己觉得可笑,这人要不是阎罗恨天郭竞天,能会是谁!
好在对方并未嘲笑于他,只是默然不作理会。
铁英奇渐渐泛起了疑心,但还是恭声道:“晚辈铁英奇擅自闯入,尚请老前辈见谅!”
那黑影仍是毫无反应。
铁英奇心念一动忖道:“莫非他不是郭老前辈?”闪身上前,试着向那黑影肩头模去。那知一碰之下,僵硬冰冷,那身子竟被带得向侧斜里倒了下去。
铁英奇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一个死人尸体,心理上没有准备,又加从来没有接触过死人的经验,纵是功力高绝,也不免惊得疾步后退。
“砰”的一声,那死尸摔倒地上。
铁英奇也被那尸体落地的声音,震得心头猛跳,想道:“完了!什么都完了!”一种沮丧和失望的悲哀,冲得铁英奇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又退了数步。
最后,他定了定神,先找到一盏豆油小灯,点燃起来,火苗闪动,把全室照得甚是明亮。
铁英奇硬起头皮,移过灯光,翻转尸体看去,触目之下,不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庆希望并未幻灭。
原来,那尸体并不是阎罗恨郭竞天!
铁英奇这才定下心情,将尸体和整个的房间,作了一次细密的检查。
死者,身穿褚色长袍,年纪在古稀以上,背上中了一支寸长三梭小箭,箭簇蓝汪汪的,显然上面淬有剧毒,以致这老人中箭之后,身子未动,人就死去了。
桌面摆着一本唐诗,正翻到杜甫所作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此外,四壁书架,藏书极富,书籍放置毫不凌乱,显然未曾被人翻过。
由此,这老人的被害,已不难猜出一个大概来。
那一定是这老人和阎罗恨郭竞天乃是极为交好的好朋友,来访晤郭竞天,见他人不在家,便取了一本唐诗观看,那知这时正有人掩来,射了一箭,于是这位老人便不明不白的死了。
事情的发生,极可能和铁英奇的猜想完全吻合,但进一步去想,便发现许多疑点,无法了解。
譬如说,那人行刺的目的,是这位老人呢?还是阎罗恨郭竞天?
还有,这个老人是不是武林高手?如果是武林高手,则可见那行刺之人的功力更是高绝,否则便不能掩近身来,而不被死者警觉。
再有就是,阎罗恨郭竞天哪里去了?是一直没有回来呢?还是发现敌踪后追敌去了?
铁英奇边想边等了一个通宵,结果既未想出结论,也未见阎罗恨郭竞天回来。
第二天,铁英奇只好把老人埋了,同时自己也决心暂时在这里住下来,非等到阎罗恨郭竞天回来不可。
因为,只有坐等,才是以不变应万交的最好的方法,否则,就是跑遍天下,也不会找到人。
第一天,铁英奇百无聊赖的过去了。阎罗恨郭竞天没有回来。
第二天,铁英奇在忧心忡忡的等待中过去了。
第三天,也在焦急中渡过了。
第四天,铁英奇经熟思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以读书消磨时问,来等阎罗恨郭竞天的归来。
阎罗恨郭竞天藏书极富,珍本尤多,铁英奇本就是读书改行,凡是读书人,生来就是爱书的僻,脑子一钻到书本子里,便什么大事都忘记了。
阎罗恨郭竞天的藏书,大约可以分为三大类:文学、武学、医学。
铁英奇鉴于切身之痛,求医之难,很自然地对阎罗恨郭竞天的医学书籍发生了兴趣,于是抛开文学和武学两种书籍不顾之专门看医学方面的书籍。
阎罗很郭竞天四十年前就号称天下第一神医,所搜集的医学典籍,无一不是独步古今,世间难得一见的绝学。
铁英奇天才横通,过目成诵,不过十数天工夫,不但把阎罗恨郭竞天的全部奇书熟记不忘,而且,全部融会惯通收为己用了。
要知医学一道,绝非仅凭一二秘方,便可称雄于世,尤其是探明各病理,才算是真正的高手。
目前的铁英奇可以说已身国手之能,只因经验毫无,自己不知道罢了。
同时,他由于通达了医道,对精微的人体,有了更透澈的认识,使他在武学方面,也无形之间,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他看完了阎罗恨郭竞天所有的医书,仍然不见郭竞天回来。
于是,他便开始试着研究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匆匆又是数日过去,对于医治百灵仙子苏梅苓的方法,已有所得,不禁大喜拍案而起道:“是了!这样便行了!”
忽然,他又神色一沮,唉声叹道:“可是,我到那里去找续断青空哩?”
“是谁擅自进入老夫书房?莫”
话声未了突然而断,接着有人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
铁英奇因专心致意于一个问题上,是以没有发现有人接近,甚至于那人所说的话,铁英奇都未听人耳中。
由此可见铁英奇为了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是如何的耿耿于心了。
直到那说话之人,发出倒地巨响,铁英奇这才一惊而醒,一面下意识地横飘数尺,喝问道:“谁?”
一面转身望去,接着,又是一声“呵!”道:“你老人家怎样了?”
原来,那说话之后倒地之人,竟是阎罗恨郭竞天,这时显然已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铁英奇错步俯身抱起阎罗恨郭竞天,将他平放在床上,现买现卖,为他诊治起来。
当铁英奇手一搭阎罗恨郭竞天腕脉之上时,他只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世上竟有这般奇巧之事,阎罗恨郭竞天也是受了和百灵仙子苏梅苓同一样的伤,铁英奇除了摇头苦笑外,一无办法。毕竟阎罗恨郭竞天功力深厚,伤势虽然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相同,但忍受力与抵抗力,却是两样。
大约过了半顿饭的时间左右,阎罗恨郭竞天已自己悠悠醒了过来,而且还能用微弱的语声,吩咐铁英奇在床脚底下,取出一瓶药丸,又从书架抽屉中取出一包银针,先要铁英奇用最小的银针,刺入十指指尖,又要铁英奇用银针刺了“合谷、曲垣、天井、冲门、阴都、阴廉、中府、下关,通天、凤池、关元、命门、天池、极泉、少海”十五外穴道。
好在铁英奇数日读书工夫,颇有心得,再加阎罗恨郭竞天随时点拨,用针手法是捏拿得恰到好处,只看得阎恨郭竞天又惊又奇。
刺过穴道,才叫铁英奇取出九颗药丸,给他服下。
并又叫铁英奇运功助他一臂之力。
铁英奇内力一达阎罗恨郭竞天体内,不由惊讶得叫了起来。
原来,这时的阎罗恨郭竞天不但经脉畅通无阻,而且所发生的反应与百灵仙子苏梅苓空荡虚渺的情形,大不相同。简直就象好人一般。
铁英奇虽把已得的医学知识重温了一遍,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使他对苏梅苓伤势所研究出来的结果,发生了极大的怀疑。
不过,他内心之中,却是欢喜莫名,因为这种法子,既能医好阎罗恨郭竞天,对百灵仙子苏梅苓自然也有效的了。
当然,这时他不敢以自己的私事打扰阎罗恨郭竞天,以免影响的他用功。
不过顿饭久时间,阎罗恨郭竞天竟已象没事一般的坐了起来。
铁英奇的脸色,更是说不出是惊是疑了。
阎罗恨郭竞天呆呆的瞧了铁英奇半天,忽然长声一叹道:“老夫以天下第一神医扬名于世,想不到自己的一条老命,竟是靠人家挽救回来!”
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笑话!笑话!天下第一神医也会有求人家的一天,真是天大的笑话!”
铁英奇生伯他这一阵大笑影响伤势,忍不住劝阻他道:“你老人家身体要紧,不要过份激动!”
阎罗恨郭竞天单掌一扬,发出一股掌力,穿过墙壁,把屋外的一株尺粗大树击得齐腰而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你看老夫会死得了么?”
尺粗的大树,凭一掌之力就能将它震到,象这等功力之人,江湖上实是少见,这种少见的功力。由一个受了重伤的老人身上显露出来,更叫铁英奇哑口无言,而对没有受伤以前的阎罗根郭竞天之功力,更有着高深莫测之感。
正当铁英奇理不清脑中思潮之际,阎罗恨郭竞天突然笑声一敛,摇头疾首道:“如果没有续断青空,老夫还是活不了!”
一会儿说死不了,一会儿说话不了,真把铁英奇弄糊涂了,甚至连出口的相问,都不知如何措词了。
阎罗恨郭竞天脸上的神急,瞬刻间,又变得非常严肃地道:“老夫假死归隐以来,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请求,故不论少侠如何能够找到老夫的蜗居,但少侠既有耐心在此相等老夫,想必有什么重要之事与老夫相商,老夫愿一改过去陋规,少侠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时间不多,老夫又得出去了!”
铁英奇要是一个自私的人,一定会先把自己的愿望说出,然后急急赶回去治疗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
可是,他不是这种人,苏梅苓的生死固然在他心中极为重要,但是眼看问罗恨郭竞天着想,关切的奇怪行动,更激发了他的侠义之心,再使他也顾不了自己,一心只为阎罗恨郭竞天着想,关切地道:“老前辈有何要事待办,请吩咐晚辈代劳就是,至于晚辈的事,回头再请教老前辈也是一样。”
阎罗恨郭竞天双目精光一闪,道:“老夫去找死,你能代劳得么?有什么话?快快说来,以免耽搁了老夫行程。”
铁英奇一听阎罗恨郭竞天竟是要去寻死,当时晃身挡住门口,一脸惶急之色道:“老前辈德高望重,修养功深,纵是失手被人所伤,也不应自轻若是,语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尚请老前辈三思是幸!”
阎罗恨郭竞天苦笑一声,道:“铁少侠,你以为老夫会没志气到去自杀么?”
铁英奇真摸不透这位天下第一神医的心理,只知道自己完全表错了情,微微地笑道:“晚辈实在听不懂老前辈的话?”
阎罗恨郭竞天大约也看出了铁英奇的死心眼,固执得很,如果不把话说明,恐怕不硬闯,便出不了这房子,硬闯吗!不但有失身份,而且对于自己的体力,一时消耗大大,实非所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坦然地道:“铁少侠,可知老夫受的是什么伤?”
铁英奇不假思索道:“可是被幻影神翁用七煞玄阴真气渗入心脏?”
阎罗恨郭竞天脸上掠过一道讶容,道:“铁少使可知医疗此伤之道?”
铁英奇想了一想道:“就晚辈所知,除老前辈金针之法外,大约只有‘续断青空’才有治愈的希望。”
阎罗恨郭竞天忍不住“呵”了一声,显然对铁英奇的医学知识极为惊讶,不过他还是言归正传地道:“少侠可知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续断青空’?”
铁英奇神情紧张地道:“晚辈正想请教老前辈,何处可以觅‘续断青空’?”
阎罗恨郭竞天看错了铁英奇的意思,以为铁英奇要找“续断青空”为他医伤,感激地道:“多谢少侠的美德,老夫至多还能够活十天,少侠纵能取得‘续断青空’,也是缓不济急,救不了老夫的命。”
铁英奇蓦地想起自己出来已在一个月以上,如果阎罗恨只能够再活十天,那么百灵仙子苏梅苓不是早就身亡了么!想到此处,不由神色大变,惶惊不安起来。
阎罗恨郭竞天慨叹一声道:“老夫已一百零九岁,活得太长,早就厌烦了,可是要老夫被人暗伤而死,又实在不甘心,所以老夫才急急赶回来,想凭籍微来医道,巧夺天心,用金针过穴凝功之法,催动全身余力,再去找那暗伤老夫之人算帐,并为江湖除去一害,那知伤势发作得太快,要不是遇上少侠,我这番心事又是白费了。”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金针过穴凝功之法’已将老夫最后一点真元之力激发,虽然暂得不死,而且功力大增,但是一过十日,油尽灯灭之后,便是老夫寿终正寝之时。”
铁英奇这才恍然而悟阎罗恨郭竞天何以会精神奕奕的原因,不过心中仍有一点疑问,忍不住又问道:“老前辈如果不用‘金针过穴凝功之法’尚!在下的话,不说也十分明白。”
阎罗恨郭竞天爽然而道:“尚有百日苦难可受,少侠认为老夫哪一种死法较好?”
铁英奇一听受伤之后,尚可挨过百日,对苏梅苓的忧虑之心略为放宽,可是想起苏梅苓的功力体力,哪和阎罗恨郭竞天相比,只怕她活不到百日之数,不免又担心来,这种耽心,当然只在心念之间一掠而过,而怎样帮助这个可怜的老人,才是他目前的唯一的愿望。
所以,他的心思马上又集中到如何回答郭竞天最后那句话上去。
他蹙眉深思有顷,道:“依晚辈的看法,老前辈欲在十日之内找那魔头拼命之举,殊为欠妥。”
阎罗恨郭竞天愕了愕之道:“少侠说得明白些!”
铁英奇道:“老前辈可知伤你的那人是谁?”
阎罗恨郭竞天道:“好似少侠刚才提到过,那人便是幻影神翁,但是,幻影神翁到底是何许人,老夫确不详知。”
铁英奇便利用这个机会,将幻神翁所行所为说了。大概然后道:“那老魔头不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更擅幻影易容之术,有限的十日之间,不要说老前辈找到他的希望极为渺茫,就是与他当面而遇,也是无法见其真目,如此情形下,请问老前辈与他从何拼起,十日一过,老前辈找不到拼命的对象,那才抱恨终天,死得太不值得了!”
阎罗恨郭竞天悚然动容,叹了一声:“老夫显然又想错了,这却如何是好?”
铁英奇道:“请老前辈见告何处觅取‘续断青空’,晚辈既有老前辈所赐的墨龙驹乘坐,谅能在十日之内赶回。”
微微一顿,又表白自己的心意,道:“同时晚辈亦亟需‘续断青空’应用,以救治一个少女的生命,因之晚辈此举,实乃一举两得之事,请老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阎罗恨郭竞天道:“少侠来找我,就是为了要救那少女么?可是老夫自认假死归隐以来,极少人知老夫仍在人世,这却怪了?”
铁英奇逐又补充将百灵仙子苏梅苓受伤,丐帮帮主虎目神丐朱元波指点他到梵净山之事说了一遍。
其实,虎目神丐朱元波并非真的知道阎罗恨天郭竞天未死和归隐之地,只是因为过去听说郭竞天似是湘黔边境人氏,信口说了一句梵净山,想不到搪塞之词,竟点中了事实。
阎罗恨郭竞天一拍腿道:“是了,一定是那丁家丫头,见你骑了她哥哥的墨龙驹,由于爱屋及乌,泄了老夫之底,真是岂有此理!”
显然甚是生气,忽然,他又自言自语道:“可是那多嘴丫头,也不知道我确实住处呀!”
铁英奇笑道:“是老前辈自己暗示晚辈的,请不要错怪了丁家姑娘。”
阎罗恨郭竞天愕然道:“此话怎讲?”
铁英奇道:“老前辈不是送了晚辈一匹墨龙驹么?”
阎罗恨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那畜生引少侠来的,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否则,老夫那时怎么这样糊涂?今天又怎会巧遇少侠援手,救了老夫一条老命。”
接着又问道:“少侠来此不少日子了吧?你怎有耐心等到今天?”
铁英奇道:“晚辈承老前辈赐墨龙驹宝马的当天,就赶回来了,晚辈因久等老前辈不归,百无赖之下,就将老前辈所藏医书典籍读着消遣。”
阎罗恨郭竟无道:“你过去跟谁学过医?”
铁英奇道:“晚辈过去从未研究过医道,所有医道常识,都是从老前辈书中领悟而来。”
阎罗恨郭竞天只听得哈哈大笑道:“医道常识?常识?只怕有这等常识天下也找不出三人以上哩。”
铁英奇又惊又喜道:“难道晚辈已经”
阎罗恨郭竞天没有理会铁英奇的话,只照自己的意思问道:“少侠是否已经熟记了老夫所有的医书?”
铁英奇不但记熟了阎罗恨郭竞天全部医学藏书,而且,早就融会贯通心领神会了,口中却是谦抑地道:“晚辈勉强能够背诵。”
郭竞天一脸敬佩之色,自射奇光,道:“医药典籍最难记住,老夫唯一传人沈竹轩,在老夫眼中已是绝顶资质之人,在读那些医书之时,也费了一定时间,而少侠不过十数日时光,便能记住,莫非亲自所见,便是有人说破了嘴,老夫也不会相信普天之下,会有少侠这等胜过小徒十倍的惊世之才。”铁英奇这才知道,原来沈竹轩便是此老的传人,要是早知道了,可能自己便没有这番奇遇了。
铁英奇被夸将得不好意思地道:“竹轩兄气度恢弘,人中之龙,晚辈如何比得上他。”
郭竞天瞪目道:“你若比不上小徒,老夫的墨龙驹会随便送人的么!”二人相视,发出一阵会心大笑。
阎罗恨郭竞天这才说出“续断青空”乃为武夷山心如神尼所有。
由湘黔边境前往武夷山,单程约在两千里左右,一往一返,便是四千里了,纵有墨龙驹为助,只怕也难在十日之内来回,铁英奇不觉为之黯然失色。
阎罗恨郭竞天视若无睹,微微一笑,便催铁英奇上路。
铁英奇备好阎罗恨郭竞天送给他的墨龙驹,骑上欲行时,郭竞天又叫住他,取出一本焦黄手册,交给他道:“这本‘医经’是老夫压箱子的本事,以少侠禀赋之高,足可为医学一门另创境界,送给少侠仅供参考吧!”
铁英奇心想:这本书乃是他的心血结晶,理应传徒才是,自己非亲非故,怎可厚颜领受,当时,便有了一个打算,将来遇见沈竹轩时,再将这书还给他。目前倒是不便推辞,便爽爽快快的将书收下。
同时,又安慰了郭竞天一番,便扬鞭绝尘而去。
铁英奇走得匆忙,不但没有问清阎罗恨受伤的原因和经过,而且也忘了将发现一个老人尸体之事,告诉阎罗恨,却让那双淬毒三梭短箭,放在阎罗恨书桌上,这一遗漏,不知又要生出一些什么麻烦来?
武夷亦作武义,在福建祟安县南,为仙霞山脉之羽项,绵延百余里,群峰列峙,以三仰峰为最高,溪流缭绕,有清溪九曲之称。
三仰峰之顶,有一座占地不广的青砖尼庵。题曰:“三心庵”
庵主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尼的心如神尼。
过去,底内只住有两人,除心如神尼外,另有一个白发如云的高大老妇人。
如今,由二变三,加了一个深明大义,志行高洁的周婷婷姑娘。
心如神尼带回周婷婷的第二天,便祷告祖师,正式将周婷婷收为门下。
心如神尼有了传人,内心里的高兴自不用说,最使周婷婷莫明其所以的,便是那白发老妇的高兴,尤胜心如神尼数倍。
再有一点,周婷婷弄不清楚的,就是那白发老妇人更是有着不可言喻的尊重,她们二人,似母女,又似主仆,简直微妙之极。
周婷婷受命称那白发老妇人为“武奶奶”因此,可知那老妇人姓武无疑,但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有时间问她们,也问不出结果来。
心如神尼因为服过“长青果”所以看起来,似乎是周婷婷的妹妹。
长青果是“续断青空”每过一百年才能结出的果实,据说,最近又有一枚果实要成熟了,由此推算,心如神尼服食长青果是百年前之事,那么她的年龄,应在一百二十岁与一百三十岁之问。
快要成熟的那枚长青果,依二位老人家的意思,已经等待着给周婷婷服用了。
其实周婷婷自到武夷山以来,已经不知服食了多少希奇古怪的灵药了,虽是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功力的猛进,与两个月前,真有云泥之别,她倒不在乎“长青果”不“长青果”了。
现在,她唯一在乎的是英弟弟的对她的态度,她有恨他的理由,可是战不过对他的爱心,今天,她又飘飘若仙的独自站在云海之上,想起她的英弟弟。
她似乎超然物外,有点神不守舍了。
蓦地,武奶奶从庵门内提气轻身,飘落至周婷婷身后,五指箕张抓向周婷婷的右肩头。
武奶奶出手如风无声无息眼看就要抓到周婷婷肩上,忽然,周婷婷右肩一斜,武奶奶抓势一空,并指为掌,又切周婷婷柳腰,周婷婷连头都不回“反卷金莲”右手已从不同的角度,疾向武奶奶腕脉扣去。
武奶奶叫了一声:“好!你的警觉之心,已是大大的增高了。”错步退了五尺,脸上笑开了花。
原来,武奶奶只是对周婷婷相试,倒叫人家白耽心了。
周婷婷回首微嗔撒娇道:“奶奶,你总是不让婷儿有一刻安宁时光!”
武奶奶裂着嘴笑道:“婷婷,你说老实话,你这时真是心静如水么?”
周婷婷螓首低垂,羞答答的,红霞飞上了双颊。
武奶奶大声笑道:“你真和你师傅年轻时一模一样,心有所思,便完全在脸上”
庵内透出一丝银铃般的细声道:“武奶奶,你又要在我背后说什么了!”
武奶奶老年人像小孩子一般,做了一个鬼脸,拉着周婷婷大声道:“婷婷,我们去看看‘长青果’熟了没有。”
二人并成一团影子,向东边后山谷去。
她们翻过一座危崖削壁,直上三仰峰的山巅。
三仰峰高插入云,山巅上面,是一块方圆五丈左右的平顶,中央有一口蔚蓝色的水池,池的中心,耸出九条圆筒似的绿色蓝叶,九条蓝叶之中,便是一根白色的芯心,心顶长着一颗红色果子。
武奶奶和周婷婷并肩站在池边,武奶奶指指点点对周婷婷道:“大约还有五个时辰,长青果就得变成青色了。”
周婷婷不由大奇道:“红了还会变青么?”
武奶奶笑道:“要不变青,怎能名之‘长青果’,‘长青果’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青了才算成熟。”
周婷婷有所悟道:“这‘长青果’除了能使人‘青春永驻’外,是否同具‘返老还童’之功?”
武奶奶默默含笑道:“当然也有返老还童之功!”
周婷婷脆声笑道:“长青果我不要服了哩!”
武奶奶讶然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
周婷婷道:“我知道,婷婷要是不上山来,师傅一定将‘长青果’给你老人家服食的,你想婷婷嫔来了,给你老人家增加了许多麻烦不说,还要抢您的‘长青果’,婷婷再是年轻识浅,不知进退,也不能做出这种悖理之事,婷婷是决定不要‘长青果’的了。”
周婷婷一脸真诚,说得又快又急,绝不让武奶奶有插话的机会,可是武奶奶虽插不上话,却被周婷婷的赤子之心,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抚着周婷婷的如云秀发,口中不住的低声叫道:“孩子!孩子!”
当周婷婷话声一落,她便哑着嗓子,接口道:“孩子,奶奶知道你的心和你师傅一样的好,可是你要知道,奶奶年纪已是这样大了,朝不保夕,寿限一到,便将撇手尘寰,‘长青果’虽是驻颜异宝,但却不能增加一个人的寿命,所以这‘长青果’在别人眼中是天下奇宝,以奶奶看来,真是难值半文钱,起初,我要将‘长青果’让给你,便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说动你师傅,如今你又来这一手,看来我老婆子活在人世,除了沾人的光以外,连一点点可以表示心意的地方都没有,我看还是早死了的好。”
言罢,便真的要向那深不见底的蓝色池中跳去。急得周婷婷一把抓住她,大声疾呼道:“奶奶!奶奶!你老人家死不得,婷婷谢领您的美意就是了!”
武奶奶收住身势,朗声大笑道:“婷儿,你以为奶奶真有本事跳进这蓝水池么?”
周婷婷一愕道:“奶奶,你不是真要死?”
武奶奶道:“只要你肯服食‘长青果’,奶奶当然不想死!”
周婷婷这才知道武奶奶是骗她的,不由撒娇道:“奶奶你坏!婷儿不来了!”
武奶奶面色一正,道:“说真的,青空灵泉圣洁非凡,任何浊物,也莫想死入她的怀中。”
周婷婷听得愕然,莫明武奶奶的深意,正想忖问,忽见一双冲天灰鹤,冒出云层,直向青空灵泉上空飞过。
武奶奶仰首指着那灰鹤道:“婷儿,你看,奇怪的事情你马上就可见到了。”
周婷婷目光注定那双灰鹤,只见那灰鹤飞到“青空灵泉”的上空,忽然像是遇到了一种无形阻力,空白鼓着双翅,竟是飞不过去,那灰鹤也甚是灵巧,忽然身子一斜,划了一个半弧,避过“青空灵泉”的上空,便又飞鸣而去了。
周婷婷只看得莫明其妙,想不出其中道理。
武奶奶又在此时,突然发力,推了周婷婷一把,她用力极大,又在周婷婷神志不专之际,周婷婷那里还立得住脚,一条娇躯,便被推得冲向池内。
周婷婷只好双目一闭,认命洗一个灵泉浴了。
谁知,周婷婷的娇躯刚冲到池边,便如碰到了一道柔软的气墙,把她反弹而回。
怪事,那反弹的力量,正好把她弹回原来的地方,一分不差。
周婷婷大是疑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武奶奶告诉她道:“这青空灵泉,自古以来,便有着一种极为柔和坚韧的气体,护住灵泉上下四周,任你功力如何高绝之人,也莫想进入一步。”
周婷婷道:“人既不可进入,我们又怎样进去摘取那‘长青果’呢?”
武奶奶道:“这就是天公造物的巧妙了!”
顿了一顿,见婷婷没有插嘴追问,又自动接道:“要通过灵泉真气,去摘取‘长青果’,有一个妙不可言的时机,只要把握得巧,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长青果’,如果错过了时机,那就只有请服用过‘长青果’的人去采摘了。因为服过‘长青果’的人,灵泉真气是不生抗力的。”
周婷婷道:“婷儿要自己摘取‘长青果’,请奶奶告诉婷儿,进入灵泉真气要在怎样一个时机吧!”
武奶奶道:“长青果成熟之际的顷刻,灵泉真气亦将同时消失威力。”
周婷婷心思细密,微一沉思,道:“不知那灵泉真气消失威力的时间短暂如何?”
武奶奶道:“婷儿你是仔细得很,这一点问得非常重要,因为那灵泉真气消失威力的时刻,极为短暂,大约只有平常人举步一起一落的时间。这瞬刻的时间,极难计算得准哩!”
周婷婷默计平常人举步一起一落的时间。纵是功力具有相当火候的人,也仅只可以越池面而已,要摘取“长青果”便非凌空施展身手不可。
关于这一点,以周婷婷的身手来说,自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足为虑。
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把时间拿捏得正好,才是成败关键之所在,想到这里,周婷婷不禁陷入深思了。
武奶奶轻声一笑道:“婷儿,想出了办法么?”语气好像是说:你如果想不出办法,奶奶可以告诉你的。
周婷婷忽然灵眸闪道:“婷儿已想出了一个控制进入时间的法子,不过尚有一点不明之处,请奶奶赐告。”
武奶奶笑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说好了。”
周婷婷道:“‘长青果’将要完全成熟之际,有什么特别征象没有?而距那闪电般的宝贵时间,大约须等候多久?”
武奶奶静听以后,道:“‘长青果’将要成熟之时,它的颜色将由红变白,白到极点,发出闪闪银光,大约再有半盏茶时间左右,便将转青成熟。”
周婷婷也不说话,回身折了一段枯枝,向那青空灵泉虚空钻去,那枯枝像是触到一堵柔软的气墙,伸到池边,便再也伸不进去了。
周婷婷试了一试,才道:“婷儿一面凝聚真力,作势待发,一面将这枯枝紧触住护泉真气,只要灵泉真气一消,婷儿即可因树枝前伸阻力消失,而察出其时机,那时,以有备之势,进入采果,谅无失闪之虞。”这是极为简单易行的办法,因为简单易行,也常常被聪明人忽略过去,所以很少人能够想出。
周婷婷此话一落,只高兴得武奶奶赞口不绝道:“婷儿,你这个办法,就是你师傅当年取得‘长青果’的翻版,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语声刚落,武奶奶游目之际“长青果”已经快要变成白色了。
周婷婷作势道:“武奶奶,你且看婷儿轻轻易易的将那‘长青果’取来!”
武奶奶笑道:“奶奶预祝你”一语未了,只见从对面峰上,翻上一个全身皆黑的丑老人,那老人不但穿是黑衣服,而且,那付尊容也是黑的。
他手中也拿了一段树枝,就在池的那一边,不言不语的,模仿周婷婷的办法,拉开了架式。
武奶奶和周婷婷谈半天话,就没有察出山巅的反面,会藏有一名这样的黑人,由此可见这黑人,能够避过武奶奶和周婷婷的耳目,其功力之高,不难想见。
周婷婷分不开身去对付那黑面老人,只好视而不见,自顾凝功待机,懒得去理他。武奶奶却是气不过那黑面老人,赶来抢现成,不禁冷笑一声,游身扑过去,厉色道:“黑鬼何人?还不给滚下去。”
双掌一推,掌风如轮,向那黑面脸老人卷去。
武奶奶外表虽是疾言厉色,并无伤人之意,所以掌风虽猛,劲力不足,仅是吓唬人的腔声而已。
话虽是这样说,须知武奶奶乃是何等功力之人,一身修为和心如神尼比起来,相差也是有限得很,纵是吓唬人的腔势,那黑面老人也是受不了,不被卷下峰去,才怪哩!
说怪真怪,那黑西老人的衣角都未吹动丝毫。
武奶奶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好深厚的功力,你再接老婆子一掌看看!”
这次她提足了十成功力,抖掌推出。
武奶奶十成功力的掌劲,反而风声全失,竟似虚空作势一般。
只见那黑面老人脸上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道:“我反正是挨惯了你的打,再接几掌又何妨!”言下竟是没事人一般,好象武奶奶刚才那一掌是虚具形势。
武奶奶目光连问了几闪,脸上疑容陡现,他不是怀疑那黑面老人的功力,而是怀疑这黑面老人所说的话,这些话,在她的意念中,只有一个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但是这黑面老人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人?因此,她不得不用脑筋尽量去打量,蓦地,只见她神色一惨,跟跪奔向那黑面老人,紧张地道:“你你”那黑面老人忽然发出一声震耳吼叫道:“站住,不要过来,这样会伤害了你。”
武奶奶果然停步不前,结结巴巴的道:“凭这句话,我更能确定你是阴弟了。”
那黑面老人气势一歉,道:“不错,小弟就是大姐心目中早已死了的兄弟武阴。”
武奶奶一阵激动,道:“你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武阴叹了一口长气道:“小弟因为练习一种奇门神功,不幸配药失慎,落得了这般惨状。”
武奶奶甚是关切地道:“你为什么要练习那种奇功哩?”
武阴戚然道:“小弟只是想有机会胜得过姊姊!”
武奶奶听了,更是无限感触地道:“兄弟,你的用心太深了,难道你把姊姊也当作不世的仇人么?”
武阴脸有愧色,道:“小弟一步之错,悔之已晚,但请姊姊看在同胞份上,相助小弟一臂之力。”
武奶奶微现犹豫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武阴一脸祈望之色道:“请姊姊让小弟获得这‘长青果’,以中和体内之毒,并还我本来面目!”
武奶奶低头不语,虽然内心中极为矛盾难决。
原来,武奶奶和她这位弟弟武阴,从小姊弟之情极笃,唯有在武功方面,武阴压根儿就不佩服姊姊武奶奶,偏又想尽了方法都胜不过她,而武奶奶,做什么事都能关顾弟弟,只有二人一动上手时,便心不由主的,谋求制胜之道,从未想到手下留情容让之事。是以,武阴在她手中,从未占过先。
后来,姊弟二人,因为人的际遇分开之后,二人还是每五年必有一斗,直到六十年前,武阴寻到武夷山来又尝过一次失败后,便再未前来找过武奶奶了。
武奶奶更失去了他的信息,匆匆数十年过去,在这情形下,妹弟一朝相逢,武奶奶真是左右为难了。
这时武奶奶正自己和自己猛烈的战斗着,忽然,她毅然地,坚定地,道:“阴弟,你知道我不能答应你的。”
武阴有点失望地道:“你顾忌我的武功会超过你么?”
武奶奶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已经超过我了,刚才我两掌无功,便是极大的证明。”
武阴现出一种满足的微笑道:“这就是小弟新近练成的‘化力神功’?”
武奶奶微吃一惊道:“‘化力神功’乃是失传了数百年的武林绝学,并非邪门武功,怎会服用药物?”
武阴苦笑道:“六十年前小弟偶然获此绝学,一直练了五十五年,都未达到任意所之,无往不可的最高境界。”
武奶奶道:“练武重资质,不是姊姊说你,你并非上上之才,是以难望大成。”
武yīn道:“小弟自是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又费了两年的时间,找得一张弥补体质上缺陷的药单,那知药物觅齐后,因紊乱了配药次序,服药以后,虽然达到了预期效果,但却也发生了一种副作用,落得今天这般模样。”
武奶奶感慨地叹道:“人生修短有数,缘分也强求不得,你”武阴抢嘴道:“小弟抱定人力胜天的主张,现在不是只有一步之差了么?只要姊姊你助小弟一步,便可人力胜天了。”
武奶奶仍是摇头道:“阴弟,请你不要逼迫姊姊说‘不’字。”
武阴满面凄苦之情道:“姊姊如果”
一语未了,只觉灵泉真气陡然一泄,他因分心说话,待得作势起步时,已是慢了不少时间,只通过了上半身,下半身便被灵泉真气死死吸住,纵是运转“化力神功”也莫想突入分毫。只好抽身而退,退出时倒没有遇到丝毫困难。
同时,周婷婷却是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灵泉真气”一泄“丹凤展翅”身如彩霞掠空,从“续断青空”顶上飞过,只一拉手,便用“长虹吸水”手法,将“长青果”吸到手中,轻轻巧巧的落到武奶奶身边。
武奶奶与武阴所说之话,无不句句入周婷婷耳中,所以细心中早已打好主意,看在武奶奶的面上,决心要把这颗“长青果”送给武阴了。
当然,她也知道武奶奶的脾气,说过的话,从不更改,要明理将“长青果”送给武阴,只怕武奶奶绝不会首肯,同时,也显得自己并无诚心送人。
于是,她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
当娇躯刚一落地之际,脱手将“长青果”向武阴口中打出,然后,才发话道:“晚辈谨以这颗‘长青果’孝敬武老前辈!”
“长青果”化作一道绿光,直向武阴口中飞去。只急得武奶奶双手齐抓,发出两股真力,欲待吸回“长青果”以武奶奶的功力来说,本是手到拿回之物,那知,周婷婷早就想到了这一着,也是用了十成真力发出,这样一来,除非武奶奶的功力可以超过周婷婷一倍以上,否则便莫想将那“长青果”吸住。
事实上,周婷婷目前的功力,因服了太多的灵药之故,并不稍逊武奶奶,因之,只见那“长青果”带着风声,投入武阴口中不见了。
武奶奶气得大声吼道:“阴弟,神尼已将‘长青果’送给了周姑娘,你不能服她的,快快吐出来。”她情急之下,似乎没有想到,再将“长青果”吐出来,周婷婷能不能再吃的问题。
周婷婷忙道:“武奶奶,人家已经入口的东西,我还能够再吃么?”
武奶奶一愕,跺脚道:“你你真不听话!”她还能说什么呢?
武阴高兴无比的带笑道:“‘长青果’入口即化。小弟有心不吃,也是不可能了。”
转正身躯,向周婷婷长揖谢道:“周姑娘侠骨天生,武阴身受大恩,不敢言报,请姑娘受我一礼。”武林人不言报,只是口头上说说,其实内心之中,无不存下涌泉以报之念。
周婷婷因武奶奶的关系,怎好意思接受武阴的礼,闪开娇躯,摇手笑到:“武老前辈,千万不可如此,婷婷当受不起哩!”
武奶奶见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是枉然。苍目一瞪道:“武阴,你得先表示你的心意!”
武明朗声一笑道:“姐姐说得是!”又回顾婷婷道:“不知周姑娘可有兴趣究习‘化力神功’?”
周婷婷知道武阴出于一片至诚,却之只有使人家心中更是难过,遂毫不作儿女态,一福为礼道:“谢谢武老前辈栽培!”
武奶奶道:“谢什么!‘化力神功’岂能和你克己成人的善心相比。”
话虽是这样说,却又吩咐武yīn道:“快去找一僻之地,将‘化力神功’心法教给周姑娘。”
武yīn道:“不用再找地方了,就这样里很好。”
武奶奶道:“那我先走一步,阴弟你得了周姑娘的好,也该向神尼道声谢,我在三心庵等你们。”
回身欲走,却被武阴叫住道:“姐姐慢行一步,兄弟如今想开了,再也不想胜过姐姐,姐姐何妨也听听‘化力神功’的要义。”
武阴能有这种觉悟胸怀,倒真使武奶奶又是惭愧又是喜欢。
惭愧的是自己确实对“化力神功”不大服气,尤其刚才两掌伤不了武阴,总觉得颇不是味,所以仍有争强好胜之心,想不到武阴反而先她醒悟,怎不叫她惭愧难安。
喜欢的是自己的弟弟能有这种胸怀,为武氏一家后人,树立了永世典范。叫她能不喜欢么!
愧喜交集之下,武奶奶怎好意思再学“化力神功”去意不变,仍然飘身出去了丈远。
武阴摇头一叹,只好任她去,开始将“化力神功”的心法,用“传音入密”神功授给了周婷婷。
武阴用“传音入密”传授“化力神功”这原是老江湖的顾虑,因为他自己藏在峰侧听到武奶奶和周婷婷的谈话,便不得不提防另有他人走了他的旧路。
武阴将“化力神功”心法传完,又对周婷婷道:“小鬼见不得菩萨,我也不到三心庵去了,我们后会有期,这次多谢你了。”也不顾周婷婷的表示如何,仰身向峰下倒翻下去。
周婷婷一阵叹息,也展开身形,赶回三心庵。
她人还没有赶回三心庵,便听见武奶奶高声喝骂之声和掌力掌风击空之声,远远传来。
周婷婷心想,有师父在庵内,是谁敢如此大胆,前来生事,同时,脚下加劲,人似飞乌一般,向庵前疾射。
当她看出和武奶奶相对的人是铁英奇时,老远就扬声道:“奶奶请快停手,英弟弟是自己人!”她不叫英弟弟停手,而要喊奶奶停手,在她来说,这是极为自然之事。
因为,她对铁英奇虽是情深意重,却因铁英奇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使她骤然相见之下一时喊不出口,自然,只好请武奶奶停手了。
其实,武奶奶因出尽全力,也胜不了铁英奇,心中早就不是味道,一听周婷婷只叫她停手,认为周婷婷只顾英弟弟,便忘了武奶奶,不但没有停,反而,更是展开全身功力,攻得更是猛烈。
同时,晒笑道:“这小子,根本不是东西,明知庵内都是女人,硬要向南内阁,你说该揍不该揍!”她明知铁英奇是周婷婷的心上人。偏故作不知,倒窘得周婷婷羞容满面,不好意思再插嘴。只把一双秀目,脉脉含情的射向铁英奇。
铁英奇今日的功力,已非武奶奶可敌,因为有求于人,不敢过份逞强,动手之时,只求自保,并无争胜之念,武奶奶仍得不败。
周婷婷的出现,真大出他意料之外,因为过去的一段不愉快,使他内愧丛生,厚不起脸来先招呼周婷婷,生怕万一周婷婷不理自己,自己便无地可容了。
继见周婷婷那道欲语难言的眼光扫来。再也矜持不住,错步退出武奶奶的掌风,出自真诚的叫了一声“婷姐姐!”
武奶奶再不识像,也不好再行进逼,只好站在一边自去生气。
周婷婷望着铁英奇幽幽的一叹道:“英弟,我在武夷山,可是令尊告诉你的?”周婷婷满以为铁英奇乃是前来找她,故有此问。
铁英奇那有听出她话意之理,但事实上,他根本不知周婷婷拜师学艺之事,他到武夷山来的目的,只是讨取“续断青空”他因对周婷婷内愧在心,又不顾当面说假话,皱了一皱眉头道:“不瞒婷姐姐说,小弟乃是前来讨取‘续断青空’的。”
周婷婷失望伤情中,仍不失雍容之态,微讶道:“不知英弟弟为谁万里奔波?”
铁英奇实话实说道:“小弟为百灵仙子苓妹妹和阎罗恨郭老前辈二人之需,特来求见神尼赐给些许‘续断青空’。”
周婷婷,听铁英奇为的竟是百灵仙子苏梅苓,两相对比之下,但觉双眉一热,几乎忍不住流下悲伤之泪,慌得别过脸去,才定下心情,没有真的流出泪来。
铁英奇心头猛震,内心也是极为难过,但是目前不是他诉说衷肠的时候,当下挺脊梁,硬起了心肠道:“小弟意欲晋谒心如老辈,不知婷姊姊可愿代为引见?”
周婷婷酸着鼻子,但极为爽快地答应到;“愚姊理应代为禀报,英弟请稍待,我即可就来。”飘身疾向庵内走去。
武奶奶叫住周婷婷道:“神尼已经出外云游去了!”
周婷婷道:“她老人家不是刚才还在么?”
武奶奶横了铁英奇一眼道:“刚才是刚才的事,神尼怎会知道这小子要来。”满口小子,似是心中余怒未息。
周婷婷猛然想起师父要教训铁英奇的话,不由大是着急道:“她老人家说过什么时候会回来么?”
铁英奇一听心如神尼不在,也是恐慌的道:“这真是糟透了,我要早来片刻,不就见着了她老人家么!现在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武奶奶眼角都不瞧铁英奇一下,只对周婷婷道:“神尼有话交代下来,令你即刻坐关一日,勤习新获神功,从现在起,你便不得和任何人谈话了。”
周婷婷道:“我想师父不会这样严,奶奶让婷婷和英弟弟多说几句话,好不好?”
武奶奶调腔冷冷的道:“神尼责成奶奶严加督导,就算是奶奶不准你和这小子再说话,难道你便不听话么?”
周婷婷叹了一口气,望了铁英奇一眼,只好向庵内走去。
武奶奶又横了铁英奇一眼,跨进庵门“啪!”地一声,把大门关了。
铁英奇在周婷婷离去之时,几次想叫住她,打听“续断青空”之事,可是瞅见武奶奶那付横得使人头眼发麻的凶相,到了口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只痴痴的望着他们进了三心庵,直到那庵门相碰的响声,才震得他霍然想起:神尼不在,又把她们放走了,再到那里去找“续断青空”呢,暗驾了自己一声:“糊涂!”点足射到三心庵门口,伸手去推庵门。
那知,庵门不待他的掌力落实,又自动开了一条缝,伸出武奶奶的半个头,对着他鼓目挑眉道:“你算是什么掌门人,这样不知礼数,你知不知道,这是尼庵呀!哼!年纪轻轻的怎的如此不知进退。”
铁英奇俊脸一红,热血上冲,再也顾不得苏梅苓和阎罗恨郭竞天的伤势,回头就走。只听得背后的大门又“啪!”的一声,震得他头脑一清,深恨自己不该冲昏了头随便使气,没有多向那讨厌的老太婆哀求几句,心念一转,又想走回,再去叩庵门。
这时他已想通了,为了别人的事去低声下气,算不得有损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反之,误了人家的生命,那才是令人齿冷的事。
于是,他又走回庵门口,提气朗声道:“铁英奇非为个人打算,请老前辈大发慈悲之心,赐给晚辈一些‘续断青空’,以救治两个被幻影神翁所害的生命。”
庵内竟是硬起了心肠,寂无回声。
铁英奇静静的等了一等,仍无回应,不兔生起气来道:“铁英奇要放肆了。”
双掌一合“先天无极两仪真气”提起了三成。
就在他掌力将发未发之际,耳际忽然响起周婷婷的朗朗细声,道:“英弟弟,忍字头上一把刀,鲁莽的后果,只有误人误己。我”话未说完,倏然顿止,显然被人家发现她有私了。
周婷婷对他如此关切照顾,使他想起过去周婷婷态度,大感羞惭,不由的垂下了双掌。
他刚刚压平心气,那大门又闪而开,武奶奶面色稍缓地道:“婷丫头魂不守舍,大约是我不准说话的关系,为了她,我只得让你们再见一面”
铁英奇一听可以见到周婷婷,见了她便不难设法讨取“续断青空”当时,心中一喜,不待武奶奶把话说完,便长揖谢道:“晚辈多谢老前辈格外施仁。”
礼毕,便大步向庵内走去。
武奶奶喝声道:“男子汉不得进入本庵,婷婷自会出来见你,你站在那面等好了。”
铁英奇身在人家屋檐下只得忍受,应声:“是!”脸上不敢挂上丝毫不乐的神色。
还好,周婷婷没有叫他久等,差不多是武奶奶身形退去的同时,周婷婷已出现在门口了。
铁英奇这次和周婷婷见面,已再顾不得矜持,先自开口道:“婷姊姊,小弟,对不起你!”周婷婷热泪盈眶,谈谈一笑,道:“英弟不要自责,你并没有对愚姊怎样!”
话意一转,道:“倒是英弟弟所要的‘续断青空’,愚姊却是无能为力。”
铁英奇急得大声道:“是神尼不愿舍药救人?”隐含责备之意。
周婷婷乃把无法通过“灵泉真气”的困难告诉了铁英奇,道:“家师确已外出,没有她老人家为助,你如何能够通过‘灵泉真气’?”
铁英奇将信将疑道:“小弟去试试再说!”
“飞龙冲天”向峰顶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