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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凉意,只是在江南地区,仍觉得有些炎热之感。
此际在江岸上飞行着两个人。
一个青衣文士,神态飘逸,另一个中年壮士,神威虎虎,这两人并肩而驰,年轻文士脚程甚快,走上几步,便等上一等,两人边走着,看江边风光,怡然自得。
这两人正是长孙骥与“乌骨针”梁寿。
梁寿一笑道:“少侠的功力,与日俱增,看来武林争霸之举,非你莫属了?”
长孙骥一叹道:“其实我毫无此种想法,只要两家大仇得报,我想要找个隐秘所在,过此一生算了。”
“乌骨针”梁寿奇道:“少侠正是年轻有为之时,何出此语。”
长孙骥叹道:“人世沧桑,瞬息万变,看不破的,觉得样样可贵,看破了,则又无可争执,人本来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梁寿道:“自从离开“花鸟岛”后,我亦有此想法,复经罗刹岛,听那白眉老叟,一夕谈玄,觉得人世间的恩怨纠葛,本无法清理,因此更觉悄然,要不是我尚有一件心事未了,早已作归山之想了。”
长孙骥道:“梁大寿所指,可是有关于家兄之事?”
“乌骨针”梁寿道:“正是!”长孙骥叹道:“梁大侠既不愿违背师门,又欲全朋友之义,这种胸襟,长孙骥是及不上的,不知梁大侠将以何种方法,能使此事两全其美!”
梁寿叹道:“本来此事势难两全,如果告诉你借用“乌骨针”之人,又违背了恩师本意,如果不告诉你借用之人,又难全朋友之道,此因在下为此事一再之思,并无善策。”
长孙骥一叹道:“为了在下仇恨,倒使梁大侠费煞苦心。”
梁寿一声豪笑道:“做人处世,本有许多难处,有时明知不可为,而又偏偏要为之,有时明知可为,而又不愿去做,世事幻演,本有许多矛盾之处。”
长孙骥叹道:“这就是佛道两家所以要抛脱是非,而专重清修的道理。”
他们边走间,天色已暗了下来,江面上掀起了一阵波浪,天空的月色,又慢慢明了起来。
梁寿用手一指道:“你见到么?”
长孙骥跟着他手指处看去,见隔江岸上,露着一星灯火,正自随风摇曳,灯火隐隐射在江面上,发出一线金色斑纹,颇波晃动,甚是美丽,忙道:“人家已是灯火高烧,准备晚膳,此情此景,如何的安定,而我们却仍在江岸上奔波,尚不知今夜宿于何处,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天涯浪子了!”
梁寿道:“如果我们也找个宿处歇下,必致耽误行程,如不投宿,又觉精神疲累,肚子也饿啦!”
长孙骥道:“不如找个村镇,先吃点东西再定!”
梁寿一笑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梁大侠请说!”
“趁此月色,何不雇一叶扁舟,泛舟江上,既不耽误行期,又可借机休息,饮酒谈心,其不甚好!”长孙骥道:“好是好!只是目下四野荒僻,哪来的船只?”
“乌骨针”梁寿向前看去,只见二里之外的江边,闪烁着一星灯火,忙道:“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去。”
这二里路的脚程,以他们两人而言,何消片刻工夫,亦已到达,仔细看去,见一艘渔船,正停泊岸边。
一个打渔的老翁,正在生火做饭,甲板上尚放着一大-酒,十数尾鱼,亦已做好,正冒着热气。
长孙骥细看那长者,约古稀之年,项下的——,银光闪烁,再经火色一点。更觉好看,忙一抱拳道:“在下两人因赶急事,欲借宝舟赶一段程,不知可有空暇!”
老者目光一转,半晌突发出一阵大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老朽这只船,虽以打渔为业,但无一定码头,整年整月随着长江的浪头转,何况月夜泛舟,别具风趣,两位既有此雅兴,不妨上船同喝一杯如何?”
这老者精神瞿乐,谈吐不俗,倒使两人一怔,随又一抱拳道:“如此打扰了!”
身形微晃之间,已上了船舷,随坐在甲板之上,老者又从舱中取出两个菜来,一盘-菜,一碟落花生,另外一大碗红烧猪蹄。
梁寿呵呵一笑道:“少侠!这位老丈豪放得很,我们的口福也不错,来啊!大家乾一杯!”
长孙骥笑道:“反正我们是银钱照算,梁大侠先请!”
老者叫道:“二位船向哪一方向启?”
长孙骥道:“我们是到云贵边境,你看着走吧!”
“两位是坐长途了?”
“老丈如无别事,送我们到地头亦可。”
老者一笑道:“我适才不是说过么?我这船数月的随着江流转,一浪到东,一浪到西,两位既是长途行舟,可得到前面镇上,多备点吃喝之物,只是这一浪可要将我打到苗蛮之区啦!”
他边说之间,已拉起了帆,随风而下,自已却后梢掌舵,水头溜溜,在船边响个不绝。梁寿喝了一杯酒道:“老丈对苗蛮之区,可熟悉么?”
老者笑道:“老朽浪迹湖海,已五十余年,哪处没到过?不过据我所知,走苗疆的可只有三种人。”
老者道:“第一种是商人,专门往返苗区,买卖土货,第二种是-药的,第三种是武林中人。”
梁寿微微一愕,看不出这老者经验倒是异常丰富,忙道:“以老丈看这三种人哪一种较多。”
老者又是一笑道:“往返苗疆的商人,非得跟土苗混得很熟,而懂得土苗方言方可,因此这种人很少-药的人,亦必须得到当地同意,方可通行无阻,但近数月来,苗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人也少了。”
长孙骥吃了一杯酒道:“照老丈如此说来,那是武林中人最多了!”
老者一声豪笑道:“相公说得不错,近来往返苗疆之区,大半皆是武林人物,如果老朽看得不错,二位却非商贾,又非-药之人,此去苗疆,当定有重大之事。”
“乌骨针”梁寿喝了一杯道:“老丈这次可走了眼啦!我们此去苗疆不过拜访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方才老丈说苗蛮之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知是甚么变化?”
老者正色道:“提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长得很,两位有兴,老朽不妨饶舌说一说!只是我口乾得很!”
梁寿为他酌了大碗送去。
老者喝了一口又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两位当是武林人物,既是武林中人,当知道苗蛮之区,亦有个武林门派,叫“百花门”!”
梁寿点头道:“不错!那“百花门”是由“百花婆婆”掌教。”
老者笑道:“这位大爷说得不错,那“百花婆婆”仇媚娘为了欲得到一件武林圣物,已在苗疆-下天罗地网!”
长孙骥奇道:“那是甚么东西?”
老者笑道:“据说是一支“月魄古剑”与一颗“天龙骊珠”尚有半卷五陵墓道星躔图。”
长孙骥闻言一愕,原来那苗疆“百花门”也动上了自己的脑筋。
忙道:“据闻那月魄古剑与“天龙骊珠”皆在“神剑手”长孙骥的手中,她在苗疆作威作福,怎能取得此宝物?”
老者一笑道:“她在苗疆-下天罗地网,正是准备弄那长孙骥飞蛾投火。”
长孙骥心中一愕,心想:“自己这次赴苗疆,亦是临时决定,原未向任何人提及“百花婆婆”仇媚娘何以得知,难道她真有未卜先知之术不成?”
又道:“她怎能知道那“神剑手”一定要赴苗疆呢?”
老者又是一笑道:“相公,那长孙骥不去,她不能下帖约请么?”
“约请?”
“呵呵正是,武林中人,重的是信誉,她一下帖约请“神剑手”为了自己声誉,可不得不去,如此其不投入虎口!”
“她又用何种方法,才能将请帖送到“神剑手”的手中呢。”
“呵呵!这个老朽不知,不过我已知道约期不远了!”
“甚么时候?”
“中元佳节!”
“这是七月十五日,是鬼的节日,她这约期到是怪特别的。”
“也从这里可以看出她的居心啊!”长孙骥向梁寿看了一眼,屈指一算,目下离那中元之会,尚有一个月零二十天,除去在路上耽搁一段时期而外,已剩余不多,心想:“如能早几天出其不意,一探“百花门”以免临时束手束脚。”
“乌骨针”梁寿突然打了哈欠。
老者笑道:“两位如果累了,请舱中休息,老朽为你们连夜行舟。”
“乌骨针”一笑道:“月夜坐舟,情与沛然,何必那么早就睡?”
长孙骥眼光突然向船后看去,见数十丈远近的江面上,亦有一叶扁舟,随波而下,不觉大奇,这时竟也有人连夜行舟。
老者突然道:“两人此行,尚带着同伴么?”
梁寿一愕,目注老者面上半晌才道:“在下等就是两人,别无同伴!”
老者又是一笑道:“既无同伴,老朽今日有兴,变个戏法给两位看看。”
旋说之间,那右手临空一抓,喝声:“起!”
突然有一条人影,在舷旁翻身而上,那人身形一长,猛的两掌,向后舵打去,长身出掌,连成一气。
老者呵呵一笑,跃身而起,喇的一声,一个紫燕飞式,没于江中,这突如此来的举动,顿使两人大吃一惊,齐留神看去,见上来的那人,却是“申埠商隐”周桐,不知他何时隐身船上,两人竟未发觉。
梁寿一惊道:“周大侠何时离开局中?”
“申埠商隐”周桐呵呵一笑道:“你们两位一走,我心里就煞不住,我是荡浪惯了的人,整日价的为那些贪官商贾办事,行么?因此我在你们刚动身时便也悄悄的离开,在江岸上就发觉到这艘渔船,有些可疑,因此趁他上岸沽酒的时候,便隐入舟中,你们上船时,我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好打招呼。长孙骥道:“周大侠意欲何往?”
周桐一笑道:“如今既已遇上你们,那还用说么,咱们一起走一趟苗疆!”
梁寿道:“这渔人不知是甚么来头,我们搜搜看!”
边讲之间,身形已向后舱走去。
突然一叫说:“你们来看!”
长孙骥身形一闪,已进入后舱,见梁寿手中,拿着个字条,正在观看,那上面草草写着几个小字:“长孙少侠,别忘了中元之约,如果怕死,就不必来。”
梁寿叫道:“这点子是“百花门”的。”
长孙骥听得一怔道:“难道他们早已跟上了我们。”
“申埠商隐”周桐道:“如此看来,我们以往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掌握之中,这“百花门”可也不可轻视。”
梁寿摇头叹道:“看来江湖帮会,如今一个比一个厉害,开始便数咸阳的“落星堡”与“天星帮”“五阴教”“百毒门”后来出了个“八卦门”压倒群雄,如今“拆骨会”与“百花门”虽未公开活动,看形势比那“八卦门”不知道要高多少倍?”
“申埠商隐”周桐道:“梁大侠说得不错,如今的武林,已成了多事之秋,咱们大夥儿为了-魔卫道也只有凭着自己一点丹心,尽力而为了。”
长孙骥默然不语,此际突感船身一震。
原来那船尾乏人把舵,小船竟从江心搪了过来,经那江浪打击,因此感到有些震动。
“申埠商隐”周桐道:“你们先休息会儿,我们轮流把舵。”
语声才了,人已纵向后舱,右手一带舵柄,小船在江中又慢慢顺了过来。
梁寿饮了一杯酒,竟在甲板上闭目养神。
长孙骥因连日来怪事百出,一时无法安静,独自把杯自饮,此际江面忽然飘来一阵箫声。
他抬头循声看去,那箫声竟发自后面一只小舟之上,那小舟离自己的坐船,只有十丈左右,心想:“是谁有此雅兴,月夜吹箫,江面泛舟。”
不由留神看去,只是月色太淡,距离又远,再加上水面烟波,一时竟无法看清楚是甚么样人物。
他又默然饮了一杯,那萧声抑扬顿挫,听得人回肠荡气。
“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
长孙骥心中充满了疑问,他鉴于这两日来奇遇太多,因此对每一件事,即起了阵不寻常的关切。
梁寿此际已和衣倒在甲板上睡着了。
“申埠商隐”周桐正留神注视前面,因此对后面之事,并不知道,只是说:“少侠,你听到那箫声么?”
长孙骥悠悠的道:“是啊!不知谁有此雅兴。”
“申埠商隐”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亦是我辈中人。”
“周大侠是以他的音韵里来断定。”
“正是!”此际江面上突然起了阵风浪,天空飘过一阵乌云,将月色掩去,头顶上落下丝丝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