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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朗与米天香将那些尸体埋葬了后,夕阳已沉没有西边的云山之下。
薄薄的暮霭就像一层轻纱般,悄然披掩下来,景物逐渐变得苍茫起来,除了向晚投林的飞鸟偶尔传来呜叫声外,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显得有点幽凄!
站在那座新坟前,黄天朗与米天香皆默然站着。
因为,此刻他们的心头,皆沉沉的。
“呱”地一声鸦叫,终于将两人自沉默中惊转过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黄天朗望着米天香道:
“米姑娘,咱们现在何去何从?”
米天香叹口气道:
“这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好去?还是先回山上去吧。”
黄天朗却道:
“米姑娘,只怕山上不安全,万一那妖人算准了,咱们看到三圣宫被毁后,在无处可去的情形下,只好回到山上,那妖人因此匿伏在山上等咱们,那咱们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米天香想想,深觉黄天朗所说不无可能,但举目茫然,实在不知到那里去好,不禁凄然道:
“黄大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黄天朗想一下,忽然拍拍脑袋道:
“米姑娘,若不嫌弃,到在下家中如何?在下正好可以探望一下娘亲与妹子。”
米天香被他这一说,才想起,他这一次是回乡看望白发高堂与妹子的,而且家乡就在附近,只是被扯入这淌浑水中,令他不能赶回去。而目前,也确是只有他的家乡可以落脚了,于是点头道:
“好啊,我也可以顺便问候一下伯母与大妹子,天快黑了,咱们快动身吧!”
黄天朗却不慌不急地道:
“米姑娘,不用心急”
“黄大哥,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近的么?”
米天香问。
“大概二三十里吧。”
黄天朗说。
“二三十里,那可不近啊。”
米天香焦急地道:
“还不快动身赶去。”
“二三十里路,在你那种‘千里虹飞’神法来说,算得了什么?”
黄天朗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米天香这才恍然明白,他为何不着急赶路了,当下啐道:
“我又不知道你的家乡在那一个方向,如何施展千里虹飞神行法?”
黄天朗却记性很好,
“你不是曾对在下说过,曾经到过在下那个村子么?”
米天香眨眨眼,失笑道: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接催促道:
“快闭上眼睛,大概还赶得上吃晚饭的。”
黄天朗没有再说什么,立刻闭上双眼
口口口
近乡情更怯。
这句话一点不错,黄天朗此刻的心情,确是怯怯的,而且患得患失的。
那全是由于那种乍惊乍喜的心情引起的,既然很快便见到亲人,但又不知亲人是否无恙,在刹那的心情,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娘亲身体安泰么?妹子是否已出嫁了?”
黄天朗怀着这种乍惊乍喜,起伏不定的心情,与米天香一同走入村子。
米天香千里虹飞法确是神奇,就在黄天朗心念才动——想偷偷睁廾眼睛看一下到底是如何“飞行”的,那知耳边便响起米天香的语声:
“到了,睁开眼吧。”
果然,一睁眼,便看到满眼尽是熟悉亲切的景物,正是自己生长的家乡,当然,他仍然弄不清楚米天香的神行法是如何施展的。
而他的心神,亦被乡情与亲情所填满了,那里还想到向米天香问个清楚明白。
夜色渐浓中,整条村子显得份外静谧,听不到一声犬吠,也不闻猪嚎鸡鸣,这情形,有点异乎寻常。
在他的记忆中,这时候应该是村子中最热闹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乡亲,全已返村,村子里满是人的,孩童在跑叫追逐,惊得那些狗慌走吠叫,老婆婆则在喂鸡,男子汉这时最清闲了,叨着旱烟杆,坐在堂屋或是门槛前,滋巴滋巴地吸着烟,妇女则在灶房中忙着烧火煮饭弄菜,稍大的孩子则在喂猪,家家的烟囱皆冒出缕缕炊烟来,这种情景,闭上眼睛,便可以想像出来。
可是,如今却冷冷清清的,看不出有一丝生气!
一念及此,他的心头惊震了一下,一颗心也乱了起来,恨不得一步跨入家中,看一下娘亲与妹子是否无恙!
这寸,米天香也察觉到有点不对了,双眼张望着,她有点不安地道:
“黄大哥,怎么这样静的?”
黄天朗被她这一问,心中陡地生出一股恐慌来。
“米姑娘,或许村子内的人,到附近村子去喝喜酒,或是看社戏什么的,所以,村子才会这样静。”
黄天朗这样说,是在安慰自己,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因为,这时节根本不是看社戏的时候,喝喜酒,也不会整条村子的人都去的,他未离开家乡前,就从未遇上过。
“黄大哥,进去看一下,不就清楚了么?”
米天香没来由地,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之感来。
黄天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快步向村口走去。
两人走入村口,一直往内走,却一个人也看不到,经过的人家,乌灯黑火的,一点声息也没有,门户紧闭,村道上,连鸡犬也不见一只,越往内走,黄天朗的一颗心,便越加往下沉,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黄大哥,村子内的人似乎跑光了的?”
米天香心中一阵难过,那是替黄天朗感到难过的。
黄天朗没有说话,紧抿着双唇,一直往自己的家走
此刻,他的一颗心,全在娘亲与妹子的身上。
老远便望到家门前的那棵老槐树,怎么不见了那条大黑狗,黄天朗只觉心中乱麻麻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娘亲,你在家么?妹子,怎么不点灯啊!他在心中直喊,衔步也由快步变成了疾奔。
到了,也看清楚了,那棵槐树仍然生气勃勃,那一条大黑狗却不见了,而家门亦紧闭起来,还加了一把锁,这刹那,黄天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身子,张口大叫一声:
“娘——”
可是,却听不到娘那慈祥的应答声,那刹那,他感到胸前像是被击了一拳般,一阵闷窒。
“青妹——”
他像头负了伤的野兽般,嘶叫声。
依然没有回应。
他的身子剧晃了一下,一下扑在门板上,双拳一阵乱捶,口中不断地呼喊着:
“娘亲——青妹——”
叫声在寂静的村子中回荡着,格外凄惶,令人闻之心酸。
米天香瞧到黄天朗那种心碎神伤的样子,她也感到一阵心酸,眼中湿湿的,忙上前道:
“黄大哥,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
“娘亲,青妹,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啊!”黄天朗兀自在嘶叫。
“黄大哥,何不进屋去看一下啊!”米天香伸手轻抚着黄天朗的肩背。
黄天朗似乎被她那句话从极度的迷乱狂惘中惊醒过来,浑身震了一下,嘟喃一声:
“对啊,怎不进去看一下!”
双拳发力一推,那把铜锁被他那一推,生生震脱开来“呛啷”一声,两扇门板应声被震了开来。
这时候,天已全黑了,屋子内由于没有灯火,所以,黑黝黝的,只能够依稀看到一些抬椅之物。
黄天朗却一头便冲了进去,大叫:
“娘亲——青妹——”
米天香连忙跟了进去,并从身上摸出一筒千里火来,将之晃亮,黑暗的屋子内,刹时光亮起来。
她拿着那筒千里火,跟着黄天朗走遍了屋子各处,只见蛛网尘封,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黄天朗颓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整个人就像痴呆了一般,口中翕动不停,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米天香瞧到他那种样子,不禁又急又慌,伸手摇摇黄天朗,带哭道:
“黄大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黄天朗却听而不闻。
“黄大哥,不要这样啊,你想一下,门是锁着的,说不定伯母与大妹子去了什么地方啊!”米天香哭着在黄天朗的耳边大叫。
这-次,黄天朗终于有了反应,浑身震悚了一下,霍然抬眼望着米天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声道:
“你说什么,娘亲与妹子去了别处?对,娘亲与妹子一定是去了别处!”
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来。
但随之他又颓然道:
“但娘亲与妹子去了什么地方呢?”
米天香见他神智回复过来,心中寻喜,急急说道:
“黄大哥,或许村子内还有人,何不到村子找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黄天朗听米天香这样说,神智完全清醒过来,虎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急不及待地道:
“说得对啊,怎么我就想不到,快去找一下。”
话未说完,经已像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黄大哥,等等我!”
米天香边叫,边跟着奔了出去。
口口口
两人终于在村中一间低矮但却异常牢固的屋子中,找到一位老人。
那还是从屋子内透出来的一丝灯光,发现了那间屋子内有人的。
那老人年纪已有七十了,须发花白,但却精神瞿铄,腰不弯,背不驼,正在吃饭。
乍然看到有两个人闯进来,那老人着实吃了一惊,霍然伸手抓起在桌上的一柄形状古怪的锈剑,睁着一双老眼不花的牛眼,作出拼命的样子。
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惊恐之色,却让人一眼便看出,他的心中是很恐惧的。
但黄天朗一眼便认出那老人是谁来。
“三伯公,是我啊,你老还认得我么?”
那被黄天朗称作三伯公的老人却一点也不放松,转着眼珠,打量着黄天朗,好一会,才迟疑着道:
“你你是大毛?”
大毛正是黄天朗的乳名,天朗这个名字,还是他从师习艺后,其师为他取的,他见那老人认出他来,高兴地道:
“三伯公,我正是大毛啊!”“大毛,你真的就是大毛!”
老人那刹那激动得身子起了一阵颤抖,将手上的锈剑放下来,抖着嘴唇,蹒跚地走上前,目光却一直注视在黄天朗的身上。
黄天朗忙走上前去,伸手扶住老人。
“三伯公,见到你身子这么硬朗,我好高兴。”
老人定定地注视了黄天朗一会,终于咧开只剩几枚牙齿的嘴巴,连声道:
“你果然是大毛,你变了很多,我差一点认不出来,幸好我记得你眉梢有一点红痣,才认出你来!”
黄天朗忙扶他坐下来,老人已指着米天香道:
“大毛,这位可是你的媳妇儿?”
老人这一句“可是你的媳妇儿”将两人说得“刷”地红了脸,米天香更是羞臊得连耳根也红透了,垂下头来,不敢见人。
黄天朗尴尬地道:
“三伯公,我还未娶媳妇儿,这一位是米姑娘,是我在路上认识的。”
三伯公这才“哦”了一声,摇头摆脑地道:
“这位姑娘,请恕老汉刚才说错了话”
米天香连忙抬起头来,羞涩地道:
“老人家,我不会介意的,何况,你又不是故意说的。”
实则,她的心却喜孜孜甜蜜蜜的,恨不得自己真的成了黄天朗的媳妇儿。
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确是奇妙,也是不可捉摸的,要来的,真是赶也赶不走,也所以才会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转对黄天朗道:
“大毛,你怎会忽然回来的?”
黄天朗忙道:
“三伯公,我是专程回来看我娘与小青的。”
一顿,迫不及待地道:
“三伯公,怎么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我与米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老人家,我娘与妹子去了那里?”
三伯公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的是阴沉与恐惧,闭着嘴巴,不说话。
黄天朗心急地道:
“三伯公,你怎么不说话啊?”
三伯公忽然挥手道:
“大毛,你与米姑娘走吧,立刻就走,什么也不要再问,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头,走啊!快走啊!”黄天朗与米天香见老人忽然改变了态度,要赶他们走,不由愕住了,弄不清老人何以忽然这样,两人当然不肯离去,黄天朗急急道:
“三伯公,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要咱们离开,你还未答我的问话啊!”米天香在一旁也说道:
“老人家,你不是”
她下面的话还未说完,老人已连连挥手道:
“不要问,我也不会说,快走吧,我是为你们好啊!”黄天朗听他这样说,已猜到事出有因,自然更不会离开了。
“三伯公,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我娘与小青去了哪里,是生还是死!”
老人听得神情微震了一下,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大毛啊,你不怕死,难道也不为这位姑娘想一下么?”
米天香忙道:
“老人家,我与黄大哥一样,不怕死!”
老人神色变动了一下,露出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样子,朝两人道:
“大毛,你们既然一定要知道村子的人及你娘与妹子去了那里,那快坐下来再说。”
黄天朗听老人答应说了,忙应了一声,扯了米天香一把,示意她坐下来,他自己也拉过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老人还未吃饭的,当下说道:
“三伯公,您请吃完饭再说吧。”
三伯公“哦”了一声,也想起两人可能未吃饭,于是道:
“大毛,你们还未吃饭吧,那么快到灶下淘米生火,弄点腌菜什么的,将就吃一顿吧,吃饱了,我才慢慢对你们说。”
黄天朗也确实饿了,也不客气,站起身来。
“三伯公,那就老实不客气了。”
说着,便向灶下走去。
米天香却抢先站了起来:
“黄大哥,还是让我来吧。”
两人便向灶下走去,
对着那盏如豆般的灯火,三个人围在桌前,黄天朗与米天香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也只好按捺着,静等老人开口。
老人那瘪瘪的嘴巴紧紧地抿着,神色是沉肃的,但眼中却转变不定,显示出他的内心颇不平静。
足有一袋烟功夫,老人才语调低低地道:
“大毛,你知道我为何在你们忽然闯进来时,那样惊恐紧张么?”
一顿,接又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柄锈剑,道:
“你知道这柄剑是杀不了人的,但我却拿起了它,为什么?”
黄天朗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老人,因为他知道老人必会自动解答那些问题的,而且他亦看出,那柄剑是用铜钱串叠相连而成的,根本就没有刀口,而且锈迹斑斑,不要说是杀人了,连杀鸡也不成!
米天香也是个聪明人,见黄天朗不说话,她也紧闭着嘴巴,等老人说话。
老人果然说下去:
“这柄剑虽然不能杀人,但却可以辟邪驱妖”
米天香再也忍不住了,插口问道:
“是不是村中出现了妖魅鬼怪的异物?”
老人带点讶异的望了米天香一眼。
“米姑娘,你猜对了,村子内的人,确是因为近来出现了妖异之物,而离开了村子,到别的地方谋生去了。”
黄天朗急忙问道:
“三伯公,我娘与小青是否也随乡亲们到了别处地方?”
老人那刹那脸上露出骇怖悲伤的神色来,嗫嚅着道:
“大毛,你妹子小青已嫁人,但你娘你娘”
“我娘怎样了?”
黄天朗看到老人的神色与语气,顿感不妙,心头乱跳起来,慌急地向老人问。
老人悲沉地道:
“大毛,你娘你娘是被那妖魅吓死,并并噬破喉头,吸血血”
老人说着,语声因了惊怖而颤抖起来,脸上满是骇怖的神色。
黄天朗只觉“轰”地一声,眼前发黑,大叫一声:“娘!你死得好惨啊!”身躯一软,便向前仆倒。
幸好米天香眼急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并伸手在他的背心上拍了一掌。
黄天朗即时张口吐出一口痰来,眼泪从他的眼中涌流出来,嘶声叫道:
“娘啊,你怎么不等孩儿回来啊”米天香听得眼中也流下泪来,安慰他道:
“黄大哥,你不要那样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啊,你这样子,伯母也不能复生的啊!”黄天朗这才稍抑悲伤,含泪对老人道:
“三伯公,请您老人家将我娘亲遭害的详情述说一遍好么?”
老人沉沉地点点头,说道:
“大毛,你娘亲是在月前的一个晚上,大约二更左右时,大概是被什么声音惊动了,起床出去看一下,就在屋子侧面的猪栏前,被那妖魅吓晕过去,附近的二栓子等人听到你娘那一声惊怖的骇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起床出来察看,当时你妹子已嫁到五十里外的张桥镇,二栓子他们在猪栏前,看到有一个人正扑在你娘的身上,还以为是盗贼,呼喝着向前扑上去,岂料那‘人’一下子蹦跳起来,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朝二栓子等人扑去,二栓子等人这才看清了,那‘人’双眼发出幽幽绿光,指甲足有三寸长,脸上长满了寸许长的绿毛,身穿寿衣,满嘴鲜血,身上散发出一股腥膻的恶臭气味,中人欲呕,才知道那是僵尸来村中作祟,当场便有人被吓晕过去,二栓子等人惊叫骇呼着四散逃避,村子里的人都被惊醒了后来,各人明火执仗的,并从村头的关帝庙中将关圣帝君及张冀德的法身请了出来,再拿了马桶等秽物,再到你家猪栏,那异物竟然还未走,正伏在被吓晕过去的大根那浑家的身上后来,亏得关圣帝与张冀德的法身,将那异物吓走事后,却发现你娘与大根的浑家喉头被噬破,被那异物吸干了体内的血!”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又泛起了惊怖的神色来,可见当时的情形,是何等惊怖诡异了。
黄天朗听得紧紧咬着牙关,双手也拳握起来,老人说完好一会,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悲沉地道:
“那一定是那妖人豢养的妖魅!三伯公,我娘葬在那里?”
老人叹息着道:
“你妹子接到噩耗后,与她的汉子一齐赶来,将你娘的后事办理了。你娘就葬在村后那片填岗上你家的祖坟旁边!”
“三伯公,我妹子的夫家姓什么?”
黄天朗强抑制悲痛问。
“你妹子夫家姓张。”
老人庆幸道:
“你妹子可是嫁了一头好人家,听你娘生前说,你妹子的汉子是开骡马行的,就叫张全记骡马行,很容易找的。”
“老人家,后来那妖异有没有再到村中作案?”
米天香问。
“怎么没有!”
老人才回复的神态又变了。
“此后,村子中不时有鸡猪等的牲畜被发现吸干血死去,并且再有几个乡亲被那妖魅噬杀吸血,乡亲们大起恐慌,特地到十多里外的大圣庙请来两位道长,作法驱妖,那知道,那两位道长在第一次与那妖魅交手时,确是将之驱退,但却降服不了,翌晚,那妖魅又来了,不知怎的,竟然厉害非常,而且还带来了一只同伴,结果,那两位道长不但降服不了,反而惨遭那两只妖魅扑噬而亡,身上的血,也被吸光了。”
老人顿了一下,续道:
“此后,也还再请过法力高强的道人及僧人回来降妖驱邪,但是都死在那两只异物的爪下,从此,没有人再敢来驱邪降妖,乡亲们眼见如此,深恐成了那妖魅的采练之物,于是纷纷搬离村子,投亲靠友的,到别处谋生去了。”
“三伯公,你为何不走?”
黄天朗替老人担心起来。
“大毛,你以为我不想走?”
老人喟叹一声。
“只是,我无亲无故的,往那里走?还不是死?何况,我已七十多岁了,不算短寿,死了也就算了,只好留下来,幸好祖上留下这把铜钱剑,据说可以驱邪治鬼降妖,我便取了出来,每到晚上,便放在身边,也不知是此剑真的可以驱邪降妖,这些日子以来,皆不再见那妖魅来作案,平平安安的,老汉正准备再过一些日子,仍然没有动静的话,便到二十里外的莲花坪,要等到他们回来,然后陆续知会别的乡亲。”
一顿,接深沉地道:
“说真格的,他乡虽好,却那有故乡亲,乡亲们都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啊,他们哪一个不希望,有回来的一日!”
黄天朗听着老人充满感情的话语,心中也翻涌起一片激情。
“三伯公,为了替我娘亲报仇,也为了乡亲们能重回家园,安居乐业,我就算死了,也要将那些妖魅除去!”
老人赞许地望着黄天朗。
“大毛,你不愧是咱村子的人,只是,那妖魅可不是寻常之物,你又不懂法术,如何降服得了呢?”
“老人家,你不用担忧,我有本领驱除得了那些异物的。”
米天香插口说。
“姑娘懂得降妖除魔之术?”
老人有点不大相信地讶然望着米天香。
米天香只是笑了,没有说话,黄天郎却道:
“三伯公,米姑娘的法力很高强,我亲眼目睹,不瞒你老人家,我在鸡爪山下,要不是米姑娘的师父出手相救,在下早已死在那妖异的扑噬之下!”
接将那晚的惊险经历,向老人述说了一遍。
老人听得骇然动容不已。
“你这么说来,那些妖异之物,是被那什么妖人豢养驱策的了,那什么妖人真可恶,姑娘本领这么高强,可要为地方除害啊,老汉先在此代乡亲们向你叩谢!”
他可是说到就做,真的就要跪下来,向米天香叩头!
米天香如何敢受他这般大礼,慌忙站起来,伸手一把托起老人。
“老人家,快不要这样,我当受不起啊!”黄天朗也上前将老人扶坐回椅上“三伯公,米姑娘一定会帮咱们除去男陛妖魅及歼杀那妖人的!”
老人仍然感激地对米天香道:
“米姑娘,老汉与乡亲们都不会忘记你的,待你除妖降邪之后,乡亲们回来,老汉要乡亲们为姑娘你建一座长生祠。”
米天香被老人那种恳切崇戴的说话感动得眼中湿湿的,心中也下了决心,纵使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也要竭尽所能,歼妖除怪,以报答老人那一份盛意!
“三伯公,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老人家也该歇息了,我与米姑娘回家打扫一下,你老人家千万小心,,有什么不对,大声呼叫,我与米姑娘自会起来。”
黄天朗说着已站起来。
米天香也站起来。
对老人道:
“老人家,多谢你那一顿饭。”
“米姑娘,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老人客气地道:
“倒是慢待你了。”
说着,将两人送出门外。
口口口
米天香黄天朗两人辞别老人后,却没有立刻回返家中,在林子中走了一遍,再在林外绕了一圈,发觉不到有什么异样的事情,才返回家中,点上一盏油灯,动手将屋子打扫了一下,两人也确实太累了,屋内有两个房间,于是,两人各自睡一间房,躺在床上,黄天朗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双眼,望着屋顶直发呆。
连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为人子者,那是何等的憾事,何况,娘亲这是死于非命!想到这里,他霍地从床上挺坐起来,胸膛一阵起伏。
“黄大哥,你怎么哪?”
隔壁传来米天香关切的语声,大概是他从床上挺坐起来时,那一阵“吱吱”的床板声,惊动了她。
这么说,米天香也未入睡。
黄天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才说道:
“米姑娘,没有什么,你请睡吧。”
米天香“嗯”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天色快亮的时候,黄天朗才困极朦胧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黄大哥,你起床了么?”
原来是米天香。
黄天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松地道:
“是米姑娘么,在下这就起床了。”
说着,揉揉眼睛,下地穿了鞋子,走前去将房门打开。
米天香就站在房门前,已整整齐齐的,看样子已起床好一会了。
米天香看一眼黄天朗,不好意思地道:
“黄大哥,你昨晚一定睡不着了,吵醒你,真不好意思。”
黄天朗望一眼外面,发觉已日上三竿,倒是他不好意思了。
“米姑娘,在下贪睡,要你叫醒,真不好意思。”
米天香朝他抿嘴笑笑。
“快去洗把脸吧,我已煮了一锅粥,就等你吃。”
黄天朗听她那样说,更加不好意思,心头一热,脱口道:
“米姑娘,辛苦你了,你真好!”米天香没来由地脸上一红,白了黄天朗一眼,一转身,怩声道:
“别说了,快去洗脸吧,我去盛粥。”
说着,已向灶下走去。
黄天朗瞧着米天香那婀娜的背影,目光不禁有点痴了。
吃罢米粥,黄天朗对米天香道:
“米姑娘,在下想到先母的坟上拜祭一番。”
米天香道:
“我陪你去吧,顺便以拜祭伯母。”
黄天朗点点头,在屋内找到一些香烛元宝,便与米天香向林后那座小小的山岗走去。
走在路上,望着一块块荒芜了的田地,黄天朗不由又想起,自己未从师习艺之前,这时候,应该是满眼翠绿,禾浪翻波的时节,处处可见的乡亲们在田中除草,那半大不小的小子则在田边放牛,那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看得人心头一阵舒坦,也充满了喜悦。
如今,简直不堪入目,不自禁地,他紧张地将双手拳握起来,在心里呼喊:
“除去妖人,纵使下地狱,落火海,我也要将你歼除,好让乡亲们有好日子过!”
上到山上,看到坟旁边,母亲那座新坟经已长出短短的绿草来,想到母亲之慈爱,临行那句句的叮咛,还有那一针一线密密缝的衣衫,他的眼中不由一片模糊,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种哀痛“哇”地一声,跪倒在坟前,泪水也顺颊流了下来。“娘,孩儿来看你老人家。”语声哽咽得几不成声。
米天香看到黄天朗那种悲痛欲绝的神情,不由也想起自己的师父来,不禁悲从中来,陪着黄天朗流下泪来,默默地将带来的香烛取出来,一会,才含泪道:
“黄大哥,请给伯母上香吧。”
黄天朗这才稍抑悲伤,擦着火石,点上香烛,恭恭敬敬地插在坟前地上,叩拜起来。
米天香也点上了一柱香插上,拜了三拜。
口口口
坐在坟旁的石上,两人皆默然不语。
足有顿饭时光,米天香才开声道:
“黄大哥,别太过悲伤了,伯母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子,也会心痛的。”
黄天朗感激地瞥了米天香一眼。
“米姑娘,在下在想,咱们虽然敌不过那妖人,但那妖人那日也受伤不轻,否则,他决不会放过咱们,必会四出搜寻咱们的下落,好斩草除根,但是这两天来却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说不定是在伤重之下,找地方躲起来养伤,咱们何不趁这时机,偷偷找上他,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歼杀那妖人!”
米天香却眨贬睫毛,犹豫地道:
“黄大哥,不知那妖人会不会故技重施,诱咱们踏入他布下的陷阱中?”
黄天朗报仇心切。
“米姑娘,那妖道断去一臂,流了不少的血,其精元一定大损,这是假不了的,纵使他再施奸计,在下也要与他拼上一拼的,否则,待到他伤势痊愈之后,只怕连与他一拼的机会也没有,便死在他的手下!”
米天香见他一副豁出去的神态,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若不趁他受伤精元大损之下,与他一拼,待他伤好之后,那真是连拼的机会也没有。连师父阳山神姥及法光道长也不是那妖人的对手,更别说自己与黄天朗了,当下胆气陡壮,说道:
“黄大哥,你说得有道理,趁他受伤精元大损,与他一拼,还有些微希望,可以歼杀那妖人!就这样决定吧。”
黄天朗又摇摇头道:
“米姑娘,在下不能与他硬拼。”
米天香听得不由一怔,诧道:
“黄大哥,你不是改变了主意吧?”
黄天朗深沉地道:
“米姑娘,在下只是说不与那妖人硬拼,你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米天香不是个笨人,眼珠一转,便恍然明白了。
“黄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智取?”
黄天朗颔首道:
“不错,凭咱们两人的本领,纵使那妖人受伤不轻,但是硬拼之下,肯定不是他的敌手,只有智取之一途!”
米天香佩服地道:
“黄大哥,还是你想得到。”
黄天朗道:
“米姑娘,黑狗血是不是真的能够破除邪法的?”
米天香点头道:
“不错,否则法光道长也不会搜集黑狗血了!”
“除了黑狗血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破除邪法的?”
“粪溺之类的秽物,也可以的。”
“好,在下想到一个办法,说给你听听,看看可不可以实行。”
黄天朗那刹那眼中闪射出光芒来。
“黄大哥,快说吧。”
米天香一听他想到一个好办法,兴奋得急声催促黄天朗。
黄天朗于是将他的办法,详细地向米天香说出来。
米天香静静地听着,眼中也渐渐神采闪射,待黄天朗说完,她不由拍掌道:
“黄大哥,这个办法好啊,你是怎样想出来的?”
黄天朗笑笑道:
“逼着想出来的。”
“我不懂”
米天香侧望着黄天朗,那种娇憨之态,看得黄天朗的心头一荡。
“在下一心只想报仇,便这样想出来的。”
黄天朗瞧着米天香的目光,竟然舍不得移开去。
米天香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有异,心头刚跳了一下,脸上发臊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忙垂下头来。
“米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呢?”
黄天朗见米天香垂头不语,还以为她在想着什么事情。
米天香自然不会直说,目光一抬,掩饰地道:
“黄大哥,我在想,怎样才能找到那妖人,又令他上当。”
黄天朗被她一言提醒,伸手拍拍膝头道:
“是啊,若是无法找到那妖人,办法再好,也是白费!”
凝眸想了一下,陡地目光一亮。
“米姑娘,有办法了!”
米天香喜道:
“快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黄天朗道:
“那妖人豢养的妖异,可能已被你师父与法光道长歼除殆尽了,他必会再豢养一些的,而那些异物是要吸血才能练成气候的,所以,他必会驱策那些异物到附近的乡村中作案害人吸血,咱们只要到附近的乡村去打听一下,那处地方发现有异物出没,咱们便到那里伺伏那不是就可以从中查出那妖人的藏匿之处么?”
“对啊!”米天香佩服地道:
“还有,野狼岗是他的老巢,咱们可以偷偷到那里去找一下,说不定,他还匿在老巢也说不定!”
“还有。”
黄天朗又接上道:
“说不定,他就匿在阳山上,那可是出人意料的啊。”
“黄大哥,就这样决定吧。”米天香道:
“咱们先到野狼山及阳山去看一下,若是找不到那妖人,才到附近一带的乡村去打听。”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黄天朗说着站起身来,吁出一口气来。
“米姑娘,咱们回去吧!”
口口口
翌日,黄天朗与米天香辞别了老人——三伯公,便向野狼岗走去。
仍然是米天香施展出千里虹飞神行法,来到了野狼岗下!
两人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由互相望了一眼,咋舌不已。
眼前,令到他们几乎不相信,那倾塌崩裂,形貌全改的地方,就是野狼岗!
因为,整个野狼岗已变成一片乱七八糟的大土堆,现出一道道裂坑来,仿佛浑沌初开,天地初绽一般。
两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异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天若非法光道人舍命相救,只怕这时已灰飞烟灭,化作泥尘,怎不心颤神悸!
“米姑娘,想不到那妖人的法力这般厉害,设下的禁制发动之后,具有如此大的威力,令到山崩地裂,真是令人魄动心惊!”
黄天朗说着不由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来。
米天香却道:
“黄大哥,这还不算厉害,听我师父说,要是修至法力通神的地步,可以移山填海,千里杀人!”
黄天朗可是闻所未闻,听得咋舌不已。
“米姑娘,那岂不是传说中的飞仙剑侠之流了么?”
米天香认真地道:
“不错,修道之士若是功行完满,便能够白日飞升,登道成仙,这亦是每一个修道之士,最终向往的大成之道!”
黄天朗听得神往不已,好奇地问:
“米姑娘,这么说来,你最终也会白日飞升,登道成仙的了。”
说时,脸上露出一丝惆怅失望之色。
米天香娇怯地道:
“黄大哥,不是每一个修练之士皆能登道成仙的,那要看一个人的资智及际遇,还有修练之法是否得法像我,只是初入门,离登道成仙还远,根本还未登堂入室,说不定我根本就练不到登道成仙的境界,你担心什么?”
最后那句话出口,不但她自己脸红,连黄天朗的那张脸,也红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皆感到心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体味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声兽嗥将两人惊醒过来,忙往嗥声传来处望过去,原来不知在什么,有五六只饿狼悄然掩迫至两人的身前不到二丈的地方,虎视着两人,作出随时扑噬之势。
米天香乍见之下,被那几头凶猛样子惊得心头悸动了一下,慌叫一声,一头偎入黄天朗的怀中。
黄天朗很自然地伸手将她轻搂住,安慰道:
“不要怕,只是几头野狼,待在下打发了他们!”
说着,发出一声烈啸。
那几头野狼被那声烈啸惊得慌张地扭回身四散奔窜,眨眼间,便消失在坟堆野草间;
米天香一直偎在黄天朗的身上,那样子,与其说是惊怕,倒不如说是陶醉。
黄天朗待那些野狼奔窜得无影无踪后,才放轻了语声道:
“米姑娘,没事了,那些野狼走得无影无踪了。”
米天香却没应他,依旧依偎在他的怀中。
“米姑娘,你怎么哪?”
黄天朗还以为米天香有什么事,慌忙低头看一下。
这才发觉,米天香什么事也没有,只见她双眼微闭着,脸上泛起一种甜蜜陶醉的神色。
这刹那,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才发觉到,原来自己一直搂着米天香的娇躯,他想放开又舍不得,不放开,又有点那个,一颗心蹦蹦直跳,整个人也觉得燥热起来,结果,他还是舍不得松开,搂着米天香的手反而一紧,搂得更紧了。
两人便那样无言搂抱着,相偎在一起,两颗心也串在一起了
口口口
“天朗哥,几时到附近的村庄去探听那妖人的踪迹?”
米天香自经过在野狼岗下的亲近后,连称呼也改了,亲昵地称黄大哥为天朗哥。
而两人也自野狼岗赶到阳山找寻了一遍,却发现不到阴灵神君的踪迹,两人只好回到村子中,以便有个栖身的地方,同时,也希望能够从三伯公的口中,探听一下,这几天来,是否又发现了那妖魅的踪迹。
三伯公却对两人说,这几晚毫无异样,平静得很。
两人自然又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那种异物看样子已不再到村子里来作祟了,大概是知道村子内的人都走了吧;着急的是,仍然找不到那妖人的踪迹,再拖延下去,那只会对那妖人越有利,两人怎会不着急?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那妖人。
“香妹,现在已快天黑了,明天一早才去吧。”
黄天朗也改了称呼,呢称米天香为香妹。
米天香朝他甜甜一笑。
“那好吧,我去淘米烧饭。”
说着便向灶下走去。
黄天朗连忙说道:
“香妹,我帮你生火。”
米天香却笑着阻止道:“不用了,这种事是我们女子干的,你还是坐着歇一下吧。”
那种神态,那种语气,十足是一位贤淑的妻子在对丈夫说话。
黄天朗听得心头热乎乎的。
“香妹,辛苦你了。”
米天香朝他嫣然一笑,便走入灶间,动手烧饭。
黑夜过去,便是天明,这是千古不易的规律。
翌日天才亮,两人便离开村子,先赶到最近的虎头坪去探听一下。
结果,令两人很失望,据村民说,在日前,也曾出现过异物作祟杀害人畜,并将血吸干的事,令到村民也恐慌得想离开村子,到别的地方谋生,幸好,这十天半月来,却又平安无事了,村民也就不打算搬到别处了,他乡那有故乡好。
黄天朗两人只好赶往另一个乡村,结果,又是让他们失望。
一连探访了十多个乡村,都打听不到那妖人的丝毫踪迹,两人几乎连腿也走断了,黄昏的时候,他们来到一条僻处于一处山脚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两人这时已不抱什么希望,走入村子后,却看到家家户户闭门关窗的,只有几头狗与一些鸡只,在树道上走着,要不是看到那些鸡狗,两人真以为村子内的人,走了个精光。
这自然令两人感到奇怪,对望了一眼,两人脚步不停,一直往村内走去。
终于,两人看到一间屋子是开着门的,而且,隐隐有哭声传出来,最触目的是,门前挂了一对白纸蓝字灯笼,不用说,那户人家有人死了。
两人也不怕触上霉气,见那户人家有人,正好去问一下,为何家家户户皆关门闭户的,现在才不过黄昏啊,正是弄晚饭的时候。
两人走到那户人家的门前,探头往内看一眼。
屋内,就是堂屋,正中放了一张板床,床上躺着的人被一幅白布遮盖着,床前脚下,点了一盏油灯,而床前对开的地上,铺了一张席子,跪了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显得凄凄惨惨的,让人感到鼻酸。
黄天朗看到这种情形,便想退回去,他实在不忍去打扰人家了。
但跪着的男女中,已有人惊觉他们的出现,其中一个年纪大约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哭得眼肿鼻涕流的,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
黄天朗只好朝那小伙子点点头,但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才是,便僵在那里。
那小伙子却诧异地打量两人,米天香灵机一触,朝那小伙子招招手。
那小伙子狐疑地看着两人,却终于站了起来,走了出来。
黄天朗与米天香忙退到门旁墙边,待那小伙子走出来,黄天朗歉然对那小伙子道:
“小兄弟”
下面的话还未说出来,那小伙子已抢着问:
“你们是什么人?”
黄天朗只好道:
“小兄弟,我是三坪乡的人,这位是我妹子”
岂料那小伙子不等他说下去,又打断了他的活头,问道:
“你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米天香只好道:
“咱们是来打探一件事的!”
那小伙子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才道:“什么事?”
黄天朗与米天香对望了一眼,才由米天香道:
“是这样的,咱村子里最近有人被那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妖魅作祟害死了,接连死了不少人畜,都是被吸干了血!咱们想找那异物,将之除去了,但这十天半月,却不见它再到村子来,咱们猜它必是到了别的地方去作祟,所以,便来你们村子探问一下。”
那小伙子听着,一张脸全变了,脱口说道:
“原来你们村子也出现了妖异作祟,我娘亲就是昨天晚上,被那妖魅害死了的!”
说着,呜咽起来,眼中也流下泪来,黄天朗听得心头跳动了一下——这一次终于找到线索了!急声问:
“小兄弟,看到那是什么样的妖魅么?”
小伙子的脸上现出惊怖的神色来,吸口气,才颤着声道:“是僵尸!”
两人一听,几乎同时问:
“那妖魅是什么时候在你们村子出现的?”
小伙子道:“前天晚上!”
一顿,又道:
“前天晚上一头猪死了,喉头被噬破,吸干了血
想不到。昨天晚上,我娘亲便”下面的话,他呜咽得说不下去了,直流泪。
至此,两人明白了,为何村子内的人家家闭户关门,大概是怕那妖异今晚又来害人,故此,天未黑,便躲在家中,大概也提早吃了晚饭,以为这样,便可安全了。
黄天朗同情地道:
“小兄弟,别伤心,我娘亲也是被妖魅害死的,所以,我才到处找那妖魅,誓要将它歼除!”
小伙子诧异地望着黄天朗,止哭道:
“请问这位大哥,你懂得降妖除魔的法术么?”
黄天朗指指米天香道:
“不,是我这位妹子会!”
小伙子的眼睁得更大了,直直地望着米天香。
“这位姐姐,你真的会么?”
米天香肃然点点头道:
“小兄弟,我们骗你干么?”
小伙子倏地跪了下来。
“这位姐姐,求你替我娘报仇!”
米天香被他那一跪,可慌了手脚,幸好黄天朗手急眼快,一把将那小伙子拉起来。
“小兄弟,别这样,那妖魅四处害人,咱叮既然知道它在此出没,自然不会放过它,你放心吧,咱们一定会为你娘报仇的!”
小伙子感激得又想跪下去,但被黄天朗拉着,就是跪不下去,只好连声道:
“多谢两位,两位快请进屋坐。”
口口口
今晚巧得很,天色黑沉沉的,月亮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疏落的星星,在深邃幽黑的夜空中,闪烁着。
时候大概是二更过后,快近三更了。
那条小小的山村,深深地被夜色所笼罩,寂谧得连虫鸣声也没有,恍似死域一样。
忽然间,从村后那片野地中,闪跳出一条魅影来,一跳一跳地,直向村子内飞跳。
那明明是一条人影,但却不是家人般走动的,却是一跳一跳的,在这死域似的地方,黑沉沉地夜晚出现,给人一种妖异恐怖的感觉。
是人,根本不会那样走的,只有一种异物——僵尸,才会那样走动。
不用说,那魅影一定是僵尸无疑了!
那个尸在快接近林子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似有所觉般,那两道绿幽幽的目光四下乱射着,跟着一跳,转了个身,朝左边如飞跳去。
一阵飞跳,那异物终于来到林子侧面的一个草棚前“吱”地怪叫一声,状甚欢愉般,一跃扑入那草棚内。
而草棚之内,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来。
这就怪不得那妖魅朝这边飞跳而来了,原来,它是嗅到了血腥味!
岂料,就在那异物扑近草棚的刹那,从棚子的侧面闪现出两条人影来,其中一人叱喝一声:
“妖孽,还不受死!”
那妖孽似乎已有点怯,闻喝身形一停,那两道绿幽幽的目光,直射向那两条人影,并“吱”地厉叫了一声。
那两条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黄天朗与米天香,他们两人在天黑前,着那小伙子与他的家人宰了几只鸡,将鸡血盛起来,天黑之后,便将鸡血放在草棚内,两人则匿在棚子侧面的草堆后,利用血腥味来诱那妖魅朝这边飞跳过来,省了一番找寻的功夫。
那妖魅对于血腥味有一种异常灵敏的感觉,老远便嗅到了,它本是靠人畜的精血来“养”成气候的,嗅到血喔味,那自然是不肯放过了。
“这孽障看来已颇具气候,不知那妖人是从那里搜觅到的,天朗哥,你要小心啊?”米天香斜斜踏前一步,半挡在黄天朗的身前。
而她的手上,早已暗中扣住了那柄天遁剑!
果然,那妖魅似颇具气候,显得比以前那几只妖魅来得灵活,手臂居然可以屈曲,长满了绿毛的脸上,形相也比以前那几只妖物凶猛狞怖,那只鸟爪也似的十指,指甲只有五寸长,但身上的尸臭,却反而比较淡,啮着牙,现出扑噬之状!
黄天朗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仍然忍不住打了个抖颤,一阵恶心。
那妖魅却没有真的扑上去,却忽然张口朝两人喷了一口气!
幸好米天香眼明手快,知道厉害,一掌劈出的同时,伸手一把将黄天朗向横推了开去,疾喝一声:
“快闭庄呼吸!”
只见一道淡淡莹莹的光华,从她的掌心中射出来,飞村向那妖魅的身上!
那妖魅也似乎懂得厉害,厉叫一声,霍地斜跳开去,居然让它避过那道莹光。
而且,不但没有将之吓退,反而将它的凶性激发了,只见它张牙舞爪的“吱吱”怪叫连声,猛扑向米天香!
米天香似乎也料不到这异物这般灵活,愕了一愕,瞥见那妖魅不知死活地跳扑过来,打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扣在手中的天遁剑,终于发出了。
剑化一道青莹的光华,电掣星飞般,闪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竟然识得厉害,一见剑光闪耀,便显得仓惶惊恐“吱”地厉叫一声,身形倏地向横一跳,接向上一纵,居然伸手欲抓飞射而至的天遁剑!
米天香双眼倏睁,嘴里发出一声冷叱:“好大胆的孽障!”
意念转动间?那柄与她心意相通的天遁剑便猝然在空中划了个半弧,电掣向那妖魅伸出的手臂!
那妖魅一抓落空,那道光华便向它的手臂上闪削而过,一条断臂,连着一截衣袖,便自空中飞落下来,居然洒下一片血肉来。
可想而知,这妖魅“道行”已深,快成气候,而且,不知吸了多少人畜的精血,才“滋养”出血肉来。
那妖魅受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狞恶的形态顿敛,身形一坠回地,眺着急转身子,落荒飞眺而去!
这时候,米天香欲斩杀那妖魅可说易如反掌,只要她意念一转,仍在空中闪掠的天遁剑便会回飞追击那妖魅,将它绞成粉碎!
就在刚才,她也可以轻易地杀了那妖魅,只是,她与黄天朗早有安排,所以,才暂时放过那妖魅!
她不但没有御剑斩杀那妖魅,反而将天遁剑收回,朝黄天朗道:
“咱们快追下去。”
黄天朗忙纵身一掠,落在米天香的身边,仲手拉注她的手,两人便飞掠着追在那妖魅的后面!
刚才,黄天朗要不是被米天香及时一掌推开去,只怕他便会中了那妖魅以本身的尸毒练成的毒气,就算死不了,也会让米天香一阵手忙脚乱,被那妖魅乘机逃去,白忙一场。
口口口
那妖魅一路落荒而逃,来到一处两山对峙的狭窄谷口前,忽然发出一声尖厉的怪叫。
刹寸,山谷中响起一声怪异的啸声!
对于那声怪啸声,两人可说熟悉极了。
“天朗哥,原来那妖人就匿在这山谷中!”
米天香活声出口,已扬手发出了天遁剑!
剑在一道莹莹的光华,矫天神龙般,飞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马上警觉,怪叫连声,左纵右跳的,企图闪避那道剑光。
但天遁剑似通灵神物,加上在米天香的意念操控之下恍似神龙飞舞,矫活疾捷异常,剑光飞绕之下,只一闪,便将那妖魅绞成粉碎!
一条人影,也就在这刹那飞落在谷口前的地上,恰好看到天遁剑将那妖魅绞成粉碎。
“女娃子,原来是你!”
那人影厉喝一声,扬手发出一团绿芒,打向米天香!
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阴灵神君那妖人。
米天香睹状,连忙也发出一记掌雷,击向那团绿芒。
两下里一击,发出“轰”的一下炸响,那团绿芒被炸碎开来,绿莹般四散殒灭,但米天香却妖躯一震,跄退了一大步!
黄天朗大惊失色,忙抢扑过去,一把将米天香扶住。
米天香的嘴角溢出血来!
“嘎嘿!”那妖人左袖半截空荡荡的,那张死人脸阴沉得吓人,那双绿幽幽冷森森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米天香的身上,咬牙切齿地道:
“好啊,还有那野汉子,本神君不去找你们,你们竟然找到来了,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撞进来,省了本神君日后花功夫去找你们,本神君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到幽冥地狱去见那老妖婆与杂毛老道吧!”
说着,作势欲动!
黄天朗忽然像疯了般,朝阴灵神君大骂道:
“阴灵妖人,你这邪恶的凶人,驱妖杀我娘亲,我与你誓不两立,我要杀你,替我娘亲报仇!”
喝骂声中,便不顾生死地扑向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看着,嘴边泛起一抹狞恶阴冷的笑意,等着黄天朗扑上来,好出手击杀他!
但米天香却及时伸手拉住了黄天朗,慌急急地道:
“天朗哥,你这是去送死,正好遂了那妖人斩草除恨之愿,听我说,别干傻事,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
黄天朗果然被她说得清醒过来,但仍然怒视着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对米天香简直恨之入骨,阴狠地道:
“女娃子,别作梦了,你以为你与那野汉子,还能生离此地?”
米天香冷哼一声:“要是没有把握,咱们又怎会找上这里来!”
一顿,忽然伸手一指:
“清立道长,还不动手!”
阴灵神君不知有诈,急忙循声往米天香手指处望去,却那里有什么人,才知道上了当,怒吼一声,正欲出手,那知道米天香已乘那刹那,发出一颗天雷珠,激射过去,同时,一拉黄天朗,施展千里虹飞神行法,但见一道白虹罩住了两人,化作一道飞虹,划空飞射而去!
阴灵神君急忙发出一记阴雷,与那颗天雷珠在空中相击,霹雳一声,震天动地,要是常人,不被当声震昏过去才怪,饶是阴灵神君法力高强,也被那震得耳鼓作鸣,当下更加愤怒,恨不得生吃了米天香,厉啸一声。
“本神君看你们逃得到那里!”
身形一纵,化作一道绿芒掠空追去!
口口口
黄天朗与米天香身形才落在草棚内,一口气才喘过,眼前绿芒闪坠,现出阴灵神君的身形来,狞厉地望着两人“嘎”着声道:
“女娃子,今晚要是让你与那野汉子逃脱出本神君的手掌,本神君便放过你们!”
黄天朗却睁目怒喝道:
“妖人,我不杀你,誓不罢休!”
阴灵神君阴侧侧地道:
“野汉子,怎么不动手啊!”米天香脚下一顿,疾喝一声:“走!”
身形向下一沉,与萤天朗“刷”地一声,没入地下!
阴灵神君睹状之下,厉喝一声:“还走得了!”
身形电疾而起,掠扑入草棚之内。
岂料阴灵神君的身形才扑入去,那座草棚便整座塌了下来,洒下一天的腥臭之物!
阴灵神君在草棚倒下时,虽然吃了一惊,却不以为意,及至那洒下的腥臭之物落在身上头上,他才惊觉到不好,心中骇惊之下,正欲施展鬼幻魅溟邪法,遁出棚外,却骤感到一身法力顿失,一个身子重如铅坠,直向下坠,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知道自己着了道儿,一身法力已被破解,身形下坠的刹那,还存侥念,希望着地之后,只要将身上沾了秽物的衣衫脱去,再抹去身上的秽物,那时候,法力恢复之下,便
岂料,念头未完,一个身形刷地一声,撞破一层草铺,直向下坠,紧接着“噗通”一声,整个人坠落下一池臭薰薰、粘糊糊的物事中。
在那时,他惊悸得魄散魂飞,知道自己已经掉落了一个粪池之中,一身邪法,已全被破去,口鼻一窒之下,不由张口欲叫,那知却灌了一口的粪溺,连叫也叫不出声来,霎时肠翻胃倒,脑袋一阵迷糊,但仍拼命地挣扎着,双手乱抓,希望能爬上去!
池子上面忽然灯火明亮的,人声喧哨,一下子涌出数十名村民来,其中就有那小伙子,有的执锄,有的持叉,有更多的人手上拿着大石,而沉没在地上的黄天朗与米天香,早已从粪池边的那个地洞中飞身掠了起来,在灯光照射下,看到阴灵神君就像一条蛆虫般,在粪池中挣扎着,忙喝叫道:“乡亲们,快动手打杀那妖人,那些妖魅异物,正是他豢养的!”
那些村民一呼百应,呼喝轰应声中,乱石如雨,掷落池中,连叉子锄头,也飞掷落去“通通通”乱响声中,响起阴灵神君的几声沉闷的惨嚎声,跟着,便沉寂了。
“好了,可以停手了!”
黄天朗看到阴灵神君的尸体浮在粪面,一动不动,便喝叫村民停止掷石。
那些村民发出了一片欢呼之声。
因为他们停手后,也看到浮在粪里的阴灵神君那头额破裂,肚穿手断的躯体,绝无疑问的,已经死了!
这个凶邪恶毒的妖人,就这样死在米天香与黄天朗设下的陷阱中,只怕他死也不瞑目。
原来,黄天朗米天香两人,自知不是阴灵神君妖人的敌手,便依照黄天朗那天在坟前想出来的办法,因地制宜,发现那草棚中有一个粪池,便决定利用来布下一个陷阱,诱那阴灵神君跌下去。
事先,他们为了诱那妖人上当,便在粪池旁边,挖了一个坑洞,然后用竹枝稻草将粪池与坑洞遮盖起来,米天香不在那妖魅循味找到草棚前杀了它,只断它了臂,正是想让它带他们找到阴灵神君,而在阴灵神君现身时,斩杀那妖魅,却是要激起阴灵神君的怒火,继之一个要拼命,一个说留得命在,总有报仇的机会,是进一步激发起阴灵神君斩草除根的恶念,从而诱使他不顾一切地去杀他们——结果,阴灵神君果然上当,说真的,他们的戏也演得够逼真,在草棚内,两人装出要逃遁的样子,坠破那层草铺,落在坑洞内,正是要诱阴灵神君扑入来,而棚顶上,却预先放置了一盆盆的黑狗血与粪溺,草棚的柱子也早已做了手脚——每根皆锯断了大半,却用绳子绑着每根柱子断口稍高的地方,连到那个坑洞口,打了个死结,其上铺以稻草,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破绽来,而这一切,皆是那小伙子招集了村民干的,黄天朗两人身形坠落草铺向下沉落,便将那些绳子扯动,将那些柱子扯断,整座删子便倒塌下来,那些黑狗血与粪溺亦倾洒复泻而下就这样,将阴灵神君歼除了!
口口口
“香妹,咱们几时成亲?”
黄天朗终于鼓起勇气来,向米天香说。
这还是在三伯公的多番怂恿之下,又在隔壁二婆的催促之下,加上他又看到,青梅竹马长大的秀姑,已嫁了给村子中的来福,他想一下,自己也应该成家立室了,才敢鼓起勇气,向米天香求亲。
自那妖人死后,乡亲们在闻讯后,已陆续返回村子中,霎时间,村子又显得生气勃勃,热闹兴旺起来了。
米天香羞答答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那张娇靥比大红布还要红,简直不敢抬起头来,臊得她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可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
黄天朗见她垂头不语,又急又窘,胀红了一张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幸好屋子内只有他俩,否则,他真想一头钻入地缝中。
鼓足了勇气,他嗫嚅着问:
“香妹,你是不是不答应你你说呀!”
“傻蛋,叫我怎么说出口啊!”米天香忽然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吐出一句话,又羞赧难禁地将头垂下!
“你你答应嫁给我了,呵呵,你答应嫁给我了!”
黄天朗刹时高兴得心花怒放,忘形地笑着叫着,忽然一下子将米天香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