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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喟然说道:“想不到雷家三环这样的老江湖竟会上了宫天宁的大当。”
辛弟接口道:“他们也不是好人,上当正是活该。”
秦佑道:“如今通天宝篆落在宫天宁手中,将来必然遗祸无穷,大哥失去宝篆,也令人可惜。”
陶羽爽然笑道:“我却不这么想,人各有命,尤其这种旷世奇书,可遇而不可求,没有福缘的人,得到手未必能练成,我倒不以失书为意,只要辛弟无恙,便心满意足了。”
秦佑道:“宝篆虽然失去,总幸大家平安,只恨那鬼师董武厚颜投靠飞云山庄,实在令人可恨。”
陶羽沉吟道:“这件事尚难速作评断,伍老前辈不是轻言背信之人,他既然慎重向我们推荐,必与董武素所深交,据我想,董武实在没有投靠飞云山庄的理由,其中也许别有隐衷。”
辛弟插口道:“我昨夜被一个红衣少年救入林子,那少年自称是罗阳岭董老头的徒弟,我要他带我去罗阳岭,他死也不肯,恼得我火起,才跟他打了起来。”
秦佑不待他说完,便埋怨道:“都是你胡闹,你如不跟他动手,也许不会落在三环手中,陶大哥也不至于会失去通天宝篆了。”
辛弟面有愧色,低下头去,道:“是我不该,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不乱来就是。”
凌茜卟嗤笑了起来,道:“下次?还有下次,羽哥哥只好把达摩洗髓经补述去换你回来啦!”
辛弟大感羞愧,垂首不语。
陶羽道:“你们别责备他,他欲去罗阳岭,原也是番好意”
秦佑道:“咱们现在该到那儿去呢?”
陶羽想一片刻,说道:“现在距黄山会期,不过半月多,既然请不到鬼师,不如先去黄山,要是伍前辈也能赶到,咱们可将此事问问他。”
众人俱无异议,于是连夜觅路出山。
第二天一早。他们重又寻到三环所居那栋茅屋,但草地上四骑骏马已经不知去向,不得已,只好垂头丧气徒步离了六万大山。
穿五岭,渡鄱阳,出怀玉,迄通向北,看看将近黄山。
一路上,四人暗地留心,发觉有不少武林人物,或单人独骑,或三五成伴,行色匆匆,由南往北,竟跟他们走的同一个方向,仿佛也是赶向黄山去的。
陶羽不禁疑心大起,暗与秦佑和凌茜商议道:“十大门派黄山之会,原是极端守密,不愿被飞云山庄知道,但看这些匆匆北赶的武林人物,又像风声已经外泄,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十大门派中的人?”
秦佑点点头,道:“我也正有些疑心,论理说黄山之会既然是十大门派密议对抗飞云山庄,只须各派暗遣一二名有地位的高手或掌门人杀身参加,决不会如此劳师动众,招来这么多人。”
凌茜疑重地道:“假如这些人不属于十大门派,难道会是飞云山庄闻风赶来捣蛋的?”
陶羽摇摇头道:“飞云山庄门下,必有红色绒花标记,马鞍上也烙有飞云痕印,但我看过,这些人都没有。”
凌茜道:“如果他们是奉命秘密赶来,当然不会带着标记。”
秦佑道:“咱们且别紧张,暗中听听他们谈话,或许就可以探听出来”
正说着,前面到了一处镇甸,略一注目,见有家极热闹的酒楼,里面人声鼎沸,上座正盛,其中恰有许多武林人物,陶羽向其余三人递个眼色,便当先跨了过去。
他们选一张空桌,要了酒菜,一面低头吃喝,一面倾神注意左右邻座间酒客的谈话,不想听了很久,除了一些状如商贾的酒客高谈阔论,所谈都是与武林无关的市井琐事之外,那些武林人物,却个个低头用酒用菜,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陶羽不禁十分失望,但也因而更生出浓厚的好奇心,试想若非隐藏着极大的原因,这些武林豪客决不可能如此沉默无语,三缄其口。
方在猜疑,忽然店门外人影一闪,进来两个身材颀长的避入。
这两个道人白髯霜眉,年龄约莫都有六七十岁,一色青袍八卦羽衣,头上挽着高高的道髻,身体既瘦又长,颚骨高耸,面颊削瘦,乍望之下,真如两架披着衣服的骷髅,令人不期然生出一股寒意。
陶羽等随着众人目光扭头望去,跟那两双精光的射的眸子一触,顿时暗吃一惊,敢情这两名道人眼神锐而不凌,神光充裕,清澈如碧蓝长空,凛冽大海,显然是内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才会有此慑人的威凌。
那两名道人一见陶羽,脸色也顿时微微一变,彼此互望了一眼,袍角轻摆,竟选了陶羽正对面一张空桌,默默地坐了下来。却连筷子也没有碰一下,只是用四只的的迫人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陶羽,各人的脸上,徐徐变幻着不同的神情。
陶羽被他们看得心头暗跳,十分不安,便和对面的辛弟换了座位,用背向着他们。
过了片刻,陶羽总觉如芒刺背,忍不住偷偷扭过头去,一望之下,心头猛地一震,敢情那两双精光激射的眸子,竟一刹也没有移开。
他们走进店来,好像并不是为了饮食,而是特别来注视陶羽的,并且,直到现在,仿佛还没有看够。
辛弟也发现那两个道人的怪异之情,怒火上冲,蓬地一拍桌子,粗声喝道:“喂!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声大喝,有如闷雷,整座酒楼为之一震,酒客们都立刻停止了谈话,一齐把目光向这边投注过来
可是,那两位道人却恍如未闻,仍然目不转瞬地凝视着陶羽的背影。
辛弟又要发作,却被秦佑用眼色止住。
这时,其中一个道人正喃喃说道:“不错,一些也不错,是他是他”
他忽然又用力摇摇头,接着说道:“不对,他今年至少也该有三十二岁了,怎会如此年轻?”
另一个忽然冷冷插口道:“何须再怀疑,师兄没有看见他颈上的”
陶羽听到这里,浑身一震,迅即站起身来,匆匆会了账,招呼秦佑三人,快步出了酒店。
凌茜等不解何故,但见他脸色一片苍白,好像怀着极大的心事,又不便立刻问他。
四人急走一程,陶羽忽然沉声说道:“秦兄弟,你看看后面那道人跟来了没有?”
秦佑扭头一看,骇然一惊,道:“两个全跟了来,好像故意远远盯着我们”
陶羽神色大变,脚下加劲,直向旷野之处奔去。
凌茜忍不住问道:“羽哥哥,你认识他们?”
陶羽却未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只是低声说道:“这两人武功已臻化境,等一会如果动手,你们最好不要参与。”
才说到这里,身后风声飒然,那两位道人竟在转眼之间,如飞而至。
陶羽霍地停步施身,秦佑和凌茜、辛弟一齐闪身跃开数尺,那两个道人身法犹如行云流水,己然立身在一丈之外。
陶羽功行全身,正色拱手道:“两位前辈想必就是“全真五老”中人?”
道人微微一怔,其中一个冷冷道:“你既识本真人等来历,大约必是姓罗?”
陶羽道:“晚辈先父正是上罗下伟。”
那道人神色一沉,回顾另一个同伴,忿忿道:“果然不错,那叛徒不但未曾毒发身死,而且娶妻生子,遗下孽种,一定是玉珍偷偷给他解药了”
陶羽勃然变色,沉声道:“在下敬重两位与先父曾有同门之谊,所以尊称一声前辈,请你识点抬举,休要口中不干不净。”
那道人性子十分暴烈,闻言叱道:“放屁,你父亲欺师灭祖,叛教窃宝脱逃,罪该万死,本真人拿住他,要叫他遍受世上毒刑,然后碎尸万段。”
陶羽冷冷插口道:“可惜你来得太晚,空有这番壮志,却永远也不能如愿”
“他怎么了?”
“他老人家死了十五年了。”
“死了?”那道人切齿而笑:“嘿嘿!就算死了,本真人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另一个道人缓步而出,向陶羽打量一眼,却温和地问:“你父亲当真己死了十五年?”
陶羽道:“自然是真,我为什么要骗你。”
道人十分同情的叹了一口气,道:“果真一死,未尝不是解脱,你小小年纪丧失生父,委实令人可怜,你叫什么名字?母亲是谁?”
陶羽道:“在下陶罗羽,至于家母是谁,恕我不想说出来。”
那道人也不以为意,仍然和气地问:“你父亲去世之前,可曾将一本书册,传交给你?”
“你是说通天宝篆?”
“正是那本书,它在你身上?”
“不久以前还在,可惜你们又来得太晚了。”
“这是怎么说?”
“那本书从前在我手中,十天以前,才被宫天宁骗了去。”
“宫天宁”两个道人骇然一惊!道:“他是个年轻道者?”
“不错,正是你们全真教的宫天宁,可是”陶羽不觉失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凡事总是迟了一步,宫天宁从前是全真教弟子,现在也改扮俗装,叛离了你们全真教。”
那性子暴躁的一个厉声喝道:“休听他满口胡言,天宁跟他姑姑-起,决不会做出叛教之事。”
陶羽笑道:“可是你不知道,他姑姑已经死了。”
“死在谁手中?”
“她被雷家三环打伤,却是死在宫天宁手上。”
“胡说!胡说!师兄休信他的花言巧语。”
陶羽道:“信不信由你,我犯不着一定要你们相信。”
那道人一跃上前,厉叱道:“不管她是生是死,你得把通天宝篆交出来。”
陶羽傲然答道:“别说不在我手中,要是在,也不会给你。”
道人大怒,袍袖一扬,就要动手,另一个闪电般探手将他拦住,然后沉声对陶羽道:
“你想必还不清楚我们与你父亲的关系,是以如此傲慢”
陶羽道:“正要请教”
那道人指着同伴,柔声道:“这位是你父亲师叔,道号霹雳子,方才所说宫玉珍,便是他门下爱徒”
陶羽哼了一声,心里却暗暗想道:“难怪姑姑性子那么刚强,原来她师父也是这般火爆”
道人接着又道:“贫道法号玄真子,当年你父亲在全真教中,正是贫道名下。”
陶羽骇然一惊,疾退两步,肃立躬身道:“先父虽然早己脱离了全真教,晚辈仍尊称道长一声师祖。”
玄真子感慨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说起来,已经是四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你父亲孤身无依,流浪漠北,贫道怜他身世,将他收在门下,并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初意倒无逼他终生皈依全真教的打算,但你父亲秉性太刚,及至年龄稍长,知道自己原是汉人,便处处不满本教与大汗天朝交往,曾经不止一次向贫道力谏,后来竟毅然叛教出走,逃回中原”
陶羽忍不住插口道:“他老人家有何不对?全真教也是汉人,但你们却处处维护着蒙古鞑子,反与同胞为敌”
玄真子面容一沉,道:“这些事,你也跟你父亲一样糊涂,试想天道轮转,大宋气数已尽,人力岂能胜天”
陶羽昂然道:“道长这话就大大错了,炎黄子孙,汉家天下,安能凭一句‘气数’,就甘心沦亡在异族铁蹄之下,道长也是汉人,难道你愿意你的后世子孙,都永作亡国的奴才?”
那玄真子一时语塞,脸上胀得通红,久久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未再作声。
霹雳子厉声道:“师兄怎被他一个黄口孺子说动,只叫他交出通天宝篆便罢,否则擒他回去,替他叛教的父亲领罪。”
凌茜一直没有开口,听到这里,也不觉火起,娇声叫道:“羽哥哥,跟这些无耻汉奸有什么可说的,走吧!别叫这奴才味冲了鼻子。”
霹雳子怒声道:“丫头,你是什么人?”
凌茜冷笑答道:“你管我?我是汉人,总不会是蒙古鞑子就是。”
霹雳子一顿脚,身形竟陡地凌空拔起,一声大喝,遥空一掌,直向凌茜当头劈了下来。
凌茜哼一声,左足斜踏半步,前弓后箭,纤掌一翻,方要硬接,蓦觉暗影一闪,一个人闷声不响抢上前来,双掌猛然迎推而出。
只听“蓬”地一声震天暴响,霹雳子飘退落地,羽衣一阵拂动,那人却被震得连退了三四步,方才拿桩站稳。
凌茜回头,却见竟是辛弟,连忙轻声间道:“辛弟,没事么?”
辛弟摇摇头,露齿笑道:“没事,那杂毛接得住咱这一招石破天惊,倒也不是等闲的家伙。”
霹雳子见那硬接自己劈空掌力的,竟是个二十岁不到的纹脸少年,心里又惊又气,冷冷笑道:“你敢再接本真人三掌?”
辛弟朗声道:“便是三十掌,有什么不敢!”
霹雳子左脚忽地欺近一大步,双袖连扬,掌心隔袖吐劲,眨眼之间,果然呼呼一连劈出三掌。
这三掌威猛绝伦,阳刚之力狂飞猛旋,辛弟也是一声大喝,举掌硬封,蓬蓬蓬三声闷响,直退到一丈以外,心血一阵沸腾,两条手臂几乎酸软得举不起来。
霹雳子嘿嘿冷笑道:“原来你也只有这点份量。”
陶羽忽然厉叱道:“我念在先父份上,不想跟你动手,希望你别自恃武功,欺人太甚。”
霹雳子微感一愣,做然笑道:“提起你那叛逆欺师的父亲,本真人连你也不想放过。”
陶羽未等他说完,早己怒叱道:“我敬你是前辈,希望你口里干净一些,休要口口声声侮及先父!”
他说这话时,神情十分激动,每当有人提及他的亡父,陶羽便有些不能自持,他虽然没有见过父亲的面,但自从了解自己身世,父子之情,已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玄真子忽然长叹一声,插口说道:“师弟,宝篆既然不在他手中,咱们不必逼他,等找到宁儿,自知真情。”
霹雳子冷哼道:“师兄怎么还是这般软弱,姑无论宝篆下落,单凭他是罗伟那畜生的遗腹子,也该擒他回去,严予膺惩才对。”
陶羽听他又出口辱及亡父,不觉剑眉一耸,怒形于色。
秦佑“呛”地撤出短剑,身彤微闪,已抢剑陶羽身前,用剑指着霹雳子喝道:“你要是再敢口里侮辱罗伯父,大哥不便出手,我们却顾不得你是谁的长辈。”
霹雳子精眸一转,冷然笑道:“好狂的小辈,你有多大能为,就敢如此猖狂。”
凌茜在一旁笑道:“多大能为,你试一试自然就知道啦!”
霹雳子用力一抖袍袖,左手向后一背,冷冷道:“好,本真人就用一只右手,看看你能不能在掌下走过十招。”
凌茜立刻接口道:“老杂毛别把气先吹得太大啦,依我看,再加一百招吧!省得等一会丢人现眼。”
霹雳子气得嘿嘿干笑两声,左脚倏地横跨,右袖一抖一卷,顿时激起-股凌厉无俦的罡风,向秦佑当头撞了过去。
秦佑存心要挫挫他的傲气,短剑翻藏时后,左掌一扬,硬接硬拼。
两股劲力一触,彼此肩头都不觉微微一晃,脚下却均未移动。
霹雳子骇然,猛可里吐气开声,力贯右臂,又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呼地直涌而至。
秦佑奋起全力,挥掌硬封,谁知一接之下,血气忽然一阵翻腾,忍不住马步浮动,登登直向后倒退了两步,方才拿桩站稳。
举目看时,那霹雳子双脚陷入地中,足有寸许深浅,满脸尽是惊愕之色。
他两次全力出手,对方不过十余岁少年,虽然被他掌力震退两步,以他堂堂“全真五老”
的身份,已觉汗颜愧惭不己。
秦佑略一吸气,转时擎举短剑,肃谷静气,缓缓说道:“请你仔细,这一次我要用剑了。”
霹雳子早己将轻敌之念收敛,单掌竖立当胸,冷声答道:“只管施为”
话声方落,秦佑短剑虚空一划,剑尖上逼发出的内力,嘶地透过空间,飘起霹雳子身上衣袍,紧接着,耀眼光芒,一连闪动一次,振腕刺出三剑。
这三剑出手。一气呵成,一招连着一招,姚如锁链互扣,毫无半点空隙。
陶羽不禁脱口轻呼:“好一招破云三式,秦兄弟的剑术大成了”
霹雳子脸色微变,右掌连拂带卸,好容易化解开三式连招,却被逼得向后直退了三步。
他枯槁的脸上一阵红,厉喝一声,掌招连绵,一口气也劈出五六掌。
秦佑屹立不移,剑影纵横挥舞,犹如滚滚长江大河,那剑尖上闪耀着数寸逼人寒芒,吞吐伸缩,竟然如山峙岳立般,应付了六掌,轻叱一声,立还颜色。
两人一上手,各以快迅无伦的招式,以快打快,霎眼就是二十余招。
凌茜急忙叫道:“十招早过啦!老杂毛,还要脸不要脸!”
霹雳子心里何尝不知十招早过,但此时秦佑剑招连环,己不容他抽身罢手,何况他也打出了真火,杀机已动,一时间那还顾得自己的大话。
凌茜蛮靴一顿,骂道:“全真教果然都是不要脸的东西,自己拉的尿,自己又吃下肚子去”
霹雳子杀机陡盛,大袖挥动中,内力忽然凝聚宛如棒棍,横扫直捣,莫不挟带着破空风响,赤手空拳,一转眼竟像握着一根看不见的兵刃,威势登时强猛了数倍。
这种“束气成形”的绝世功力,中原可说从来未见过,陶羽在“通天宝篆”上虽然看到过这种骇人听闻的武功,却万想不到世上果然有练成的人。
这时场中情势大变,那霹雳子虚握着拳,手心上就像真的握着一件看不见的棍棒,甚至遥遥与秦佑的短剑接架,竟能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凌茜看得咋舌不已,忘了讥骂,只是一味摇头嗟叹。
陶羽却替秦佑暗暗着急,心念转动,暗自忖道:“书上记述这种。‘束气成形’武功,虽然惊人,却最耗内力,不能持久,秦兄弟要是能全力支撑过二十招,就不怕他不力尽认输了”
那知念方及此,却见秦佑被霹雳子一抡猛攻,向后倒退五六步之后,忽然沉不住气,发出一声暴喝,左掌疾拍两掌,右手短剑,竟突然脱手向霹雳子飞掷了过去
陶羽大惊,欲要出声制止,势已不及,只见霹雳子右腕一个疾旋,那股无形的气柱,斜砸在短剑上“叮”地一声,已化解开险境,同时撤掌变抓,五指犹如利钩,闪电般抓向秦佑肩头。
秦佑在全力御气飞剑出手后,心力交疲,神志微显滞缓,这一刹那,霹雳子五个手指,业已湛湛搭上他左肩“肩井”大穴。
蓦然,耳中陡响起陶羽焦急的呼声:“秦兄弟,‘分天锁日’,快”
“分天锁日”乃是达摩十二剪虹手中绝妙之学,秦佑心念一动,迅捷地扭腰塌肩,上半身向前一倾,左手疾遽而出。
人影乍合即分,空中响起撕帛裂锦一声刺耳声响。
陶羽和凌茜不约而同一齐跃身上前,扶住秦佑,却见他脸色苍白,左肩上衣襟,已被霹雳子撕去了一大块。
一声刺耳长啸,渐去渐远,扭头看时已不见了霹雳子和玄真子的人影,只有秦佑那柄短剑横坠地上,映着阳光,射出一丝丝光芒。
辛弟连忙上前替他拾了起来。
陶羽低声问道:“秦兄弟,你没有受伤么?”
秦佑缓缓摇头,眼中却闪耀晶莹泪光,道:“没有,但那老道的功力,的确已出神入化了”
陶羽道:“束气成形的内家至高功力,据闻除了手著通天宝篆的异人摩沙坷和长春真人丘处机以外,全真教从未听说有人练到这种境界,想不到全真五老,却身负如此精纯的内家功力,他们这一赶来中原,只怕中原武林又要加深一层劫运了。”
凌茜道:“我看那霹雳子的功力并不比秦公子高出许多,要是他不使用‘束气成形’的手法,秦公子未必打不过他。”
陶羽道:“话虽如此,秦兄弟错在不耐久战,束气成形之法,最耗内力,假如秦兄弟再支撑二十招,霹雳子定然讨不了好去。”
秦佑轻叹一声,道:“我见他施出那种惊人功夫,也想试一试最近才练成的御剑之术,不想却反被他所乘,看起来我的功力,仍然不如大哥大多了。”
他略为一顿,接着又道:“不过,方才他虽然撕破我的衣襟,却也被我用剪虹手法拍中手腕。”
辛弟接口道:“你们算起来两不吃亏,只有我白挨了四掌,连手也没有还,最是划不来。”
陶羽笑道:“你能硬接他四掌劈空掌力,武功已算大有增进,好好练习开山三式,下次不难捞回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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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弟傻笑道:“能捞回本才好,最好也叫他吃点亏,才不敢小觑我中原之人。”
一面说着,一面把短剑还给秦佑,秦佑接剑在手,低头无言良久,喟然道:“自从回到中原,兵刃出手,这已是第四次了唉!恩师他老人家如果在世,一定要大感失望。”
陶羽脸色一正,道:“大丈夫理当越挫越坚,秦兄弟怎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
正说着,忽听人声鼎沸,脚步纷坛,四人一齐循声望去,但见一大群人,正由北向南如飞奔来。
那群人有二三十名之多,人人手里都执着兵刃,但行色匆匆,神情惶惶,其中许多更是遍体血污,步履踉跄,显然是带了伤。
凌茜急声道:“是怎么一回事,羽哥哥,快去问问”
陶羽应了一声,身形微闪,迎头拦住其中一个灰衣大汉,拱手道:“敢问兄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各位这般匆促”
那灰衣大汉神色惊惶地瞪了陶羽一眼,手中一柄极沉九环刀连忙横举护胸,沉声说道:
“您可是飞云山庄门下?”
陶羽微微一怔,摇摇头道:“我等都不是飞云山庄的人灰衣大汉嘘一口气,抢着道:“既然不是,奉劝你们赶快远避,休要惹杀身之祸”
话未说完,夺路欲奔。
陶羽忙一闪身,又将他拦住,含笑道:“前面究竟有何事故,兄台未说出来。”
灰衣大汉焦急地一顿脚:怒声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进退,实对你说吧!武林各派秘密集会黄山,被飞云山庄大批高手包围,激战之下,咱们黄山派掌门已经力战身亡,各派高手都正在四散逃命,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陶羽听了这番话,不禁机伶打个寒噤,脸上矍然变色,灰衣大汉见他惊骇如此,重重哼了一声,迈开大步,如飞狂奔而去。
秦佑骇然道:“黄山之会,最是机密,怎会被飞云山庄探到风声呢?”
辛弟道:“难怪路上见到,全是行色匆匆的家伙,一定是黄山派把消息传给门下弟子,知道的人太多,消息就走漏了”
陶羽跌足长叹道:“此事因我而起,不想竟使黄山派遭此覆亡惨祸,唉!我的罪孽,何其太重。”
凌茜接口道:“别尽唉声叹气了,快赶到黄山去,也许还来得及救一些人”
陶羽神情一震,道:“茜妹说得是,无论如何,咱们都该立刻赶去看看。”
四人各展身法,疾如星丸,向北飞奔,沿途竟不断见到重伤倒毙的死尸,显然都是黄山门下弟子,陶羽心如刀割,含泪一一掩埋;因之直到黄昏,才迤逦赶到黄山山麓。
陶羽不暇思忖,便要连夜登山,却被秦佑拦住,道:“大哥,紫阳道长当初约你的时候,有没有说明见面的地方,是在黄山那一处所在?”
陶羽点头道:“他说是黄山天都峰。”
秦佑道:“他那时自是没有想到会有今日惨变,现在十大门派已经瓦解星散,咱们冒冒失失要到哪里去寻他们?”
陶羽被他这么一说,顿感失了主意,不期然扭头去望凌茜。
凌凿笑道:“羽哥哥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偌大一场惊世骇俗的恶战,山上岂无一点痕迹可循?”
正说着,忽听山上传来一声震天大喝,片刻间,几条人影,风驰电奔般从山上急泻而下。
四人一齐旋身戒备,只见来人二前三后,前面两人一老一少,那老者白髯齐胸,面如重枣,肩头斜挂着一只奇形布袋,腰悬革囊,紧紧牵着身边一个二十余岁的年青人,神情慌张疾奔下山,后面却有三人衔尾穷追不舍。
陶羽眼尖,早认出那紧追下来的三个人之中,有一个身躯硕大无比,手臂上挽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圆形铜牌,竟是“铜牌飞叉”傅三槐。
当下连忙沉声叫道:“挡住后面三个,他们是飞云山庄。”
话尚未完,那老少二人已奔到近处,他们一见山下也有四人并肩拦路,脸色大变。
那灰袍老人低声向少年说道:“娃儿,事己急了,爷爷挡住追兵,你能冲得过去,自往武当去见紫阳道长。”
说着,松了手,急急扯开肩上布袋,从袋里了取出两架附有木柄小箱的奇形小弓,一架递给少年,另一架端握在左掌掌心,转身大喝道:“姓傅的,既然赶尽杀绝,休怪我老头子要还手了。”
铜牌飞叉傅三槐一见那老人取了奇形弓弯,似是极为惮忌,挥手制止两个同伴,自己也沉气停身,铜牌紧掩胸前,笑道:“莫老儿,你向未曾涉足江湖,今日为何也来淌这浑水,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肯归附飞云山庄,傅某保你一把川陕分堂堂主的交椅如何?”
灰袍老人用力吐了一口唾味,道:“呸!你自己不如羞耻,卖身投靠,把我姓莫的也看成什么人物,你若敢再近一步,老头子认得你傅三槐,我这手中伙计却认不得你。”
他侧目见那少年在身后,忙又沉声道:“娃娃,格老子还不夺路快走?”他乃是川中人氏,情急之下,竟带出满口四川上话。
那少年身子微微动了动,却似放心不下那老人,仅用弓弩对着陶羽四人,并未发动。
傅三槐暗暗伺身边两人递个眼色,然后朗声道:“莫老儿,你今日公然与飞云山庄为敌,难道不怕莫家堡三百口性命尽丧在巫山激流这中?”
灰袍老人笑道:“放心得很,老头子已将连弩之法,遍传堡中门人,你们飞云山庄愿意去试试,莫家堡无任欢迎。”
傅三槐用手一指山下,道:“你看看你那爱孙已经被擒了”
老人微微一惊,扭头回顾,傅三槐趁机一声低喝,三人一齐涌身而上。
灰袍老人一眼瞥见少年仍在,便情知上了傅三槐声东击西的的当,身子还未扭过来。左手紧握连弩,猛可里举臂横扫。
只听那小弓发出一阵低沉的“嗖嗖”之声,刹时间满天羽弩交飞,真如蝗群蚁阵,遮天蔽日,向傅三槐三人笼罩而至。
这一阵飞弩何止千百枚,饶是武功再高之人,一时也万难闪避开如此连绵不绝的众多暗器。
傅三槐疾舞铜牌,牌上叮叮连响,被他扫开了百数十枚飞弯,身边忽然一声闷哼,那两名同伴中,己被射倒了一个。
灰袍老人迅速地取下小弓上空弩盒,从革囊中另取一只弩盒“嚓”地又装上弓架上,笑道:“姓傅的,你该听说过巫山莫家堡的规矩,第一盒弩头无毒,你要是再不识进退,第二盒飞弩上,就全是喂过毒的了。”
傅三槐心头一阵寒,身不由己退了三步,探手从铜牌上拔了两柄飞叉,一面挥退同伴,一面冷哼说道:“别人惧你连弩,傅某人却未必放在心上。”
话落时,右臂一扬,两柄飞叉破空遥掷,同时舞动铜牌,揉身直抢过来。
灰袍老人扣动弯架上的机钮,嗖嗖之声又起,但连弩刚发,傅三槐的飞叉却穿破满天弩网,迳向面门射到。
老人身形一侧,让开了前面一一柄飞叉,手中“蓬”然一声,不想竟被那第二柄飞叉击中弩盒,登时将木架连弩射碎。
傅三槐大喝一声,铜牌排山倒海直砸而到。
灰袍老人一个措手不及,身躯倒地疾滚,湛湛躲过铜牌,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却被傅三槐一牌扫中后背,跟跄前冲几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老人大吃一惊,从地上奋力弹起,赤手空拳,便来抢救负伤少年,傅三槐扬声大笑道:
“莫老头,你自取灭亡,怨傅某不得!”
笑声中手起牌落,直向那少年搂头砸了下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见一条人影闪电般疾掠过来,银虹一闪“叮”地一声响,牌上火花四射,傅三槐浑身一麻,连退两步,却见陶羽手提短剑,向他怒目而视。
他骇然-惊,忿忿道:“原来是你”陶羽冷冷答道:“不错,是我,你觉得很奇怪吗?”
傅三槐厉声道:“好一个叛逆不孝的东西,上次被人偷取庄主红牌金令,纵放你逃掉一命,庄主已飞柬天下,严命取你首级,这一次你休想再脱身了。”
陶羽似不愿跟他斗口,只是冷冷道:“首级就在这里,你不妨试试看。”
傅三槐乃是性急粗暴之人,毫未思索、一声大喝,挥牌而上,铜牌挟着锐风,猛向陶羽砸落。
陶羽端然不动,短剑疾举,迎面划了半个剑弧“叮”地一声响,砍在铜牌之上,傅三槐顿时又被震退了一大步。
他略为怔了一下,暴吼一声,腾身又上,手中铜牌直砸横扫,一口气连攻了七牌,四周劲风激荡,飞砂走石,牌影漫空,宛如狂风骤雨。
这傅三槐天生神力,武功向来专走阳刚路子,七招出手,莫不贯注平生之力,暗暗似有与陶羽一较内力的意思。
漫天牌影中,只见寒芒闪耀伸缩,空中响起一阵连串震耳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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