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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巡酒过,包天洛领着众人步行入山。
祁连山怪石盘错,林木茂盛,远处山峰经年白雪覆盖,另有一种塞外古朴肃穆之感,山中常年人迹罕至,许多地方,依旧保存着原始森林的模样。
大家都不用坐骑,步行登山,谁都想藉此抖露出自己轻功内力的不凡,因此走得竟十分矫健快捷。
不多久已进入乱山中,奇怪的是沿途并未见到任何祁连山门下伏桩暗卡,好像山脚村落和山中总坛,成了两个孤立不相连系的地方,众人口虽不言心下都暗觉诧异。
燕玉苓默记所经途径,果然与“张伯伯”的地图相符,何处有羊肠小道,何处有清泉茂林,大约都差不多,只是她跟随众人一道,没有办法把地图取出来核对一下。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竟然越走越荒凉,众人心里都感到不耐了!到底祁连山总坛还有多远呢
这时候,包天洛忽然在一片树林之前停步,含笑说道:“穿过这片树林,便是总坛入口,本山总坛所在极为隐密,是以途中不须伏桩暗卡,外人休想踏入一步,各位今后均是本山护法,对于出入山径,自非熟悉不可,请紧随包某而行,一个跟着一个,林中机关险阻甚多,一步也不能走错的!”
众人听他说得严重,谁也不敢大意,太白神叟叶三合内伤未愈,生怕出丑,第一个抢着走在包天洛后面,其余楼望东,姚氏三杰,也一个跟一个小心翼翼踏进密林。
粉蝶侯弭色迷迷笑道:“燕姑娘请走在兄弟前面,途中兄弟可以便于照顾姑娘。”
燕玉苓芳心暗骂,冷冷答道:“侯大侠只管先请,我自己还能照顾自己,不须别人担心。”
侯弭碰了个钉子,尴尬笑道:“兄弟乃是一片好心,再说咱们身为武林中人,怎能让一个姑娘家落在后面。”
燕玉苓粉脸一沉,道:“我高兴在后面,侯大侠难道要强人所难吗?”
杨洛见他们争执起来,连忙笑答道:“二位都不肯占先,在下只有失礼了,林中隐伏甚多,再耽误就跟不上包总管他们啦!”
说着,紧随姚氏三杰之后,进了密林。
粉蝶侯弭耸耸肩头,道:“既然姑娘不愿领情,兄弟就先走一步了。”跟着杨洛后面也进了密林。
燕玉苓赌气等了一下,方始举步入林,谁知没走多远,才发现这片林子枝叶重叠,宛如一座紧密的帷幕,林中漆黑如夜,丝毫不见阳光。
她毕竟是女孩子,心里不期然生出一缕寒意,脚下加快,疾走几步,无意中一头撞在粉蝶侯弭背上。
如此飞来艳福,侯弭却并未享受,敢情他肩头被宋英掌力打中,骨骼已碎,伤势犹未痊愈,燕玉苓这一撞,正撞在他伤处,只痛得他一个踉跄,毗牙咧嘴呻吟不已。
燕玉苓连忙致歉,移动莲步尾随而行,前后共有九个人,一个接着一个,迄通甚远,尤其是众人初次进入祁莲山秘道,人人全神贯注,前面一人落脚距离和转折方向,牢牢记在心里,谁也无暇开口。
密林中只有一片“沙沙”脚步声,偶尔脚下踏着腐叶枯枝,发出“毕剥”碎折之声。
燕玉苓一面走,一面心里盘算:“张伯伯”曾经嘱咐,在进入祁莲山后,那张地图便须毁去,地图原是准备她不明途径,进入祁莲山时使用的,现在既已顺利混入山中,自是不再需要地张地图了。若要毁去地图,在这黑宙的密林中,岂不是最好的地方?
燕玉苓打定主意,悄悄将手入怀,取出了那幅地图
她正想该如何不留痕迹毁去,不料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快如电光石火,一把将那幅地图抢地过去,同时飞快地塞了一件东西在她手中。
燕玉苓骇然大惊,低头一看,手中竟是一支翡翠玉钗,这一惊,心胆俱裂,禁不住失声叫道:“啊”
众人闻声一齐停步,包天洛沉声问:“燕姑娘吗?什么事?”
燕玉苓呐呐说道:“啊!没有什么,我踏着一条地藤,以为是蛇,吓了一跳”粉蝶侯弭得意地笑道:“兄弟一片好心,请你先行,你不肯,现在却遭此无谓惊扰。”
燕玉苓叱道:“我又没有叫你,关你什么事!”
粉蝶侯弭笑道:“好好好!算兄弟多嘴,姑娘最好当心一些,这密林日久不见天日,也许腐叶中真的藏着有蛇也不一定。”
包天洛接口道:“侯兄弟不可吓唬燕姑娘,密林虽暗,四处埋伏很多,不会有蛇蝎出没,燕姑娘只管放心。”
大家定了定神,重又举步。
燕玉苓捏着那支玉钗,心中忐忑难安,这支余温犹存的玉钗,是她被“张伯伯”从三元宫地道带走时,故意插在泥地上的,后来不知有没有被罗英和姊姊燕玉芝拾去,现在,玉钗突然又回到自己手中,这证明身后有人尾随。而且,很显然那尾随的人不是罗英,便是姊姊燕玉芝。
她心头狂跳,几次回头,黑暗中又看不见人影,但侧耳倾听,分明后面也有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遥遥尾随着她,时停时起,有时又不止一个人。
燕玉苓毛发悚然,即不能回身查看,又不能出声询问,蹀蹀而行,如芒在背,偏偏密林又深,走了好一会,还未到尽头。
提心吊胆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步,燕玉苓收势不及“蓬”地一声,又撞在粉蝶侯弭痛肩之上。
侯弭惨哼一声,勃然而怒,道:“燕姑娘,兄弟并没有开罪之处,为什么你三番两次暗下毒手,撞我伤痛之处?”
燕玉苓忙道:“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侯弭冷笑道:“光棍眼里揉不下沙子,燕姑娘虽然身出名门,侯某也不是省油之灯”
正说道,突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隆隆”之声,紧接着一缕火光,透射而至。
原来密林尽头,有一片千丈峭崖,就在他们争执之时,那峭崖已缓缓裂开一个洞口,洞中火炬闪动,十个劲装汉子分执火把,列队而迎。
燕玉苓好生懊恼:这处秘门,地图上早有记载,只是一直无法知道开启秘门的方法“张伯伯”曾经一再叮嘱她注意这一点,想不到跟粉蝶侯弭一阵争执,竟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了。
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包天洛领着众人昂然入洞,燕玉苓身子才进入洞口,那洞口石门又“隆隆”自行封闭。
洞中建筑成一条笔直甬道,山壁平整,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的,而侧壁间火炬高烧,甬道中却静悄悄不见人影。
包天洛当先前导,通过甬道,一边缓缓举步,一边说道:“各位请记住,通过甬道,须择壁间有火炬处落脚,否则引发机关,立被火困,大家请看。”
说着,故意窜前一步,跃落在火炬之间空地上脚一触地,就听“嚏”地一声轻响,在他身前身后两支火炬突然一齐折倒,问一刹那,地面和洞顶一阵“丝丝”声响,喷出两股轻烟。
轻烟被火头一引,顿时熊熊燃烧成两片火墙,恰好将这包天洛隔困在中间,虽然火焰没有烧到身上,包天洛却已进退两难。
众人见了,不约而同喷喷称叹。
包天洛扬声道:“叶兄请在右手壁上,将那支火炬向上扳动三次。”
太白神叟叶三合依言握住火炬,向上一扳,前面两却火炬立复原状,扳第二次,火焰顿弱,直到扳第三次,火墙才一齐熄灭。
包天洛含笑招手,众人这才小心谨慎通过了甬道。
甬道尽头,是一间宽阔大厅,四周罗列许多门户,厅上灯火通明,地下铺着厚厚的地毯,几案纤洁,金兽吞香,布置得富丽堂皇,宛如宫殿。
这时厅上已安排了两桌丰盛酒席,席上早坐着两人,竟似等待已久。
那两人一个矮胖臃肿,一个双目俱瞎,冷冷地起身相迎。众人经包天洛引见,才知两人竟是“海天四丑”老二许成和老三杨洋。
海天四丑全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现在一齐投身祁连山中,甘心充人手下,单由这一点,不难想象那位“祁连山主”是何等厉害了得之人了。
众人见礼落坐,杨洋等举杯邀饮,起初颇有几分傲然神情,及至听包天洛述及杨洛十招击败郝履仁,许成和杨洋才吃了一惊,杨洋道:“郝履仁在飞云山庄中,算得一流高手,虽然失去内力多年,近日已全部恢复,杨老弟如此年轻,竟能在十招之内击中他一拳一掌,足可当得少年一辈出类拔萃的能人了。”
许成笑道:“山主对崆峒宋英等人,原有接纳入盟之意,今日得杨老弟一人,足可抵十个宋英,这是本山一大喜事,加以山主七得奇书,此次闭关之后,功力又将大进,将来横扫武林,一举毁灭桃花岛,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他说到“毁灭桃花岛”几个字时,笑容已变得阴森凌厉,瞎眼不住翻动,仿佛有说不出的愤恨。
杨洛含笑问道:“我等景仰祁连山主玄功神通,掬诚投效,却不意来得太不凑巧,今日竟无缘拜识山主金面。包天洛道:“杨兄弟快别这样说,山主对诸位,久亦倾仪,前三日还曾亲自安排接晤之事,适巧第二日包某等途经武当山附近,夺来一部绝世奇书,山主为了参悟书中武学,闭关静修,最多旬日,那时自当亲自邀约诸位面述。”
杨洛又道:“我等虽未能立刻拜识山主金面,包总管是否可以先为我等略作简介,以免拜晤之时,有所失仪?”
包天洛尚未回答,瞎子许成却接口道:“杨兄弟何必如此性急,十天之后,自然一切都知道了。”
燕玉苓忍不住道:“我想山主定尾当年名震武林的长者,这些年潜心修习,玄功大增,罕世无匹,否则,不会连三位前辈也对他如此掬诚辅助了。”
包天洛哈哈笑道:“燕姑娘不愧兰质慧心,事实正是如此,但山主昔年名声并非赫赫,包某等成名之时,山主年纪还轻,后来累获奇缘,精心潜修,如今武功的确可以夸称一句‘天下无敌’了。”
燕玉苓趁机又道:“以包老前辈的绝世玄功,与山主相较,能在伯仲之间吗?”
包天洛笑道:“包某这点微末之技,不过萤火星光,怎堪与皓月争辉。”
燕玉苓听了,骇然一震,笑了笑未再多说,皆因她深知“海天四丑”当年全是震世惊俗的高人,武功精湛,包天洛这样说,不知是真话?还是客气?
假如是真话,那位“祁连山主”岂不成了天神?
她细想一下,这事竟十分可能“张伯伯”的武功已经相当好了,如果不是惮忌“祁连山主”他又何必费此心机,要自己偷偷来卧底呢?
这顿酒,吃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则因为山主未能现身;二则粉蝶侯弭和太白神叟叶三合都带着没痊愈的伤,脸上没有光彩;三则杨洛和燕玉苓各怀心事,言谈不甚热烈,因此便草草终席。
饭后,包天洛又领众人参观各处厅房设置,这山腹中的洞府,范围极广,大小房舍,不下百门,此外花池亭阁,莫不美仑美奂,极极豪华;凿岩为房,引泉为池,穿穴透风,虽是山腹中开凿出来的宫殿,处处鬼斧神工,不逊世外桃源。
燕玉苓对各处进山途径,牢牢强记,偶尔开口探听一两处机关设施,却不敢问得太多,以免引起包天洛等人疑心。
她想:反正还有十天工夫,这十天之内,摸索进退门路,等到见了“祁连山主”的庐真面目之后,再设法与“张伯伯”联络,救人不迟。
大伙遍游各处,来到一畦花圃边,这花圃占地并不大,其中也有许多奇花异草,但花圃正中却是乱石堆砌成的一座假山,四周环绕极深的水池,池边高恐铁栅,竟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提刀执剑守护。
燕玉苓疑心顿起,笑问道:“包老前辈,这儿是山主练功闭关的所有吗?戒备如此森严?”
包天洛摇头道:“山主另有丹室练功,不在此地。”
燕玉苓道:“那么,我们可以到假山上去看看吗?”
包天洛忽然脸色一沉,正色道:“不行,这花圃铁栅以内,未得允准,任何人都不能擅入一步。”
燕玉苓故作-惊,伸伸舌头道:“呀!我险些想跨进去逛逛哩,不知,是什么重要缘故,要把这么好的地方划为禁地呢?”
包天洛肃容道:“诸位入盟本山,彼此谊属同寅,原应无秘密可言,但因诸位初至,人人未必同具赤心,是以包某不得不说句很失礼的话,本山任何所在均可自由来去,唯有这花圃铁栅,任何人不得擅入,这是山主严令,包某言之在先,以免将来误会伤了彼此和气。”
众人见他说得如此严重都感怏怏无趣,含混着疾步离开铁栅,姚氏三杰和粉蝶侯弭甚至望也不敢多望花圃中一眼。
燕玉苓默默随众离去,表面上故作无趣之情,心里却暗骂道:“什么了不得的禁地,哼!
不过是囚禁罗玑前辈的地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