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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些做派,常与人争执,行太仆寺毕竟是朝廷官署,多生龃龉对麻家也非好事,为方争养马一来全由心意而行,他本人乐在其中,二来我等族人也少了这些烦心事。
不过他一个马痴,平日只醉心养马训马,绝无会与白莲妖人勾结,麻家愿全族作保,求大人明鉴!”
麻家还真抱团啊,丁寿瞧了眼还在不安分挣扎的麻全,暗叹白莲逆党要都是这货这样的,锦衣卫的差事可就轻松多喽,直愣愣地送货上门,让看过画影图形的丁寿初时几乎以为是认错人了。
“那日原平驿又是怎么回事?”“驿站打尖,某先去了后面喂马,听了前面动静去看,见那些驿卒正砍瓜切菜般地杀人,那些官军只是抱腹打滚,毫无还手之力,某见机不对,就藏在了马厩后面的干粪堆里,才脱了一条性命。”
尽管知道时候过得久了,丁寿还是看了一眼自己昨夜挨着麻全坐的那边肩膀,感觉似乎隐隐有股恶臭传来,自嫌自弃地皱了皱眉,离麻全远了两步,才道:“可记得那些贼人相貌?”麻全大脑袋一晃,闷声道:“某只看马,从不记人。只是听那些人都称呼什么”
赵使者“”赵景隆?算你老小子扳回一局,丁寿轻抚额头“还听到旁的什么消息?”“你在粪堆里能听得多少?!你若不信,某随你处置便了,休要啰唣!”麻全能想起这些琐事已是绞尽脑汁,面对追问着实不耐。“缇帅不要听这混人胡话,哦不,他人虽混,却没有半句虚言,求缇帅开恩,给他一条生路!”麻循求恳不断。
“本官信他与白莲妖人没有关联,”不待麻循面露喜色,丁寿又悠然道:“只是他畏罪潜逃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这罪状属实,只是当时海捕文书已下,他又因驿站之事惊吓,不敢向旁处投案,求缇帅念在事出有因,从轻发落。”
这麻循可没外表那么粗豪,丁寿心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同样怀疑押送消息走漏,山西大同两地官府已有白莲教徒渗透。只是不肯,或者说不敢明言。
“死罪无妄,活罪难逃,将麻全贬为恩军,交锦衣卫编管,为朝廷蕃育马种,戴罪立功。”老实说。
经过昨夜这番长谈,无论麻全有罪无罪,丁二都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了,听说还可以继续养马,麻全可不管为军为民,顿时喜笑颜开。族人性命保全,麻循心中一块大石也算落地,可丁寿显然不想让麻将军踏实过年,贴着他耳边又道了一句:
“麻将军适才以全族作保,可不要忘咯,麻全在锦衣卫做好做坏,可与大同麻家息息相关,您呢,自求多福吧。”
麻循身子一僵,笑容尴尬地唯唯称是,丁寿自然不知道,他偶然兴起的一个恶趣味,便将大明历史上有着“东李西麻”之称的麻家将,捆上了自己战车。
不管今后事情如何,如今也算皆大欢喜,麻循命人张罗饭食,丁寿也吩咐人打点行装,准备饭后启程。
“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用饭!”一夜未见的白少川,突然出现。丁寿苦笑“便知你一来定要催促行程,莫急,一起用过饭,即刻便走。”白少川少有的面色凝重“鞑骑犯边,走不得了。”“鞑骑五万破万全右卫新开口!?”
丁寿看了军报,勃然作色:“总兵神英他在做什么?那个新到任的朱恩又是干什么吃的?巡抚巡抚,巡他妈个头!”丁寿本意趁机绕路回宣府探望嫂子月仙,偏等来了数万鞑子犯边的消息,忧心之下恼怒可想而知。
“缇帅且放宽心,边镇之设虽主为防秋,但四季之防也在顾虑之中,鞑骑冬日来袭,必难持久深入,待其势衰,自可鼓荡而平。”麻循在一旁劝解道。
丁寿盯着展开的边关图志,默默思索王越兵书中山川地理记载,鞑靼入侵宣府,无非是东西两条路线,东侧有燕山阻挡,沿着独石水又有独石、半壁店、云州、赤城等一串堡垒据险而守,只要不玩出正统年杨家将晃点英宗的骚操作,当保无虞,鞑子显然也清楚这点,此次入寇选择了宣府西侧的万全右卫。
丁寿指向地图,沉声道:“鞑子翻越野狐岭,再若深入,只有沿着洋河顺流而下,经宣府、怀来、延庆,可一路直抵居庸关下,莫说攻破关口,兵临京城,便是让鞑骑出现在居庸关前,也足可震动朝野。”
“缇帅所言不假,不过宣府为京师北方屏障,朝廷经营多年,洋河一线以宣府三卫为枢,遍布卫所州城,鞑子区区五万骑怕是一路碰得头破血流,也未必能见到居庸关上的半块城砖。”
麻循抚着垂到胸前的大胡子朗声大笑。“还有第三条路。”丁寿并没有麻循那么乐观,手指沿着保安州、怀来、京师之下划了一条曲线。
“沿着桑干河谷东进,便可绕过宣府重重防御,直抵居庸。”麻循一愣,这条路线实在太过“非主流”错愕道:“可若要沿桑干河进军,必要从大同而进,鞑子如今是破了宣府边墙”
麻循悚然警醒,惊呼道:“缇帅是说鞑子此番是声东击西,真正目的是谋夺大同。”丁寿缓缓摇头“敌情未明,丁某只是做此推测,不敢断言,若大同失陷,即便鞑子畏惧居庸天险,不沿桑干河进军。
而是南下走飞狐陉,其后既可再经蒲阴陉攻打紫荆关,甚或继续南下攻打倒马关,都可抵达京师,也非某所能预料。”经过才宽失陷阵前的打击,丁寿在军机大事上谨慎许多,不敢再妄下断言。
一直冷眼旁观的白少川突然插言:“即便鞑子意图不明,我等也决不能在此坐视,丁兄,速将适才所想传讯宣大疆臣,断不可使其有兵临京师之机。”
丁寿一怔,纳闷素来沉稳镇静的白少川怎会如此急躁,他们远在右卫,无论是宣府朱恩、大同崔岩还是总督文贵,都比他身临前敌,更加了解虏情,他这样在后方指手画脚,干涉戎机,平白招人白眼不说,万一说错了,这人可就丢大了。
白少川似乎清楚丁寿心中所想,凝眸道:“京师不比关中,万不可使鞑骑出现在三关之下。”
丁寿豁然,虏攻宁夏,已然震动三辅,若是再让其兵临居庸关等长城内三关,骚扰畿辅,势必朝野大哗,朝中那些酸子们最喜天人感应那套邪说歪理,打个雷还弄出个诛八虎的花活儿,若让他们借着这个由头,鬼知道能搞出什么么蛾子,请诛刘瑾肯定是没那个种了。
但恶心一下这段时间实行的各种“新政”那是板上钉钉的。丁寿也不再废话,立即将其所想一一书就,令于永通过锦衣卫渠道,传讯宣大的几位封疆大吏,嘱托他们留意鞑虏动向,勿为所趁。
“此间事自有抚臣军将处置,趁贼势未至,你我退回山西,走真定、涿州的驿站回京吧。”丁寿撇撇嘴,对白少川之言不置可否,战火阻隔,宣府肯定是回不去了。
想想实在心有不甘,恨恨道:“我就弄不明白,隆冬之际鞑子非要入关闹腾个什么!这不成心跟二爷做对么!”沿着兔毛川的蜿蜒河谷,数以万计的草原狼骑如黑色潮水般滚滚向前。几名蒙古贵人在军将簇拥下驻马于河边高坡,议论不休。
一名英气勃勃的青年用马鞭遥指着望不到边际的行进大军,兴奋不已:“有这般多的草原勇士,何愁不能马踏南朝,只有阿尔伦那般懦夫,才会坐拥大军处处受制,实是丢尽了父汗颜面。”
青年身侧一位老将摇头叹息:“阿尔伦黄台吉也有不得已的苦处,听说他破口之后不待宣府明军反应,便逾怀安直扑蔚州,怎料明军早有预备,在阳和、天成、怀安一线险要之处囤积礌石火箭,暗做埋伏,草原勇士本就不擅攻城,不察之下损伤许多,他行进得急,攻村破镇得到粮草不多,如今后继乏力,进退两难。”
老者对阿尔伦的称呼听来十分刺耳,青年不禁冷笑“苍狼怎会被绵羊阻挡,分明是他无能,只要按照父汗计划兵临南朝都城,逼得小皇帝重开贡市,些许损失算得什么。”
老者闻言面露不豫,些许损失?说得轻巧,可不是每个部族都如察哈尔汗廷般有冬季草场,天寒地冻,战马掉膘得厉害。
这一路行军倒毙了多少战马,便是人的粮食也不算充足,此番若是劫掠不到足够的粮食,明年日子族人还不知怎生去熬。
感受到老人情绪低落,青年大笑宽慰:“多郭兰老伯莫要忧心,我与姐夫早有约定,此次打开关口,所打草谷全归土默特,察哈尔不取分毫。”
老者乃是土默特万户茂明安部的多郭兰阿忽勒呼,正为部众揪心的他闻听青年之言顿时一愣,随即狂喜:“当真?”
“当然。”青年欣然颔首“若不是茂明安部与姐夫相帮,怎会如此快便调派出三万大军,某阿着并非忘恩之人,些许谢意还请多郭兰老伯不要推辞。”哪个会推辞!
多郭兰老脸都乐开了花,土默特流年不利,攻掠宁夏不顺,所得财货生口大多被夺回,沙窝一战虽说损失人数不多,却都是部族精华战士,今年土默特已然伤了元气,老多郭兰对火筛塔布囊此番出兵,心中未尝没有非议,可碍着来人是黄金家族血脉,他也不好拒绝,如今得了这个消息,心中狂喜,已然老朽的身子骨突然劲头满满,催马而下。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抵达杀虎口,落在最后的一个千人队,留在山里喂狼。”看着在队伍前后策马鼓劲的多郭兰,青年得意一笑,身侧突然又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