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有姐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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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九祥手下都是马贼,见机得快,一见形势不好,立即在自己人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了大营。

    可是天杀的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轻装游骑,一个个好似吊死鬼般黏在屁股后面,不断用弓矢骚扰,一旦被他们咬住,后续赶上的边军精骑便如杀神般来回扫荡。

    不知壮士断腕了多少回,徐九祥逃回甘泉城时已经欲哭无泪,带出去的三百多万马堂手下最后能进城的不足百骑,还多已被吓破了胆子,徐九祥也是一个念头,拉着自己老爹赶快逃命,白莲教那帮疯子想夺大明天下尽管去夺,徐家爷们是入娘的不伺候了。

    坐镇甘泉的邵进禄似乎没听进徐九祥对边军厉害的描述,只是直娘贼的说什么胜败兵家常事,徐公子此番虽败犹荣,将那几千吃饭的嘴巴丢给了官军,城乡各处存粮已被圣教搜罗一空,只要断了官军粮道,相持下去敌人不战自溃,公子暂且城内安歇,请徐当家率部骚扰官军后路等等屁话,这不全是扯淡么,要是没等断了官军粮道,甘泉城先被攻下来怎么办!

    徐九祥可是亲眼见了边军勇猛,原以为这帮废物连一身腥膻的蒙古鞑子都收拾不来,易打发得紧,直到这回正面交锋,才算是见识了边军凶悍,这些丘八大爷或许灭不了草原鞑子。

    但灭万马堂这几头烂蒜实在绰绰有余。当即徐九祥便打定主意,什么他娘城内安歇,和自己老爹一起借这个由头出城,若是真如邵进禄所说倒也罢了。

    否则徐家父子天高海阔,自由来去,你们白莲教就自谋多福吧,怎料自个儿老爹也犯了糊涂,竟然主动要求留在城内,说什么岁数大了吃不得苦,该是让晚辈带人在外历练的时候了。

    还将压箱底的百余部属也一并交给了自己,这不等于将自个儿的命交给了那姓邵的么。“儿子,白莲教的贼船上来容易下去难,人家是不会放我们父子一同出城的,若是势头不妙,你带着弟兄们远走高飞吧,爹自有办法脱身。”

    这是出城时徐九龄对儿子疑问的解释,徐九祥才算明白,邵进禄已经对父子二人起了提防之心,咬牙切齿问候着姓邵的祖宗十八代,徐九祥又下不得狠心,真个抛了父亲跑路,只好带着二百多号弟兄隐身在这野猪峡中。

    就这几日得来的消息,延绥边军已然到了甘泉城外扎营,正在筹划攻城,而那些阴魂不散的游弋轻骑也在四处哨探,扫荡残兵,逼得徐公子如同山老鼠一般白日窝在峡内,不敢轻动。也不知这直娘贼的鬼日子何时是个头!

    “少当家,有官军!”谷外放哨的一个手下急急慌慌地奔了过来。“官军杀来了?!”早成惊弓之鸟的一众马贼呼拉拉围了过来,连徐九祥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恐慌。

    “不是,”哨探摇头“是官军的辎重队伍。”荒凉宽阔的官道上,百余辆大车在一队军士的簇拥下迤逦而行。“确定里面是官军辎重么?”小心翼翼地伏在远离官道的杂草丛中,徐九祥低声问手下。

    “这小的觉着应该是吧。”马贼探子打量着一辆辆车身上那五尺多高的厢板,犹疑答道。“废物!”徐九祥咒骂了一声,继续细细观察明军队伍。这队兵士不过千把号人,并未披甲,只是罩着军中常见的红胖袄,手中兵械也算不得精良。

    而且除了队伍中寥寥几名军校外,其余全是步军,凭借手下近三百的亡命之徒攻其不备,当是能吃得下,自己弟兄也迫切需要一场胜仗来提提士气。

    况且退一万步讲,便是进展不顺,弟兄们骑上马一溜烟儿,这些官军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徐九祥怎么盘算这买卖都是本小利大,有赚无赔。

    可是为什么心底总是有些发虚呢?正当徐九祥左右盘算,举棋不定之时,一匹白色骏马突然从队伍中排众而出,马上女子手持一支碧翠玉笛,全身浅绿裙装,寒风之中衣裙猎猎飞舞,更衬得她皓齿明眸,英姿袅娜,浑身上下风韵天然,透着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

    只这女子一出现,徐九祥的心便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年纪轻轻却性欲旺盛,以往众马匪行那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凡遇见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无论老少他都要先淫乐一番,徐九龄宠爱儿子,也任他胡闹。

    几年下来,虽还未及弱冠也称得上阅女无数,可见了这绿衣女子那清丽无双的容颜,徐九祥顿觉以往经历的千百女子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的庸脂俗粉。

    原本患得患失的心境瞬时下了决断,无论他们押解的是否军资,也要下本钱做掉这支官军,这样的女子哪怕抱在怀里温存半晌,天塌地陷也值得一试!“若水姐,你又脱开队伍了?”

    眼见戴若水独骑向前,姜奭不觉头痛。“是你们太慢,似这样磨磨蹭蹭,几时才能见到爹爹!”戴若水眼如弯月,咯咯娇笑。“快了快了,此地距离甘泉已然不远,戴叔父便在城北扎营,最迟明日,定能让你们父女团聚。”

    “你若独骑前行,撞上了戴叔父麾下游骑,将你行止报了上去,不单惹得叔父恚怒,连我也要受殃,好姐姐,求你心疼小弟,回到队中吧。”

    小姜将军此时就像一个碎嘴婆婆,连哄带劝,只差打滚卖萌了“就讨厌你这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性子,姓丁那小淫贼可是什么祸事都敢做。”

    戴若水嘟着樱唇,乘着照夜白踢踢踏踏地返回了队伍。姜奭暗中撇了下嘴,谁能和那位爷比,自己哪怕做出一件相类的事,家里老爷子就该拎着刀满院子追着自己砍了。

    正当姜奭打算再和戴姑娘细细强调一番行军的规矩,忽听官道两侧响起了一阵狼嚎怪叫,官道两侧的丛林中突然涌出数百骑马汉子,一个个手持弯刀,纵马冲来。

    这班马贼都是马术精湛,在杂草遍地崎岖不平的山间策马奔行如履平地,不少人还披着缴获自官军的残破盔甲,数百骑分散开来竟有漫山遍野之势,声威颇为惊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果然引得队伍一阵骚乱,戴若水柳眉斜挑,带马便要杀出,却被身边人一把抓住马缰。姜奭面上闪过短暂慌乱后转即如常,沉声下令:“各车严守本位,结圆阵迎敌。”

    那些惊惶失措的军卒在各自伍长队长的弹压下渐趋镇静,匆忙将队伍外围行进的厢车四面并连起来,好在两侧行驶的车辆并不沉重,即便无骡马牵引,只要三四人便可轻松抬起,不过眨眼间这千余军士已然藏身在一个里许方圆的车墙之内。

    车墙刚刚合拢,马贼已然冲至距官道不足五十步,一个个发出嗷嗷怪叫,紧催坐骑直冲而来。“预备—”姜奭举起一只手臂。两侧各有十余辆车上的军士掀起盖在车厢上的棉褥,露出厢内密簇簇的长尾箭矢,正对马贼奔来的方向。

    “发!”姜奭挥臂下令。“嗤嗤”众多厢车上暴起一片红光,烟雾弥漫间无数羽箭拖曳着火红尾焰,遮天蔽日般向马贼来处罩去。

    正策马狂奔的一众马贼被这波突如其来的火箭射得阵脚大乱,这劳什子来得势头猛不说,路线直娘得诡异,几乎是打着旋奔过来的,连躲避都找不到门路,万幸的是这鸟箭没什么准头,弟兄们为了吞掉这支官军,阵型撒得分散。

    除了二三十个还没弄清楚状况便急着去阎王处报到的倒霉蛋,大多人马只是虚惊了一场,有些慌乱而已,待稳住心神,众人不由暗中庆幸,若是周边车厢内都是这等火箭,这一波下来自家少说要报销一半。

    “官兵来不及放箭了,杀啊!”“杀光他们,给弟兄们报仇!”众马贼皆是亡命之徒,些许伤亡未能促其知难而退,反倒激起潜藏凶性,奔驰更急。对方悍不畏死,蹄声如雷,的确引得军卒惊惧,面上不觉露出慌张之色。

    姜奭居中调度,发现士气变化,立即高声喝道:“休要惊慌,贼人纵是有天大本事,也无法飞进车城伤我等分毫,大家只按平时操练即可。”

    听了主将号召,众军卒再看周遭并联环绕犹如城墙的高高厢板,心中不觉又有了底气,瞧向愈趋愈近马贼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凶戾。马贼们已然逼近三十步,脏污凶恶的面孔都已清晰可辨,甚至可以看见大张的臭嘴里的斑黄门牙。

    “放铳!”随着姜奭大喝,周边车墙上顿时‘砰砰’之声大作,无数手把铳、大连珠炮、二连珠炮交替发射,火光烟雾笼罩之中,不知多少马贼人仰马翻,哀嚎马嘶声响成一片。

    许多马贼被惨烈声势所吓,纷纷勒住马头,萌生退意。呛人的硝烟之中,徐九祥纵声高呼:“弟兄们再加把劲,此时若退,等官军再装填火器,我等背后还要挨上一轮,不如一口气冲进去!”

    得他鼓劲的马贼们也觉有理,吆喝着再度冲锋。敌人如此凶悍,大出姜奭意料,握着缰绳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平日虽经演练,可毕竟是头次亲临主持战阵,虽表面镇静,心内却也打鼓不停。

    一只滑嫩洁白的柔荑忽然握住了自己手掌,姜奭扭头看去,身边佳人一双明亮俏丽的翦水秋瞳中尽是勉励嘉许。“小姜,打得好,有姐姐在,你放手而为。”对着这个从小欺负自己的少女,姜奭胸口猛地一热“换炮!”

    正在轮班施放火铳的军士微微一愣,但还是习惯性地遵从将令,迅疾将炮药、铅子等装填夯实,点燃火门。伴随着“轰隆、轰隆”数声巨响,几团火光喷薄而出,震得车厢边的军士耳鼓嗡嗡胀痛,阵前冲杀喊叫的声音仿佛骤然消弭,整个战场安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