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待到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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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官奉旨巡边,有御赐金牌,便宜行事之权,如何处置你不得?”丁寿厉声怒叱,却又有几分色厉内荏,戴家小妞,你坑死二爷了,要是金牌在身,谁还费这么大力气和这老小子废话。刘宪仰天大笑“缇帅莫要忘了,本宪也有御赐王命旗牌,便宜处置之权。”

    丁寿蹙眉“你的便宜之权是对宁夏一地,本官非你所属。”这老儿失心疯了?丁寿心头纳闷,他如今证据俱全,但凡脑子不是被门挤了,也该晓得便是扛过眼前,待这些东西送到朝中,他也难逃一劫。

    这时候还敢梗着脖子硬怼拉仇恨,老家伙是老年痴呆?还是有恃无恐?“缇帅奉旨巡边,莫不针对的也是西北边事,”刘宪负手踱了几步“倘若老夫不再为宁夏边臣,缇帅可否适可而止?”“什么意思?”丁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圣旨到”听到抚衙外悠悠传来的喊声,刘宪眉头舒展,长吁一口气,笑着向外一指“瞧,意思来了。”

    数十名锦衣校尉分列两边,一名手捧黄绫的红袍太监昂然步入大堂。“张公公?!”来人竟还是丁寿熟人,司礼太监张雄。张雄也看见了丁寿,不过未有上前寒暄,仅用眼神示意打了个招呼,便端然朗声道:“刘宪接旨。”

    “臣在。”刘宪大礼跪倒。“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升巡抚宁夏右佥都御史刘宪为南京刑部右侍郎,旨到赴任,钦此。”刘宪山呼万岁,领旨谢恩。

    “缇帅多日不见,风采翩然,适才有旨在身,未得请见,还请多多包涵。”宣了旨意,张雄立即凑到丁寿跟前,拱手作揖,说不出的亲切热络。

    “张公公客气,宣旨钦差代表天子脸面,皇家法度,丁某识得轻重。”丁寿客套道“鞑虏深入宁夏,胡骑肆虐,公公一路安否?”

    “谢丁大人关心,在下进了陕境,已晓战事,在固原由曹大人安排船只,一路沿着高平川、清水河北上入了黄河,借水路而来,今日一早到了黄河渡口,由刘大人安排接送,倒也便捷安全。”

    哦?难怪刘宪有心情和二爷耍嘴皮子,合着在等这道旨意呢,丁寿算是回过味儿了,张雄四下看看,拉着丁寿低语道:“缇帅,刘公公快马传讯,陕西兵凶战危,非久留之地,催你速速回京。”

    老太监便这般信不过我,丁寿心底翻个白眼,眼向捧着圣旨洋洋自得的刘宪处一横“刘公公知晓这事么?”

    “您说刘宪?便是位在留都,三品侍郎的任免也非小事,自然要刘公公点头的。”张雄又压低声音道:“这段时日以来那刘廷式的人在京中没少往各处送好处,莫说吏、兵二部,便是司礼监也没落下哪个。”

    “你是说刘公公也”丁寿瞿然一惊。张雄点点头“刘公公权倾当朝,正是招揽贤才之时,这刘宪是杨一清留下班底,若是能撬开一块,后面望风景从者必至,缇帅不妨思量一二。”

    望风景从者?丁寿看着一个个向刘宪道贺的宁夏文武,不由冷笑,这些人望风景从,宁夏官场不还是死水一潭,臭气熏天!若不给这些硕鼠蠹虫当头一棒,他们可知天道昭昭,律法森严!

    “过往些许误会,缇帅大人大量,勿要怪罪,只望放眼万里,云烟过往,纵然老夫去位,宁夏文武也当唯朝廷之命是从,不敢稍有怠慢,定称缇帅之意。”

    刘宪手持圣旨,笑意晏晏。“佥宪哦不,该称司寇了,可否借圣旨一观。”丁寿笑得更加灿烂。

    刘宪面露不解,还是将圣旨转呈。丁寿打开略看,便嘻嘻笑道:“如此说来,司寇已不是宁夏守臣,那王命旗牌和便宜之权也与大人无干咯?”

    “缇帅此言何意?”“就是这个意思。”丁寿抬手一个巴掌,直接将刘宪扇了一个跟头。“佥宪!”“大人!”宁夏文武纷纷惊呼。“刘宪法令不严,贻误军机,欺君罔上,罪在不赦,来呀,将他纱帽官服扒去,押入大牢。”

    丁寿向张雄带来的锦衣卫喝道。那些锦衣校尉只是略微犹豫,便一拥而上,这位爷是自己顶头上司,不听他的话听谁的,至于捆的是哪个,谁操那个鸟心。

    “丁寿小儿,你敢如此跋扈对我!满朝文武绝不会与你干休!”刘宪唇角破裂,脑子嗡嗡乱响,虽绳索加身仍旧死命挣扎。抚衙亲兵欲上前解救,被夜不收拦在廊下,丁寿厉叱道:“刘宪获罪,再非宁夏封疆,尔等已非其属,还要随他作乱不成!”

    一众亲兵震慑当场,不敢稍动。张雄叹了口气,对着蠢蠢欲动的宁夏文武缓缓说道:“丁大人有御赐金牌,皇命特许,你等安敢造次!”宁夏群僚面面相觑,人人惊惶不知所措。过瘾!真他妈痛快!丁寿此时觉得便是为这事丢官去职也是值了。

    “老元戎,请吧。”李祥突然停了咳声,挺直腰杆,顿时凛然有威,大步上堂,抽出一支军令道:“前卫指挥同知仇钺!”

    “标下在。”仇钺上前。“立率百骑渡河,持令解去霍忠兵权,率其所部,收复清水营。”“得令。”仇钺肃然领命。李祥又抽出两支军令“宁夏卫指挥佥事李睿、杨忠!”

    “标下在。”“你二人各领所部驰援灵州守备史镛,鞑子久攻灵州不下,此时定然四处抄掠,你等趁机入城,待鞑兵闻得后路已断,张皇退却时,你等衔尾追击,解救被掳百姓。”二人轰然领命。

    “其余各将,整军备武,随老夫渡河杀贼。”在李祥振聋发聩的吼声中,宁夏诸将眼神躲闪,寥寥应者,也是有气无力。

    丁寿一直在旁用铁钎挑弄案前用来取暖的火盆,几下子便将火苗挑起“天寒地冻,诸位似乎乏了力气,本官与诸位添把火如何。”言罢,丁寿抬手将案上的奏本账册全扔进了火里。

    “缇帅,你”安奎瞠目结舌,不懂丁寿废了这么大力气,又将证据付之一炬是何用意。宁夏一干人等却是又惊又喜,眉梢眼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手里还有两个胡言乱语、为非作歹的家伙,不知宁夏同僚可有处置之法?”“那两个王八蛋砍了就是,留着也是祸害。”

    丁广的笑容可说是奴颜婢膝,哈着腰谄笑道:“大人您说是吧?”“这仓廪空虚,短了的口子若没有个熟知详情的仓吏,怕是支应不了大军开支吧?”

    丁寿阴阳怪气道。董全干笑几声“宁夏仓场十羊九牧,少个把人算得什么,我等竭诚报效,若少了一粒军粮,情愿人头相抵。”丁寿缓缓点头“军资无碍,诸位将军又当如何呢?”

    “我等愿随总镇奋力死战,杀敌报国。”宁夏众将单膝点地,呼声震天。旌旗招展,甲光耀眼,一队队兵士开赴黄河渡口。

    沿街的一所酒楼上,丁寿收回目光,转首对席上人笑道:“虽是贪官,可也确有几分才具,短短时日,军器粮秣齐备,大军开拔顺利,倒也出乎意料。”司马潇冷笑“这便是你不杀那些贪官的理由?”

    “人都死了,谁来办事?”丁寿无奈将手一摊“在此地我等两眼一抹黑,不啻盲人摸象,等一一梳理完毕,怕是鞑子都回草原过冬了。”

    “不过是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模样。”司马潇讥笑不已“宁夏镇内岂无许多如仇钺等洁身自好之人,何必多寻借口。”仇钺?你以为让那小子出面不给好处的!

    丁寿腹诽,却没法在席上说出口,转对另一人笑道:“说到这,还要多谢萧兄,若非萧兄奔走联络,还真是难以请动李总镇出面。”“此乃仇师兄之功,别情不敢冒领。”萧离谦辞退让。

    “谁能想到,快意堂门下,竟有人隐身军中,萧老前辈交游之广,令人叹服。”司马潇若有所指。

    萧离似乎未有所察,只是淡然道:“当年仇师伯闻得家祖声名,登门拜师,门前立雪,并许诺以军中之法训练快意堂弟子,敝祖父为其所感,破例将其纳入门下,不想却成了今日之果。”

    “萧前辈真是慧眼识人,先有太原一刀韩魁楚创立紫凤旗,联姻金陵沈家,又有门人隐身宁夏军中,身居高位,更有别情公子名满江湖,快意堂红花绿叶白莲藕,可谓相得益彰啊!”司马潇俊目流波,瞥向丁寿。

    丁寿好像未听出司马潇提点之意,闻言还连连点头,举起酒杯道:“萧老前辈有教无类,授徒有方,当浮一大白。”木头!司马潇气得银牙暗咬,直想将酒杯摔在那张惹人生厌的脸上。

    巡抚衙门大牢。一桌二椅,一灯如豆,原本的衙门主人刘宪一身囚衣,枯坐在一张木凳上,凝视着桌上灯火,眼神呆滞,不知想些什么。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已是杯弓蛇影的刘宪登时跳了起来。

    “谁?”“我。”声音尖细瘆人,刘宪听了却松了口气“公公,您总算来啦。”张雄苍白的面孔从阴影中显出,打量一眼牢房四周,用手帕掩住鼻子“这般光景,委屈你啦。”

    “张公公,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刘宪苦苦哀求。“别慌别慌,搭上来。”张雄挥手,后面随从拎着食盒进来,快速在桌上布置了几样精致小菜。

    “咱们边喝边谈。”张雄给刘宪和自己各斟满一杯酒,举起杯道。刘宪没有动,一脸提防。张雄嘴角微翘,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又持筷在每样菜上都尝了几口。

    刘宪见状放下心来,这几日也是苦惨了,当即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得不亦乐乎,看着刘宪毫无风仪的吃相,张雄摇头叹息“你啊你,说你什么好,丁寿是天子玩伴,刘公公又那么死疼他,好端端的,招惹他作甚?”

    “在下并未主动招惹,实在是宁夏这些丘八们无可救药,”刘宪强咽下口中酒菜,委屈至极“在下已主动退避三舍,是他要揪着我不放,这小子如此不通官场世故,败坏成法,待到京中,定要到御前和他好好辩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