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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司马潇同样狼狈不堪,全身上下风尘仆仆,一道道汗水混着灰土,将一张俊脸弄得和大花猫一般,看得丁寿忍俊不禁。“你笑什么?”司马潇声音虚弱,冷漠依旧,整个人如苍松般傲立,好在没有同花马营一般上来就开打。
“司马师侄,追了这么久,你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你我讲和如何?”丁寿惫懒地半支起身子。
司马潇摇头“那两个贱人已经逃了,你我之间只可活一个。”“至于么?咱俩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丁寿想这条勉强算是,讪讪放弃了劝说。“那就坐下歇一会儿再打,成么?”
二爷如今已累得吐舌头了“你歇,我等。”追了一日夜,司马潇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怒火冲昏的头脑渐趋冷静,正好借机运气疗伤。
你杵在这里我歇得好么,天知道会不会趁我躺下时候突然下黑手,丁寿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这样吧,你那个碧什么丹给我一粒,师叔我恢复精神就陪你接着打。”
司马潇负手不语,看来是没有给的意思。“诶,那你有干粮没有?我昨晚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丁寿哭丧着脸道。
‘咕噜噜’,站立如松的司马潇腹中突然引发一阵轰鸣。“哈哈”看着傲世独立的男人婆玉颊晕红的窘迫羞态,丁寿不由心情大好。“你若歇好便可动手了。”彤云未散的司马潇凶狠说道。
奈何此时丁寿不理这茬,站起身来笑着摆手道:“还差得远呢,师叔请你吃烤马肉。”有心说不的司马潇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我说师侄啊,你纵然不帮忙拾柴,好歹也将这马收拾一番,不能擎等着吃现成吧。”
将一捆干柴扔在地上的丁寿,气哼哼道。“这些粗使活计我不屑为之。”司马潇坐在卸下的马鞍上,已将面上灰尘汗水仔细擦去,随手将那方质地上乘的湖丝绢帕丢在地下。
看过这娘们吃饭排场的丁寿无话可说,蹲到一边开始拾掇那匹死马。“我说司马,咱们当着它的面吃‘死马’,会不会让它有物伤其类的感受?”
丁寿指着正在啃食青草的坐骑,笑嘻嘻道。司马潇霍地起身,唬得丁寿警觉蹦起,以为自己指着和尚骂秃驴的话惹毛了这娘们。“你要干嘛?”自己也是嘴欠,好歹等吃过两口马肉再嘴上讨便宜啊,丁寿开始后悔。
“很重的血腥味。”司马潇轻轻道。丁寿狠狠抽了抽鼻子,除了吸一鼻子土和一点草木味儿,什么也没闻到。
“在哪儿?”司马潇将沾了唾液的一只手指高高举起,倏地一收手“西北方向。”两条人影同时飞起,跃上马背。“你做什么?”司马潇向身后人厉叱。
“说心里话,我巴不得和你分道扬镳,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连是哪儿都不知道,你把马骑走了不等同要我命么。”
“你可以在下面跟着。凭你的轻功,几里路程还跟得上。”“这马好像是我的,便是真该有一个在下面腿儿着的也该是你吧。”
“你这样斤斤计较也叫男人?”“尊驾似乎也没把自己当成过女人。”二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司马潇口上并没讨得便宜,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她也不想再耽搁,拨转马头,向西北方向疾驰。
“你的手规矩点”“要不然你坐后面,看看能抓哪儿。”“身子靠后!”“我他娘都快骑到马尾巴上啦!”一个偏僻的小村落,约莫百十户人家,村外开垦着片片良田,正值秋收时节,本该全村老少藜羹麦饭,烧酒炖肉,同贺丰年的欢庆气象,却成了一场野兽的盛宴。
村头村尾的护村木栅已被扯得支离破碎,村内村外,遍地血腥,四下散布着倒伏的尸首,男子多是身首异处,肢体不全,女子无论老少,下身赤裸,一片狼藉。
百姓们辛勤垦殖的庄稼,正成为散布四野战马的饲料,打谷场上,几十名蒙古鞑子正在用竖起的人靶比试箭术,村内房舍仍不时有惨叫声与火光冒出。
“该死!鞑子怎会深入此处!”里许外的山坡后,丁寿脸色铁青,边墙内外墩烽连绵,旦有敌情,烟火传警,各处军寨城池汇集大军,阻敌去路,遏其归途。
何况才宽还在两翼布置了延绥宁夏二镇精兵,怎会让鞑子就此长驱直入。司马潇双目血红,银牙紧咬,轻轻吐出三个字:“杀鞑子。”丁寿一愣“你说什么?”
“杀鞑子,救人。”司马潇重复道。“救不下啦,”丁寿摇头轻叹“看田中战马,这批鞑子至少千余人,靠你我非但救不得村民,保不齐还要搭上自己,还是速将此处鞑情通报才老部堂,调兵围剿才是。”
“你怕死?”司马潇这话问得诛心,丁寿无言以对,看村中惨景,他愤慨,憎恨,却不会失去理智去搏命。二爷平日为人行事,力所能及的好事他不介意去做,前提不危及自身利益。
而今这状况已不是利益权衡了,而是九死一生,他有官有钱,有权有势,豪宅良田,姬妾如云,何必玩命犯险!看了丁寿神情,司马潇了然,轻蔑一笑,便要长身而起。
“司马师司马先生,你我胜负未决,你又有伤在身,何必冒死涉险呢?”司马潇又吞下了一颗碧灵丹,苍白面颊再度恢复红润,取了坡下拴着的坐骑,翻身上马“借你马匹一用。”
“若是不死,再和你决个高下。”司马潇纵马下坡,擦身之际,一声嗤笑“男人?”
村内一间大户人家的正厅内,一个粗眉大眼的蒙古壮汉正对着一桌酒食享用,两旁立着十数个按刀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廊下瑟瑟发抖的此间主人一家。壮汉长相粗豪,吃得却是一副斯文样子,不同其他蒙人用刀习惯,一双竹筷使得极为熟练。
房舍主人、此村的村老,胡须灰白,足有五十余岁,看着这个占据了自家屋宇,又强迫家人为奴伺候的鞑子头领,战战兢兢不敢多话。壮汉细细品味着杯中黄酒,忽听里间传来一声惊骇尖叫及怒喝声,随即便是一声女子的惨叫。
闻得那声惨叫,村老登时面色惨白,瘫坐地上,正饮酒的壮汉浓眉微微一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个年轻少年拎着裤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年纪不大,粗颈肥身,剃着蒙人俗称‘怯仇儿’的发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席间上首位置,不顾餐盘内汤汁淋漓,直接上手抓了便吃。
壮汉停了杯筷,微微笑道:“可耍快活了?”“这南朝女人皮肤倒是细嫩,奈何太不禁用,我不过给那小娘们通通后门,她便痛死过去了,败兴,一刀砍了。”
年轻汉子扯了一条鸡腿大嚼。二人说的是番话,这家人听不明白,畏惧又带着希冀地看着两个鞑子头领,目光不时瞟向里间。“你的孙女死了。”
蒙古壮汉张嘴是一口地道的大明官话。村老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呜”其他家人也是哭声一片,尕娃娃才刚十二岁,家里人的心尖尖,便这样没了“吵死了,都给某砍了。”蒙古少年下令。
“慢着。”壮汉喊住了抽刀上前的蒙古护卫“布日固德,俺们入关是为了抢掠生口,你把人都杀了,难道空手回去么?”少年哈哈大笑“南朝这么大,有的是牲畜人口,先让草原的勇士们放纵快活一番,有何不好!”“明人大军何时汇聚还不可知,万一来得迅速,到手的生口粮食被夺回去,这个冬天怎么过?”少年恼了。
“南人像兔子一样胆小懦弱,我布日固德是大草原的雄鹰,再多的汉蛮也只是口中的猎物,讷古哷凯你这个胆小鬼,不配‘巴图尔’的名字!”“某叫何名不须你管,此番巴尔虎联合土默特南下打草谷,是为了部族生计,不能再由你胡来。”
“你”布日固德狠狠跺脚,这个家伙懦弱胆小,偏偏太师和阿爸都看重于他,待回到草原,定要将这家伙的劣迹告于姐夫知晓。布日固德正在恼怒,又听外面一阵嘈乱,他的部族勇士们胡嚷乱叫,让他更觉面上无光。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抢女人分财物打起来了?”“布日固德,有个汉人杀进村来了。”一个蒙古军士冲进来喊道。“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死人啊,放箭射死他!”布日固德火冒三丈。
“射了。把他的马都射成刺猬了,可是”“可是什么?!”布日固德揪着这个废物喊道。“他,他,他会飞”“放屁!”布日固德撇下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走到了大门前,待看清村口景象时,失声叫道:“长生天,他真的会飞!”
耳边风声呼呼吹响,司马潇浑然不觉,一双深邃星眸死死盯紧了村口谷场内的数十鞑兵。坡顶突然有一骑飞驰,村前鞑子早有发觉,呼喝声中,各自手持兵器,有反应快的,直接跳上马背上前拦阻。
一个蒙古大汉本在村前汲水洗马,见一骑如电奔来,自恃骑术高超,也不套鞍具,赤身骣马,挥舞着一根铁骨朵直向司马潇迎去。
这蒙古汉子在族中素以勇力闻名,见司马潇来势便心存轻视,这般远的距离不惜马力狂奔疾驰,待得近了马力已疲,如何交战,汉人孱弱又不习马性,活该被俺们蒙古人抢掠杀戮。
二骑渐近,待看清马上赤手空拳的骑士容貌时,这蒙古汉子心底更是发笑,这长相白嫩和女人一样的家伙,哪里经受得起某一骨朵。
当下手中骨朵不砸司马潇,而是冲她骑乘的马儿砸去,待摔这家伙一个狗啃泥,若是命硬没折断了脖子,再和族人们慢慢消遣。
二马相错,如婴儿头颅大小的铁瓜即将碰触马头时,那名蒙古大汉忽看那俊秀如女子的汉人微微一扬手,自己便觉胸口好似遭了一记重锤,光秃秃的马背上无处借力,一跟头便坠落马来,头晕脑胀的他强撑着准备爬起,睁眼却见到一个碗大的马蹄倏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