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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一身武学根基都来自天魔策,而连轻功都不会的王廷相可没其他武技相授,时至今日,确有临时抱佛脚之嫌。丁寿知道这回赌注下的有些大,万一混元一气不能如他所料般功效神奇,自己可就成了开门揖盗。
不过有赌未必输,二爷赢得盘面也不是没有,默默调动混元一气运转周天,护住心脉要穴,即便是输,好歹也要留住保命的本钱。
准备已毕,丁寿深吸口气,将抵抗寒气的天魔真气倏然收回丹田,一股沁骨的深深寒意突然如江水决堤,汹涌而入。真他娘冷!丁寿骤然打了个寒颤。
即便有混元一气作为疏散导引,凌冽的寒流还是差点将他冻成一大块冰坨,下意识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咦?”萧逸轩讶异地睁开双目,丁寿这么快便在寒气掣肘下冲开穴道,大出他的意料“年纪轻轻有如此功力,真是难得,你师父是谁?”“无可奉告。”丁寿没好气道。“也好,”萧逸轩也不着恼“你现在可以走了。”
“胜负未分,往哪里走?”丁寿牙齿依旧有些打战,刚才放入体内的寒气过多,未曾全部消化。萧逸轩捋髯轻笑“娃儿有趣,你还真想赢老夫不成?”
丁寿暂不答话,全力运转天魔真气继续抗衡身下寒玉床,他适才虽聚集进入体内的寒气冲关,却没能力容纳更多,按王廷相所言气虽无形可见,却是实有之物,他可不想寒气爆体,直接变冰雕和这老棺材瓤子作伴。
待平稳气息后,丁寿才吐出一口浊气“丁某便是这个脾气,要么不赌,要赌就必须得赢!”“争强好胜,倒有几分老夫年轻时的样子。”萧逸轩颔首“好,老夫奉陪到底。”
“赌归赌,您老这玩法的确不公。”丁寿道。“怎么?”萧逸轩不解。“在下初来乍到,您老可经年累月在这坐着,怕是痔疮都坐出来了”萧逸轩眉头一动,勃然变色。
“您先别发火,且听我把话说完,虽说赌场无父子,可起码也该童叟无欺,您这寒玉床的奇妙我还是坐上才晓得的,那钟神秀成名多年,还搭上了一双腿,丁某若是克制不住寒气,下半辈子岂不就成了太监,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萧老前辈是逼我做不孝之人!”
“若是输不起,可以不赌!”萧逸轩被激得火起,语气不善。“赌约已定,岂能作废,只不过得换个姿势。”“什么姿势?”萧逸轩寿眉微挑。“双脚倒立,只以双掌接触玉床,还是看谁坚持的久。”丁寿举起双手比划。
“这么个古怪姿势”萧逸轩蹙眉,以他在武林的身份地位,和一个后生小子比试拿大顶,就是胜了传出去老头儿也觉得丢人。
“就是因为姿势古怪,大家都生疏,才算公平,小子即便功力不济,也是废了双臂,不会影响丁家传宗接代,萧老是武林前辈,德高望重,想来会迁就在下一二。”丁寿趁热打铁。
“好,便依你小子,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对方左一个‘您老’,右一个‘前辈’,把萧逸轩高高供起,让老萧都不好意思说个‘不’字。
袍袖一挥,萧逸轩腾空而起,转瞬间轻飘飘地落下,变成了双掌撑床,头下脚上的古怪姿势。萧逸轩将皓首从双臂间探出“小子,来吧。”
丁寿不慌不忙地从寒玉床上站起,还不忘拍拍有点麻木的屁股,伸伸胳膊蹬蹬腿,才装着糊涂道:“来什么?”“与老夫一样,倒立比试啊!”丁寿得意笑道:“胜负已分,还比什么?”
“胜负已分?几时分的?”萧逸轩愕然。“您老说的,哪个先坐不住便是输了,您这样子总不是坐着吧?”丁寿笑得好像一只小狐狸。
萧逸轩脸色骤变,身形一曲一弹,已然飞至丁寿面前,怒道:“你小子敢使诈!”萧老头身法太快,丁寿猝不及防,吸气疾退五尺,运功戒备“萧前辈曾说只要晚辈侥幸得胜,便万般由我,可是要食言而肥?”萧逸轩身躯一震,脸色变了几变。
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在冰洞内往复缭绕,经久不绝。丁寿被这笑声震得气血一阵翻腾,急忙凝神静气,调稳心神,做好应对这老儿翻脸的准备。
“好小子,有胆!有种!”笑声倏停,萧逸轩舒口气道:“若是二十年前你敢这般耍我,老夫定然将你一刀劈成两半。”
“如此说来,在下还有运气了。”丁寿可没因萧逸轩两句好话便放松警惕。萧逸轩颔首“不错不错,有胆,有种,有运气,这样的妙人若是简单地死在了太白山,实在可惜。”
“萧前辈肯放我走?”“你是水丫头带来的,能不能走去问她,老夫这里不管你的饭。”萧逸轩匆匆摆手,像撵苍蝇般。捡了条命的丁寿好像不知死活“可前辈的赌约似乎还少了点什么。”“什么?”萧逸轩愕然地看着这个占便宜没够的小子。
“彩头。”震天般饱含真气的笑声早已惊动了峰顶的萧别情,霍然站起后又踟蹰不前,他也看出洞中那人与戴若水关系似乎不简单,小师叔所谓轻薄等语恐怕是女儿家娇嗔赌气的成分居多,爷爷若是假戏真做伤了对方,来人岂不冤枉透顶,有心进洞劝阻。
但萧逸轩多年积威又让他不敢无命擅闯。身边突然一声娇哼,随即一道淡淡倩影擦身疾掠而过,萧离立即借机尾随而上。
“萧伯伯,别伤了他,是我冤枉他的”戴若水甫进洞便急声叫嚷,随即便被眼前境况惊呆:刀圣萧逸轩挽着那小淫贼的手,亲亲热热把臂同出。
“萧前辈不必远送,小子有暇再来看望您老。”丁寿拱手作别。“你小子下次来,老夫再与你赌上一次,断不会让你讨了便宜去。”
萧逸轩拍着丁寿肩膀大笑。丁寿被拍得直咧嘴,心知老小子在借机占便宜,还是满脸堆笑“一定奉陪,不过前辈要另选一个玩法了。”萧逸轩闻言笑容一窒,丁寿心底偷笑。“爷爷,您”随后赶来的萧逸轩同样摸不着头脑。
“阿离,你来的正好,回头将这寒玉床送到送到哪里?”萧逸轩转首问道。“京兆驿吧,在下会在那里落脚。”丁寿想了想,回道。
“府上是官面人物?”萧逸轩横看竖看这小家伙都不像是当官的材料,驿站违规接待官员子弟也是常事,故有此问。
“晚辈在朝廷当差。”丁寿随意道。现在江湖的后起之秀都跑去做鹰犬爪牙了么,萧逸轩大摇其头,为丁寿不值“是何官职?”
“萧伯伯,别看这小淫贼年纪轻,他可是锦衣卫的头头。”这两人握手言和,戴若水好像也忘了不久前自己指着萧逸轩鼻子开骂的事,叫得一个亲热。
“锦衣卫?”萧逸轩蹙额摇首,倒不是冲戴若水,这小丫头有口无心的脾气他早就知道,只是单纯对厂卫中人没什么好感。
“锦衣卫?丁寿?”萧别情喃喃自语几句,恍然道:“足下莫非就是当朝缇帅丁大人?”“萧公子不必客气,正是敝人。”丁寿大方承认。“丁大人为民雪冤,清名响彻关中,受萧某一拜。”萧别情整襟施礼。丁寿连称不敢,侧身避让。
“阿离,这是怎么回事?”萧逸轩奇道,他这孙子性情和善,但绝非趋炎附势之徒,来人纵是锦衣卫,也不至于使他行此大礼。大明朝没处在信息时代,但不影响消息传播的速度,某种意义上说,嘴上的两张皮真要动起来。
可比风吹得还快,凤翔府地方不大,所处位置却不错,东接西安,西邻陇西,北靠九边重镇固原,老百姓一年到头又没什么娱乐活动,京中大员郿县勘案实在是茶余饭后绝佳的谈资,甭管那天在没在衙外观审,见着外乡人总要摆谱吹上几句,这个说丁大人手持尚方宝剑,金光闪闪,藩臬老爷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另一个说不对,丁大人明明拿的是势剑铜铡,当场便将那杀人害命的刘彪给铡成两段,血珠子喷出好几丈,热乎乎都溅到我脸上了
于是,在一个个过往行商道听途说再按照个人理解添油加醋的加工之下,丁二爷如今已是龙图附体,青天在世,形象已和杂剧本里的黑脸包公一个模子出来的,要不是秦岭挡着,怕是南面汉中都会得了信儿,当然估计这也是早晚的事。
萧别情自然不会轻信那些风言风语,萧家快意堂另有消息渠道,不过以他得到的消息来看,传闻虽有夸大之嫌,这丁寿也的确算是除弊雪冤,口碑载道。
听了孙儿一通叙说,萧逸轩也微微讶异,对着丁寿欣赏点头道:“年纪轻轻的倒是看不出,也好,行侠仗义哪里俱是一样。也不必拘泥于江湖。”
“萧伯伯说得好,真是明理之人,”戴若水与有荣焉,洋洋得意地用香肩顶了丁寿一下“小淫贼,你如今名声可是不小”
“哼!”丁寿鼻孔喷出两道粗气,他可没忘了生死关前刚打了个转皆是拜这丫头所赐,长揖道:“萧前辈,别情兄,在下告辞。”转身大步而去。
“哎哎哎等等我!萧伯伯,小离子,我也走了。”戴若水蹦蹦跳跳地追了下去,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萧逸轩突然道:“阿离,查查这丁寿的来历。”
“爷爷,这人可有何不妥?”江湖与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祖父何以对这人感兴趣,萧离疑惑不解。
“说不好,此子年岁不大,功力深厚,能教出这等弟子的人武林中屈指可数,爷爷近来心思不宁,江湖恐有大事发生,早做防范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