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哪里动弹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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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大人,究竟出了何事啊?”跌跌撞撞从外面奔进的李镒忧心忡忡地问道。曲锐见李镒虽然神色慌张,但衣冠整齐,比之己方二人强了许多,不由暗暗点头,这李镒虽是举人选官,养气功夫却是不俗,有几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曲大人哪里知道,李知县压根就没脱过衣服,直接在驿馆外轿子里打盹,自打这几位爷来了郿县,李镒是如履薄冰,伺候亲爹都没这么上心,您还别觉这话难听,起码李县令的爹不会毁了儿子前程。

    三位一头雾水的大人们聚在一起,最多变成三头雾水,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见了怒气冲冲的锦衣缇帅。“还有王法没有!郿县的贼已然偷到本官行辕了,李知县,贵县治下穿窬之盗如此猖獗么?!”

    “下下官知知罪,大人息怒,我这便命人缉缉捕”李镒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今年也是走背字,好好的太平年景一下就出了两条人命,断个案子还遇见个敢进京告刁状的娘们,原打算伏低做小当爷爷供好这几位大神,又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偷上门来,知县老爷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对郿县百姓太过宽容,以至于这些刁民蹬鼻子上脸,不把他一县正堂放在眼里。

    “还用等你?!我的人已经顺着追下去了,坐着听信吧。”丁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刘公道这段日子总是睡不踏实,一有风吹草动就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夜半三更好不容易才眯着,突然又被喧嚣声吵醒。“怎么回事?!哪来的混账大晚上不睡觉的嚎丧!”失眠的人最忌讳被人吵醒,刘公道起床气很大。

    “东家不得了啦,来了一群差爷,正在外面砸门呢。”家里的长工连滚带爬地进来报信。刘公道脑子‘嗡’了一下,好悬没栽倒,由人扶着哆哆嗦嗦到前面应门。

    “几位差爷,有何贵干?”打开院门,刘公道看到外面明火执仗的人群,腿肚子直转筋。“瞎了你的狗眼!爷们是锦衣卫,可不是那些当差跑腿的碎催。”领头的大汉趾高气扬。刘公道有些发懵,郿县这地方连锦衣卫的百户所都没一个,老百姓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北京大爷,天子脚下的老太太可是敢指着六部尚书的鼻子开骂的。

    当然身为地保的刘公道比平头百姓的见识肯定广一些,大略听过些锦衣卫的名头,隐约记得好像是个什么衙门。旁边一个鹰钩鼻绿眼睛的汉子似乎看出了刘公道心中疑惑,淡淡说了一句“锦衣卫是天子亲军。”

    “原来是皇爷爷身边的人啊!”刘公道恍然大悟,再借着火光细看领头大汉“这位爷,您不就是今天堂上那位官爷么!”“算你眼睛没白长,是大爷我。”郝凯点头承认。

    “今夜有贼进了我家大人行辕,一路追到这里没了人影,要进去搜搜。”一帮子大军进了自己家里,这家当怕不就得没了一半,刘公道心中叫苦“小人这院中没进外人,怕是有什么误会”“郝头儿,这墙上有个鞋印,是新踩上去的。”沈彬指着一处院墙说道,没法不新,沈彬鞋底的泥还没蹭掉呢。

    “娘的,你敢窝藏人犯,进去搜!”郝凯大手一挥,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进了刘宅。郝凯不理到处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手下,与沈彬于永几个在刘家开始四处蹓跶开来。“一个小地保,庄院起得倒是不小。”郝凯说着。

    “这刘公道经营有道,城里有几处铺子,城外还有几百亩地,算是个小财主。”于永笑道。一边伺候的刘公道暗暗叫苦。原来这些人早查了自己家底,此番不破财怕是消不了灾啦。

    “这位官爷,今日小人不开眼,让您老破费银子,还请几位到堂上用茶,小人为几位爷各准备一份心意。”刘公道只当那姓郝的因为那十两银子的缘故过来打秋风。

    “那银子是我家大人赏你的,崩跟爷扯有的没的,想行贿怎么着?”郝凯对这土财主真没多大兴趣。

    这什么世道啊,给钱都不要,刘公道彻底晕了“郝头儿,你看那口井。”沈彬说的是贴近院墙的一口水井,井上盖着一块圆石板,明显是旁边那张石桌上搬过来的。“这井怎么回事?”郝凯问道。

    若说怕尘土入井,一般人家都是用木板遮盖,再随手压上一块石头,像这样弄块分量不轻的石板子当井盖的真不多见,这打一桶水保不齐还得把腰闪了。

    “这是一口枯井,早无人使用了。”刘公道脸色一变,随即装作若无其事“贼人总不能把自己藏井里,再自己盖上石板吧。”

    “人藏不进去,赃物可以啊。”刘公道脸上变化没逃过郝凯的眼睛,他吃得便是审讯这碗饭,察言观色也是一项看家本事。

    “来人,查查这井。”“官爷,您稍等”刘公道拉住郝凯还要再说,被一个大嘴巴抽倒在地,奶奶的,北镇抚司是你能拦得!“大人,井内有具男尸,还有个包袱”

    二度开审,陕西藩臬二宪安惟学、曲锐面容肃穆,郿县知县李镒忐忑不安,宋国士宋巧姣父女跪在堂下涕泗横流,被妹妹拉来听审的刘彩凤心有戚戚,刘青鸾挑眉紧盯着公案后悠闲摆弄手指的丁寿。

    “啪!”堂上醒木一声脆响,心不在焉的丁寿都被吓了一跳。“刘公道,你家院井中发现宋兴儿尸身,还有何话说?”曲锐怒声厉喝,早先对这家伙的丁点好感早丢到爪哇国外。跪在堂下一脸惨然的刘公道垂首道:“小人认罪。”

    “从实招来。”“那夜小人听到后院‘咚’的一声怪响,便去查看,发现是一包袱皮包裹的人头,里面还有一把带血短刀,小人担心沾惹人命官司,便想寻处将包袱埋了。

    不想却被雇工宋兴儿看到,小人担心他四处乱说,一不做二不休,借让他将人头丢入井中时,背后一锄头了解了他的性命,为防他家眷要人,便污他盗财私逃。”

    “贼子!好狠毒的心肠!”宋国士丧子之痛,作势欲扑,被衙役拉开,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爹!”宋巧姣急忙扶起父亲,用力摇晃。“带下去救治。”安惟学命将这一堂人带下,再传刘彪母子。

    “刘彪,你可认得这把刀?”安惟学道。“不认得。”刘彪毫无惧色,大脑袋一晃,一推六二五。“刘彪,你身为屠户,你的杀猪刀何在?”曲锐冷声问道。

    “这个”刘彪词穷。“启禀老爷,我儿杀猪刀已丢失多日,因而这阵子没什么营生。”刘媒婆突然接口。“不错,老娘说的是。”刘彪立即附和。

    “那人头已经孙玉娇母女辨认,正是那夜借宿的舅母,又有凶器为证,刘彪你还敢抵赖?”安惟学神色威严。

    “几位大老爷,那刀是死的,谁拿他都可去杀人,为何要诬赖在我儿身上!我儿那夜与我为伴,未曾出家门半步,老媳妇可为他作证!”刘媒婆咬紧牙关,死不认账。

    “大胆刘氏,本宪还未治你勾奸卖奸之罪,还敢在公堂上巧言令色,妄语诡辩!”曲锐大怒。“大明律法和奸者罪杖八十,媒合通奸减罪一等,那傅鹏官人与孙家丫头若是定了罪名,老媳妇情愿领受。”

    刘媒婆干的是这营生,对职业风险有清楚认识。“老娘年纪大了,有什么刑罚往我身上招呼就是,若皱一皱眉头,刘爷便是丫头养的。”刘彪咋呼道。

    “好一对刁顽母子,公堂之上还敢放肆!”曲锐怒不可遏“来人,先打刘彪四十大板!”“刘氏纵子行凶,扰乱公堂,罪不可赦,上拶刑。”安惟学也说道。

    拶子往水磨青砖上一丢,刘媒婆幡然变色,面露恐惧。“你这鸟官,有什么手段冲我来便是,动我娘作甚!”刘彪破口大骂。若不是上着锁镣,怕是就要扑起。安惟学冷笑“打在儿身痛在母心,只有打在你娘身上,才会让你心痛招供。”

    曲锐点头“攻心为上,行之兄高见。”刘青鸾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笑容,这母子俩死活她不操心,按她的心思,两个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不过只要刑具加身,那场赌约便是她胜了“且慢。”丁寿突然出声。

    “缇帅,这是何意?”安惟学奇道。丁寿起身伸了个懒腰,绕过公案,在堂下围着刘彪转了几圈,突然嘿嘿一笑“二位大人怕是弄错了,这刘彪怎回是凶犯!”

    这话不但满堂众人奇怪,连刘彪都纳闷,他现在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自己都觉得抵赖不过,怎么还有人为他喊冤!“罪证确凿,不是他还能是何人?!”曲锐瞪圆了眼睛。

    “是谁也不能是他。”丁寿不屑嗤笑“两位还记得初次过堂见刘彪的样子么?”二人不知何意,疑惑点头。

    “他那样,膀子淌着血,这还一乌眼青,衣服还破破烂烂的,跟叫花子似的”丁二爷开始了夸张表演,被他描述出来的刘彪还不如叫花子呢,整个就是一智障残废。

    “哎呦,我当时就纳闷,这人怎么这惨象,和手下人一打听您猜怎么着”“怎么回事?”安惟学和曲锐同时表示出了好奇宝宝的求知欲,连刘青鸾都竖起了耳朵。

    “他因为逛窑子不给钱,被婊子给揍了”安惟学干咳一声“缇帅,注意官仪体统。”看向刘彪的眼神里不觉多了几分鄙夷。“你他娘放鸟屁!老子是嫖她没给足钱,她找了几个泼皮堵我,都被刘爷我放倒了!”

    刘彪挣扎着起身,早被身后锦衣卫死死摁住,哪里动弹得了“住口。”刘媒婆喝止儿子,敏感地觉得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