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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玄宗皇帝贵妃娘娘的坟冢啊,当年安史之乱玄宗皇帝出长安,贵妃娘娘便死在了额们马嵬,现在她的墓破败成了这样,真是羞先人啦。”杨贵妃缢死马嵬坡,丁寿哪会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杨玉环自缢之地会离刘家这么近,云鬓花颜得来泼天富贵,转瞬间又被当成了乱国祸水,往日山盟海誓尽付东流,倾国之貌换来黄土一抔,可见以色侍君,难得久长,这些心里话丁寿并不想同刘景祥说,他二人还没熟到交心的地步,只是点点头“哦。
原来如此,那啥刘老伯,再来瓣蒜。”瞥了这小子一眼,刘景祥将手中的胡蒜都递了过去,自顾说道:“也许是沾了贵妃娘娘的灵气,原上女子长得嫽扎咧,成化爷的丽妃娘娘就是从额们这里走出的。”
丁寿嚼着蒜,闷声应了一下。刘景祥叹了口气“好女子顶不上好日子,额兄弟命苦,家里穷,养不下娃,他年纪轻轻自己进宫做了太监,一晃几十年咧,也不知受了多大的罪。”
罪没少受,福也没少享啊,现而今朝中内外谁不知道宁得罪皇帝,不得罪刘瑾,丁寿闷头吃面,小心思动个不停。
“总算熬出了头,给家里盖房置地,还非要修个娘娘庙,咱兹达(这里)是华山,额说要修也该是弄‘西岳庙’,叫啥‘东岳祠’嘛!”刘景祥搓着满手老茧,连连摇头。
“刘老伯,还有面么?”丁寿用筷子敲着空碗问道。“额给你看哈。”刘景祥富贵不忘本,有什么活计还是亲身去干,端着空碗就进了大宅。
丁寿拍拍肚子,这顿饭吃得爽快,不知郝斌他们几个在里面吃不吃得惯,不管了,先溜溜腿,待会儿再吃它一大碗儿。二爷正捧着肚子转圈消食,远处又来了一男一女。
女子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一双眸子黑如点漆,拎着一把宝剑,快步如飞,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二汉,你说的人哪儿去了?怎地寻不见?”“二姐,那贼子肯定是逃了,他掠了人跑不了多远,咱们取了马就沿途去追,定要将那女子救回来。”
没那么巧吧,丁寿听着声音耳熟,不由转过身来,一见果然是东岳祠内没挨够揍的倒霉少年。少年也认出了丁寿,一蹦三尺高“姐,就是他!”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少女剑指丁寿,娇叱道:“好个采花贼,竟敢在我家庙内强掳民女,还不束手就擒!”一见女子剑式起手,丁寿扶额苦笑“华山玉女剑,还真tm巧了!”
一声清脆怒喝,少女纵跃而起,袅娜身姿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清光熠熠的长剑瞬间划出十余朵雪亮剑花,向丁寿身上罩来。
华山玉女剑法招式繁复,变幻奇妙,若至大成的确不好对付,可此女的修为造诣离那一步显然还差得远,论起来怕是在丁二身下香消玉殒的黄人瑛功力都比她深些。
丁寿不慌不忙,以足为轴,偌大身子前仆后仰,左摇右晃,将女子剑招悉数躲过,脚下半步都未曾移动。“这位姑娘,你我之间或许有些误会,且停手容在下解释。”闪避之际,丁寿还有暇不紧不慢地说闲话。
“谁与你这淫贼有误会,快快受死。”丁寿愈是从容不迫,少女心中愈加恼怒,剑势一剑紧似一剑,不把眼前人戳个对穿,绝不停手。
纵然再不上心,丁寿也感到这对活宝与刘家关系匪浅,再由她闹下去,若是不小心伤了她没法向刘瑾交代。万一不小心被她伤了,二爷更没法对自己交代,当下也不废话,瞅准来势,甩袖轻拂,裹住长剑,向后一扯。
少女只觉凭空一股大力,长剑顿时脱手,身子拿桩不住,向前踉跄数步,撞进了丁寿怀中。“姑娘,小心了。”丁寿扶稳少女,笑吟吟将长剑倒递回去“得罪。”
丁寿手下留了分寸,本意想让这小妮子知难而退,不料女子羞恼更甚,抢过兵刃,反手又是一剑挥出。
“贼子,受死。”这一剑轻灵转折,剑光虚实不定,与华山剑法风格迥异,丁寿猝不及防,险些吃了大亏,匆忙间吸气缩腹,身形瞬间斜移半尺,才堪堪避过。
“臭丫头,找打。”恼羞成怒的丁寿踏步倏进,施展天魔迷踪步直入中宫。少女眼前一花,丁寿已贴近面前,一只手紧锁住她肩头琵琶骨,顿时半身酸软,再也提不起剑来。
“淫贼,快松手。”少女嘴上兀自不休。“你再敢骂一句,信不信我抽你。”丁寿恶语威胁。
“恶贼,淫贼,采花贼,有本事你杀了我!”又快又脆的一串痛骂立即喷了丁寿一脸,让被瞬间打脸的丁二觉得如果不赏这丫头几耳光都对不起自己。
“青鸾,不得对客人无礼!”一名脸如莲萼,皓齿明眸的娇媚少女捧着一个乌漆托盘,俏立在刘家大宅门前。“什么客人?!姐,你不晓得,这小子是个无耻淫贼,快喊人来拿他。”持剑少女急得跺脚。
“淫贼?”少女捧着托盘,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寿,迟疑道:“足下可是姓丁?”“正是。”丁寿吸吸鼻子,垂涎地往姑娘托盘上盛的面碗里瞅了一眼“这面好香啊!”“寒门敝户,唯有粗茶淡饭飨客,还望大人不嫌菜饭粗粝。”女子道了个万福说道。“姑娘客气,在下许久未吃到如此美味了。”丁寿哈哈笑道。
“姐,你怎么还和这恶贼聊起来了?!”少女晓得自己姐姐性格温婉,担心她受坏人蛊惑,急声提醒“这恶徒刚刚还掠走了一个无辜女子”
“彩凤姐姐这件衣服小妹穿得合体,谢过姐姐了。”宋巧姣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了门前。丁寿松开持剑少女,向宋巧姣处一扬下巴“姑娘说我掳掠的无辜女子可是指的这位?”
少女错愕地左右看看丁寿与宋巧姣,再瞧自家姐姐嗔怪的神情,猛然扭头,向正蹑手蹑脚准备开溜的少年大喝一声“刘二汉!”刘宅大堂。
‘啪’,刘景祥的二女儿刘青鸾将宝剑向案几上重重一拍,气哼哼地坐在了椅子上。姐姐刘彩凤不满地侧身嗔视,感受到姐姐责怪眼神的刘青鸾不敢发作,只得扭头瞪视坐在她下首的弟弟刘二汉。
被二姐刀子般眼神盯得心虚的刘二汉,捂着脸颊上五道纤细的指痕,委屈得眼角噙泪,低头盯着自己足尖不言不语。
酒足饭饱的丁寿看着这仨活宝心中好笑,这三个瞧着年岁都不大,刘景祥一把年纪,还能不断开枝散叶,二爷由衷佩服老爷子宝刀未老。
“刘老伯,晚辈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一是给您送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和告身文书”刘瑾的兄长刘景祥目前只是一个挂名锦衣卫的舍人身份,联想自己出仕便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对这老太监的知遇之情颇有几分感怀。
“二么,刘公公想请您一家移居京师,共聚天伦。”“不去不去,”刘景祥连连摆手“额与兄弟说过多少回了。
人离乡贱,我在这里过得挺好,去京城做啥。”“刘公公服侍圣上,抽身不便,想回乡一次叙叙手足情分殊为不易,只得劳动您老大驾了。”丁寿温言相劝。
也不忘诉苦“晚辈千里奔波不易,求您老莫要让在下徒劳而返。”“可额这一大家子搬起来费事,到京城安顿也麻烦得很。”刘景祥愁眉苦脸“越搬家越穷,来来回回折腾个什么。”
“爹,不说二叔一片苦心,咱也不能驳了丁大人的面子,毕竟您还在他衙门供职,这上官可得罪不起呀。”刘彩凤嫣然笑道。
女儿打趣的话逗得刘景祥噗嗤一笑,丁寿也冲她颔首致谢,继续道:“打点行装不急于一时,在下因宋姑娘的案子还要往凤翔府一行,时间尽够了。
至于京城安顿么,您老更不用操心,刘公公不但准备好了宅子,还在国子监为二汉补了个缺。”“什么?到京城还要读书?我不去!”一直装死的刘二汉闻言蹦了起来“爹和大姐说去了,你敢不去!”
刘青鸾一拍桌案,震得几上茶碗乱颤,同样吓得刘二汉心惊胆战,哼哼唧唧地又坐了回去。“青鸾,别老欺负你弟弟。”刘景祥蹙着额头,对着女儿埋怨不停“整日动刀动枪的,没个女子样,手下也没个轻重,看把你弟弟打得!将来哪家敢讨你做婆姨!”
“谁稀罕!我不嫁!”拾起宝剑,刘青鸾闷头冲了出去。刘彩凤追赶不及,只好敛衽向丁寿施礼“舍妹性子莽撞,有得罪大人处,还请海涵。”
“无妨,青鸾姑娘也是率性之人,但不知她的武艺师从何处?”“这丫头从小好动,喜欢刀枪棍棒,跟着家里护院练几手庄稼把式,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大约两年前吧,华山派段掌门路过此地,说这妮子什么根骨不凡之类的,愿收她为入室弟子,二丫头美得都要上了天,额想着华山派大名在外,离家里也算近便,便应了她。”
刘景祥嘬着牙花子,颇有点悔不当初的意思“两年多下来,怂娃能耐长了多少不知道,脾气却是见长,成天嚷着要出去行侠仗义,吵得人脑壳疼。”
刘景祥叹着气连连摇头,他老来添丁,对三个孩子溺爱有加,有什么要求都不忍拒绝,可还是庄稼人的本分思想,女娃就该在家里嫁汉生娃,胡乱在外浪荡些什么。华山派?不可能!
丁寿自问对结了梁子的华山剑法还算了解一二,刘青鸾最后那一剑虚实相参,奇胜并用,绝非华山派的路数,这小妮子武功来历定有隐情
刘宅后院,一株二人合抱的桂花树下,刘青鸾杂乱无章地挥动宝剑,一时间叶落如雨,落英缤纷。“二姐,那树又没招你,拿它撒什么气!”刘二汉倚着月亮门,看得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