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拿人唯恐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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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夜白是唐朝西域进贡给玄宗皇帝的名马,与这匹白马外貌秉性倒也有几分相像,丁寿点头“此马足轻体健,确有‘龙池十日飞霹雳’的气势,这礼儿姑娘可还满意?”

    “凑合吧。”戴若水樱唇轻抿,故作随意,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丁寿看在眼里,还想取笑几句,却恰有手下人来报。

    “卫帅,王按院着人护送二位姑娘已至衙前。”挥手屏退手下,丁寿笑道:“戴姑娘,丁某有客到了,稍后再来陪你。”“你的女客多得很,不必管我。”戴若水漫不经心地说道。丁寿告罪一声,随人去了前衙。戴若水秋波流转,若有所思。

    一辆乌篷马车静静停在府衙前。笑容满面的丁寿迎出大门,不理前后行礼问安的护卫,径直来在车前,一手挑起车帘道:“惊闻芳驾忽至,丁某迎迓来迟,还请二位恕罪。”

    帘布挑开,现出皓齿明眸、云鬓花颜的二女,宋巧姣惶恐道:“承蒙大人一路照顾,小女子岂敢言罪。”

    “大人再造之恩,未尝报答万一,此言可是要愧杀妾身?”玉堂春看来身体调理得不错,言谈机锋未减。丁寿哈哈一笑,伸手虚扶“请。”虽然车下已放了矮凳,二位弱女子无人搀扶下车却是不易。

    何况堂堂缇帅纡尊降贵做这丫鬟婆子该干的接引勾当,她二人也不好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类煞风景的话。宋巧姣当日在皇姑寺是被丁寿抱回的丁府,一回生二回熟也想得开了。

    虽神情扭捏,还是乖乖伸出柔荑,由丁寿搀着下了马车。玉堂春则面色如常,广袖舒卷,盖在丁二腕上,借着这层阻隔,才伸出柔嫩洁白的纤手,扶着手腕步下车辕。

    小娘们,跟二爷来这套,丁寿对这做派嗤之以鼻,嘴上却不多说什么,含笑引二女入内,他才要随后踏上石阶进府,忽然道边一个人影窜了过来。未等那人近前,身边护卫已纷纷抽刀在手。

    来人是个乞丐,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衫,乱蓬蓬的头发,干瘪的脸颊上杂乱地长着几缕又黑又脏的胡子,面对刀丛毫无惧色,抱拳拱手道:“请问可是缇帅丁大人当面?”

    “你是哪位?找本官何事?”丁寿挥退从人,向乞丐问道。“在下丐帮五袋弟子常四脚,接大信分舵丁舵主青蚨令,向足下传一个消息。”

    乞丐从身上取出一个蜡丸,双手递上。京里出事了?!丁寿心中一惊,他此番出的是公差,沿途都有锦衣卫的明桩暗线,传递消息快捷安全,何须动用丐帮?

    心头忧烦,丁寿也顾不得这乞丐身上出来的东西是否干净,直接捏破蜡丸,取出里面的一张纸团,展开细看,只有短短一句话,落款却是谭淑贞。大明这地界也是邪了。

    这都能扯上关系,看清纸条内容的丁寿松了口气,家中总算无事,谭淑贞虽心急如火,却没动用锦衣卫传递私信,连这短信也只是说清她与苏三的关系,请他照拂一二,并没有强求他做什么。

    误打误撞,救的还是自己人,看来这年头还是要多做好事,丁二不由真有点相信了善恶有报的因果之说。原以为救了兄弟女人,现在看起来成了便宜女儿,那王顺卿岂不是该管自己叫爹,丁二爷不无恶意地开始揣摩。

    正当丁寿胡思乱想的时候,看守马厩的锦衣卫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大人,戴姑娘骑着您送的马从后门走了”夕阳西下,一所孤零零的茶寮立在道旁。

    茶室不大,仅用几张竹帘分隔成四五块,此时没什么客人,金色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柜前打盹的茶博士身上。

    茶博士年岁已然不小,两鬓霜白,面容忠厚,正享受着身上暖洋洋的日光酣然入梦。光线突然被阴影挡住,茶博士警觉地张开双眼,待看清来人后,惊惶起身施礼“属下拜见堂主。”

    方面短髭的汉子威严点头,冲身边的赵景隆延臂道:“赵兄请。”“罗兄请。”只说了三个字,赵景隆便掩唇一阵咳嗽。

    茶博士尽力地将一张桌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热情地迎着二人入座。“堂主,您二位用什么茶,小人这便去准备。”作为白莲教多年暗线,老茶博士晓得教中事知道的越少便可活得越久,对赵景隆身份没有多问一句。

    “用我的。”罗堂主取出一个纸包。茶博士答应一声,便去添柴烧水。罗姓堂主与赵景隆默默对视,不发一言。“赵兄,令郎”罗堂主率先打破沉寂。

    “圣教大业,一个儿子算得什么。”赵景隆语气平静,双拳握得青筋暴起“姓丁的狗官屡坏我教大事,这人绝不能留。”“赵兄放心,我已传信邵堂主,新仇旧恨自有了断,还是关注眼前事要紧。”赵景隆不再多言,半晌才道:“那人会来么?”

    “应该会。”罗堂主语气不定,心中也是没底。茶寮中再度静谧,只见茶釜中沸腾蒸起的雾气缭绕。“茶好了,二位请用。”茶博士专注本业,不敢多听多言。茶香缠绕鼻端,二人却静坐不动。

    “黄山云雾,好久未喝了。”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赵、罗二人不惊反喜,蓦然起身下拜。

    “圣教白莲使者赵景隆、大智分堂罗廷玺拜见救世右使。”一张竹帘后多出一个青衫背影,仿佛一直坐在那里般,淡淡道:“可否讨杯茶喝?”

    茶博士已被来人鬼魅般的出现惊得完全呆住,直到罗廷玺重重咳嗽一声,又眼神示意,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上前斟茶。低头注水时茶博士发现摆在青瓷茶盏旁的一对手掌白皙修长,忍不住顺着手臂抬眼偷觑。

    这一看比方才凭空多出一个大活人还要让他惊讶,热水洒出茶盏还不自知。“小心点。”来人轻声提醒。“属下失礼,属下告退。”茶博士收摄心神,恭声退下。

    “咱们有年头不见了吧?”来人端起茶盏,细细品味茶香。“是,教中兄弟对右使思念不已,”罗廷玺道。“这些人里怕不包含我那位教主侄儿吧?”“教主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您老的。”

    赵景隆接口道。罗廷玺猛然一扯赵景隆衣袖,赵景隆才省起这位多年不见的教中长者最为忌讳某些字眼,匆忙改口。

    “多年不见,右使青春常在,风采依旧,教主定然心安。”“你这小鬼倒是嘴甜依旧,讨人喜欢。”五十余岁还被称作‘小鬼’的赵景隆笑容尴尬,幸好对方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你们的事我知道了,早说教中尽是些成事不足的废物,我那侄子偏听不住劝,当年留了证据,如今连活口都有了,也没个长进。”“是属下思虑不周,手尾不清,还请右使施以援手。”罗廷玺道。

    “念在你家长辈份上,我替你把人灭了。”来人说道,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随意。“杨林是杨使者骨血,如今江南还要仰仗杨兄奔走,人还是救下得好。”

    赵景隆想起自己儿子,心中一痛。“那多麻烦啊,万一露了相,我还得杀了杨家那小崽子。”来人很不情愿。“不敢劳烦右使,只请将镇军押解的路线时间告知便可。”罗廷玺急忙道。

    “等信儿吧。”茶盏放下,人也恍如幽灵,飘忽不见。二人这才长身而起,擦擦额头冷汗,只觉比与人生死决斗一场还累。

    “老梁,你在这处多久了?”罗廷玺转对角落里的茶博士道。“回堂主话,已经八年零七个月了。”茶博士老梁躬身回话。

    “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罗廷玺叹息一声。“为教中大业,属下死而无憾。”罗廷玺颔首“那你便去死吧。”

    “堂主,属下犯了何错?!”老梁惊恐喊道。“你没错,只是见了不该见的。”罗廷玺摇首喟叹,隔空挥出一拳。离了七八步远的老梁胸骨骤然凹陷,一口鲜血喷出,仰面栽倒。

    “好一手大光明拳!”赵景隆抚掌轻笑,踢翻茶釜,将店中帘幕扯下投进窜出的火苗上。不多时,这间孤零零的小店连同它的主人,被一片火海吞噬,湮灭掉了一切痕迹。

    原平驿,位于太原府下辖代州崞县南四十里的官道上,距离下一站忻州的九原驿尚有八十里之遥。

    天近黄昏,此时驿站的驿卒们正好一通忙碌,一伙大同镇的军兵押解着十余辆囚车风尘仆仆地进了驿站,驿丞勘验过公文后便热情相待,收拾客房并着手准备吃食。

    “诶,我说你们动作都麻利点,把马牵到后头,草料备足,弟兄们用过饭就要早早歇着,明儿天不亮就得启程赶路,可耽搁不得。”

    带队的是大同镇的一个把总,站在院里冲高高瘦瘦的老驿丞千叮咛万嘱咐。“放心吧军爷,误不了您的事,先到屋里面用口热饭,歇歇脚。”只是胥吏的驿丞晓得不能得罪这帮大头兵,对方说什么都是满口答应。

    带队的把总对驿丞的态度很满意,才要进屋又想起一件事来,快步来到一辆单独的囚车前,打开囚车木栏,哈着腰对窝在里面的壮汉笑道:“麻爷,您下来用饭吧。”

    身量长大的麻全出了囚笼便急着伸胳膊蹬腿,舒展了几下筋骨,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撇嘴骂道:“他奶奶的,这囚车里真不是人呆的。”

    “麻爷,您多担待,小的也没办法。毕竟您还挂着个嫌犯的名头,不得不让您委屈一阵,”带队的把总陪着小心道:“好在已经进了太原府,等到了地头,把事情说明白,您就又是一个自由身了。”

    “说得明白么?”窝在另一个囚车里的杨林阴阳怪气地斜眼瞅着二人“抓捕白莲教徒可是大大的功绩,那群官儿们只恨牵连不广,拿人唯恐不多,怎么还会开恩放人。